第51章

    第50章爹地他生气了!

    在场其它人自然没有叶立轸叶文茵之人那么遭受打击, 不过众人也都震惊不已,又觉佩服,又觉得不敢置信。

    叶老爷子自然将众人各自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叹了声, 却是问道:“天卉, 你明明已经赢了, 为什么竟然不着急打开保险箱,反而要找出天际流星的破绽?”

    叶天卉笑道:“因为我本来也以为我不能赢,我已经将自己置之死地,以为自己输定了,万没想到, 还有这样的转折,所以我心里终究不踏实。”

    她淡看了一眼叶立轸, 道:“我想知道我赢的是不是光明正大, 是不是问心无愧,经过两个小时的观察,也感谢各位技术人员的分析判断,看来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她这话一出, 旁边的技术人员脸色都浮现出异样的尴尬。

    他们以为自己和这位大小姐争辩,说服了她, 他们以为自己赢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她只是要让他们为她的成功之路铺垫一个更坚实的基石罢了!

    叶立轸听此,神情难以形容。

    叶老爷子从旁却是哈哈大笑:“极好,极好, 女得孙当如叶天卉!我往日只说你父亲不喜家族事务, 让我失望至极,不曾想竟有了你这么一个孙女!”

    叶天卉听这话, 侧首看了眼叶立轩。

    自从结果出来后,叶立轩脸上便没任何表情了。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

    这天回到叶家,叶老爷子把叶家马务公司的相关人等全都喊了过来,大家开了简短的会议,正式宣布了叶天卉进入叶氏集团所属的马务公司,并担任赛马副总管一职。

    至此,叶天卉大获全胜,她将拿到叶氏旗下的部分管理权,且将有一大笔专用资金可以调用,以图成事,临走前,叶老爷子又提起,明天让叶天卉过去一趟,他要和叶天卉详谈,只是今日太晚了,让她早点休息。

    叶天卉经历了白天这么一场,晚上又是马务公司的会议,如今这会儿她多少有些疲乏了。

    人心难测,这叶家屋檐下人丁繁多,是非关系利益纠葛犹如八卦阵,她若不是以前恰好有些经验,只凭着她在大陆那些年的见识,是绝对不可能应付的。

    也幸好她上一世那些经历,才能在叶家崭露头角。

    她这么想着,一个人走在那条从主房通往三房的廊道。

    秋夜沁凉,星月暗淡,花树影影绰绰,有细碎的虫鸣声响起。

    香江的气候和北京城截然不同,这里即使到了秋日也是温暖的,是翠绿的,但是晚间的山里到底有了些凉意,她拢紧了大衣。

    两旁廊檐下的灯盏散发出泠泠光晕,照亮了前方的木质廊道,她便想起那一晚,叶立轩叶文茵以及自己回去三房的情景。

    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产生了嫉妒之心,她觉得叶文茵当了叶立轩这么多年的女儿,他们一定有着很深厚的父女感情。

    那一刻,她产生了利用叶立轩的想法。

    这种利用其实也是一种试探,试探在重大利益面前,他到底是向着自己还是向着叶文茵。

    就目前的结果来说,是她太较真了。

    他对自己太过温柔,那种温柔以至于让她产生错觉,会觉得他是自己的将军父亲,会觉得他是自己的郡主母亲。

    总之,他满足了她对父亲和母亲所有的需求。

    他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地试图安慰自己,用尽全力想满足自己所有的要求。

    以至于面对他,她也有些患得患失了。

    她很贪婪,得到的温柔怎么甘心失去呢?

    只是如今看来,他到底恼恨了自己,生自己的气了。

    从结果出来后,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自己一眼。

    叶天卉便想着,他生自己气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哄他高兴?

    不过想来想去并没有什么办法。

    一时回去三房客厅,推开门,一个陌生面孔的女佣从厨房走出来。

    对方殷勤上前:“天卉小姐好,我姓孙,叫阿蓉,你喊我阿蓉就行了。”

    叶天卉问起来,知道李姐已经被辞退了,她原本是后厨的,如今暂时借调过来在这里帮佣。

    叶天卉听着自然明白,是叶立轩察觉了,他动作倒是挺快的。

    她这个爹地,从来不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他其实最为机敏睿智。

    他只是太过清高骄傲,不屑于去争罢了。

    当然了,他作为老爷子最宠爱的嫡子,其实也已经把许多实惠放到口袋中了。

    ——从这点来说,叶天卉对老爷子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这个人并不是把所有子女都当成棋子,他确实偏爱自己这位嫡子,他只是刻意闲置了这位嫡子,免得给这位嫡子惹祸上身?

    由这个嫡子延伸,他可能对自己也是有几分偏爱的?至少这次的班际赛,他怕是把一切看在眼里,就等着那二伯入她彀中,他倒是从旁好一番看戏。

    当然了,对此叶天卉并不敢轻易下判断,得再观察。

    她这么想着,便上楼去,上楼的时候,故意脚步放得很慢,一步步的,之后竖着耳朵听动静。

    显然今天叶文茵受了大打击,她一定闷在房中不肯出来,至于叶立轩——

    她仔细听了一番,叶立轩应该没再卧室,他在书房里,他好像习惯每天晚上都看看书。

    叶天卉先回房洗漱,洗漱过后,她便开始想着该怎么和他说,父女最好不要有什么隔夜仇,她得给他疏通疏通心情,让他别生自己气。

    不过具体该怎么给他疏通,她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一时想着,如果是将军爹的话————

    可是将军爹根本不会生她的气好不好!

    无论她做什么,将军爹都不会生她的气。

    她闯下天大的祸事,将军爹都会跟在她身后从容收拾残局。

    这就是名将的风范,这就是男人的气概,这就是父亲的纵容。

    至于这叶立轩——

    叶天卉将自己小小的腹诽咽下。

    这个爹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他已经足够包容自己了,她不能太挑剔。

    况且爹和爹是不同的,这个爹其实也有这个爹的好,她现在也很喜欢这个爹了,所以哪怕再嫌他书生气不够大度宽容,也只能受着了。

    谁让摊上这么一个爹呢,只能好好哄了。

    叶天卉硬着头皮过去书房,敲了敲门。

    敲门声响起三四声的时候,里面终于一个声音:“什么事?”

    那声音凉凉淡淡的,并不太友好的样子。

    叶天卉便推门进入,进去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冲他抿出一个特别乖巧的笑来:“爹地——”

    她的声音简直是掺了蜜,特别甜。

    叶立轩抬起眼皮,很淡地看了眼女儿:“有什么事吗?”

    叶天卉看他那冷淡的模样,明显是生气了。

    她抿了抿唇,想着找个什么话题,最后脑子一抽,竟是问道:“爹地,你不是要陪我去旅游吗,我想去旅游,你陪我好不好?我们来一个父女漫游香江!”

    她眼睛亮晶晶的:“爹地,或者我们坐缆车好不好?坐缆车看香江夜景?”

    叶立轩神情疏淡,直接拒绝:“我最近工作很忙,没空。”

    哦。

    叶天卉碰了几个小小软钉子,她想了想,又道:“爹地,你不是答应我要送我一处铺子吗?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去看看?”

    这话一出,叶立轩冷冷的眼神便扫了过来:“铺子?”

    叶天卉猛点头:“是啊,铺子,你答应我的!”

    叶立轩嘲讽地挑眉:“你需要吗?”

    叶天卉忙道:“我怎么不需要呀?我当然需要了,爹地给我的,我喜欢得很!”

    叶立轩:“今日的你,已是今非昔比,进入叶氏集团马务公司,已经是马务副主管,在马务公司,只怕就连你二伯都要让你三分了,如今的你又怎么会稀罕那小小的一处铺子?”

    叶天卉:“我稀罕啊,当然稀罕!有钱的话我为什么不要呀?”

    叶立轩直接道:“抱歉,我不想给你了,我收回承诺,你去别处找铺子吧。”

    啊?

    叶天卉:“你不给我给谁啊……”

    叶立轩嘲讽地道:“你可能忘记了,我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我那不是还有一个养女,养女也是女儿,我凭什么不能给人家?”

    这话一出,叶天卉也有些恼了,他这什么意思?

    她当即道:“那能一样吗,我才是你亲生女儿,她不是!你明明说要对我好,只对我好,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叶立轩却不说话,就那么疏淡地望着她。

    叶天卉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眼神陌生的叶立轩,她心里也浮现出不确定。

    她望着叶立轩,试探着道:“爹地,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给我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道:“生气归生气,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了你要对我好,说了什么都要给我的,你现在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叶立轩好笑至极:“今晚,眼看你平地起高楼,叶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羡慕得眼红了吧,你竟然还真惦记着我的东西?你能别这么贪心吗?”

    叶天卉听着他那嘲讽的样子,微拧起眉,小声说:“好好的,说了给我,凭什么出尔反尔,你该不会其实根本没那么恼,只是找个借口不想给我铺子吧。”

    叶立轩抬眼看着叶天卉,看着她那贪心却不能得的小模样,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中写满了失落和失望,一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叶立轩一生孤高,目无下尘,将钱财二字自是看得极淡。

    他万没想到,他亲生的女儿,竟是如此贪财的小模样!

    他摇头,有些不敢相信:“我不理解,为什么你是这样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女儿?你可一点不像你母亲,也不像我……”

    叶天卉沉浸在小小的失落中。

    她哼哼了声:“怎么不像了,你之前不是还说,看到我觉得我熟悉吗,那肯定是因为我血脉的呼唤!”

    叶立轩:“你心思深沉,爱慕虚荣,满脑子都是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拿着我的卡刷了很多古董和黄金,怕不是都要自己收起来,你根本不是要用,你只是要收起来将钱财据为己有,你想从我这里挪钱到你手里去。”

    叶天卉听到这话,便有些惭愧,惭愧之余也羞恼起来。

    羞恼的她,也有些受不了了:“叶立轩,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当爹的?你有没有一点长辈的风度?你都已经说了让我随便刷,怎么现在就开始说这话了,感情一直想着给我找后账,我爱买什么买什么,你还得管着我?我就刷了我就刷了,有什么问题吗? ”

    她直接摊开了讲:“你是不是心疼了,后悔了?那我告诉你,晚了!刷就刷了谁还为这个叽叽歪歪的!至于你的铺子,大不了我不要了行了吧,谁稀罕!”

    叶立轩眼神幽凉:“对,你现在根本不稀罕这些,你野心勃勃胃口很大,是我小看了你,我根本不可能满足你,我在你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叶天卉听着这话,越说越不像话了简直。

    但这是亲爹,亲爹啊!

    她深吸口气,勉强忍下来,试着再哄哄他:“爹地,你看你说的,咱们是父女,你想不到的,我替你想了,有朝一日我若能执掌大权,你不是也脸上有光?难道我就不会孝顺你吗?我们是父女,本身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应该心往一处使吧?”

    叶立轩听此,却是嘲讽笑道:“你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还父女一条心,叶天卉,你相信过我吗?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他冷冷地望着她:“你就是在利用我,你把我当成一个傻瓜在利用我,你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一日在马房。

    她抚摸着那匹马,神情间竟是前所未有的模样,她温柔到惆怅,像是有许多难言的愁绪没办法排解。

    那一刻他恨不得走过去,把世界捧到她面前哄她高兴。

    那是他的女儿,是他的骨中骨血中血,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可是,她就是个小骗子,她就没有心。

    而今日在那露台上,那个倾尽全力想哄她高兴的自己简直仿佛一个笑话!

    叶立轩嘲讽地道:“事实上,现在你之所以叫我爹地,是因为我是叶家的儿子,因为我能给你一个叶家大小姐的身份,如果我不是叶家的儿子,你根本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是不是?”

    叶天卉听着,惊讶不已:“爹地,可是,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叶家的孙女啊!如果你不是叶家的儿子,那你就不是我爹,我当然不会看你啦!”

    叶立轩听此,眸底全都是沉沉寒意:“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吗?你嫌贫爱富,势力虚荣,贪财逐利,满口谎言,你——”

    他深吸口气,磨牙:“你心机叵测,自以为聪明,你以为自己可以把所有的人全都玩弄在鼓掌之间,是不是?”

    叶天卉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理解:“你怎么这么生气呢?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聊,你这到底钻什么牛角尖?”

    叶立轩:“我钻牛角尖?”

    叶天卉:“是啊,我知道你是疼我的,你对我很好,因为你是我爹,可现在我赢了,你难道不应该替我高兴,为什么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呢?难道你盼着我失败吗?我失败了,我难过,你不是也会替我难过吗?你也会努力安慰我,恨不得帮我做成这件事,对不对?”

    叶立轩听着这话,一时无声。

    他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如果她失败了,他会很难过。

    叶天卉望着叶立轩,言语是从未有过的诚恳:“爹地,我是你的女儿,难道你不该以我为傲吗?至于我在这其中的一些手段,一则,兵不厌诈,我既然要想赢,那总该有些谋略,二则,人不算我,我何来算人?是他们居心叵测,想对付我,想给我使绊子,我不过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罢了,这有错吗?”

    叶立轩蹙眉。

    叶天卉长叹了一声:“你对我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我听了不会难受吗,我愿意被人这么说吗?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我为什么爱慕虚荣?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得到过虚荣,当我湿淋淋地在元朗郊区爬上岸,我看到香江的千金大小姐衣着华贵地出现在杂志上,我难道不该努力一把吗?我为什么贪吃贪钱,是因为我一直受穷一直挨饿,我饿了很久很久!你们豪门水深,我哪知道是不是能得个长久,我就是愿意多攒点钱,万一哪天混不下去也好有个盘缠,我这么想有错吗?”

    她后退一步,看着他那辨不出情绪的眼睛,哑声道:“你作为我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我知道你对家族企业没有兴趣,那我也没有埋怨你不努力呀,我想自己来争取,我想得到更多,这有错吗?我想要你给我的信用卡,也想要你给我的铺子,因为我知道你给我是因为你喜欢我,但是除了这些,我也希望自己去争取一些东西呀,这有错吗?”

    叶立轩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儿,唇抿成了一条线,放在书本上的手背筋骨突起。

    叶天卉想起自己来到香江的种种:“我喜欢马,我想要腾云雾,我也喜欢赛马,我希望能做更多的事情,我希望让那些身处绝境却依然心存梦想的人展翅高飞,我希望看到志在千里的伏枥良驹奔驰万里!我并不想像你一样做什么闲云野鹤,因为我是生来的鲲鹏,我要站在千仞之上,我要翱翔苍穹,我要扭转乾坤,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是叶天卉。”

    话说到这里,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她望着眼前的叶立轩,声音也有些嘶哑:“我既然想做事,就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未来你看不惯的估计还有很多,你如果非要生我的气,那就随便你。”

    说完,她径自离开了他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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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间后,她想起这事,心里也是百味杂陈。

    最开始对这亲爹是不在乎的,只想着让他给自己钱,她对他也没什么愧疚。

    可这么一段时间过去,相处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知道这个爹对她还是用心的。

    如今事情是办成了,他却恼了。

    自己又说了这么一番,他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到底心里并不舒服。

    只是让她低头承认错误,再去讨好他哄着他,她也是做不来。

    这么一想,心里真是憋闷难受,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这么团团转着,最后想起顾时璋来,顿时觉得看到了救命稻草,忙给他摇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顾时璋的声音传来:“天卉?”

    叶天卉听到他的声音,鼻子也是有些泛酸:“我今天有一件大开心的事,也有一件很不开心的事。”

    顾时璋:“哦?”

    叶天卉:“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你不该关心下我吗?”

    顾时璋:“那就让我猜猜吧。”

    他略沉吟了下,道:“班际赛你赢了,得偿所愿。”

    叶天卉点头:“是,本来很开心的……”

    顾时璋听着她那有气无力的样子,道:“但是你和你爹地闹矛盾了,你们俩吵架了吧。”

    叶天卉微扬眉,有些不可思议:“这你都能猜到?”

    顾时璋叹:“想猜到这个很简单,第一,以你的能力和心性,那是必然要赢,无论如何要赢,你如果没赢的话,怕是也没心情给我打这个电话了。”

    叶天卉:“有道理。”

    她如果不赢,那就是天塌下来了,那必须是绞尽脑汁力挽狂澜,确实就没闲情逸致找上顾时璋了。

    顾时璋又道:“除了班际赛的事,如今能让你挂在心上,能影响你心情的,也就只有你这亲爹了。”

    这么说的时候,顾时璋的心里不可避免地酸涩了一下。

    谁能想到如今的叶立轩已经很能影响叶天卉的心情了呢。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羁绊?

    两辈子了,叶天卉都有那么一个爹。

    叶天卉听着,叹了一声:“你猜得一点没错,他生我气了,对我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当然也生气,我也对他说了一些很激动的话,我们互相对吼了一番,最后拍桌子散了。”

    她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声:“他以后不会原谅我了,我也不想原谅他。”

    她沮丧又咬牙切齿地放狠话:“我看,我们这父女情分到此为止吧!”

    顾时璋听她这么说,却是笑出声:“看你,说得仿佛天塌了一样,不就是吵了一架吗?过几天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父女没有隔夜仇,实在不行你哄一哄他不就行了吗?”

    叶天卉有些心虚:“你不知道……他觉得我骗了他,他是真生气了。”

    顾时璋:“哦?说来听听?”

    叶天卉略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把这件事大致和顾时璋讲了。

    最后,她很无奈很无奈地道:“事情就是这样了,其实我也不是不信任他,不是故意的。”

    顾时璋自然一听便懂:“你只是想通过他来让叶文茵得到假消息。”

    叶天卉:“是。”

    她如果直接告知,对方不会信的,随便说给别人,对方也不会信,唯有她说给叶立轩的,对方也许会信,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但是,显然在叶立轩眼里,这就是在利用他。

    他那样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自然觉得她这种行为非常看不上……

    叶天卉:“我觉得吧,这个没法哄了,他对我失望透顶,他不会原谅我。”

    她长叹一声:“我即将成为事实上的孤儿,本来好好的一爹,就这么被我折腾没了。”

    顾时璋听她那蔫蔫的语调,便忍不住想笑:“怎么会呢。”

    叶天卉便有些不开心:“你看,你竟然还笑,你竟然还笑我!”

    顾时璋忙低声哄着道:“不是笑你,而是觉得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他不会真生你气的,我听你说了这件事,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你也不要哄他了,先晾着他,这几天你不要搭理他。”

    叶天卉拧眉:“不搭理?”

    顾时璋:“嗯,这几天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见到他也不要和他说话,只假装没有看到,过两三天他如果还是不理你,你再想别的法子。”

    叶天卉:“也行吧。”

    她想着自己今天对叶立轩的喊话,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如果再回头去讨好他,那真是低不下头啊!

    况且,他正在气头上,也未必就会马上回心转意,那就还是晾着好了。

    顾时璋:“嗯,先别去想了。”

    一时他拧眉,道:“看来我这几天也不能见他了?”

    叶天卉:“见什么见呢,他若就此生我的气,那我和他一拍两散,我交男朋友他管得着吗,你也不用见他了。”

    顾时璋听着,却是苦笑:“你敢这么说,我可不敢。”

    叶天卉:“你干嘛这么怕他,我不认他这爹,他就什么都不是。”

    顾时璋:“那先不提了,你既然已经赢了这三次赌局,接下来自是要做好接下来的筹划,距离这一次赛季也就一个月了,需要你操心的事情多了。”

    叶天卉:“是,现在我虽然成为马务公司的副主管,但我初来乍到,未必能够轻易掌权,明天我先过去一趟马务公司,摸清楚情况,现在时间很紧,如果马务公司那边不好下手,那我就另辟蹊径,单独搞。”

    顾时璋:“哦,你打算怎么做?”

    叶天卉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我已经看好了骑师,看好了训马师,也看中了一匹马,可以试试。”

    顾时璋微挑眉:“你已经成竹在胸了。”

    叶天卉:“也不一定能成,尽力而为吧,明天我打算找老爷子提提,他没有意见的话我就要开始干了,打算明天先过去马务公司走一遭。”

    顾时璋:“那我明天过去接你,一起吃饭?”

    叶天卉其实也有点期盼:“吃什么?”

    顾时璋想了想,笑道:“到时候看你喜欢吧?”

    叶天卉:“也行吧……”

    一时挂了电话,叶天卉想起那叶立轩来,终究有些不痛快。

    她叹了一声,心想自己并不是不在意,还是开始在意这个爹了的。

    对他放了狠话,当时发泄了痛快了,其实自己心里并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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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晨时候,叶天卉下去吃早餐,结果餐桌上叶立轩和叶文茵都在。

    叶天卉只做没看到,该吃的吃,反正就算有些在意,但胃口是不会影响的。

    叶立轩品着咖啡,偶尔抬眸看她一眼,叶天卉只做没看到。

    反倒是叶文茵,从旁似乎感觉到了这父女俩的异常,不过并没说什么。

    这次叶天卉进入马务公司,相比之下,她是远远不如,自己也觉得没脸,昨晚没睡好,今天脸色也是难看。

    吃过饭,叶天卉便要出门,谁知道这时候老爷子派了秘书过来,说是有请。

    叶立轩本来已经开门准备离开,听到这个,淡声道:“那我也过去吧。”

    叶天卉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当下父女两个一起过去主房。

    秋日晨间的叶园,有薄薄晨雾萦绕在花木间,路边是淡紫色的木槿花,花蕊层层舒展开来,沾着些许晨露,剔透晶莹。

    父女二人也算是并排走着的,不过谁都没说话,只专心走路。

    一时过去了主房,却见老爷子在,二太太在,叶立轸并叶立轸长子叶文慵都在,大家打了招呼,老爷子笑着让他们坐下。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如今叶天卉要过去马务公司上班,万事开头难,况且叶天卉是个空降,如今马务公司的大方向由叶立轸掌管着,叶文慵为总经理,负责日常事务管理,如今叶天卉进马务公司,老爷子大致谈了谈叶天卉可以调用的资金,以及接下来的管辖范畴。

    显然老爷子也是想鼓对鼓锣对锣说清楚,免得起了什么不满,这也是为什么叶立轸和叶立轩都在,毕竟这是两房的长辈。

    这么聊着间,叶立轸呵呵笑道:“立轩自小喜读书,不喜俗务,谁能想到呢,竟有了天卉这样能干的女儿,实在是让人羡慕。”

    二太太笑了笑:“要说起来,你们父女俩这性情也是南辕北辙了。”

    他们这么说话,叶天卉只当没听到,叶立轩也是面无表情,冷冷清清的,竟是无半点反应。

    那母子俩见此,一时也是有些尴尬,怎么摊上这样一对父女。

    老爷子倒是没在意,他知道自己三儿子的性情,他就那样,至于叶天卉这孙女更是一个不按理出牌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下故作不知,便笑呵呵地让大家先散去,他要和叶天卉单独谈谈。

    一时众人起身退去,老爷子单独和叶天卉聊。

    叶天卉知道,这种谈话一般是推心置腹,拉拢人心,最后还会展望未来。

    她应对娴熟,也说起自己接下来的规划,倒是听得老爷子满意不已。

    他叹道:“你竟已经成竹在胸了。”

    叶天卉笑道:“我既敢提出,自然是已经有了腹案,且只能成,不能败。”

    叶老爷子便笑了:“好,看你的了。”

    他却是提起来:“我听说这次孟家也是投入了很大资金,是要全力以赴的,他们专门从欧洲美国聘请了顶尖骑手,而且前些天,又拍卖了三匹马,一匹英国纯血,一匹阿拉伯马,还有一匹阿根廷马,这几匹马都是在世界级赛事上拿过大奖的。”

    他叹了一声:“所以我们这次面临的对手非常强劲,孟家这次赛马的总负责人,也是才从美国回来的。”

    叶天卉最近其实也在留意这香江孟家的种种,已经将他们的情况大致了解过:“爷爷是说,孟家的孟逸年回来了?”

    叶老爷子颔首:“对,孟逸年。”

    孟逸年是孟家最出色的孙辈之一,十几岁时便在英国威尔特郡接受了系统的马术训练,之后就读于英国知名学府,十八岁时便已经是国际马术联合会注册职业骑手,二十岁那年他参加肯塔基德比赛马会,惜败于当时的知名骑手路易斯·马登,只夺得亚军,之后又在贝尔蒙特赛马会上一雪前耻,荣获冠军。

    这几年孟逸年退居幕后,在英国建立自己的马场,培养自己的赛马和麾下骑师。

    这次的香江赛马会,显然孟家会借助孟逸年的资源,但是叶天卉没想到,孟家竟然直接把这位拽回来主持大局了。

    叶天卉:“我只是翻看孟家新闻报告的时候知道这个人物,但不够详细。”

    叶老爷子:“我会让秘书把他的资料全都拿给你,你仔细看看,要做到知己知彼,才有可能出奇制胜。”

    他摇头,叹了声:“孟家有这么一号人物,算是他们的制胜法宝,这也是为什么提起这次的赛马会我便忧心忡忡,我们比起他们到底是缺了根基,但是眼下沙田的那片地,我们必须设法争取到,赛马季之争我们势在必得,要不然,一旦落败,从此我们叶家怕是就此失去了和孟家一较长短的资格。”

    叶天卉:“我明白了。”

    所以叶家难免有些慌不择路,这才匆忙之中从英国以高价购置了四匹马。

    但这赛马总归是要根基的,必须长久经营,如此仓促之下的置办,比起那根基深厚的孟家,特别是对上孟逸年,这胜算就很小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便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一定要抓住顾家这门联姻了。

    如果这一次赛马季叶家败于孟家,后续进入赛马常委会,及至沙田地区赛马场的开发问题,都将成了泡影,由此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从此在香江逐鹿,叶家再也无能为力,只怕就此一衰不起。

    而若是能牢牢抓住顾家这门联姻,关键时候,或许能保后代一线生机。

    叶老爷子道:“所以天卉,你不要觉得我老头子满脑子都是算计,把儿孙的婚姻和利益全都放在我的棋盘上算计,这一盘棋,总归有人要下,我不来下,那便是让别家来下我们的棋。”

    叶天卉听此,也就表态道:“爷爷,你说的话,我自然理解。提起这个不得不说,我来到叶家之前的种种,想必你也心知肚明,你既看在眼里,我也不至于非要和叶文茵斤斤计较,从此后,她若安分守己,当她的叶家千金小姐,那我不必和她过不去。”

    叶老爷子道:“你和她不同,你是我叶家的血脉,是要用心栽培的,你虽为女儿身,但我也指望你有朝一日为叶家支撑起半边天,但是她到底不一样,她母亲昔年做出的那些事,我已调查清楚,她若是安分守己,抓住顾家这门亲事,我们也就认了,随她,但她若是不安分,我自然秉公办理。”

    秉公办理?

    叶天卉轻笑,道:“爷爷,你该看得出来,我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窝囊废,而我一向认为,自己的公道应该握在自己手中。”

    叶老爷子听此,心里一顿,缓慢抬眼看向自己这孙女。

    她脸庞明洁,眉眼清朗,略含着笑,不过言语间却自有一股百折不挠的柔韧。

    于是他清楚地明白,这并不是一个自己可以随意掌控的孙女。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笑了:“天卉,你有自己的主见,这很好,我把你该得的交给你,至于怎么做,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你的了。”

    第52章

    离开老爷子主房,叶天卉便准备坐车出门,司机都是提前约好的。

    谁知道刚要过去停车处, 就见一辆车停在身边。

    是叶立轩的车。

    叶天卉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叶立轩淡声道:“上车吧。”

    叶天卉:“不用——”

    叶立轩再次道:“上车。”

    叶天卉便不说了, 麻溜儿上车。

    不过上车后, 她坐在副驾驶座,就看窗外风景,就是不看叶立轩。

    叶立轩却也不说话,一路父女两个都是沉默,一直到车子停在马务公司下方, 他才道:“有我学校办公室的电话吗?”

    叶天卉:“没。”

    叶立轩拿了纸和笔,快速写下来给她:“下班时候给我打电话。”

    叶天卉慢腾腾瞥了他一眼:“不用了。”

    之后, 她才道:“和男朋友说好了, 下班一起吃饭,他来接我。”

    叶立轩神情顿了顿,之后侧首看着她。

    叶天卉很无辜的样子:“嗯?”

    叶立轩望着女儿那天真无辜又理所当然的眼神,良久, 终于道:“也好,玩得开心。”

    叶天卉:“好。”

    下了车后, 叶天卉走过去公司,不过心里却想着刚才叶立轩的那表情,那反应。

    她多少有种报复的痛快。

    他对她男朋友显然是有意见的,如果是以前关系不错时,估计难免叮嘱几句, 现在好了, 两个人闹得这么生分,他连说都没得说了。

    只能憋心里, 他估计满心不痛快。

    呵呵,他不痛快,她心里就畅快得很!

    这么想着,一时进去了叶氏大楼,她因没有工牌,只能让前台给叶文慵打电话。

    很快叶文慵便过来了,他如今是马务公司总经理。

    他见到她后,笑了笑:“欢迎欢迎。”

    嘴上说着欢迎,不过脸上那表情却有几分看热闹的样子。

    当下叶文慵带着她上楼,要把她介绍给马务公司众人,也给她介绍了马务公司的运营方式。

    叶氏集团旗下的这马务公司是才成立没多久,架构体系照抄了其它成熟公司的架构,公司马务主管麾下设置了若干马务助理,每一个马务助理会根据级别和经验年限而拥有一两匹马的经营管理权。

    这些马务助理给自己管理的马匹制定训练以及作战计划,培养麾下的训马师和骑师,待到麾下马匹取得战绩,获得奖金后,公司会根据比例给马务助理分成。

    当然,目前公司并没有自己的马场,那些马匹目前全都借用了奔腾马场的地皮。

    除此之外,她还被分配了一个助理,那助理姓杨,头发梳理得油光发亮,用了不少发胶,西装讲究,看得出是一个妥帖人。

    叶文慵道:“从长远来说,我们也希望沙田大开发,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建立自己的马场,从而在赛马运动行业占据一席之地。”

    他又给叶天卉介绍了那些马务助理,以及公司的马匹。

    在他话语间,叶天卉也明白一件事,公司目前共有十二匹马,那些马匹大多已经有助理在管理了,他们付出了一定的心血,谁也不愿意把自己付出心血的马匹生生让别人摘了果子,所以对于叶天卉的空降,那些马务助理显然是心存堤防的。

    况且,叶天卉太年轻了,才十八岁,也没有什么资历,纵然听说她押中了三次班际赛让人叹为观止,但……那又如何?

    谁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总之叶天卉明显感觉到,那些很有些资历的马务助理对她很有些轻视,并不服气。

    对此,叶天卉并不在意。

    上辈子她十三岁入军营,也有许多人瞧她不上,以为她只是一个娇弱小姑娘,以为她是蒙父亲荫庇来混资历的战二代。

    很快,她倚手中二尺青锋,让所有的人为她俯首。

    从此沙场之上,再无人敢撄她锋芒。

    硬实力才是一切,耍嘴皮子勾心斗角是没有用的。

    叶文慵在介绍过后,也就先离开了,说是等下有个简单会议,到时候叶天卉参加下。

    叶天卉颔首,趁机查看马务公司的账册以及各马匹情况,她虽然得到了副主管的位置,但其实她手底下根本没人,也没有马,只有一些可以调用的资金。

    显然,那些人都在看她笑话,毕竟在赛马界,从来不缺一掷千金的富豪,有钱人玩玩马随便往里面扔钱,但扔了也未必有用。

    赛马界最缺的就是人才和马匹,这些都是要经过长年累月的寻觅挑选,采购培养,那就不是一日之功。

    其实像叶家马务公司这样,跑去英国美国拍卖会高价拍卖那些名马,这看在专业人士眼中就是外行的急于求成,是土大款式的撒钱。

    而叶天卉面对的现状是,香江新一期的赛季只有一个月了,她想撒钱都不好撒了。

    也怪不得,叶文慵介绍自己时,那些马务助理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其实没有人相信她能做什么,大家都觉得这个千金大小姐是来这里逗乐子的。

    叶天卉又查看了自己可以调用的资金量,以及这财务状况,这些自然不好看懂。

    不过好在,她上辈子手底下也是需要管理军饷粮草的,这些都有一定的记账模式,虽然现在的账册和以前有些不同,但是原理差不多。

    她不但看自己的账目,还把之前马务公司的账务也大概看了看。

    杨助理对此有些疑惑,叶天卉道:“怎么,不可以看吗?”

    杨助理忙道:“当然可以,那,那我都拿过来?”

    叶天卉:“你给我复印一份,我要拿回家慢慢看,学习下。”

    杨助理连忙称是。

    叶天卉看了一番账目,这时候有人过来通知她,叶文慵召开了一个简单会议,让她过去。

    叶天卉也就收起那些资料,赶过去会议室。

    她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自然新鲜,叶文慵再次将她介绍过后,会议便开始了。

    叶文慵先提起接下来的工作规划,以及马匹分配,当提到黑玫瑰的时候,他那意思显然是想把黑玫瑰扔给叶天卉。

    叶文慵笑看着叶天卉:“这匹马,当时天卉你也看好的,如今交给你没问题吧?”

    别的马匹早早安排了的,但是因为黑玫瑰的特殊情况,一直悬而未决,虽然黑玫瑰表现出强大的斗志,老爷子意思是要黑玫瑰参赛,但是目前并没有马务助理接管。

    因为都怕是个祸害,万一弄不好,耽误自己的业绩。

    叶天卉自然明白叶文慵那意思,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给她。

    她直接笑了:“可以。”

    叶文慵:“好,那天卉,你就暂且管理黑玫瑰吧。”

    显然叶文慵觉得不错。

    如果一匹马都不给她分配,显得好像架空她这个副主管,现在给了黑玫瑰,且是她自己看好的黑玫瑰,至少在老爷子那里可以交待了。

    叶天卉也觉得不错,便接收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免觉得这大小姐也太好糊弄了。

    虽说怀孕的母马是可以参赛的,但是谁知道能不能出成绩,总归不是什么好差事。

    叶文慵:“天卉,你有什么其它计划也都可以说,我们会尽可能协助你的工作。”

    叶天卉听这话,也就提起来:“目前我手底下能管理的马还是没有,我看中了一匹马,想买下来。”

    她这一说,众人全都看过来。

    叶文慵那神情也微变,望着叶天卉:“哦,你想买哪匹马?想买哪匹的话,可以让杨助理来办。”

    叶天卉对于场上的形势自然看得很明白,他们都一个个等着抢功呢,但凡自己说看中哪个,很可能自己还没买到,已经被他们提前下手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我想买奔腾马场一匹叫地狱王者的马。”

    地狱王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根本不记得这一茬。

    有这么一匹马吗,取得过什么成绩吗?

    之后总算有一个马务助理陡然记起来:“这匹马好像脾气暴躁,惹是生非。”

    他这一说,其他人都有印象了:“把另外一匹马直接压死的那一匹?”

    那马务助理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一匹。”

    其他众人也都想起来了,毕竟是业内事,多少知道有这回事,只是不记得具体哪匹马了。

    一时大家想起,多少觉得好笑,又觉得这大小姐太自以为是了。

    那匹马或许有些潜能,但是那么容易驯服的吗?

    况且有些马就算有潜能,却未必能发挥出来,她凭什么以为她可以?

    很多老手都没办法的马,那就是一匹废马了,养那么一匹马只会带来麻烦,指望它出成绩,下辈子吧!

    旁边叶文慵乍听之下,也是笑了。

    他知道叶天卉来到马务公司后必然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就等着看这把火怎么烧,结果竟然烧到了那么一匹马身上?

    她以为,香江几大马场,多少有经验的训马师都束手无策,那是因为什么?

    他手指头轻轻敲打着桌面,笑着道:“天卉,你赌马之能无人能及,相比相马功底了得,相信你也擅长训马,既如此,那就把那地狱王者买来,把它驯服了,若能成,这也是一桩奇迹了。”

    叶天卉便提起奔腾马场的那匹地狱王者:“对,我要不惜代价,把这匹马买回来。”

    在场众人听着,都越发好笑,只是憋心里罢了。

    叶文慵说这话,明摆着是等着看这大小姐的热闹。

    或许这大小姐是有些相马之能,但她到底小看了训马,到底小看了速度赛。

    一匹不能上战场的马,那就是废马,哪怕根骨奇佳,但它的性情都并不合适。

    她显然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且让她撞南墙吧,就等着看她撞一个头破血流。

    **********

    叶天卉把杨助理叫来,又吩咐了一番,她要的人马,她要雇佣的员工,都给杨助理列好了,让他去帮自己谈。

    杨助理连声答应着,表示会尽快办理。

    离开马务公司的时候,叶天卉打了一个电话,知道顾时璋再过一个小时就过来。

    顾时璋:“你先在公司,等等我,马上就到。”

    他很抱歉地解释道:“本来可以早一些,不过临时有点事耽误了。”

    叶天卉:“没什么,正好我有点事要处理,这样吧,我先办自己的事,等我办完后,就在楼下铺子等你。”

    顾时璋笑道:“好。”

    一时挂了电话,叶天卉下楼,谁知道下楼后,随意逛在楼下店铺中,却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有人在盯梢自己?

    她上一世自是机警人,这一世虽生在和平年代,不曾经历过什么,不过骨子里的本能却是丢不掉。

    她三下五除二,一个拐弯,果然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衣的东张西望,显然是跟踪自己的。

    她好笑,这是叶文慵的人?

    自己都交底了,就要那匹地狱王者,结果他们不信,还要跟踪自己?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人发现自己跟丢了,忙往前走。

    她便从后面走过去,径自拍了拍那人肩膀:“找我是吗?”

    那人显然也是没想到,脸色骤变,赶紧后退一步,提防地看着他。

    倒是也不能怪这人,估计就是一个寻常盯梢的,谁能想到她一个千金大小姐竟如此机警敏捷,不但发现了这盯梢的,甚至还反跟踪绕到这人身后呢。

    叶天卉笑了笑:“我也不想问到底是什么人指使的,但是告诉你的主子,离我远点,不然有你好看的。”

    那人神情惨白,连连点头,一边盯着叶天卉,一边后撤,等走远了后,赶紧一溜烟跑了。

    叶天卉琢磨着这件事,想着回去后,倒是可以试探试探。

    左不过是叶家内部人干的,至于谁,看情况再说。

    不过这么一来,和顾时璋约定的时间自然耽误了,她连忙赶回去,这会儿已经到了快下班时候,车辆熙熙攘攘的,巴士都挤在一处,还有私家车,好生拥堵。

    正四处看着,突然看到顾时璋从不远处打招呼:“我在这里。”

    叶天卉见他今天穿了白色休闲长裤,上面却是宽松毛衣搭配衬衫,整个人看着悠闲清爽却又时髦得很,倒像是电视剧里的那些大明星。

    看着倒是让人喜欢。

    顾时璋伸出手,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想吃什么?”

    叶天卉:“随便啦!”

    顾时璋:“那带你去吃西餐吧?”

    叶天卉想起自己上次自己吃西餐的经历:“也行。”

    顾时璋看她那样子,大概猜到了:“没关系,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叶天卉:“好吧。”

    他牵着她的手往路边走,边走边说话:“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头绪了?”

    叶天卉:“感觉不好。”

    顾时璋:“嗯?”

    叶天卉便将大致情况说了说,顾时璋听着,却是道:“你是空降,他们不服,自然也正常。”

    叶天卉:“是,慢慢来吧。”

    顾时璋便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以你的能力,自然是马到成功,早晚让他们服服帖帖,为你马首是瞻。”

    叶天卉:“我可没那么大信心,我现在的对手,不是叶文茵,不是叶文慵,更不是马务公司那些马务助理额。”

    顾时璋侧首看过去:“那是谁?孟家?”

    她既然想介入叶家的马务工作,自然是想在赛马场上有所斩获,她要想有所斩获,则注定和孟家对上。

    孟家和叶家不同,孟家在赛马行业经营多年,很有些根基,叶家想和他们一较长短并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叶老爷子竟然启用才认祖归宗的叶天卉,这是兵行险着,是冒险一搏。

    叶天卉点头:“对,孟家。”

    顾时璋:“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他这么一说,叶天卉心里一动:“你知道孟家的孟逸年吗?”

    顾时璋略沉默了下:“他回来了?”

    叶天卉点头:“嗯,据说这次孟家的马务管理统一是由孟逸年调配的,所以这个人才是我的对手。”

    顾时璋:“我认识他。”

    之后,他才补充说:“——以前在英国的时候还算熟悉。”

    叶天卉听着,也有些意外:“熟悉?你朋友?”

    顾时璋便笑:“关系很不错的朋友,不过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朋友?”

    叶天卉:“嗯?”

    顾时璋握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他要和你斗,我当然向着你,马上把这个朋友扔一边去。”

    叶天卉微怔,之后便笑出声:“你要是不向着我,那我肯定和你急。”

    顾时璋:“那干脆去我家里吧,给你做饭吃。”

    叶天卉:“为什么,不是说吃西餐吗?”

    顾时璋笑着道:“我手头有一些资料,录像资料,是孟逸年往年赛马的视频,你多看看这种录像资料,可以做到知己知彼。”

    叶天卉听着眼睛都亮了:“太好了!”

    虽然老爷子也给了她不少资料,但是孟逸年参赛的视频,这个自然不好找。

    ************

    到了顾时璋家,换上鞋子洗过手,顾时璋便把叶天卉带到了书房。

    进了他这书房,叶天卉才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这书房竟比客厅还要大,偌大的书房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样书籍,而另一面却是一块很大的幕布。

    顾时璋打开书架中间的嵌入式柜子:“我可以放视频,你先看着,然后我去做饭。”

    叶天卉好奇看过去,发现这是一个类似电影放映机的家伙,不过比一般电影放映机小很多,上面写满了英文字母,估计是国外进口的。

    顾时璋灵活摆弄了一番,又打开旁边盒子,那盒子中都是录像带,贴了标签分门别类的。

    叶天卉好奇:“这么齐全!”

    他这简直仿佛一个小型图书馆。

    顾时璋:“其实我这里面都是一些国外的电影,能有孟逸年的录像资料也是赶巧了。”

    叶天卉好奇:“那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顾时璋将那孟逸年的录像带放进去,一声轻轻的“咔嚓”声,他笑着道:“什么都有。”

    叶天卉看看那柜子里的录像带,突然好奇起来:“有那种电影吗?”

    顾时璋修长的手指正调整着那木质按钮,没太听清楚叶天卉的话:“什么?”

    叶天卉:“就是那种电影!”

    顾时璋手指微顿,之后,拧眉,侧首看着她:“我没猜错你的意思吧?”

    叶天卉:“有点好奇嘛,没看过。”

    顾时璋:“先看赛马吧,不要总想这些有的没的。”

    叶天卉:“好吧……”

    当下顾时璋体贴地关上门,出去做饭了,叶天卉在那里看赛马录像资料。

    这里面的视频大多是孟逸年年少时,看上去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十几岁,个子也不高,倒是正好适合速度赛,这里面有三场速度赛,叶天卉仔细看了看,很快就关注到那个夺冠的,这应该就是孟逸年。

    看得出,他拥有强大的自制能力和协调能力,反应灵敏,身形矫健,对马匹的驾驭和对节奏的把控都是一等一的。

    她继续看,后面几场比赛却是马术赛。

    显然这孟逸年已经长高了,目测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这种身高必然带来较高的体重,而骑手的体重身高会增加马匹负重,从而影响马匹的速度和反应能力,他显然已经不适合速度赛了。

    叶天卉对于马术赛并不太熟悉,不过还是从头到尾把孟逸年的马术比赛过程都看了。

    他应该是一个非常有毅力的人,性格稳当,且对马匹有着很好的亲和力,很懂得驭马训马。

    这样的一个孟逸年,在英国马场养了不少好马,也培养出自己的速度赛骑手,如今带着这些资源回来支援孟家了。

    叶天卉隐隐感觉,对方好像太过强大,而比起这孟逸年,自己就是一个穿着草鞋拎着自制土地雷的,这根本没法比。

    这么看着时,陡然间,她在视频中看到一个身影。

    她忙仔细看,却是隐约认出,那身影好像是顾时璋!

    那竟是年少时的顾时璋。

    她自然意外,也好奇。

    便研究那放映设备,看了一番,大概猜到哪个按钮是回退,便让那录像回退,回退时,她又仔细看了一番。

    他那时候估计还小,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已经身形挺拔修长,穿了骑马装翻身上马,矜贵雍容,简直仿佛一个白马王子般。

    原来他还参加过这种马术赛,之前他提起,她一直以为他参加的是速度赛。

    这么看着间,门开了。

    顾时璋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看得怎么样了?”

    叶天卉:“看了一半多了,这个人实在不容小觑。”

    虽然只有这些赛马的录像资料,但通过比赛中这个人的应对策略,可以看出他的心性,看出他的谋略,显然这个人精通赛马,但却又不拘泥于赛马。

    一个专业赛马出身的赛马经理人,又有背后庞大的孟氏集团资金做依托,他这些年在英国发展,英国农场不知道培养了怎么样的精兵良将。

    顾时璋:“是,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帮你一起分析。”

    他笑道:“我手头有一些资料,是他在英国马场的骑手和马匹信息你可以拿过去慢慢研究。”

    叶天卉:“你这都有?”

    顾时璋:“当然了,朋友嘛。”

    叶天卉微耸眉,这么好的朋友呢……

    顾时璋道:“不管他,朋友也没你重要,先出卖了再说。”

    叶天卉听得心花怒放,自然是喜欢的。

    顾时璋:“还有另一盘录像带,是其它比赛的,等会我陪你一起看,现在先吃饭吧。”

    叶天卉:“吃什么?这就做好了?”

    顾时璋叹了声:“哪那么容易呢,就算要做,我这里也没多少食材,我刚才给饭店打电话让他们送了来,可能你专心看着录像带没听到。”

    叶天卉:“哦——”

    当下两个人过去餐厅,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顾时璋从冰箱中拿饮料:“你喝可乐是吧?”

    叶天卉:“有吗?要冰的!”

    她现在只着迷冰可乐。

    顾时璋便拿了一罐可乐给叶天卉,自己却泡了茶。

    叶天卉:“我还以为你没有呢。”

    说着她打开,舒服地喝了一口,清爽冰凉,好惬意。

    顾时璋:“先吃饭吧。”

    叶天卉:“嗯嗯!”

    顾时璋点了外送,有四五道菜,足够两个人吃的,其中有一道烧鹅,那味道绝了,皮质松脆,汁水充足,吃到嘴里爆香!

    这么边吃边说话,叶天卉突然想起来刚才看到的少年顾时璋。

    她好奇地看他一眼,打量着他的样子:“你家里怎么也没有照片?我特别好奇你十几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顾时璋便笑了:“你的眼神挺好的。”

    显然他知道她认出来了。

    叶天卉笑道:“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比你现在年轻,还挺好看的。”

    顾时璋:“那回头我找找,拿出我那时候照片给你看。”

    说着这个,他顿了顿:“不过我偶尔看到自己以前照片,会觉得那时候有点傻,自己都不想回头看。”

    叶天卉一听,越发感兴趣了:“是吗?那我更想看了。”

    顾时璋无奈笑看她一眼:“你就是想看我傻乎乎时候的样子吧。”

    这么说笑间,吃过饭,两个人一起收拾过,顾时璋便陪叶天卉去看录像。

    第二盒录像带和前头的大多重复了,不过偶尔有一些比赛还算有意思,这里面自然也涉及一些比赛规则,以及赛马细节,美国比赛的规则和香江又有不同,顾时璋便给叶天卉一一讲起。

    叶天卉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问他一些问题。

    顾时璋知识渊博,可以从一个小动作讲起,讲里面的缘由,将规则的起源,讲得还生动有趣,倒是听得叶天卉入迷。

    叶天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顾时璋:“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呢,只不过你想知道的,恰好是我知道的罢了。”

    叶天卉想起他之前在缆车上说的,她好奇:“可你说你还会开飞机,你什么都会。”

    顾时璋:“我以前去过很多地方,什么都做过,确实也学会了一些技能。”

    叶天卉好奇:“都去过哪里?”

    顾时璋:“大部分国家都去过吧,连朝鲜这种也去了。”

    这种国家相对不开放,需要申请特别证件。

    叶天卉:“为什么,你去做什么,旅游吗?”

    她这么一问,顾时璋便沉默了。

    叶天卉隐隐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顾时璋在片刻沉默后,才道:“可能太平日子过久了,便想体会另一种感觉,想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叶天卉:“可是这样很辛苦啊,舒舒服服待家里多好。”

    她上辈子大多时候都在外头,这辈子只想赖家里,才不要到处跑呢。

    顾时璋看着叶天卉,视线便格外温柔:“那就待家里,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天卉:“嗯,待家里喝可乐,吃西餐!”

    顾时璋便抿出一个笑,很浅淡,很温煦,如同三月暖阳。

    叶天卉心里微动。

    不过她还是别过眼去,随便打量着旁边的书架。

    可她清楚感觉到,顾时璋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那目光很专注,带着些许烫人的温度,以至于房间的气氛好像不太一样了。

    这里到底和缆车不同,私密的空间,只有单独的两个人,再无外人,仿佛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于是暧昧和异样的情愫便恣意蔓延。

    房间的空气黏糊起来,叶天卉感觉自己的脸庞在逐渐变烫,而顾时璋依然垂眸望着她。

    她的手指便无意识地挪动了下,谁知道却恰好碰到他手腕的肌肤。

    那肌肤有些烫人。

    顾时璋便伸出手,逮住了她的手。

    叶天卉下意识想挣扎,不过没挣扎。

    顾时璋缓慢地俯首下来,细致而温存地吻上她的唇角,轻轻啄吻,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渴望。

    之后他辗转吻过她的唇,在好一番缠绵留恋后,才轻撬开唇瓣,探入其中。

    对于叶天卉来说,这种感觉是很舒服很享受的,就像大热天喝着冰可乐,或者冬日里品尝着软糯的烤白薯,是无上甜美的滋味。

    她仰脸看着眼前的男人,遮光窗帘是拉下来的,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小的灯,温暖的橘黄色映衬出男人轮廓清晰的脸部线条,而在这朦胧灯光中,她看到男人薄薄眼皮垂下,就那么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那目光像一张网,温暖地将她包容住,这让她心跳加快,想忍不住做些什么,更亲近的,更喜欢的。

    她想了想,到底仰起脸来,还伸出胳膊,轻勾住他的颈子。

    她以前住在贫民窟,曾看到楼下电视机播放的港剧,上面是有些类似画面的。

    显然她的动作让他有些意外。

    他侧首,亲吻着她的脸颊:“哪儿看到的?”

    叶天卉脸红耳赤,低声说:“电视里。”

    顾时璋动作顿了下,之后便在她耳边笑,笑得沉沉的:“这种画面怎么就让你看到了,你学得倒挺快。”

    尽管她主动的动作带着一些不知人事的天真,不过却格外惹人。

    他吻着她的动作逐渐急切起来。

    怀中女孩儿馨香柔软,这让他欲罢不能,他绵长细密的吻便往下,轻划过叶天卉修长的颈子,来到她细白的锁骨处,轻轻啃着。

    这时候录像带已经停止了,安静而朦胧的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交缠着,也让彼此感受着对方的热切。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姿势已经变了,叶天卉被放倒,被这个男人压在了沙发上。

    顾时璋的两手轻扣着叶天卉的,十指交缠,两个人的身体就仿佛两片叶子般紧密地贴在一起。

    叶天卉清楚地感觉到顾时璋的变化,因为距离太近,彼此细微变化都能很轻易感觉到,更何况那么大。

    叶天卉从未经历过,这一切都是新鲜的,她心跳加速,竟有些口干舌燥,她下意识越发抱紧了他。

    顾时璋感觉到她的动作,神情微顿了下。

    之后,他深吸口气,艰难而缓慢地撤离。

    他的两只手落在她肩膀两侧,将身体撑起来,撤离了后,撑在她上方,就那么专注地凝视着她。

    他这种突然的撤离让叶天卉有些失落,她茫然地看着上方的男人,看着他好看而熟悉的面庞。

    她动了动唇,低声说:“怎么了?”

    顾时璋目光沉沉:“为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眸底也是火烫。

    叶天卉拧眉,不懂地看着他:“你干嘛不继续?”

    顾时璋:“继续什么?”

    叶天卉不明白,他这不是故意的吗?

    逆着光,他脸上表情难辨。

    不过开口时,他的声音却很温柔,是那种特意哄着的语气:“你想继续什么?告诉我?”

    叶天卉:“就是……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啊,你不想试试吗?”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有些尴尬。

    于是抬眸看过去,视线轻盈相触,两个人在朦胧的光线中沉默了片刻。

    之后,叶天卉收回目光。

    多少有些心虚,她看向一旁的沙发。

    沙发花纹好像很古典,这个男人品味有点太考古了。

    顾时璋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想要我继续?”

    叶天卉脸红,低声嘟哝道:“我就是好奇嘛,我觉得可以试试……”

    顾时璋神情就有些难以形容:“好奇?”

    叶天卉也就豁出去了:“我都活了这么多年,我确实好奇,好奇不行吗?”

    可怜她上辈子活了二十五年也没有结婚,虽然她对结婚并没有兴趣,但是想一想,这世间有一件事,曾经让无数的男女为之沉沦,而她始终不曾窥见其中奥秘,这不是人生一大憾事吗?

    如果这辈子有合适的人,她也喜欢,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

    顾时璋听此,却沉默地抿起下唇。

    叶天卉觉得这沉默有些难堪,他竟然毫无兴趣!

    她也就找补道:“算了算了,不想试就算了,我听说这种事情女的会很疼,我干嘛非得找疼呢!”

    顾时璋却在这时,捧住她的脸,温柔地道:“不是我没兴趣,我只是——”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地道:“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随便了,我们刚开始谈,不能太莽撞,你毕竟还很年轻……”

    他有些懊恼:“还有,回头你爹地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叶天卉惊讶:“你竟然还怕他?你怕他干嘛,我都和他闹翻了!”

    她无奈:“再说了,这种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

    顾时璋便笑,笑得很无奈很无奈:“我只是不想冒险,而且这种事情做了会有后果。”

    他小心提醒:“也许会怀孕呢?”

    叶天卉听了,也是拧眉。

    怀孕这种事,她当然不想的。

    她才十八,好好的生什么孩子?想想那哇哇啼哭的小娃娃,她就头疼,她可照顾不了什么小孩!

    她便遗憾地道:“好吧,那就算了,万一搞出个孩子,那真是大麻烦呢。”

    顾时璋看着她那明显败兴的样子,却是笑道:“其实这件事情应该确实是很美妙的,你想试试,我也能理解。”

    叶天卉:“嗯?”

    她打量着他,改主意了?他也想了?

    顾时璋:“不过我认为婚前不应该随意发生这种关系,所以——”

    他视线幽深,看着她,温柔而郑重地道:“要不我们早点订婚吧,订婚之后,也许就可以试试了。”

    叶天卉一听,顿时明白了:“才不要呢,我才认识你多久,你就想和我订婚。”

    她愤愤下了结论:“骗子!”

    顾时璋便笑出声。

    他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唇,边吻边笑。

    他没说的是,她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骗子。

    第53章

    叶天卉可以感觉到顾时璋对自己的珍惜。

    她上辈子天天和男人打交道, 尽管以她大将军高高在上的位置,是没有人胆敢在她面前犯浑的,但是军营中混久了, 谁还不能听几句男人私底下的话呢。

    男人都是很渴望这种事的, 他们和女人不同, 他们没法忍。

    外出行军打仗,憋久了,路上看到头母猪都觉得赛貂蝉。

    她觉得顾时璋也是男人,也应该是这样,况且他分明已经有感觉了。

    但他竟然非要隐忍着。

    他低头吻着自己, 一下一下的,缱绻克制。

    她可以分明地感受到他吻着自己时那种珍惜, 仿佛多用几分力气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因为细细品味过他这微妙而克制的情绪, 她便越发觉得美好。

    他牵着自己的手,那修长有力的手温暖而干燥,这让她确实会有种冲动,希望和这个人就这么牵着手一直走, 走到天荒地老。

    许以婚姻,许以生生世世。

    这些细腻而陌生的情绪冲刷着她的心, 以至于回到叶家时,她踏进这寂静的叶园,都觉这夜晚的风景平添了几分唯美。

    走进自家小楼前,正厅的落地窗帘都已经落下,但是从边角处隐隐可以感觉到, 里面亮着灯。

    她踏进那正厅, 便看到了叶立轩。

    他拿了一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叶天卉自然明白, 这不是叶立轩的风格,他可从来没有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的习惯。

    他就是在等着自己。

    叶天卉只当做没看到,径自上楼。

    在她走到楼梯处时,沙发上的叶立轩自报纸中撩起眼来:“这么晚才回来?”

    叶天卉淡淡地道:“不行吗?”

    叶立轩神情严肃:“一直和男朋友在一起?”

    叶天卉回转过身,视线漫不经心地望着叶立轩:“有问题吗?”

    叶立轩看着女儿略带了几分挑衅的目光,他拧眉:“我希望以后你能早点回家,也希望以后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打电话让家里人或者司机去接你。毕竟——”

    他放下报纸,淡淡地道:“你是叶家的小姐,香江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太平。”

    叶天卉听此话,笑了,她探究地看着叶立轩,眉眼间带了几分嘲讽:

    “爹地,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今天竟然有人跟在我身后呢,想跟踪我?如果这样的话,看来以后我出门确实得小心了。”

    叶立轩:“哦?跟踪你?”

    叶天卉看着叶立轩那没什么波澜的眼睛,便确认自己猜对了。

    竟然跟踪自己。

    叶天卉倒是没多少恼,就是觉得好笑,太好笑了。

    他要干嘛,想知道自己男朋友什么样子?

    她也懒得和他揪扯什么,便道;“是,也不知道什么人,跟踪我?被我拆穿,那跟踪的麻溜跑了。”

    叶立轩:“也行,那你以后出去,还是多上心,如果需要,带两个保镖吧。”

    叶天卉:“用不着。”

    她不太上心地道:“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

    叶立轩:“有件事想和你谈。”

    叶天卉:“请说。”

    叶立轩看着女儿明显排斥的样子,微抿唇,神情便有些复杂。

    不过他看着她,到底是道:“你回来后,诸事繁忙,加上种种争端——”

    他有些苦涩地道:“我一时也没机会和你提起,不过心里到底是想着,你也应该过去你母亲的墓前祭拜,也算是告慰她在天之灵。”

    叶天卉听此话,也是意外。

    当年那位生母生下她后便难产而死,在内地火化后,叶家在香江通过香江临时政府向内地提出申请,于是内地保留了生母的骨灰,之后叶家派了人来,接走了生母的骨灰以及偷梁换柱的叶文茵。

    那生母的骨灰被接到香江后,自然葬入香江叶家的祖坟了。

    她其实对那位生母并没什么感情,毕竟不曾见过,不曾养过,她又有着上辈子的血亲。

    不过此时此世,到底是因为这位生母才得了性命,且这位生母也因为生她而去世。

    她也想去尽这未曾尽过的孝道。

    她当下也就颔首:“去扫墓这是应该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你看看你的时间吧,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叶立轩:“我是明天的机票,我要去一趟美国,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等我回来吧,到时候稍微做做准备,我就陪你一起过去,为你母亲扫墓。”

    叶天卉:“好。”

    不过说完这个后,父女二人却是再话可说,场面便多少有些尴尬。

    叶天卉便淡声道:“我先上楼了。”

    叶立轩也就道:“好,早点休息吧。”

    叶天卉便不再理会叶立轩,径自回到自己房间,她先洗过,换上睡衣。

    和叶立轩这么一聊,倒是把她在顾时璋那里的心思打散了许多,她难免想了许多。

    比如这死在大陆的生母,比如自己这辈子的生命,以及从此后自己要做的事情。

    重活一世,终究不能虚度,她还是想做出一番事来。

    是以如今自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得尽快琢磨琢磨那孟逸年。

    对付孟逸年,叶家是没那实力的,自己也没那实力,只能出奇制胜赌一把了。

    她回想着孟逸年赛马中的种种,他其实和顾时璋很像,做事从容不迫,有一种富贵闲淡公子特有的松弛感。

    这样出生的公子哥却有着惊人的天分,这是最难对付的,他几乎没什么弱点。

    顾时璋倒是和他熟……

    叶天卉想着,顾时璋如果真能拿到孟逸年在英国马场的骑手和马匹详细信息,那对她来说,自然是大有助益。

    正想着间,电话却响起来了。

    叶天卉便接起来,她下意识以为是顾时璋的,谁知道并不是,反而是杨助理的。

    她离开公司时给杨助理留了自己的电话,方便紧急情况沟通。

    杨助理汇报道:“叶小姐,真是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不过有个情况必须和你说下。”

    叶天卉:“嗯,你说。”

    杨助理:“你吩咐了后,我就马上和马场交涉,试图联系上地狱王者的主人,不过根据我们目前沟通的情况,那匹马已经被卖出去了。”

    叶天卉:“卖出去?卖到哪里?”

    杨助理:“这就不知了,听说是这匹马实在是野性难驯,又惹是生非,马主要卖掉,但是一直没人愿意接手,现在这匹马低价处理了。”

    听到“低价处理”这四个字,叶天卉的心微沉了下。

    要知道速度赛的这些马,黄金赛期也就那么几年,几年过后,养育这些马匹的成本会让大部分马主放弃,那些战绩赫赫的名马自然待遇好,也许会被当吉祥物供起来,部分成绩不错的赛马会成为成为繁育马进行配种繁殖。

    而大部分马匹都是默默不闻被低价处理。

    这种低价处理,好的情况是卖到马术学校或者训练机构,还能发挥一些残余价值,或者卖到马戏团也是好的。

    但是不好的情况就是卖给屠宰场,被宰杀。

    美国超市里卖给宠物狗吃的狗饼大多是马肉做的,那就是许多竞赛马的下场。

    这地狱王者还年轻,又有着优良的血脉基因,极大可能是送给兽医成为繁育马,不过它生性难驯,而一匹母马的配种都是要交钱的,未必有人愿意有人用这种公马给自己的母马配种。

    如果这样的话,那它最可能的下场就是被屠宰,成为宠物狗的食物。

    叶天卉吩咐道:“你现在马上连夜联系马场,务必找到地狱王者的下落,不惜代价一定要买回来。”

    杨助理:“好,我明白了。”

    一时又道:“另外叶小姐你要的人,除了林见泉,我都已经和胡经理谈好了,价钱都谈拢了,明天你可以过去见见。只有林见泉,胡经理好像有些犹豫。”

    叶天卉听着自然满意,他做事还算能干,当下道:“林见泉,明天我们一起过去马场,我再和胡经理谈。另外杨助理,你能这时候给我打这个电话,我很感激,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找我。”

    电话那头,杨助理显然也有些意外。

    之后他忙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姐的吩咐我都记下了,会尽快去做。”

    挂上电话后,叶天卉想着这件事,就在刚刚,她脑中也曾想过是不是有人刻意为难她,给她下绊子,但细想又不可能。

    地狱王者在香江赛马界大部分人眼中是没什么价值的,就叶文慵的角度,他怕是巴不得自己把精心重心放到这样一匹马上,这样才能很好地打压自己,看着自己白费精力。

    至于这杨助理,目前看来他是拿钱办事的,他未必对自己多忠心,但至少还不敢坏自己的事,自己吩咐的他确实用心办了。

    这么分析一圈后,看来这件事并没别的阴谋诡计,那位马主只是单纯不想要这匹马了。

    她略沉吟了下,马上给奔腾马场Jessie所在的马厩摇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接起来,她听到Jessie的声音:“喂,你好,这里是奔腾马场。”

    叶天卉:“Jessie,是我,叶天卉。”

    Jessie一听,惊喜:“是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你打算让我帮你吗,太好了,我很愿意!”

    这次叶天卉想要一些人手,直接从奔腾马场挖了Jessie,显然Jessie已经知道签下他的是自己了。

    叶天卉笑道:“我是有些事情请你帮忙。”

    Jessie:“你说,什么事?”

    叶天卉便讲起自己想买下地狱王者:“现在我的助理已经去寻找地狱王者的下落,你这里有什么消息吗?还有那位训马师老周,是不是可以通过他打听打听?”

    Jessie听着,却是凝重起来:“这件事我知道,地狱王者被卖了,昨天谈好的,今天上午拉走了。”

    昨天谈好?

    自己是今天公布想买地狱王者,看来确实是晚了一步,而不是刻意有人阻扰了。

    Jessie:“地狱王者被带走,老周也辞职了,他又跟着地狱王者走了,不过——”

    他叹了声,道:“谁知道呢,估计这次地狱王者没什么好下场,老周肯定要伤心了。其实地狱王者的身价已经很低了,老周还想找人借钱买下,可是大家都不太愿意借,朋友也都劝他。”

    叶天卉听着,自然明白。

    地狱王者的棘手已经不是它的身价,而是它的养育成本,这匹马固然有些潜力,但养育过程需要格外精心,还需要高明的训马师耐心地对这匹马进行训练,挖掘出它的潜能,这才是最昂贵的。

    老周作为一个寻常训马师,如果没攒下什么钱财,就算借钱买下地狱王者,也根本找不到地狱王者的安身之地,如今香江已经没有驯马场能接收这匹马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彻底拿到叶家马务管理的那笔资金前,叶天卉也不敢提前订下地狱王者。

    她想了想,道:“那麻烦你也帮我留意下,看看能不能联系到老周。”

    Jessie:“好,我知道,我现在就找老孙,他和老周熟。”

    叶天卉:“老孙?你是说林见泉的那位训马师?”

    Jessie:“对对对。”

    叶天卉:“好,那就请你多费心了,另外明天我正好要过去马场一趟,到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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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杨助理马上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找到马主,马主将那匹马卖给了培训学校,不过看起来那培训学校试过后觉得不合适,于是又一次转卖了,因为他们一次性处理了不少匹马,具体情况还需要确认,他如今已经找人追查了,如果有消息马上会通知他。

    叶天卉颔首,先让杨助理陪着自己去一趟奔腾马场。

    这次她从胡经理手中要了四个人,分别是秃头训师孙家京,马场管理员Jessie,骑师陈综万和林见泉。

    这四个人都和马场签订了不同的合同,所以以不同的合同形式由奔腾马场转包给了叶氏马务公司,唯独林见泉,叶天卉要他的卖身契合约。

    对此,胡经理也是没想到。

    林见泉从进入马场的那一刻起,就签下了三十年卖身契,因为对于他这种十几年小孩子来说,马场要投入很大的成本去培养,去训练,去栽培。

    马场一般会筛选并签约一批虫仔,这批虫仔其实大部分都会被淘汰,而被淘汰的虫仔就成为马场的沉没成本,等于白白浪费了人力物力和财力。

    极少数的虫仔会成功,会赢取奖金,会创造利润,这将成为马场押下的宝。

    因为成功概率并不高,所以马场必须竭尽所能地从那成功虫仔的身上榨取他最大的价值。

    一纸合同三十年,正好可以充分利用这个虫仔最巅峰的岁月,等到三十年后,这虫仔四十多,多年严苛非人的训练,虫仔的身体机能都会迅速衰老下降,那他也就失去了价值。

    虫仔的合同会被转卖,转卖的价格视虫仔的潜力和年限而定,端看买卖者对虫仔潜力的判断。

    林见泉,那是这一批虫仔中的佼佼者。

    尽管他才入行没多久,但已经表现出惊人的潜力,况且他还小,他有将近三十年的黄金赛马生涯,这样的虫仔,自然价值非凡。

    雄鹰尚且展翅,但也可以预见未来击长空之势。

    对此,叶天卉并没犹豫,她强硬地要求拿到林见泉的三十年合同,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不惜代价。

    杨助理见此,也没法,只好找来叶氏马务公司的法务人员,开始和奔腾马场谈判,在好一番深谈后,终于以高昂的价格拿到了林见泉的合同。

    胡经理也是心情不错,毕竟林见泉将来自然价值高,但那都是虚无缥缈的,是存在风险的,现在能拿到一大笔现金,也算是回报丰富。

    叶天卉问杨助理:“他知道是我们买下的吗?”

    杨助理摇头:“他现在还在进行封闭训练,对此一无所知。”

    叶天卉颔首:“那就让他好好训练,不要打扰他,先把孙家京和Jessie叫来吧,我要和他们分别谈谈。”

    杨助理以令去办,叶天卉先和陈综万谈了谈,陈综万已经有两年的骑马生涯,有大赛的经验,也取得一些成绩,这次来到叶天卉麾下,对他来说自然也是很好的机会,显然他也很积极,眼睛亮亮的,表示会尽力而为。

    之后叶天卉便和孙家京谈,孙家京是当初挑选了林见泉的那个秃头训马师,无论他性情如何,他在专业能力方面显然是无可挑剔的。

    叶天卉以前没有和孙家京同处一室过,现在两个人深谈,距离很近,她才发现孙家京身上有一股浓重的味道,男人的汗味和马粪干草味道的混合,并不太好闻。

    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他们这种男人长期在马厩里和马匹打交道,不勤于洗澡,这种味道再正常不过了。

    两个人一番深谈,显然叶天卉重金聘他,孙家京自己也是很愿意。

    叶天卉问起地狱王者以及训马师老周的情况,孙家京便有些叹息:“老周啊,我和他熟,认识多少年了。”

    叶天卉看着孙家京,她知道这个孙家京是个有眼力的,但又是一个刻薄严厉的。

    当时林见泉惊马坠落,也有其它虫仔受伤,但孙家京赶到后,第一句话是对林见泉的训诫,这些训马师都是拼着性命熬出来的,他们手底下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虫仔,又不知道看着多少虫仔或者坠亡或者飞升。

    这样的人,他们那颗正常属于人类的柔软的心早已被磨成了石头。

    只是现在,她看到孙家京提起老周时,眼睛里竟然惆怅的情绪。

    她颔首:“能和我讲讲他的故事吗?”

    孙家京叹了声,道:“老周以前其实是一个军人,退伍的,他以前在军队是养马的,后来到了香江,他也没别的本事,在码头当苦力挣钱却不小心伤了腿,成了一个瘸子。后来也是侥幸,被人家知道他养过马,就过去马厩里干活,他最开始在马厩里干最脏最累的活,不过他会调理马,慢慢地马房也发现他有些本事,他开始训马,他很擅长调理马。”

    孙家京语气顿了顿,道:“地狱王者是他接生的小马,这匹小马驹不服管教,我们一直说应该给这小马驹来点狠的,要让它学会马鞍的存在,要让它适应马腹的束缚,不过可惜,他对这匹马太有感情了,他太顺着这匹马,我觉得他把这匹马当成他的孩子。”

    叶天卉:“他有什么亲人吗?”

    孙家京:“我听说他结过婚,有个孩子,不过好像早早没了,得病死的,他和他老婆离婚了。”

    提到这里,他蹙眉:“其实我也是亲眼看着地狱王者出生的,三年多了,我也想试着驯服它,但是不行,对地狱王者,我没办法,老周也没办法,但凡有什么办法,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了。”

    叶天卉:“麻烦你协助杨助理,帮我找到老周,找到地狱王者,我会把它买回来。”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便见孙家京陡然望向自己。

    一直以来,这个训马师的眼睛都是锐利的,也是冷漠的,但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他都不至于在奔腾马场做到现在。

    不过此时,他的眼底深处有些可以称之为柔软的情绪。

    他看着她,过了很久,才道:“好,我会尽力联系老周。”

    送走了孙家京后,叶天卉让人请来了马房管理员Jessie。

    Jessie推门进来后,看到叶天卉自然很高兴,他兴奋地跑过来,激动地抱住叶天卉:“天卉,我太开心了,我将为你工作了是吗?这真是太棒了!”

    叶天卉笑着反抱住他,大致和他讲了接下来的安排,现在她麾下有黑玫瑰,接下来她还要购置另一匹马,她需要Jessie全力照顾好两匹马,Jessie自然没异议。

    两个人这么说笑着,叶天卉突然道:“最近顾先生比较忙,有一段没来找你了吧。”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Jessie笑容瞬间凝在脸上。

    他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叶天卉。

    叶天卉微扬眉:“嗯?”

    Jessie眨眨眼睛,有些无辜地看着叶天卉。

    叶天卉便笑了。

    Jessie局促起来,他摸了摸脑袋,尴尬地道:“对不起,天卉,对不起,但是,但是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叶天卉:“所以?”

    Jessie无奈至极,脸都涨红了:“你都知道了是吗,你都知道了对吧?”

    叶天卉:“我确实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

    她自然并不知道什么。

    只是当时她那份工作是顾时璋介绍的,Jessie对自己照顾有加,她难免会去猜测一些。

    包括和顾时璋的日常相处,他和圣人那么多相似,以及似有若无的巧合,她怎么可能不去想。

    之前她手无寸铁,她需要在叶家掌权,需要取得叶老爷子的信任,还腾不出闲暇去试探,也没有把握自己能掌控Jessie,让Jessie对自己投诚。

    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不然她绝对不会打草惊蛇,让顾时璋察觉。

    现在,她手握着Jessie的合同,那些心中的怀疑总算可以有个确认了。

    她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地道:“Jessie,你应该知道,我是把你当成朋友的,我们是患难之交,我也相信在我困顿时,你是真心为我担忧,我从来不怀疑这一点,但是今天,我既然提起这个话题,我需要你的坦诚,不然我会忍不住怀疑这个世界,以及怀疑朋友这两个字的定义。”

    Jessie便沉默了。

    他沉默地看着叶天卉,半晌终于无奈地耸了耸肩,懊恼地承认道:“是,是的,我认识顾先生,我,我最开始其实领的是顾先生的薪水,他把你介绍过来,让我照顾你。”

    之后,他举起手,诚恳而郑重地道:“但是我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我也没有向顾先生透露过你任何不该透露的信息,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看待的!”

    叶天卉点头:“嗯,我也相信。”

    Jessie:“而且在你离开后,我便成为马场的正式职工了,我已经和顾先生没什么关系了,只能说,最开始是顾先生为我谋求了这份工作,而且还给了我一些钱,我已经有一段没见到顾先生了。”

    叶天卉:“他都对你说过什么?”

    Jessie摇头:“其实也没有,他好像只是关心你,让我照顾好你,如果万一有什么事,让我和他说一声,之前你要被赶走,我和他说了,不过他说不用管,随你吧,说你自己会处理好,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他想起什么,忙道:“你突然成为叶家女儿,我都没和他提,因为那时候我已经不拿他的钱了,我就没和他说!因为他说,只有你遇到大麻烦的时候才要告诉他,这个不算大麻烦,是大喜事,我当然可以不告诉他了!”

    叶天卉笑。

    这是耍了一个怎么样的机灵?

    不过她还是仔细盘问了一番,问了一个底朝天,不着痕迹地将她昔日的疑惑全都问过了。

    最后,她终于道:“你说的我大概能明白,其实我也没有生你气的意思,你看,我现在需要一个马务助理,我想请你来帮我吗。”

    Jessie听着,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依然能相信我,我终于放心了,不然我也好难受!”

    叶天卉:“所以你要好好干。”

    Jessie猛点头,激动地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做好,而且我绝对不会背叛你,我一定会将功补过!”

    叶天卉笑道:“不过,现在你是我的人,我有个要求。”

    Jessie:“嗯嗯嗯,你说!”

    叶天卉:“今天我们的谈话,不要告诉他。”

    Jessie听着,惊讶,不过很快道:“行,不告诉他!”

    叶天卉笑道:“现在我和他在拍拖,拍拖嘛,总是需要一些惊喜的,所以你不要告诉他,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如何?”

    Jessie不免惊叹:“你们在拍拖,真是浪漫,太浪漫了,真好,恭喜你,你放心,我自然那帮你们保守秘密!”

    **************

    腾云雾如今被养在奔腾马场最顶尖的马厩中,全实木建造的马厩看上去质朴而具有艺术感,人字形屋顶高高挑起,充足的光线均匀地洒下来。

    一匹怀孕的母马安静地站在马厩前吃草,如同一幅油画般静谧和美好。

    叶天卉看着这马厩,却想起以前,在曾经的那个时代,上马石,拴马桩和马槽,这些其实都是和身份地位紧密相关的,地位不同,这些碑石的花样和品级也各有不同。

    现代社会自然不同,不存在那些严苛的品阶规定,但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

    人有三六九等,马也有三六九等。

    她想起Jessie的话。

    她其实隐隐有所猜测,也有所怀疑,只是不想说破罢了。

    如今在Jessie这里,算是一个证实。

    她扯唇轻笑了下,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腾云雾的鬃毛,笑着道:“赤雁,我也疑惑过,疑惑过一匹马难道也有转世,我竟这么幸运能有机会弥补你。”

    一直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如果一件事有太多的巧合,那背后必然有蹊跷。

    她竟然在相隔不远的马厩中先遇赤雁,再遇和圣人气质长相那么相似的顾时璋,那是因为赤雁就是他寻来的。

    他曾经去过南非,去过沙漠,也去过内地,他会开飞机,会骑马,也会烧烤,他曾经走过很多很多地方。

    他找到了赤雁,将赤雁精心地养在马厩中。

    于是就仿佛宿命一般,那一天她摸到了他的马鬃,看到了赤雁,也看到了他。

    她曾经疑心过,但是顾时璋的宽松态度,让她放松了警惕。

    现在想来,他很懂,知道有了赤雁就拴住了她,不怕她跑。

    他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猎人,一直在等着她的出现,他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猎物出现,他依然能保持不急不缓的节奏,耐心而机智,有张有弛,尽量不露痕迹。

    只是偶尔他会表现出一些急切,想让自己给他承诺。

    承诺…

    她俯首下去,将自己的脸贴在腾云雾的鬃毛上,感受着马鬃那粗糙的质感。

    她闭着眼睛,再次想起那个倾盆雨夜,御案之后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以及那个分明失了分寸的调侃。

    事到如今,她终于可以了悟一切,他在君王肃穆华丽的掩饰下,试探和调侃了自己。

    大雨萧瑟,这个后宫寂寥的年轻天子,在被她惊扰了清梦后,分明竟起了旖旎之心。

    叶天卉闭着眼睛,回忆着过往种种。

    会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去质问他,问他当年到底是为什么,问他知不知道曾经的一切,问他千年岁月到底去了哪里。

    以他的城府,他又会怎么应对,他能承认吗,敢承认吗?

    这时候,腾云雾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竟昂起颈子来回应,用脸摩挲她的脸,竟仿佛是安抚一般。

    她低声喃喃道:“你看,这个大骗子,太能装了,他就是个骗子!”

    腾云雾喉咙中发出模糊的声音,仿佛是回应她。

    她苦笑:“还是我的马好。”

    她爱怜地抚摸着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养你一辈子,你看,那地狱王者被主人转卖了,你不用害怕,你永远都是马厩中的小王子,我活着一日,你就能享受一日,为了你,我一定往上爬,永远站在金字塔的最顶尖。”

    自从把腾云雾接过来后,腾云雾这日子确实过得滋润。

    腾云雾的床铺是最厚实上等的稻草,而每天的粮食都是进口的北加州牧草加燕麦。

    她还会让兽医密切关注着腾云雾各方面的表现,也会定时抽检腾云雾的粪便,以便及时发现腾云雾的营养均衡问题。

    腾云雾已经是整个马场最受宠最悠闲的那匹马,它这辈子唯一的烦恼也就是有些胖对健康不利,需要每天跑几圈减肥。

    她温柔地抚摸着腾云雾的马脸:“其实你如果想和它们一样参加比赛,也可以,你想跑就跑,不想跑就不跑,都没关系。”

    “总之,我会对你好,永远爱你,至于他………”

    她嘲讽勾唇一笑。

    骗了她的人,她当然以牙还牙,骗回去。

    这时候,便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一种非常轻盈的脚步声,轻盈到让人怀疑那不可能是人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下下地响起,最后来到了她身后。

    叶天卉没有回头,她抬起手为腾云雾挠痒,看着腾云雾享受的舒服样子。

    终于,那个脚步停在了叶天卉身后。

    他显然经过身体的深度训练,以至于如今的他站在她身后,轻盈缥缈到几乎没有存在感。

    甚至,她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她终于停下手中动作,转身,看向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训练服,微垂下后颈,浓密的睫毛更是耷拉着,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好像一直都这样,从来没变过,犹如一尊黑色的雕塑,没有呼吸,没有喜怒。

    叶天卉:“你知道了,对不对?”

    她说出这话后,林见泉睫毛颤动了下,之后抬起。

    他幽深的视线便缓慢地落在她脸上。

    之后,他用很哑的声音道:“是你。”

    叶天卉:“这算是一个惊喜还是一个惊吓?”

    林见泉抿着干涩的唇,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显然,他只知道自己的合同被转让,并不知道买主是她。

    叶天卉又问:“你母亲呢,现在怎么样了?”

    林见泉:“她很好。”

    他又补充说:“我现在有了不错的奖金,我母亲的朋友替我照顾着她。”

    叶天卉:“那你回去看过她吗?”

    林见泉摇头:“没有,不需要。”

    他低声道:“我会害怕,害怕她动摇我的心,我不需要看到她,她也不需要看到我,我只需要努力往前走,努力挣更多钱。”

    叶天卉:“那你明天回去,去见她一面吧。”

    林见泉:“我不想回去。”

    叶天卉:“现在你的合同在我手中,你是我的人。”

    林见泉陡然听得这话,怔了下,睫毛掀动间,他看向她。

    叶天卉面无表情:“现在我让你回去,这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不要问我为什么,没有原因。”

    她淡声道:“我希望以后你能适应我的风格,跟着我干,学会听话,学会说是。”

    林见泉望着叶天卉,此时的她清冷无情,仿佛一个握着长剑的将军,要求他的服从。

    他低声道:“我知道,我会听你的话。”

    叶天卉:“等你看望过你的母亲,来见我吧。”

    林见泉垂下眼:“好。”

    叶天卉:“回去训练吧。”

    林见泉却不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天卉神情淡淡的:“嗯?”

    林见泉:“你……心情不好?”

    叶天卉的视线陡然扫过去。

    眼风冷锐,寒若冰霜。

    这是昔日沙场上淬炼出的锋利,在这双冷漠的瞳孔中曾经印下多少寒光冷铁血雨腥风。

    任何人被这样冷漠的眼神望着都会凉透后背,都会为之低头。

    不过林见泉却挺直了纤瘦的背脊,安静地望着叶天卉。

    他固执地望着她,瞳孔浓黑,仿佛浸了墨汁一般。

    他轻声问:“你不开心,是不是?”

    叶天卉眼底的锋利逐渐缓和下来,之后,她终于收回了目光。

    她淡声道:“我心情确实不太好,不过这并不重要。”

    对她来说,这些并不影响什么,太阳依然会升起,夜晚依然会降临,该做的事还是会做。

    人生就如沙场,在这刀刀见血的沙场上,最不重要的就是个人的好恶情绪。

    关键时候,她完全可以将所有的情绪波澜压下。

    林见泉微抿着苍白的唇,就那么专注地看着她。

    他没再说话,但是叶天卉读懂了他的眼神。

    他觉得很重要。

    叶天卉走到他身边,端详着眼前的林见泉。

    窗外的光线穿过马厩木头格子窗照进来,马厩中很安静。

    而就在这静谧的光线中,他的脸庞依然隐藏在阴影中,晦暗不明,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那是一双明明足够冷静却又仿佛藏着火的眼睛。

    她轻笑了下。

    于是林见泉便觉,他看到暖阳洒在清澈的冰河上,剔透而温暖。

    之后,他听到她道:“回去见你妈妈吧,等你回来后,我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第54章

    叶天卉让司机直接驱车过去顾时璋家的楼下。

    那算是香江最为繁华的地段之一了, 楼起得很高,路便有些狭窄。

    叶天卉自路边往上看,却见两边楼房的穹顶似乎是弯曲着要向中间某个点靠拢一般, 会给人一种错觉, 这逼仄的空间越发被压抑了。

    这样的楼房中, 严丝合缝地住了不知道多少人家,而他的那处就安置在她望也望不到的高处。

    叶天卉沉默地站在那楼下,她看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

    香江的节奏总是很快,行色匆匆,以至于她睁开眼睛看到一拨人在跨出, 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拨人。

    这里如同急速的流水一般在动, 想停歇都不能。

    初来香江时, 这里入眼的都是陌生和新奇,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她又怎么会想到,那千古年前的圣人, 他竟活在这么一片天空下。

    他就是曾经身边匆忙走过的陌生人之一。

    其实两个人交往到现在,她对这个人了解很少, 有顾时璋仿佛不经意的隐瞒,也有她自己的躲避。

    她喜欢顾时璋,因为她是顾时璋,也因为他像极了曾经的那个人。

    她这么看了半晌,到底转身要离开, 谁知道就在这时, 却听到一个声音:“天卉。”

    在那汽车喇叭和喧嚣的人群中,这声音清朗好听, 就那么传入叶天卉耳中。

    她看着那声音来源处,却看到马路对面,顾时璋拎着一个袋子,正要往这边过来。

    视线相对间,他眸中瞬间泛起笑意,之后冲她招手:“你不要动,我过去。”

    马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车辆人群,他等着车辆过去,而叶天卉远远看着,却见秋日的阳光下,他穿了白色休闲运动衣,笑得矜贵温润。

    于是突然便有一种宿命感,会想起昔日青砖城墙上,那个俯首冲着自己笑的人。

    她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

    车辆穿梭间,人潮涌动,这熙熙攘攘的世界,这五光十色的人间在这一瞬间都化为时空流转中虚幻的一场梦。

    时光流转,日月婆娑,一梦醒来千年,铅字缝隙里寻觅不到的历史,她以为曾经的一切已经尽数化为灰烬,再不可寻。

    谁知蓦然回首,相隔了一层又一层的人潮,他就在那里,白衣洒脱,笑得俊朗温润。

    就好像他一直都在那里。

    心神恍惚间,叶天卉看到他已经穿过马路向自己走来,他走到自己身边,俯首笑看着自己。

    她仰着脸看过去,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熟悉的轮廓,垂下的眉眼,他笑着,一如千年前那般。

    顾时璋挑眉,笑叹:“这是怎么了,傻傻的?”

    叶天卉有些艰难地别过脸去。

    顾时璋意识到不对,温声道:“到底怎么了?”

    叶天卉缓慢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顾时璋伸出手,握住叶天卉的:“吃饭了吗?”

    叶天卉却在这时,掂起脚尖来——

    顾时璋未曾预料,正疑惑,叶天卉闭上眼睛,唇轻轻落在他的脸颊上。

    顾时璋微怔了下,垂眸望着叶天卉。

    他眸间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流动:“嗯?”

    叶天卉仰脸看着他:“你怎么不亲我?”

    顾时璋抿唇,低声道:“你确定吗,这是大街上。”

    叶天卉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情愫。

    顾时璋陡然间拉住她手腕,把她拽到怀中,之后捧住她的脸,俯首吻下。

    于是一瞬间,所有的熙攘喧嚣全都远去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他吻得很疯,有力的五指牢牢禁锢着叶天卉的后脑,舌尖跃入叶天卉的口腔,他吻得彻底,吻得贪婪,就像是要把她吞下去一样。

    他满身蓬勃的渴望犹如烈火,最新完结文在叩扣群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几乎把她吞噬,她只觉自己已经烈火焚神,和他一起在燃烧,烧得噼里啪啦。

    仿佛过了一千年那么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怜惜地捧着她的脸,低头轻吻她的唇缝,就像是收拾残局一样,细致耐心地吻过她每一处润湿。

    叶天卉只觉身上无力,手指头也在颤抖。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那种感觉,那种陌生又熟悉的复杂感觉。

    这是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人好奇看过来,也有人喊着拍拖好甜。

    叶天卉终于无力地埋首在顾时璋肩窝里,她闷闷地搂住他的肩膀,就那么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

    忌惮,提防,怀疑,拿捏,抛却君和臣之间的诸般心思,他到底是她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几乎覆盖了那个叶天卉二十五年的人生。

    如果没有他,那叶天卉不会是现在的叶天卉。

    当他们那一场君臣之缘走到最后,她对他的猜忌,也只是她的怀疑罢了。

    而现在,在异世相逢,她再次嗅到了来自大昭国的气息,那是熟悉的,那是让她战栗的,是埋在她灵魂深处的。

    她一下子想起许多往事,童年时的御学苑读书声,少年时的千里陪伴,后来的君臣协力,以及他对自己的种种照拂。

    这些记忆犹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让她几乎无法克制自己。

    这个世界如此陌生,唯独他是熟悉的,有着和她一样的基因,有着和她相同的回忆。

    她抱着他的肩膀,手指尖都在颤抖,但她努力压抑住,压抑住。

    顾时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到底怎么了?是和你爹地吵架了,还是赛马的事?”

    叶天卉咬住颤抖的唇,低声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

    顾时璋:“告诉我,乖乖告诉我好不好?”

    叶天卉埋在他肩窝里不吭声,半晌,到底是道:“我想起爹地的事来,挺难过的,赛马的事也烦心,我看中的那匹马,可能没了,可能死了……”

    死了……这是一件多伤心的事。

    叶天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借着那匹马,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那匹马死了,我没能救它。”

    顾时璋见此,握着她的手:“走,跟我过来。”

    他牵着她,乘电梯进去家中。

    其实到了顾时璋家里后,叶天卉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

    不过显然顾时璋很紧张,他拿了温热的湿毛巾,细致地帮她擦拭过眼泪,之后抱着她坐在沙发上。

    他捧着她的脸,低声道:“要不要再喝一杯冰可乐?”

    叶天卉眨眨还有些湿润的眼睛,摇头。

    顾时璋看着她那好生无辜的样子,哑然失笑,他用额头抵着她的:“这是哭鼻子哭傻了吗?连可乐都不爱喝了。”

    叶天卉低声嘟哝道:“就是没心情……”

    顾时璋:“那就喝杯果汁吧?”

    叶天卉:“也行。”

    顾时璋:“柚子汁,苹果汁?”

    叶天卉:“苹果吧?”

    顾时璋便起身过去,拿了苹果给她榨汁。

    他自己是不爱喝这个的,不过上次她过来,她想喝可乐,他这里没有,当时便告诉钟点工以后定时置办,放在冰箱里,万一她来了可以喝。

    又想着可乐到底并不健康,便购置了榨汁机,并准备几样时令水果。

    他很快给她榨了果汁,拿了坐在沙发上。

    叶天卉要接过来,顾时璋却没给,就着她的唇喂给她喝。

    叶天卉喝着果汁,抬着眼皮看他。

    从她的角度,越发清楚地看到他斯文好看的薄唇,往上是挺拔的鼻梁,以及优雅的眉骨。

    他弯着眉眼,笑吟吟的,沉静眸底泛着直白的怜惜和喜欢。

    叶天卉喝了几口后,便不喝了。

    顾时璋也就把那果汁杯放到一旁,之后他捧住她的脸,俯首下来。

    叶天卉:“干嘛?”

    顾时璋眸子有些深,他看着她,声音沉沉的:“还想亲。”

    这次说是亲,其实是舔,他将她唇缝里残余果汁都吃干净了。

    吃得叶天卉唇上酥酥麻麻的。

    他这么温存缱绻着的时候,她有些晕乎乎,又有些走神。

    心想谁想到他竟是这样呢。

    那个矜贵疏淡的帝王,他高高在上,藏在冕旒后面那双眼睛总是淡漠的,居高临下地望着世人。

    他寂静无声,深不可测。

    多少臣子在他一个淡漠的眼神下寝食难安,私底下绞尽脑汁揣摩着他背后深藏的用意。

    可他现在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了,他幻化为一凡夫俗子,好生随和温柔的模样,竟和她在男女情爱间沉浮。

    上辈子他有欲望吗,好像没有。

    他后宫形同虚设,无数臣子猜测,这位帝王从来就不曾踏入后宫!

    叶天卉觉得不太真实,脚底悬浮。

    不过在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后,那就只有一个真相,他就是。

    就是天子转世,他和她一样拥有上一世的记忆!

    正想着,顾时璋微凉的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垂眸间,鼻息萦绕,他低声道:“在想什么?”

    叶天卉收敛了心思,她看着他:“你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顾时璋的手怜惜地抚过她的唇:“看你现在情绪好多了,不着急,你想说就说。”

    叶天卉打量着他:“干嘛说这种假话,其实你很想知道,只是不想给我压力,所以故意这么说吧?”

    顾时璋哑然失笑:“你——”

    他很没办法地道:“看你刚才那么难过,现在好不容易好些了,我怎么舍得再问你。”

    叶天卉听着他这么说,只觉他那语调中都是温宠。

    他很怜惜自己,处处小心地哄着自己。

    回想最开始,他对自己就是处处温存样样细致,端得好一番成熟绅士模样。

    或许是他一直如此,她竟习以为常,把他的温柔下意识当成了理所当然。

    她便看着他,故意道:“为什么不舍得?”

    顾时璋眉眼越发温柔:“看你刚才哭成那样,我能不心疼吗?”

    叶天卉歪头:“你怎么竟生了这么会哄人的一张嘴?这话听着让人好喜欢。”

    顾时璋:“我确实这么想的,又不是故意哄你。”

    叶天卉笑了下,也就说起叶立轩要带她去扫墓的事,也说起自己和叶立轩的生分。

    她叹道:“他反正没有要低头的意思,你告诉我要抻着,那我当然也不低头,反正就这么着吧。”

    顾时璋:“你既然这么在意,那还是早些说清楚,不然白白自己难受。”

    叶天卉:“再说吧。”

    顾时璋:“那匹马又是怎么回事?”

    叶天卉便将地狱王者的事说了,顾时璋蹙眉:“你想要这匹马的话,也可以,我认识一个行内朋友,让他们帮着打听,赶紧找回来这匹马。”

    叶天卉:“现在真能这么希望了。”

    顾时璋:“实在不行,我把拢光借给你。”

    叶天卉看他:“真的假的?”

    顾时璋笑道:“拢光就在我名下,你想要,我送你就是了。”

    叶天卉眨眨眼睛:“这太贵了吧,这样不合适吧。”

    顾时璋叹了声,指尖轻叩在她脑袋上:“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明明心里巴不得拿走了,干嘛还装客气?”

    叶天卉马上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顾时璋看她那唯恐自己反悔的样子,便笑,他笑看着她道:“其实我有个朋友,也提出想借,我拒绝了。”

    叶天卉拧眉,狐疑地看他。

    之后,她问:“你那个想借马的朋友,该不会正好姓孟吧?”

    顾时璋笑着道:“对,很巧是不是?”

    叶天卉:“!!!”

    她一把搂住了他的腰,霸道宣布:“我是你女朋友,你要搞清楚亲疏远近,只能借给我,不许借给别人!”

    顾时璋垂眸看着她,笑着抚她额发:“都是你的,行了吧?”

    *********

    顾时璋要把拢光借给她,还给了她一大沓的资料。

    她这才知道,刚见到时他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是关于孟逸年的资料。

    孟逸年和他显然交情甚笃,应该是从少年时的友情,孟逸年能向他提出借拢光,可见他们关系很好。

    现在,他把孟逸年的资料一股脑给自己了。

    好一个出卖朋友。

    叶天卉站在落地窗前,慢条斯理地翻着那些资料,心里却不住地反复揣摩着他当时抱着自己说话的样子,大街上那个对他们来说惊世骇俗的吻,他温宠细致照顾自己的样子,他两手捧着自己哄着的语气。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他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是时光流逝了一千年,他终于变了另一种心性吗?还是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这一世他走遍世界,他找到了赤雁,他对自己的种种呵护是切切实实的。

    叶天卉又想起昔日,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他,那个时候的他好像也是温柔的?这么一想,其实即使后来,抛开那些偏见、怀疑和提防,他对她一直也都不差。

    叶天卉这么想着想着,便突然笑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分裂成了三个,一个体会着恋爱的甜蜜,一个在品味着胜利的喜悦,还有一个存了一颗报复之心。

    他肯定知道自己是拥有记忆的,但他装傻,他不戳破,现在自己知道了,自己当然也不戳破。

    她就是要看,看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圣人对自己俯首帖耳,看那昔日冷漠矜贵的帝王对自己温柔备至。

    趁着一切都未曾挑明,她可以继续装傻,该沾的便宜沾了,该耍的性子耍了。

    要让他对自己予取予求,要让他对自己千依百顺,要爬到他头上为所欲为,反正能欺负就尽量欺负欺负他!

    别问太多,问就是她根本不知道他身份,再问就是她不记得上辈子!

    叶天卉琢磨着,甚至那些男女之间的事,其实可以正经试试。

    毕竟这高低是一个帝王,血统基因都是最好的。

    万一哪天玩崩了,一拍两散,谁知道还有没有。

    反正试试嘛,她总归不亏的。

    万一有个孩子的话——

    叶天卉心里倏然一动。

    她上辈子没什么儿女,这辈子难免也有些想法,比如不能白白死了,得在这个世上留下自己的血脉。

    如果自己和这样品种优良的顾时璋有个孩子,也不错。

    不过她又一想,还是罢了,生孩子这种事还得自己生,太辛苦,年纪轻轻何必呢,还是先试试感受下新的人生吧。

    她这么想着,竟是好一番打算,甚至连怎么把他骗上床都已经想明白了。

    之后,各种心思终于落听了,她打开他给的那些资料。

    非常详细的资料,分门别类,都是孟逸年麾下马匹的,有身高体重以及性能指标,也有历次参赛情况,当然还有照片,还有优缺点分析。

    叶天卉非常满意。

    她当然明白,顾时璋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策骑师。

    其实顾时璋的身份背景她大概也猜到了,只是懒得求证而已。

    他身上那么多秘密,这辈子的身家背景反而是小事。

    以他的能力,帮衬自己这些资料简直不在话下。

    叶天卉越发琢磨着,她可得慢慢来。

    好好压榨他一番。

    从感情到身体,再到资源,全方位的资源。

    反正先享受了再说。

    *********

    顾时璋给叶立轩摇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助理接的,说叶立轩正在美国开会,又给了叶立轩美国的电话,

    顾时璋便打给了叶立轩,电话很快接通了。

    叶立轩:“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他声音淡淡的,略显一丝沙哑,听上去有些疲惫。

    顾时璋:“也没什么,只是想着等你回来时候,想和你聊一聊。”

    叶立轩:“哦?和我聊?你不觉得最近你好像找我找得有点频繁?”

    顾时璋笑,却是问起:“听你声音不太对,这是怎么了?”

    叶立轩:“来美国开会,熬夜,累。”

    顾时璋:“听起来不光是累,还有心病吧?”

    叶立轩的声音中便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时璋——”

    顾时璋便笑了:“等你回来,我们当面说吧,我有点事想和你细聊。”

    叶立轩略沉默了下:“好。”

    挂断了顾时璋的电话后,叶立轩拨通了一个电话,对方见是他,忙向他一番回报。

    叶立轩拧眉:“查不到就算了,也没什么,他本就是非常机警的人,先不用查了。”

    这次挂了电话,叶立轩静默地坐在办公椅上,他眸光沉沉地看着窗外。

    看了很久,他终于再次拨了电话,这次是打给叶天卉的。

    电话铃一声一声地响起,叶立轩抿着唇,很有耐心地等着,等着那边有人接起。

    可是枯燥的铃声一直在持续,电话并没有人接,直到最后,终于自动挂断了。

    于是叶立轩便彻底烦躁起来,他无法压抑地开始胡思乱想。

    香江和美国有时差,这时候香江应该是晚上,这么晚了,她还不回家,那她在哪里?

    和男朋友约会,在男朋友家里?

    叶立轩想起那一天晚上,叶天卉回家之后嘴唇上那微微的红肿,眸底瞬间变冷。

    而他想到她那二十四五岁的男朋友竟和顾时璋同龄,便越发无法忍受。

    他活了三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一个老父亲的心。

    心闷,气慌,简直恨不得杀人的冲动。

    叶立轩深吸口气,终于给家里保姆拨了电话

    这次电话倒是很快被接通了。

    叶立轩不动声色:“天卉小姐呢,在家吗?”

    保姆忙道:“在,刚刚我过去还在。”

    叶立轩:“她今晚一直在家?”

    保姆道:“是,不过刚刚可能是在洗澡吧。”

    叶立轩微怔了下。

    揪着的心瞬间松散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自嘲。

    太荒谬太可笑了,他竟然到了患得患失的地步。

    他垂下眼,淡声道:“那没事情了。”

    就在要挂电话时,叶立轩又吩咐道:“不要和小姐提起来,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问问。

    保姆自然连声说是。

    叶立轩挂了电话,略沉默了片刻,到底也给叶文茵摇了一个电话。

    ***********

    第二天一大早,孙家京就传来消息,说是地狱王者被转卖给了马戏团,但是那家马戏团很快发现这匹马的野性,所以现在又转卖给了屠宰场。

    叶天卉听闻,不敢耽误,当即带了孙家京和杨助理,以及叶家几位保镖,赶往屠宰场,务必救出地狱王者。

    路上,孙家京眉头深皱,显然有些担心:“会不会晚了?”

    叶天卉吩咐杨助理:“开快点。”

    杨助理:“好,好!”

    车子终于抵达屠宰场,杨助理和保镖上前交涉,知道今天恰好有三匹马要屠宰,据说现在已经开始宰杀了。

    这话刚落,就听到屠宰场里面传来马的嘶鸣声,那是哀鸣的声音。

    叶天卉心里一顿,和孙家京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个人都预感不妙。

    当下不敢耽误,直接就往里面冲。

    孙家京跑到一半,突然道:“叶小姐你别进去了——”

    她怎么着也是千金大小姐,这是屠宰场,血腥场面,他怕她看到害怕或者恶心难受。

    叶天卉:“走吧。”

    孙家京一怔,他觉得叶天卉脸上格外冷静,冷静到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他一犹豫,叶天卉已经冲过去了,他连忙撒腿就跑,跟上。

    很快两个人跑到了那马匹嘶鸣处,进去后,却是大吃一惊!

    一共三匹马,其中两匹马已经被屠杀,其间情景自然是不忍直视,而就在那两匹马的旁边,有四个大汉正拼命地围堵着一匹马,那马赫然正是地狱王者!

    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拿了电击棒,他们试图绳子拖拽,试图让地狱王者驯服,但是地狱王者睁大倔强的眼睛,它颤抖着,嘶吼着,声音尖锐凌厉。

    孙家京:“停下!停下,我们已经买下这匹马了!这匹马不要杀!”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那个光头男人已经用电击棒击向地狱王者,马声嘶鸣中,电击棒击中了马匹那棕色的马腿。

    于是瞬间,大家便听到,地狱王者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紧接着,大家便看到,它浑身颤抖起来。

    它的臀部,它的腿,它的腹部,全都在颤抖,它无法控制地在瑟瑟发抖,或者说在痉挛。

    孙家京:“我们买下那匹马了!别杀,停下!”

    然而,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地狱王者突然跃起,它狰狞恐怖,俨然犹如来自地狱的复仇者,冲向了那个屠师,屠师瞳孔收缩,拼命躲闪,然而马蹄已经踢中了那屠师的大腿部,屠师发出惨叫,腿骨断裂。

    另一个屠师见此,眼睛都杀红了,他捏着电击棒,冲过去,要给地狱使者最后一击。

    这一切都在片刻间罢了。

    叶天卉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看到这么一番画面。

    而这个时候,那屠师已经慌不择路,他下意识扔下电击棒,拎起刀冲向地狱王者。

    叶天卉一眼看出,他的刀直取地狱王者第四和第五肋条之间。

    这个男人是一个屠杀的好手,他显然杀过无数的牛马。

    经受点击的地狱王者一旦被刺中,必死无疑。

    但是惨死的地狱王者也必然会拼出最后的力气,这个男人也必受伤。

    叶天卉骤然冲上前,纵身一跃间,单腿踢向男人的手腕,力道并不大,但是男人手腕遭此一击,那把刀便瞬间脱落飞出。

    而就在那把刀脱落飞出的那一霎那,陷入痛苦和疯狂的地狱王者已至,叶天卉借着踩了那男人手腕的些许力道,凌空往前一冲————

    而此时,马场负责人,保镖,杨助理等人也恰好全都冲了过来。

    于是他们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他们看到,那道白色身影化作一道轻盈敏捷的白光,在一人一马形同厮杀的冲突中,她凌空而出,犹如镰刀划过长空,她踢飞了那屠宰的凶器,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稳稳地跃上了马背。

    ——那匹受到极大痛苦以至于处于癫狂中的马的背部。

    这是极度危险的一件事,哪怕最有经验最高明的骑手都不敢去挑战这样一匹马!

    杨助理大叫一声:“小心!”

    虽然他并不看好这千金大小姐上司,但是她若一旦出什么意外,那他必要被炒鱿鱼!

    众位保镖也是傻眼,他们可以打架可以护人,但是他们完全没有从马背上救人的经验!

    况且这千金大小姐自己冲过去的啊!

    她自己冲过去!

    而就在一旁,孙家京屏住了呼吸,瞳孔紧缩,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是训马师,他懂,懂马的语言,也懂训马师的姿态。

    他看到这位千金大小姐骑上了马背,看到她在那桀骜不驯的马背上坐稳,看到她俯首下去压住了地狱王者的迎鞍骨!

    那匹马在疯狂在暴躁,它在肆无忌惮地跳跃奔腾,这对于马背上的叶天卉来说,就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可能被怒海狂风卷走吞噬。

    但是她却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就像她属于那马背的一部分,或者说她本身就属于那怒马奔驰的一部分!

    她不但牢牢地压在了马背上,她还试着伸出手去安抚那匹马的情绪。

    她在狂怒的奔马上伸手拍抚着地狱王者的背脊,她的动作坚定而温柔,哪怕地狱王者根本置之不理,但她依然在努力保持着这个稳定而轻柔的节奏。

    人们怔怔地看着,看着那匹马如同陀螺一般疯狂转圈,看到它野性难驯地奔驰嘶鸣,最后,看到它仿佛终于疲惫下来,放缓了速度。

    终于,那匹马停了下来,停下来的那匹马看上去疲惫极了,眼神也充满茫然,那是被恐惧和愤怒冲刷过后,再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睛。

    叶天卉握着手中缰绳,抿着薄薄的唇,坐在马背上。

    这时候,屠宰场更多人被惊动了,屠宰场负责任和看门人,都跑过来,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人们看到,这个女孩子她面色苍白,已经无半点血色,但是她足够冷静,眼神锋利。

    她高高坐于那匹烈马的马背之上,身形纤薄坚韧,就好像锐不可挡的战将。

    叶天卉望向众人。

    现场寂静无声,有一位屠师大腿上的血在往下嘀嗒,他的裤子和脚底已经一片红色狼藉。

    他刚才被地狱王者踢中了。

    在那血迹滴落的声音中,叶天卉开口:“我买下了这匹马,现在它是我的马,我不会让它再伤害任何人,但任何人也不可以伤害它。”

    她这么宣布道。

    第55章

    叶天卉带着地狱王者离开, 临走前给了屠宰师傅足够的赔偿金和医疗费,并表示了歉意。

    离开屠宰场后,地狱王者精神状态依然不好, 显然它受到了莫大的精神伤害, 它需要恢复。

    叶天卉明白, 它现在最熟悉的人在它身边安抚它,这个人应该是老周。

    孙家京四处找寻老周,只是没人知道老周去了哪里,叶天卉见此,便让他在屠宰场附近找, 最后终于在一处垃圾站找到了老周。

    他喝了酒,满脸通红, 眼睛直直地望着屠宰场方向。

    他穷困潦倒, 没有办法改变地狱王者的命运,也没办法接受地狱王者被屠宰的命运,他只能躲在附近的垃圾堆里,等待着地狱王者最后的命运。

    孙家京找到老周的时候, 他正颤抖着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

    孙家京冲过去,一把揪住了老周的肩膀:“老周, 老周,有救了!地狱王者有救了!”

    老周却好像没听到,他胳膊,肩膀,牙齿, 都在颤抖。

    那种颤抖和遭受点击的地狱王者一样。

    孙家京扳起来他的脸, 对着他大喊:“有人买下了地狱王者,不会屠宰了, 你可以继续当训马师,你来调理地狱王者!一切都有希望了,你他妈的给我清醒清醒!”

    老周好像终于听进去了,他呆滞的眼睛中有了一丝光亮。

    他皱着眉,不太能理解地说:“怎么回事?”

    孙家京大声道:“有人看好地狱王者的潜力,买下地狱王者了,听懂了吗?连带你,会让你继续照顾地狱王者!你要把地狱王者调理好!它不用死了!它不用死了!”

    老周陡然明白过来,他一把反抓住了孙家京的胳膊,攥得孙家京发疼。

    他咬牙:“真的吗,真的吗?”

    孙家京:“跟我来!”

    他直接把他拽起来,几乎半拖着,带他去见地狱王者。

    于是老周便看到了地狱王者,看得出,这匹年轻的马在疯狂折腾过大家后,其实它自己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现在它看到老周,就仿佛受了大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满眼的委屈和不甘。

    老周快步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去捧住地狱王者的脸。

    地狱王者看着他,眼睛中便流露出眷恋来。

    老周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他抱住它的马脸,用自己的脸贴住它的,喃喃地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也活着,我们都活着。”

    在一人一马情绪释放并收敛后,孙家京带着老周见了叶天卉。

    老周其实很惊讶,他最清楚地狱王者的性格了,它是来自地狱的王者,它从来不甘服膺,几乎没有骑手能够骑在它的马背上!

    而叶天卉竟然骑在暴怒的地狱王者的背上,甚至还让它平静下来,这在他听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当他看到叶天卉的时候,他便明白了。

    他见到这个女孩子,看过这个女孩子的录像资料。

    她当时纵身一跃救下林见泉的录像,他曾翻来覆去看过很多次,并且多次揣摩端详。

    这必不是一个寻常人。

    这时候,叶天卉开口了:“老周,你见过地狱王者了吧。”

    老周点头:“是。”

    他叹了一声:“地狱王者出生的时候,是我为它接生的,它最开始很笨,笨得要命,马腿就跟拐杖一样,它胆子也小,忽闪着眼,什么都怕。”

    他眼睛中泛起沉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走到了今天,这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教养它,是我宠坏了它。”

    说到这里,他后退了一步,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旁边杨助理惊讶地看着,有些不懂。

    老周跪在地上,祈求地望着叶天卉:“叶小姐,求你帮帮我,帮帮地狱王者,你买下了它,你一定要救它!”

    叶天卉看着老周,没什么表情地道:“我听说你曾经是一个军人?”

    老周苍老的眸中泛起悲凉,他咬牙:“是。”

    叶天卉却问:“你到过北方吗,大陆的北方?比如北京城?”

    老周有些茫然,他摇头:“不曾。”

    叶天卉看着一旁的绿意盎然,道:“北方的秋天,这时候已经刮起了风,那里的风可没有香江的风这么温柔,那里秋风掠过,树叶萧萧而下,很快便是枯叶漫地。”

    她笑了笑,道:“季节就是季节,轮回就是轮回,这就是一片叶子的生死悲欢,没有人能改变。”

    老周听着,那眸中的迷惘逐渐清晰起来:“我好像明白了。”

    叶天卉:“一片叶子有一片叶子的轮回,一匹马也有一匹马的宿命。”

    一匹马,它若生于原野,它就要学会奔跑和觅食,就要躲避豺狼猛兽的利爪和獠牙,它若生在人类的马场,那它就要明白什么是服从和荣耀,就必须学会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价值。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本来就是世界的规则。

    她抬起手,握住老周的手。

    老周的手布满裂痕,指甲中满是污垢,这是一双每日和干草马粪打交道的手。

    而叶天卉的手,干净,修长,指甲修剪整齐。

    老周看着那双覆在自己手上的手,之后,他抬眼,缓慢地望向叶天卉。

    于是他便看进了叶天卉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清朗到仿佛秋日天空的眼睛,没有一丝瑕疵,剔透澄澈,却又冷静到了极致。

    他望着她,听到她终于开口:“你曾经是一个军人,你有一身训马的本领,你明明是可以靠着本事吃饭,凭着自己能力去调理地狱王者,明明可以自己去改变,为什么要跪在这里祈求我?”

    老周怔怔地看着她。

    叶天卉手上用力,把老周拉起来。

    之后,她望着这个站起来的老周,道:“我不希望看到一个军人因为随便一件小事跪在这里祈求。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匹马,都不可能去祈求别人的照拂来讨生,这个世上不会有白得的馅饼,每一口让自己生存下去的食物和滋养,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老周听这话,心神微震.

    他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睛,望向眼前的女孩子。

    她冷漠,锐利,却又仿佛有一丝温情。

    她的话,唤起他曾经的记忆,那些年轻时候,热血沸腾的记忆。

    他也曾经是一名军人,也曾经为了守护自己的故土而战啊!

    现在他却跪在这里,向别人祈求怜悯,祈求一线生机。

    他缓缓地攥紧起拳头。

    叶天卉看他这样,知道他明白了。

    她声音放缓:“现在,我买下地狱王者,成为它的主人,我必须告诉你,我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但是也绝对不是一个宽容的人。我需要它按照我的计划来进行训练,我需要让它改变,让它振作,需要挖掘它的天赋,让它在赛马场上一展英姿。”

    老周眼中几乎泛起泪来,他一字字地道:“我明白,我会让地狱王者知道,什么才是它应该做的,我也相信——”

    他顿了顿,咬牙道:“我相信它生来便不平凡,它一定可以做到,让所有人的都明白,哪怕它陷入深渊地狱,依然能爬起来,成为赛马场上的王者。”

    **************

    顾时璋的意思是要把拢光转让到叶天卉名下,不过叶天卉觉得,像拢光这样的名马实在是太过贵重,她只是想借用度过这次比赛罢了,并不想占为己有。

    然而顾时璋却很固执:“回头朋友问起来的话,我总需要一个理由,直接登记到你名下,以后这匹马的吃喝拉撒全靠你了,你就挣钱好好养着它,我也不用应付那些人情世故。不然的话,我总归不好对朋友交待。“

    叶天卉想想也有道理,不过她很快想到,自己现在名下已经有一匹腾云雾,再加一匹拢光,要养两匹马的话,这压力也不小。

    她自然也考虑过干脆把这两匹马挂在马务公司,不过这件事情公私还是要分明,况且万一拢光有所成就的话,奖金就比较尴尬了。

    最后一番商量后,拢光到底是挂在叶天卉名下,由叶天卉支付一切养育和培训费用,奖金也将收归叶天卉所有,只不过从名誉上拢光将会代替叶氏马务公司出战,一旦有所成就,马务公司也将给拢光一定的奖励。

    事情谈妥之后就好办了,顾时璋当即陪着叶天卉,做了拢光的转让手续,将拢光挂在叶天卉名下。

    如此一来,叶天卉麾下有四匹马需要管理,挂在自己名下的腾云雾和拢光,以及属于马务公司所有的黑玫瑰和地狱王者。

    这四匹马,黑玫瑰和地狱王者由马务公司名下支付,另外两匹由叶天卉自己负担。

    叶天卉算了算账目,叶家会给自己一些零用,她再把铜锣湾那房子出租出去,这样倒也勉强能够收支平衡,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这天办完手续,顾时璋领着叶天卉过去他家里一起看赛马录像。

    他提起来:“其实如果你觉得周转艰难的话,你就说一声,这次我在英国倒是有一大笔不错的收入,可以借给你,不收你利息。”

    叶天卉便笑:“拢光这么贵重,你已经白送给我了,我还在想着该怎么报答你,就不敢借你的钱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顾时璋正在帮她榨果汁。

    他回首淡瞥了她一眼:“你也不用这么愧疚,以后如果和我分手了的话,就再把这匹马还给我就是了。”

    叶天卉挑眉:“你已经想着分手要讨回礼物了吗?”

    顾时璋笑道:“如果不分手能结婚的话,这匹马就当是聘礼了。”

    叶天卉哼了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特别有钱,你要是想娶我的话,聘礼只有一匹马吗,我可不干!”

    顾时璋转首,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后,才道:“那你还要什么,开张单子来,我看看能付得起吗?”

    叶天卉托着下巴,眉眼含笑:“太长远的我哪想得起来,现在你先给我做好吃的吧。”

    她笑着点餐:“我要吃牛排,要五分熟的,给我做。”

    她又道:“我渴了,你先把果汁给我,我要喝。”

    顾时璋听得无奈:“你现在很会使唤我。”

    说着他把那杯果汁递给她。

    叶天卉接过果汁,美滋滋地品尝着:“因为我觉得你能干嘛,而且你做得好吃。”

    她满足叹息:“谁让你是顾时璋呢,对不对?”

    顾时璋笑看着她,喝了果汁后,她嘴唇润泽,亮闪闪的。

    她是有些小性子的,在他面前逐渐骄纵起来。

    不过他却很喜欢。

    她完全有对他使小性子的资本,他也喜欢这样的她。

    当下他笑吟吟地道:“你的捧杀我算明白了,你先去看录像带吧,我等会做。”

    而叶天卉径自过去书房看那些录像带资料,心里却在回想着顾时璋刚才的样子。

    他成熟,温和,学识渊博,经历丰富,还很有钱,可以随便送给自己一匹名贵的宝马。

    关键他还对自己体贴周到,细致入微,永远照顾着自己的每一分感受。

    譬如现在,她在这里喝着果汁看录像带,他却在忙着给她洗手做羹汤。

    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完美,完美到足可以打一百二十分了。

    如果没有前世那些种种,她应该很知足。

    至于现在,想到他就是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应该更多是满足吧?

    看昔日那个高深莫测帝王对自己献殷勤,看那个冷漠骄傲的男人为自己折腰,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也有可能他是装的?

    但是管他真假呢,就算他有一万个心机和打算,反正她先享受到了。

    如果他能装一辈子,那也行!

    ************

    叶天卉在书房看了一会录像资料后,这是关于马匹训练讲解的,里面自然有一些国际的先进理念,叶天卉之前看过书,已经很清楚,不过现在看录像自然又有不同的感触。

    其实对于那几匹马的训练她已经有些想法,但目前并不成形,还需要和训马师沟通商量,如今看了这录像,倒是有些新想法。

    她便先暂停了,过去找顾时璋。

    顾时璋正在厨房里煎牛排,他见她过来,抬起眼看她,笑道:“马上就好了。”

    叶天卉看着这男人,他穿了灰色衬衫,很随意闲淡的样子,袖子松散地挽起来,露出坚实有力的小臂,整个人看上去很居家,但也很整洁,很俊朗。

    虽入秋了,不过厨房里多少有些闷热,他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她看到旁边有纸巾,便抽出来,凑过去帮他擦汗。

    顾时璋也没想到她突然凑过来,馨香扑鼻而来,他转首看过去,两个人的视线便陡然相遇了。

    一瞬间,这厨房的气氛便变得不一样了。

    于是心底潜伏着的跃跃欲试便冒出头来。

    叶天卉眨眨眼睛,很有心机地欲擒故纵:“那我出去了。”

    顾时璋抬起手,关了火,不过视线却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叶天卉。

    他望着她,低声道:“马上就能吃了,我陪你一起——”

    话说到一半,他便俯首下来,扶着她的后脑,嘴唇压下来吻她。

    叶天卉很顺从,毫无抵抗,仰着脸承接他的吻,甚至还自动将唇更贴上他。

    她主动索吻的样子让顾时璋有些受不了,拇指托着她的下巴切换角度,试着更深地占有,去品尝她的滋味。

    良久,顾时璋怕她喘不过来,要分开,不过叶天卉却依然含着他的唇不放,很贪的样子,眼神也露骨而大胆。

    顾时璋俯首下来,两个人鼻尖相碰,额头相贴。

    他哑声道:“先吃饭,吃完饭再亲你。”

    叶天卉眼睛仿佛蒙上一层雾,亮晶晶水濛濛的。

    她看着他:“可我就想吃你。”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

    顾时璋喉咙发出模糊艰难的滚动声。

    他捧着她的脸,目光专注,声音却是平静的:“你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叶天卉有些无辜地舔舔唇:“可能我饿了吧。”

    她真是率真又勾人,都不带拐弯的!

    顾时璋深吸口气,低头吻她的额,鼻子,以及唇畔。

    他承认他被她激得有些难以忍受,只能用这种动作来缓解自己。

    他这么吻了好半晌,才停下来。

    他安抚地用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被自己吻过的唇,那唇红滟滟的,看上去有些可怜,一看就被激烈吻过。

    他便想起叶立轩,怪不得叶立轩对自己这么提防。

    也许那晚叶天卉回去后被叶立轩看到了,为人父的他没办法接受。

    他又想起上辈子的叶步边,如果当年不是叶步边的劝阻,他和叶天卉会走到哪一步?

    有时候会恨叶步边。

    不过他到底压下这些,温声哄着道:“好了,吃饭了。”

    叶天卉有些失望。

    她的勾引就这么失败了,难道她就没半点魅力吗?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来日方长。

    她能驯马,能提剑,必然也能收服一个男人的心——当然也包括身体。

    第56章

    叶天卉如今既已有了骑师,有了训马师,也有了马, 便开始紧锣密鼓训马备战, 距离这一年的赛季只有不到一个月, 强敌环伺,又有孟逸年那样的强劲对手。

    而叶天卉底子薄弱,现在几乎是一穷二白。

    除了拢光外,腾云雾是懒散的富贵闲人不干活的,地狱王者根本不上道, 要想让它正常培训都需要花费精力,黑玫瑰则是怀孕的, 总之可谓是老弱病残没几个正经能顶大用的。

    当然更头疼的是, 地狱王者回到马场后,境况并不好。

    它仿佛处于一种应激状态,一听到什么动静就开始耳朵后倒满眼凶光,它仇视着所有的饲养者, 甚至会暴怒地挑衅其它的马匹,它开始害怕棍状的物品, 看到后便吓得冷汗直流。

    回来后几天时间,它体重明显在下降,看上去疲惫不堪。

    叶天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抚这匹马。

    这匹马亲眼目睹了同类被屠杀的情景,它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这匹马需要被治愈被安抚。

    老周几乎整夜地陪着这匹马, 试着安抚它的情绪, 让它感觉到温情,让它有安全感。

    叶天卉道:“现在的地狱王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它的情绪处于极度不稳定中,只有你的陪伴并不够。”

    旁边孙家京道:“地狱王者对熟悉的人就是老周,除了老周,也没别人了。”

    叶天卉却道:“它目睹了同类被人类所伤,心理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我如果出事,可以暂时安抚它,看起来它也依然信任老周,但这都只是表层的假象,那一天的事情已经在它心里造成严重的创伤,它心里已经被埋入了对人类的不信任。”

    她看着老周和孙家京,道:“是对整个人类的不信任。”

    孙家京皱眉,他突然明白了:“一旦受到外物刺激,它可能再次陷入癫狂中,到时候,它甚至可能不认人了,认不出老周了。”

    叶天卉颔首:“是。”

    换言之,这匹马对人类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踩到了悬崖边缘,老周并不能将这匹马从悬崖边缘拖回来。

    老周望着叶天卉:“叶小姐,你的意思是?”

    叶天卉:“可以找一些动物来陪它,本身马就是一种群居的动物,在群马中,它们都会互相交际,互相帮助。”

    老周却神情凝重:“只怕是不行,地狱王者和其它的马一直处不好,它和别的马在一起,只会更糟糕。”

    地狱王者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马,它太自我,它又从小不够优秀。

    因为这些,它自然在赛马场上被别的马鄙薄过,也曾一次次遭遇过羞辱和倾轧。

    马也是有感情,也是有自尊的。

    那么多不愉快的记忆,它无法从哪怕是同为马匹的同类中得到安慰了。

    孙家京:“而且那天在马场,地狱王者看到了同类被宰割的画面……”

    这显然对它也是一个很大的刺激。

    叶天卉拧眉,略一沉吟,道:“那我们就找一些小动物来陪它,很小的动物,不会让它感觉到威胁,又能给它带来友谊,这样可以吗?”

    老周和孙家京面面相觑,之后,他们眼睛都亮了。

    这是一个办法。

    让一个没有威胁的小动物来陪着它,让它感觉到活着的乐趣,至少让它不再暴躁和沮丧。

    孙家京有些激动:“可以,找几只小猫小狗,很小的,软软的那种,这样也许……也许会让它放松警惕,开始试着去接受!”

    老周突然想到了:“我想起来了,以前马场旁边有几只流浪猫,有一只瘸腿的,好像地狱王者很感兴趣,有一次那只流浪猫跑过马场,它还特意追过去看。”

    孙家京:“那就太好了!看来它喜欢猫!”

    叶天卉:“除了这些,先不要给它任何压力,我们还有一点时间窗口。”

    其实按照她的计划,她是希望地狱王者可堪大用,出战这一季比赛的。

    她对这个赛季的计划是,初期比赛由黑玫瑰和拢光出战,拢光是名马,尽管受过伤,但顾时璋对它照料精细,如今已经恢复,完全可以出战,而黑玫瑰怀孕约一个月半,在早期一个月半的比赛中也可以参与比赛。

    在黑玫瑰怀孕三个月半后,根据它的状态,会考虑让它休息,安心养胎,这时候按照时间来说,地狱王者已经受训达两个月,她希望到时候地狱王者的状态已经能够上赛场,这样它就可以接过来黑玫瑰的工作,届时就是拢光和地狱王者为主力了。

    不过显然,不能着急,这匹马状况不好,必须投入更多耐心让它恢复,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一旦急了,这匹马彻底崩溃,那就等于葬送了它的性命。

    她也必须做好这匹马到时候完全没办法用,她只能倚靠黑玫瑰和拢光的最坏打算。

    她略沉吟间,快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先安抚它吧,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安抚它,等它有起色了,我们再做下一步的计划。”

    老周点头:“好。”

    他看着叶天卉,道:“我们会尽快,尽快调整状态。”

    他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心里并没太多信心。

    地狱王者的状态这么差,很难挽救,他知道叶天卉也付出了很高的代价才让地狱王者继续被安置在马场,所以他也希望地狱王者能有所回报。

    必须振作起来,必须拿出成绩证明自己,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

    叶天卉和孙家京并老周详细探讨过几匹马的训练后,把黑玫瑰和拢光交代给孙家京,至于老周则全身心照顾地狱王者。

    安排好后,在马厩里,她让人把陈综万叫来,让陈综万和拢光熟悉,建立感情,到时候陈综万是要乘骑拢光出战的,陈综万显然有些兴奋。

    一匹伏枥的名马在等待伯乐,而一个提剑待命的虫仔也需要最佳的机遇。

    资金,机会,以及名马,这些都是要通过很多拼搏才能获得的,而叶天卉给他的机会,足以让其它和他同资历的虫仔激动得眼红。

    他压抑下滂湃的情绪,郑重表示一定会努力。

    陈综万离开后,叶天卉便让人叫来了林见泉。

    林见泉过来的时候,很安静,就连衣服都是一声淡蓝色运动服。

    他平时总是穿着骑马装,难得见他这么穿。

    他留着短发,很清朗的少年气。

    叶天卉笑着道:“去看过你母亲了?”

    林见泉颔首:“嗯。”

    叶天卉:“我把拢光安排给了陈综万,所以你该知道,你的马是哪匹了?”

    林见泉便看向一旁的黑玫瑰。

    她正站在黑玫瑰旁。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显然黑玫瑰的状态非常好,皮毛油光发亮犹如一袭华贵的黑缎,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这匹马曾经在几次国际比赛中获得骄人的成绩,尽管如今怀孕了,但丝毫不损其气魄。

    他望着黑玫瑰,微微抿起薄薄的唇。

    叶天卉淡声道:“你怎么想的,和我说说?”

    林见泉:“我知道这是一匹名马,曾经在国际赛场上出尽风头,如今花费重金运回香江,这样的一匹马应该匹配最顶尖的骑手,我初出茅庐,并不配驾驭这样一匹马。”

    叶天卉:“但你现在好像不只是惊喜,你还有失落,是不是?”

    林见泉眸底瞬间泛起一丝狼狈,他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了然一笑。

    林见泉是心思被揭穿后的沉默。

    他没有说,叶天卉也没有戳破,但是他必须承认,他竟然有了攀比之心。

    尽管他初出茅庐,他根本不配这样的名马,他心里很清楚叶天卉直接给了自己天大的机会,他应该庆幸应该感激,更应该无比珍惜。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攀比。

    和陈综万比。

    他觉得叶天卉可能更看好陈综万,她更欣赏他。

    因为他知道相比于怀孕的黑玫瑰,叶天卉应该对拢光更寄予厚望,他也知道黑玫瑰参战一个月半后会退出比赛,相比之下,自然是陈综万的拢光更有前途。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一个原本饥渴难耐的人突然获得了一个天大的馅饼,但他竟然开始觉得,那同行人的馅饼比他还大。

    当然这种攀比的背后还有着复杂难言的情绪,那是林见泉拼命想压抑下但却仿佛时不时会自心底冲撞而出的野兽。

    她对别人的赏识和偏宠让他的心被疯狂的情绪啃噬着。

    他沉默地低头,努力将那种无法控制的情绪压下来。

    叶天卉感受到了眼前少年的窘态和羞耻,她轻笑。

    她是并不在意的笑,不过这让林见泉的脸瞬间通红。

    他低着头,攥紧拳头,手背上淡蓝色血管微微凸起。

    叶天卉道:“知道我为什么把黑玫瑰交给你吗?”

    林见泉摇头。

    叶天卉:“因为她怀孕了。”

    林见泉屏住呼吸,等着叶天卉继续说。

    叶天卉:“这匹马怀孕了,根据历史经验数据,我们知道怀孕的母马体力和身体方面并不受影响,依然可以参赛,而且也不乏怀孕母马参赛获得良好成绩的例子,不过,她到底怀孕了。”

    她抬眼,看向他,道:“拢光虽然受过伤,但它已经痊愈,却一直在接受系统的培训,所以它能跑出什么样的成绩是在我预料之中的,这是一件没什么风险的事,或者说,这并不难,只要骑手发挥正常,我相信拢光可以出成绩,但是黑玫瑰不一样。”

    林见泉认真听着。

    她笑着道:“黑玫瑰到底怀孕了,她的体力没有改变,但是她的心性已经变了。所以我要你去理解她,去包容她,我要你用最温暖的心性去对待她,我认为这件事并不容易,你比陈综万更合适。”

    林见泉听这话,默了片刻,之后,缓慢侧首。

    他看着那匹马,原本过于冷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我懂了。”

    突然也明白,她为什么要让他去看他妈妈。

    尽管他并不喜欢,但那确实是他妈妈。

    叶天卉笑了:“我把这匹马交给你,从此它就属于你了,等它生下小马后,它还会重返赛场。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骑着它,征战沙场,建功立业,骑着它,尽情享受掌声,荣耀,成为你梦想中的那个人。”

    “用这匹马来成全我,成全它,也成全你自己。”

    林见泉心神微震。

    他抬头,看向叶天卉。

    他看到明亮的阳光自马厩的缝隙洒落,洒在她脸上,把她的发丝笼上了一层暖红的光芒,她的脸庞好像都被融入到了阳光中。

    这会让他有一种错觉,这个世间有神祇。

    而他,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

    良久,他终于点头:“好,我一定会做到。”

    叶天卉笑道:“等下你要练马是吗?”

    林见泉:“嗯。”

    叶天卉:“那我们可以一起骑马了,我看腾云雾最近需要多锻炼,它好像有点胖了。”

    林见泉有些意外。

    他腼腆地抿唇,墨黑的眸底泛起一丝可以称之为笑的情绪:“好。”

    第57章

    腾云雾确实需要锻炼了。

    根据马厩工作人员的反馈, 这匹马实在是馋又懒。

    马厩工作人员提起的一个例子是,说早餐时候其它马都闹腾着要吃的,唯独这匹马还在睡, 睡得无边安详, 他们凑过去一看, 它半夜时候已经给自己加餐了,把自己的床铺吃了一多半!

    第一,它把自己的床偷偷给吃了!

    第二,大早上它不起床却要侧躺着睡大觉!

    这如果是一个人类也就算了,人可以懒, 可以睡,可这是一匹马。

    要知道马和人的睡眠是不同的, 马的睡眠方式多种多样, 可以躺着睡,可以卧着睡,可以站着睡,也可以打滚式休息。

    一般情况马很少躺着睡, 一则大部分马认为这样不太安全,不会躺着睡觉, 二则躺着睡会压迫内脏,造成肠梗阻等症状,严重情况这会要了一匹马的命。

    所以对于马匹来说,他们极少躺着睡,且他们的睡眠非常零碎, 都是间歇式休息。

    但是腾云雾却是一个例外!

    它可以一直侧躺着睡, 一睡睡上七八个小时,让所有的饲养者都大吃一惊, 最开始他们还担心这样会出问题,但没有,人家依然睡得怡然自得睡得酣畅淋漓!

    叶天卉从马厩中牵出腾云雾的时候,她多少感觉到马厩工作人员那欲言又止的样子。

    显然他们觉得腾云雾的情况很特别,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经验范畴,要按照他们的想法,这马必须得好好管教管教,不能再这么放纵了。

    一个孩子会被宠坏,一匹马也会被宠坏啊!

    谁知道这是不是第二个地狱王者呢。

    不过对于他们的那些欲言又止,叶天卉一概不理会,反正兽医检查着腾云雾身体很好,那就好,大不了勤检查呗。

    孩子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干嘛干涉那么多?

    上辈子兢兢业业立下汗马功劳,这辈子凭什么不能让人家图个现成?

    叶天卉牵出腾云雾到了马场,她翻身上马。

    这时候林见泉和陈综万也已经准备跑马了,叶天卉策马过去,加入其中。

    不过显然,她这腾云雾是远远不及拢光和黑玫瑰的,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人家“噌”的一声跑没影了,她的腾云雾还不慌不忙迈着蹄子慢悠悠。

    马场工作人员见此情景,面面相觑颇为尴尬。

    怎么这叶家大小姐竟然选了这么一匹马,该说她眼光好呢,还是稀里糊涂呢?

    叶天卉却是不急的,有什么好急的呢?

    马场有很多职工,也有很多马匹,这些职工要照顾马匹,要精进策马之术,那些马要奋起直追,要保持自己的优势,每个职工每匹马都要努力,来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但是腾云雾不需要,天塌下来有她顶着呢。

    那顾时璋不是对她好吗,这里面的种种缘由她不太想去分析,不过她觉得总归有一种,或许,他是有些愧疚的吧,说到底是在弥补。

    反正她就装傻,就让他弥补。

    而她自己呢,则要弥补腾云雾。

    享受着顾时璋对自己的好,再来弥补她的腾云雾,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和谐,人和马之间的和谐。

    她轻笑着,握着缰绳,道:“腾云雾,走吧,我们也跑一段,慢慢跑。”

    腾云雾好像听懂了叶天卉的话,鼻子发出咴咴的声音,之后也扬起四蹄跑起来。

    它这么跑起来时,倒是让周围一种马厩工作人员惊讶,连一旁驯马师孙家京都意外地看过去。

    这匹马从来都懒,跑步都是懒洋洋的,带着一股子老爷爷散步的那个蹒跚劲儿,不过如今看,它虽然确实跑得不快,但这匹马倒是跑得很美。

    它四蹄翻腾间,飞扬的长鬃和马尾飘动起来,那姿态飘逸洒脱,线条流畅健美,竟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姿态。

    而此时的叶天卉骑在马背上,她轻盈纤薄,身姿随着那腾云雾的奔跑而起伏,但却仿佛附在马背上一样,稳健洒脱,犹如跳跃的音符一般。

    这一人一马竟仿佛浑然天成,恣意洒脱。

    众人看着,都惊讶不已,一时不少人停下脚步来看。

    马场众人其实都见过叶天卉惊马之中救林见泉的风姿,知道她马上功夫了得,但是如今看这人看这马,也都不免惊艳。

    远处的林见泉和陈综万也都停下来。

    他们擅长骑马,都是速度赛的飘骑,飘骑是俯在马上,求得是速度,会拼命往前冲,难免多了几分不顾一起的目眦尽裂。

    他们从来不知有人可以飘骑得如此优美流畅,飒沓如暗夜流星,翩翩若雨中飞燕。

    其实不光是马场这些工作人员,就在不远处的贵宾观厅中,顾时璋颀长的身姿立在那落地玻璃窗前,唇边含着一丝笑,就那么专注地望着骑马的叶天卉。

    他过来马场是因为拢光之前的托管手续还需要他签字,不曾想无意中竟看到了叶天卉马上的英姿。

    在他的身后,还站了一位穿了铁灰色西装的男子。

    他蹙着眉,紧紧盯着那一人一骑,那马蹄轻扬间,明快迅捷,远远望去,竟若游龙一般滑出优美的弧度,流畅转入山后的弧道。

    他是孟逸年。

    今天过来是想了解这边马场的情况,谁知道竟恰遇了顾时璋,又在这不经意间见到了这位叶家小姐的风姿。

    他轻叹:“到底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位叶家小姐竟是这等人物。”

    顾时璋单手插在裤兜里,身姿颀长。

    他含笑望着远方,并不言语。

    孟逸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轻云蔽月之皎皎,回风之流雪之飘飘,今日一见,实在惊为天人。”

    顾时璋依然笑而不语。

    孟逸年叹:“如此人物,就算如今她尚不成气候,将来必是我劲敌,也必能名满香江。”

    顾时璋淡看他一眼:“拢光,我是没法借给你的。”

    孟逸年蹙眉,无奈看他:“为什么?”

    他刚才向顾时璋提出借拢光,不曾想顾时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顾时璋望着远处,唇角略带着些许弧度,似笑非笑间,自有一股气定神闲。

    孟逸年疑惑地看着他。

    顾时璋这才道:“那匹马我现在做不了主,不在我名下了。”

    孟逸年惊讶不已:“你在说什么?”

    他自然知道,顾时璋对拢光颇为看重,他不可能轻易让出拢光。

    顾时璋很无辜地道:“都说了,送人了啊!”

    孟逸年紧声问:“送给谁?”

    顾时璋轻笑:“女朋友。”

    孟逸年眸中瞬间泛起不可思议。

    他可是知道顾时璋,他长这么大了,那么多女孩子追求他,他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有,他对这种情情爱爱没兴趣!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顾时璋自小聪慧过人,是远超一般人的超脱,这样的人应该是有出家人的心性,是看透一切的,对红尘俗世没兴趣也正常。

    但是现在,顾时璋突然说他有女朋友了,而且竟然眼巴巴地把拢光送出去了!

    顾时璋终于侧首,看向孟逸年:“逸年,谢谢你刚才那么夸我女朋友,过奖了。”

    孟逸年:!!!

    他震惊地再次看向叶天卉,此时她已经骑过那山后的弧道,犹如流星一般滑过赛道。

    这——

    他不可思议地皱眉:“你意思是说,叶家这个女孩子,你和她在谈?”

    顾时璋颔首:“嗯,我今天过来就是找她的。”

    这信息量太大了,孟逸年大脑受到严重冲击。

    他很快整理了思路:“怪不得你不想借给我,你重色轻友,你想把拢光留给她用!”

    然而,他的女朋友恰是自己要忌惮的对手。

    他这么想着,不免有些无奈,之后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怎么感觉不对劲,你侄子志镡不是在和他们家的女孩谈吗,叶文茵?那不是和她平辈吗?你和她谈?你们这算什么?”

    顾时璋却是并不在意:“那又怎么样,我和她就差七岁,说同辈也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们家老爷子执意不同意,那也行——”

    他闲散地立在那落地窗前,漫漫不经心地笑着道:“那我脱离家庭不就行了?”

    孟逸年:“你,你这?”

    这是来真的?

    清雅绝尘的顾时璋,竟然陷入情情爱爱,和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拍拖了?

    关键这可是动辄为了这女孩子脱离家庭了!

    顾时璋却是突然道:“不和你说了,我去接她。”

    孟逸年看过去,果然见叶天卉已经翻身下马,正抚摸着那马,看起来喜欢得很。

    当下他也跟过去,谁知道等走出去赛道后场,却见那叶家小姐眉眼姣好,身段纤细,却隐隐有一股勃勃英姿。

    他心中越发诧异,想着原来顾时璋喜欢这一款的?

    这时候,就见顾时璋走过去:“怎么突然有骑马的兴致?”

    叶天卉:“你怎么过来了!”

    她跑了这一遭,微微带喘,一缕黑色秀发潮湿地贴伏在她脸颊上,那清透脸颊也透着一抹红晕,运动过的女孩子娇艳动人,神采奕奕。

    她对顾时璋笑着,眉眼清朗好看,眼睛中像是有一汪秋水,清澈动人。

    顾时璋见到她,却是顿时笑了。

    他笑得格外温暖,之后他又拿了白色干净毛巾:“来,擦擦汗。”

    孟逸年惊讶地挑眉。

    结果那女孩竟仿佛很是理所当然一般,接过来那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顾时璋便接过来那毛巾,整个动作流畅自然,简直仿佛做惯了一样。

    孟逸年看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真的是顾时璋吗?

    这时候,叶天卉自然也注意到了孟逸年,这一眼就能认出,录像带里都看了多少遍了。

    她挑眉笑问:“这是?”

    顾时璋淡看了眼孟逸年,他根本不想介绍,不过还是道:“这是孟家的孟逸年,你应该听说过?”

    叶天卉便笑:“原来是孟先生?”

    孟逸年也便上前,笑着和叶天卉打招呼,又握手表示久仰。

    叶天卉见到孟逸年倒是很有兴趣,既然是强劲对手,便想多聊聊,这可比看录像带要强多了。

    谁知道顾时璋却拉住她的手:“走吧,我陪你去办拢光的手续,再去看看腾云雾。”

    看腾云雾?

    叶天卉自然感兴趣。

    她特别想欣赏下他看着腾云雾的反应,当然了,还要讲讲腾云雾多么馋多么爱吃。

    就要看他眉眼间染上无奈惆怅的样子!

    她便笑道:“好。”

    顾时璋和孟逸年告别:“回头聊。”

    孟逸年看看他,看看叶天卉,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时不免好笑又荒谬。

    恰好这时候手底下有人找叶天卉说事,孟逸年便趁机把顾时璋拉一旁,低声问:“我突然想起来,这可是叶立轩的女儿,亲生女儿?”

    顾时璋点头:“对,叶立轩的女儿。”

    孟逸年那神情便变得难以形容。

    因为孟家和叶家的种种,他和叶立轩并不熟。

    不过他自然知道,顾时璋和叶立轩关系不错,且还共同经营着巴拿马的咖啡园。

    如今顾时璋和叶立轩的女儿谈?那叶立轩不气死?

    他拧眉:“那叶立轩的意思?”

    顾时璋:“还没提,不过他可能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确定罢了,你先不要对外传。”

    他挑眉,神情中很有些无奈:“要搞掂我这未来老丈人不容易。”

    孟逸年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道:“你自求多福吧。”

    那叶立轩虽然是文人性子,但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

    顾时璋和他女儿拍拖,他能同意才怪呢!

    而就在不远处,一身青色骑马装的林见泉,在那奔马疾驰中,眼角的余光将一切收入眼底。

    他收回了视线,弓起身体,紧夹马腹,攥紧了手中缰绳,骤然加速策马狂奔。

    第58章

    顾时璋握着叶天卉的手, 叶天卉牵着腾云雾的缰绳,两人一马一起回去马厩。

    此时山风吹过,叶天卉的头发被微风吹起, 才这么跑了一段, 身上正热, 如今被风一吹,自然是凉爽畅快。

    顾时璋侧首看着叶天卉,那轻搭在肩上的发梢被吹起,便露出一截白净的颈子。

    因为才剧烈运动过的缘故,那颈子上泛着一抹潮红, 犹如晕在雪白瓷器上面的胭脂红。

    他视线不曾挪开,看着她, 低声道:“这样被风吹, 冷吗?”

    叶天卉抬起手撩起耳边略有些潮湿的发:“不冷,热死了,身上有汗,我得冲个澡。”

    这边马厩可以冲澡, 贵宾室也可以,不过贵宾室远, 以叶天卉的性子,她就在马厩中简单冲洗就是了。

    顾时璋:“嗯,那你洗一下,我在外面等着。”

    叶天卉:“好。”

    一时两个人走到马厩,早有马厩工作人员候着, 忙牵了腾云雾进去马厩, 才跑过的马自然也要小心呵护,要先披上马毯保温, 之后再冲洗,一系列的流程比人还要精贵。

    将腾云雾交给工作人员的时候,腾云雾竟然扭着马脸看过来,它看看顾时璋,再看看叶天卉,神情中仿佛有几分不舍。

    叶天卉哑然失笑,温柔地抚摸着腾云雾的脸:“这是怎么了,你可记着,你的主人是我,可不是他。”

    她亲昵地蹭了蹭它的马鬃:“你是我的呢,不要理他。”

    顾时璋笑看向叶天卉:“哦,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那声“哦”带着微妙的弧度,让人听着只觉意味深长。

    若是之前,还没彻底确定他的情况,她也就罢了,只当随口说说,如今听来,那意味简直是挑衅又调戏!

    她便哼了声:“就这么一匹懒马,你也要和我抢吗?”

    顾时璋轻笑,他摸了摸腾云雾的马鬃,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腾云雾,就觉得眼熟,总觉得——”

    叶天卉听着,心里一动。

    不过她面上自然不动声色,仿佛很是不在意地道:“觉得什么?”

    顾时璋:“总觉得我和它有缘,也许它上辈子是我嫡亲的儿子吧?”

    叶天卉:“……”

    她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一匹马,你儿子?”

    他可真能想,他上辈子哪来的儿子,儿子女儿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时璋叹:“也对,怎么可能呢,我哪来儿子呢。”

    叶天卉:“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人家得去洗澡了。”

    当下将腾云雾交待给工作人员,她自己也准备过去马厩冲洗,她是随身带了换洗衣服的,反正洗起来很简单。

    三下五除二,她洗好了,还用吹风机给自己吹了吹头发。

    这么吹过后,整个人觉得清爽了,舒服了。

    走出浴房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候了,之前略显刺眼的太阳变成了暖红色,绚烂的光线铺满了远处的赛道,马厩中也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红光。

    顾时璋斜靠在棕榈树下,单手斜插在口袋中,一身白色休闲装宁静闲淡。

    他垂着眼,显然在安静地等她。

    听到动静,才撩起眼来看她。

    四目相对间,他唇角便浮现出一个温暖的弧度:“洗好了?”

    叶天卉:“嗯。”

    本来没觉得什么,但是她这里刚洗完澡,就看到一个男人在门口等着她,总归会引起一些暧昧的联想吧。

    顾时璋笑道:“饿了吗?去吃点东西。”

    叶天卉:“先看看腾云雾吧,然后再去吃?”

    顾时璋:“好。”

    当下两个人过去腾云雾的马厩,这匹马已经被人精心伺候过,洗了澡,披上了马毯,舒舒服服地躺在进口稻草铺就的床铺上,闭着眼睛假寐,神情很是惬意。

    叶天卉叹了一声,很没办法地道:“腾云雾啊腾云雾……”

    大家都说这腾云雾懒,她还没体会,现在算是知道了。

    要知道这不是人,这是一匹马,一匹马哪可能没事躺着,人家都是站着零碎睡觉好不好?

    哪有这么无忧无虑躺在那里呼呼睡大觉的马呢!

    顾时璋从旁笑出声:“对,怎么会有这么懒的马呢,看来它上辈子一定不能是我儿子了。”

    叶天卉别他一眼:“不许嫌弃我的马!”

    顾时璋压低声音道:“让它睡吧,先出去?”

    叶天卉看看腾云雾,人家很惬意的样子,显然没功夫搭理他们两个。

    她眉眼弯弯,既好笑又无奈:“走吧。”

    顾时璋拉着她的手出去,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倒是一心牵挂这匹马,奈何这匹马是个没心肝的。

    叶天卉感觉到了:“不许笑我!”

    顾时璋略俯首,在她耳边笑道:“活该,一报还一报。”

    叶天卉挑眉:“我哪得罪你了?”

    夕阳瑰丽,风吹着棕榈树叶子,发出窸窣的声音,顾时璋莞尔一笑:“你哪儿都得罪我了。”

    他再次想起叶立轩对她的评价,恶劣,诡计多端,财迷心窍,不学无术,野心勃勃,粗俗暴力……

    斯文儒雅的叶立轩估计怎么都没想到,他这辈子竟然摊上一个女儿。

    叶天卉慢悠悠地别他一眼:“嗯?”

    顾时璋:“没心没肺。”

    叶天卉轻哼:“你有心有肺行了吧!”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不经意间,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于是便仿佛触电一般,她的视线顿住,大脑也有片刻的迟钝。

    顾时璋眼神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味道。

    在这么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会一下子想起很多,譬如青龙岭万泉涧澄澈如练的水瀑,譬如边城险峻城墙饱经沧桑的垛口,又比如驿站外那个秋雨潇潇的夜晚。

    她缓慢地挣脱了那种目光对自己的控制,之后挪开眼,状若无事地道:“饿了饿了,吃饭去。”

    然而他却俯首下来,微侧首,就这么吻上她的唇畔。

    傍晚的秋风吹来,空气中是干草和马厩的气息,不过唇上那蜻蜓点水的触感却让叶天卉感觉很舒服。

    她仰脸,闭着眼睛,在那棕榈树叶子的细碎碰撞声中,清楚地明白,是谁穿过千年的光阴吻上自己的唇。

    而她在这吻中坠落,身体和灵魂一起坠落。

    也许过了一万年那么久,他终于轻轻撤离。

    叶天卉睁开眼,看到他依然在俯首凝视着自己。

    光斑自稀疏树叶间洒落,他有着高挺的鼻骨,略深的眼窝,很矜贵清隽的样子。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人陶醉。

    叶天卉:“嗯?”

    顾时璋的额轻贴着她的,亲昵地道:“只是突然想亲你。”

    说着,他笑了:“走啦,吃饭去。”

    ***********

    吃饭的时候,恰遇到孟逸年,顾时璋和孟逸年本来就是老熟人,叶天卉也想从孟逸年这里探听一点什么消息,大家自然就一起吃了。

    饭桌上,孟逸年饶有兴趣和叶天卉说话,显然想探听消息。

    这就巧了,叶天卉也想探听消息,当下两个人在饭桌上很快聊得投机。

    孟逸年是想探听叶天卉和顾时璋的关系,怎么认识的,他显然很纳闷。

    他不可思议地说:“我们从上学时候就认识了,我从小就知道,他是天生的和尚。”

    叶天卉:“和尚?”

    孟逸年:“人家就像圣僧一样,那是修炼成的佛,对女孩子完全没兴趣,他就不是人!”

    叶天卉其实部分赞同孟逸年的话,上辈子他可是皇帝,当皇帝的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不是捎带手的吗,你不要那些文武百官都恨不得帮你塞。

    结果人家就是没有,成天清心寡欲的。

    这不是和尚是什么?

    再说了,这辈子她主动勾搭,竟然未遂,这还是男人吗?

    这些话叶天卉虽然嘴上不说,不过那眼神很明显,有些谴责地看了眼顾时璋。

    顾时璋微挑眉,疑惑。

    他清心寡欲不喜女色,这哪儿错了吗?

    叶天卉收回目光,继续和孟逸年聊,两个人聊得越发投机,聊他和顾时璋的年少时候,也聊他们的赛马生涯,聊他们曾经的经历。

    顾时璋从旁听着,听着他们的话题开始是孟逸年想试探叶天卉,不过叶天卉顺着这话题,聊到赛马,于是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孟逸年给叶天卉讲赛马,偶尔叶天卉还提问几个问题。

    顾时璋唇角微翘起。

    他想,叶天卉就是这样,她看着就是天底下那个最没心机的,最容易上当的,但事实上浑身都是心眼。

    哪个骗子不长眼想骗她,那必须被她扒一层皮。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聊到了今年的比赛,叶天卉自然钦佩地问起孟逸年,诸如你英国马场的马那么多良驹宝马,必然是要出大风头的了吧。

    孟逸年也就大致讲了讲,原来这次他从英国回来,一共带了六匹马,其中最出色的是一班马海湾金光。

    叶天卉听得海湾金光,心里一动。

    顾时璋给她的资料中详细介绍了海湾金光。

    这海湾金光今年六岁,已经在海外出赛十二次,曾经在英国取得3冠1亚6季1殿的佳绩,同时在英国为期五天的雅士谷赛期中,曾经分别出战了一千二百米的一级赛金禧锦标,以及一千米的二级赛皇席锦标,并分别获得了亚军和冠军的成绩。

    这样的一匹良驹,如今被从英国带到香江,代表孟家出战,这孟家岂不是躺着收钱了?

    叶天卉不动声色,继续聊,孟逸年大致讲了讲自己的马,最后也把话题一转,转到了叶天卉这边。

    叶天卉:“我现在手底下都是老弱病残……”

    她并不太有所谓地道:“能参加就参加,不能参加就不参加,你也知道,除了时璋送给我的拢光,我那黑玫瑰,我那地狱王者,都挺让人头疼的。”

    孟逸年:“你既然能买下地狱王者,那应该有把握驯服吧?”

    这话很试探。

    叶天卉:“挺头疼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孟逸年一听便笑了,他笑看向一旁的顾时璋:“你问时璋,我可从来不敢招惹这种烈性马。”

    显然这个话题孟逸年不愿意接,叶天卉也就罢了,反而提起这次赛季的安排来。

    顾时璋突然道:“这次赛马季的奖金很丰厚,你们两个都要加油了。”

    他这一说,孟逸年和叶天卉全都看过来,疑惑。

    顾时璋:“我忘记和你们说了?”

    叶天卉的眼神便有些凉了,忘记说?

    孟逸年:“什么?”

    顾时璋略沉吟了下,才道:“上次我过去英国办事,恰好遇到了香江赛马会的行政总裁莫先生,曾经聊起来,说是今年赛马会对于奖金要有大变动,不过具体情况需要等赛马会后续的官方宣布了。”

    孟逸年便懂了,显然赛马会目前只是在研究,还没正式出来结论,是以把消息瞒得滴水不露。

    不过顾时璋这时候提起,估计也要正式官宣了。

    叶天卉好奇:“所谓的奖金大变动,是变多,还是变少?”

    她还想着靠着这次,好歹多捞钱,这样也好给大家伙发红包。

    顾时璋轻笑,道:“只要马跑得快,就有很多钱可以拿,机会很多,各种名目的钱。”

    叶天卉:!!!

    很好,她的马,必须跑得快。

    她要发财。

    顾时璋叹,很没办法地道:“你别满脑子只想着奖金。”

    叶天卉:“那我该想什么?”

    顾时璋却笑看着她:“自己动脑子。”

    叶天卉轻哼,嘟哝道:“……怎么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师呢,还要循循善诱不成?”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语的,孟逸年从旁看着,不免感慨。

    他认识顾时璋多年,记忆中的顾时璋一直是矜持轻淡的,无论他和谁再熟悉,也觉得隔着淡淡一层,就好像人家是来下凡历劫的,过几天就回去了,所以无论什么人,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结果现在,竟然突然交了女朋友,关键看他和这女朋友的相处——

    竟然开始斗嘴了!

    更关键的是,人家哪怕拌嘴,那眼神,那说话的语调,都带着几分恋爱的酸甜味!

    就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

    发财暴富,这是叶天卉的梦想。

    如今这个梦想近在咫尺,更得认真规划,好好努力了。

    叶天卉琢磨着顾时璋的话,多少也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现阶段想那么多没用,还是得先驯马。

    她越发筹划着自己自己麾下那几匹马,不容乐观,但是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要训练得当,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来,那几匹马很可能在这次的赛季中给她取得非常不错的成绩。

    而且她研究过赛程安排,正如顾时璋所说,各种名目的比赛很多,不能和那些一班马一起参加国际一等赛,那可以参加低班次的比赛,哪怕奖金少一些,但未必不能赢。

    当然了,为了叶家的口碑,也为了能够成名,一些要紧关键比赛还是要参加的。

    总之必须拿出一些成绩来。

    一时之间,叶天卉摩拳擦掌的,连着几日都泡在马场,和几匹马为伍,陪着他们一起训练。

    一直到这日是星期六,她给大家都放了假,她自己也总算能歇口气。

    而这个时候,江凌枫传来消息,那蛇头李三找到了。

    叶天卉当即让江凌枫帮自己约好了,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之后自己出来叶家,打了一辆计程车出来见那李三。

    昔日她一无所有,带着对香江的向往,从元朗登陆,结果就找上了这蛇头李三。

    如今她已是叶家千金小姐,手中也握有一定的资源,看着咖啡馆门口那探头探脑的李三,自然是别有一番感慨。

    李三走进咖啡馆,乍见到叶天卉显然也是惊讶,更多的是心虚。

    曾经的叶天卉一身土不拉叽的衣服,一看就是内地来的,可是此时,他看着眼前的叶天卉,她身着国际名牌的套装,带着华美的配饰,那气质完全不同,赫然是千金大小姐的气质。

    而她坐在咖啡馆,气定神闲地品着咖啡,倒像是从来都过着这般富贵生活一样。

    如果不是事先已经知道,他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那个大陆妹!

    李三看着叶天卉,心虚,也有些好奇,就那么忐忑地站着。

    叶天卉抬起眼,笑看着道:“李三哥,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李三受宠若惊,没想到得这千金小姐一声“哥”,当下点头道:“劳烦大小姐关心,现在很好,很好。”

    叶天卉便笑道:“很好是吗?是干了多少偷鸡摸狗的事,还是抢了谁家大陆妹的钱?”

    她挑眉:“或者,可是讹了哪个大陆妹做你马子?”

    李三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大小姐,你可别开玩笑,我哪敢,我哪敢!”

    叶天卉:“开个玩笑而已。”

    李三擦汗。

    他心里也是苦。

    他当时可不曾真抢了她的钱,分明是她抢自己的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她抢了自己钱,却还要嘲讽自己抢她钱,遇到她,可真是见了鬼了,亏大了!

    叶天卉让李三坐下,还给他倒了一杯咖啡,之后才道:“其实我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李三疑惑:“什么事?”

    叶天卉:“事成之后,一万港币的报酬。”

    一万港币?

    李三那背脊顿时挺直了,眼睛也瞪大了:“真的假的?”

    叶天卉笑了笑,从包中直接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千港币,二十张红杉鱼,这是订金。”

    李三眼睛亮了,盯着那鼓鼓囊囊的信封。

    叶天卉:“不过我先说好,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你如果敢心存歹念——”

    她轻笑,看着眼前的李三,道:“那我翻遍香江,也会找到你,让你付出代价。”

    这话说得冰冷铿锵,李三顿时想起昔日那悲惨的记忆。

    当时他可是被这大小姐害得在床上躺了五六天!

    他连忙道:“大小姐,不打不成交,你我也是老交情了,你要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了,我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叶天卉:“犬马之劳倒是不必,只是我问你,你在广东可是有几家亲戚?”

    李三点头:“对对对,亲戚!那自然是有。”

    叶天卉:“那几家亲戚可是有些能力,可以帮你从广东带人过来?”

    李三嘿嘿一笑:“我的背景,大小姐都摸得门清,没什么能瞒着你的。”

    叶天卉当然知道这李三的背景,当时她在广东能够拿到李三的信息,那也是因为那边有人接头。

    她满意点头:“好,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从广州接一个人过来香江。”

    李三:“接人?那不是我的老本行吗,这个肯定没问题!”

    叶天卉淡淡地道:“这个人,我需要她活着过来香江,只要活着,缺胳膊断腿也行,但必须活着。”

    李三一听,诧异,诧异叶天卉语调中的凉意,以及不容置疑的霸气。

    他愣了愣,之后忙道:“好,好,大小姐,你说,你说那个人的情况,我帮你找人。”

    ***********

    什么叫釜底抽薪,这就是了。

    她要把叶文茵的亲妈冯素琴拽过来香江。

    冯素琴那些年没少折磨她,纵然她凭着自己的能力,也没太受罪,但她年幼时难免吃哑巴亏,之后又因为种种原因只能忍耐。

    如今她竟要对付叶文茵,自然要冯素琴亲眼看着,看着她机关算尽终究半生期望落空。

    而冯素琴这么一个活生生亲妈的出现,自然也将让叶文茵的位置越发尴尬。

    到时候就算老爷子再多算计,只怕是也不能容忍。

    一个叶文茵的内地亲妈,这意味着将叶文茵的身份血淋淋地扔在台面上了。

    叶天卉对此很满意,就等着这冯素琴从天而降,给叶家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时她又想起叶立轩,他最近出差了,估计还在生她的气。

    不过管他呢,反正她就这么干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间时候,她要下楼,却听到客厅动静,她以为是那叶文茵,便没太上心,结果下楼后才看到竟然是叶立轩。

    叶立轩显然刚进家,推着行李箱,这才刚换了拖鞋。

    一个站在楼梯上,一个站在客厅玄关处,突然遇上,四目相对,叶天卉倒是微怔了下。

    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第59章

    叶天卉静默地看着他,想着自己要不要打个招呼,要不问问什么时候去拜祭母亲?

    谁知道这时候, 恰好叶文茵下楼。

    叶文茵一看到叶立轩, 便忙上前, 惊喜地道:“爹地,你回来了!”

    叶立轩颔首:“嗯,今天的飞机,才到家。”

    叶文茵已经殷勤地接过来叶立轩手中的行李:“爹地,你不是说明天才能到吗, 我还想着过去接你,怎么提前来了?”

    叶立轩:“计划有变。”

    叶文茵:“爹地能提前回来太好了, 爷爷说了, 今晚大家都过去吃,人倒是齐全了。”

    叶立轩点头。

    之后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没理会,假装没看到。

    叶文茵又笑道:“爹地,明天志镡和嘉悦可能过来, 大家一起玩,爷爷还说你恰好不在呢。”

    叶立轩听这话, 明白,顾志镡估计是要正式和叶文茵谈。

    当下道:“我明天休息,正好在家里。”

    他也希望尽快敲定,这样叶文茵顺利订婚,他便不再有什么需要尽的责任, 到时候叶文茵也会搬走。

    叶文茵笑道:“那就行!”

    一时她陪着叶立轩进家, 叶立轩看向叶天卉,待要说话, 谁知道叶文茵却是突然又想起来:“对了,爹地,前几天电话,你不是提起那边天冷吗,说可能下雪,真的下雪了吗?”

    叶立轩摇头:“没。”

    叶文茵:“那就好,要不然我真怕你受凉了,你参加会议到底忙,估计没工夫买御寒的衣服。”

    叶天卉从旁看着,他们久别重逢父慈女孝,真是美好画面。

    她转身就回房了。

    出差竟然给叶文茵打电话?

    很好,很好。

    敢情平时仿佛对她多好,其实人家只惦记那个女儿。

    ********

    当晚,大家都过去老爷子房中用餐,叶老爷子便说起今天过去赛马会,曾经和那边的冯先生见过,也了解了今年赛马会的安排,说是奖金要有大调整。

    叶天卉听到这话,想起顾时璋说的,自然感兴趣。

    家里其他人多少也听到风声,只是不确切,如今全都支楞耳朵听。

    叶老爷子便详细和大家讲,香江赛马会准备调整方案,在本赛季中,赛事奖金会大幅度提高,达到有史以来最高的七亿港元。

    七亿港元?

    这个数字一出,大家都有些震惊,这无论在谁看来都是很大一笔数目了。

    叶立轸从旁凝重地道:“历年单季赛事奖金,可从来没有这么高的增幅,这个增幅也已经创了历史记录。”

    叶老爷子点头:“是,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一时看向叶天卉:“天卉,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叶天卉道:“我虽然初来香江,但也每每看一些经济报刊,大概知道如今的形势,赛马会这次大幅度提高奖金,为的自然不是赛马行业,只怕是要振兴经济,要让赛马打冲锋,提高全民热情,制造经济热点。”

    叶老爷子听这个,赞赏不已,笑道:“天卉虽然才过来香江,但是她这股子钻研的劲儿真值得我们学习,你们看,她现在对香江的经济形势门儿清,这也是嗅觉敏锐!”

    他这么夸叶天卉,大家自然是心思各有不同。

    对此叶天卉很淡定,其实这是顾时璋提醒的,她自己确实只想着挣钱,暂时还没多想。

    顾时璋提醒了,结合平时看的新闻,她仔细一琢磨,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叶老爷子叹道:“前几年金融危机,赛马投注额也受到影响,可以说香江赛马处于历史低迷阶段,这次赛马会也是为了鼓励投注额,为了振兴香江经济,特意提出来这次的新型奖池模式,会设置各种不同班次的赛马,也会有程途赛,更有品牌联盟赛。”

    他笑道:“总之这次比赛花样多,哪怕不是跑前三名的马,只要努力拼搏了,一切都有可能,这也是为了鼓励更多的马参与进来。这种大形势下,我们叶家的马能不能出头,就看这一次了。”

    旁边那叶文彬眼睛已经亮了。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马迷们分到的钱可能更多!全民狂欢见者有份的时候到了!

    他小心地问:“这个消息目前还没发布吧?”

    叶老爷子:“也就这两天了,马上香江的赛马就要热起来,你们都做好准备。”

    一时又问起来:“天卉,文慵,你们的马现在都什么情况了?”

    叶文慵便忙将自己麾下马匹的情况讲了,显然叶文慵手底下也颇有几匹好马。

    其中最看好的一匹是“玄铁十四”的一匹马,那匹马是前几年从英国引进的,曾经在去年香江赛季表现不俗,之后去美国参加了两次国际赛事,如今又重整旗鼓,杀回来香江。

    叶老爷子显然很满意,微颔首,之后又问起叶天卉来。

    叶天卉便大致将自己的情况说了说,旁边叶文敬听了,惊讶:“就那匹地狱王者??那匹马可是最会惹是生非!”

    他这一说,便有不知道谁噗嗤一声笑出来。

    更有人道:“连文敬都知道他的大名,这必是绝世良驹了!”

    对此,叶天卉懒得理会,和叶老爷子大致说了地狱王者的情况:“总之,我认为这匹马拥有强大的潜力,只是需要调理,需要训练。”

    叶老爷子便微皱眉:“这样的一匹马,你需要多少时间调理?如今赛季迫在眉睫,这匹马能用吗?”

    叶天卉道:“爷爷,如今我手下那几匹马,一匹马是从朋友处购置的,是用我自己的资金购置,一匹马是地狱王者,是从屠宰场捞回来的,没花多少钱,还有一匹是怀孕的黑玫瑰,我如今就这几匹马,都是残兵弱将,好不好的,那自然是先用着,能出成绩自然是高兴,不能出成绩,那我也没办法。”

    顾时璋当时把拢光送给了叶天卉,特意给拢光改了临时的名字,当时是想着避免在赛季前引人注意,想着留一个后手,即使在后续训练中,也是尽量保密。

    是以如今叶家只知道叶天卉得了一匹马,但具体花了多少钱,到底是什么来历,叶家人并不清楚,至于外面,那更是藏着。

    就连叶老爷子都不知道拢光的具体情况。

    此时叶老爷子听得,越发皱眉,沉着脸,看向一旁的叶文慵。

    叶文慵却是目瞪口呆。

    他看向叶天卉,有些不敢相信,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说话呢?

    如果说自己排挤她,那确实是排挤了,黑玫瑰确实是大家都不要才扔给她的,可……自己只做了三分,她凭什么夸张成十分?

    这会倒是让他有口难辩!

    周围人见此,也都尴尬地略低下头。

    这是得罪人,这是告状,这是非常直白毫不掩饰的告状,就差直接指着叶文慵的鼻子说:“他排挤我。”

    她但凡婉转一点,叶文慵也不至于这么无言以对。

    叶立轸更是皱眉,他看向叶立轩。

    正常情况下,这当父亲的是不是出来意思两句?

    谁知道叶立轩面色如常,竟仿佛没听到一样,也没有要打听的意思。

    这……

    就在众人的尴尬中,叶老爷子开口问了:“到底怎么回事?”

    叶老爷子的威严下,叶文慵便忙道:“这,这是天卉自己要买的啊!”

    他很快组织了语言:“爷爷,按照规定,天卉有一部分自己可以动用的资金,那匹马也是天卉自己要买的,她自然有她的想法,她要买什么我也不能干涉…至于那黑玫瑰,确实是我分给她的,可是爷爷,黑玫瑰那是上等良驹,上次黑玫瑰的表现你也看到了。”

    叶老爷子也不想听他解释:“所以你只分给天卉一匹怀孕的黑玫瑰?距离比赛也就一个月不到了,她拿着钱,没有马,你想让她今天买马明天打仗后天拿冠军?”

    但凡懂行的都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培养赛马是慢工出细活,都是需要时间的。

    砸钱进去未必出结果,更何况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被一语道破,叶文慵只好继续找补:“爷爷,可是黑玫瑰也是良驹名将,黑玫瑰当时的潜力,大家都看到了,天卉对这匹马也很在行。”

    叶天卉冷眼旁观,自然看出叶文慵此时的无奈。

    对,她就是故意的,既然排挤了,别管一分还是十分,那都是排挤了,就给他告黑状!

    况且老爷子未必不知道,只是装傻罢了,现在就给他挑到明面上来。

    就在这种尴尬中,叶立轸叹了声,假意批评道:“文慵,你这孩子怎么做事的!天卉既然要负责马务,你好歹给几匹好马啊!”

    这时,叶天卉却对叶老爷子道:“爷爷,你也别生气,文慵哥哥也是为了我着想,反正就这几匹马,我随便搞搞就是了,就当练手,我知道他怕我有压力,是好心。”

    好心……

    好心个屁!

    叶文慵听着这话,只觉得正话反话好话赖话都让叶天卉说了。

    不过此时,他也没法,只能勉强就着这话,好歹下坡:“确实想着让天卉先练练手,手底下那些马都有人管着了,都是专业的马务助理在负责,贸然转手,那几匹赛马未必适应。”

    叶天卉也就道:“文慵哥哥考虑周全,爷爷。这事确实不怪文慵哥哥。”

    叶文慵:“……”

    他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大小姐到底唱得什么脸?

    老爷子见此,却笑呵呵地道:“还是天卉懂事。”

    叶立轸从旁,附和道:“对,对,天卉就是懂事,比家里其他孩子强多了……”

    心里却想着,这小女孩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开始就知道了,现在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天卉自然察觉到了叶立轸那心思。

    不过对付不是好东西的人,干嘛要当好东西,看他们尴尬的样子,她还挺高兴的。

    这个话题就此过去,叶老爷子又提起第二天顾家几个后辈过来,让叶家几个在家招待招待什么的,大家自然都应着。

    少顷,年轻辈的陆续散了,叶天卉被老爷子留下来说话。

    叶立轩本来要留下,谁知道老爷子却道:“你先回去吧。”

    叶立轩看了眼旁边叶天卉,道:“爸爸,等会我和天卉有话要谈。”

    对此,叶天卉只当没听到。

    老爷子直接轰叶立轩:“你走吧,你闺女多大了,还要你陪着,人家稀罕你陪着吗,我又不能吃了她!”

    叶立轩见此,只好起身,却是道:“爸,她还小,刚才太胡闹了,不过她也不是故意要告文慵的状,只是藏不住话罢了。”

    老爷子摆手,示意他走,叶立轩看叶天卉,却见她紧绷小脸,很是冷漠的样子,当下只好先走。

    叶文茵其实也想留在这里,她想听听老爷子说什么,不过仿佛没什么理由,她插不上话题,也就只好跟着叶立轩回去了。

    叶天卉淡看着他们父女的背影,便酸溜溜的。

    叶老爷子品了一口×,却是笑呵呵地道:“怎么了,和你爹地闹别扭了?”

    叶天卉很淡然的样子:“没有。”

    叶老爷子摇头,嘲笑:“你看看他,生怕我说你,刚才还想替你找补呢!他就是太操心你了!”

    叶天卉不领情:“他就随口说说,关我什么事。”

    老爷子:“对,他没脑子,你比他强多了,你用得着他操心吗?”

    这话叶天卉爱听。

    这就是一拖后腿的爹!

    老爷子叹:“不过呢,父女没有隔夜仇,别闹这种别扭了,你爹地还是疼你的,他知道你过去受了苦,是想着弥补你,纵然他那性子有时候太倔,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是你父亲,你——”

    叶老爷子想说“你多包容一些”,不过话说到一半就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该劝一个当爹的包容女儿吗,怎么现在让一个女儿包容爹地?

    他拧了拧眉,到底是道:“你多体谅他嘛。”

    体谅他?

    可真真是天底下头一份的大少爷!

    叶天卉:“爷爷,他是当爹的,要学习体谅,他得先给我做一个示范,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学不会就别指望我会。”

    叶老爷子一愣,之后便忍不住笑了:“你啊你,你爹怎么生了你呢!”

    **********

    叶天卉知道自己犯不着和叶立轩计较,但是,凭什么他出差不给自己打电话,却给叶文茵打电话?

    叶文茵故意在自己面前那么说就是显摆。

    他给了叶文茵机会显摆,她当然不舒服。

    对于她来说,他对叶文茵的任何慈悲都是刺眼的!

    更何况是这种温情脉脉的关心,简直了!

    叶天卉磨牙,想着一拍两散好了,赶紧一拍两散。

    谁知道她走上楼,刚要回自己房间时,叶立轩却叫住了她。

    叶天卉没太有好气:“什么事?”

    叶立轩:“有件事需要和你谈谈。”

    叶天卉不太乐意地道:“爹地,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吧。”

    叶立轩:“你过来一下我书房。”

    叶天卉:“爹地,这么晚了,我都十八岁了,你动不动让我去你书房,合适吗?就算亲生女儿,你也得讲究讲究吧?”

    叶立轩眸中泛起一丝尴尬,他皱眉。

    叶天卉看他这样,却笑了,她故意冲他摆摆手:“我先回房了,晚安!”

    她回到自己房间,再没出去。

    不想搭理就是不想搭理!

    到了第二天早间时候吃早餐,叶立轩仿佛还想和她说话,不过她一概冷脸,拒绝沟通。

    有什么好谈的呢,总不能现在要给她那铺子吧。

    哼,她不稀罕了!

    ——如果真要给,直接拿出来放她手边就是了,还用谈嘛…

    吃过早餐,大家一起过去老爷子那块,却见顾家几个晚辈已经到了,有顾志镡,顾嘉悦,还有顾家另外两个子弟。

    叶天卉看着其中一位,多少觉得眼熟,之后听到介绍,说他叫顾志铭。

    她便顿时想起来了,这是某个马经节目的主持人,评说幽默风趣,观点锐利独到,她也看过他一些评说,他还是有些东西的。

    她不免有些好奇,便多看了他好几眼,想着回头有时间可以和对方聊聊。

    这时候,顾志铭也恰好看过来,四目相对间,顾志铭对叶天卉轻笑了下。

    叶天卉微颔首,也抿唇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而这个时候,一旁正和叶文茵说话的顾志镡,却是暗暗地看向叶天卉的方向。

    最近他虽然没有见到叶天卉,但其实一直在暗暗关注着她,他知道叶天卉赢了,如今已经接管叶氏马务公司的工作了。

    他自然是替叶天卉高兴的,又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错,她果然注定大放光芒。

    来之前他已经和自己的母亲聊过,母亲对叶天卉也是颇为欣赏的,他听了,心中大定,感觉迎娶叶天卉的阻碍已经扫除了大半。

    他想着这次过来一定要和叶天卉说清楚,最好是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再问问叶老爷子的意思,如果老爷子没意见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可以成了。

    今天过来,他是和顾嘉悦一起过来的,过来后顾嘉悦便亲热的拉着叶文茵说话,他也没法,只好故作姿态的在那里和叶文茵说话,不过眼睛是时不时的关注着叶天卉的。

    开始的时候叶天卉并没有注意他的样子,这让他心里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他便感觉到,叶天卉的视线好像投向他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这种被心上人暗暗关注着的感觉让顾志镡脸红,他耳根发烫,觉得这就仿佛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和叶天卉的小默契。

    他越发藏着自己的心事,偷偷看向叶天卉。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叶天卉竟然抿了抿唇,冲着自己的方向一笑。

    那一笑,清澈温柔,让他瞬间心跳加速。

    她笑了,她对自己笑了。

    看来她也知道今天这次聚会是为了什么,他们的事即将敲定,而她是愿意的。

    顾志镡便觉整个人都是飘的,快乐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这一切实在是太美妙了!

    就在这个时候,二太太过来了,她笑呵呵地招呼着大家,和大家聊了几句,提议年轻人过去花园打球。

    老爷子点头道:“对,你们过去打网球吧,我看着你们打也觉得有意思。”

    老爷子都这么发话了,时众人全都出去花园里,叶天卉自然也跟着出去了。

    叶家花园各种体育设施都是齐全的,有网游有游泳池,不过现在天稍微凉了,游泳池里的水已经没了,只有些许的杂叶,被风一吹,簌簌作响。

    网球是双打,二对二的,组队的时候,顾志镡自告奋勇和叶天卉一组,对此叶天卉倒是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只是打个球而已。

    如今她也不太讨厌顾志镡,不会见到他就想揍那种。

    而对面的组队恰好是叶文茵和顾志铭。

    叶文茵换上了运动服,笑着说:“天卉你会打网球吗?”

    叶天卉:“从来没有打过,麻烦你们给我说一下规则吧。”

    她这一说,大家都疑惑地看过来。

    不知道规则?那她还参与打球做什么?

    顾志铭见此,便笑着说:“我来和你讲吧。”

    谁知道顾志镡已经自告奋勇:“没关系,我来讲吧。”

    叶天卉自然是谁讲都行,于是顾志镡便给叶天卉讲起网球规则,顾志镡说话倒是口齿伶俐,逻辑也清楚,很快就把规则给她讲得清清楚楚。

    顾志镡:“记住了吗?你有什么不懂的?”

    叶天卉:“没什么不懂的,那我们开始吧。”

    她在国内打过乒乓球,现在看,其实无非是球类,都是你拍过去我拍过来,规则细节不同而已。

    顾志镡安慰叶天卉:“天卉,你是第一次打,打输了也没有关系,不用担心。”

    叶天卉纳闷地看了眼顾志镡:“打输?我为什么要输?”

    这还没打呢,就说她输?

    对面的顾志铭听到这话,笑了:“没关系,我们随便打吧,友情第一比赛第二。”

    叶文茵见此,不免好笑,想着这两兄弟都对叶天卉挺热络的?不过也行,她要丢人现眼,那就让她随便吧!

    她自然是要赢的。

    这时候,比赛开始了,双方打得你来我往。

    显然顾志铭是想让着叶天卉的,顾志镡也有些担心叶天卉不会打而丢面子。

    而最开始,叶天卉确实不太熟稔,不过几个来回后,她就上手了。

    她反应敏捷,身手灵活,跳跃力惊人,这简直——

    太精彩了!

    而在场其他人等最开始自然是不看好的,等几个回合后,大家就面面相觑了。

    最开始的不懂规则看起来不是装的,但现在这速度,这力量,简直是专业级别的!

    她这么厉害!

    叶老爷子也是不可思议:“天卉这球技绝了。”

    旁边二太太看着叶天卉,暗暗拧眉,不过嘴上却是笑着道:“是,她这样子真好看。”

    叶文茵更是惊讶,她网球打得好,但她发现自己完全和对面的叶天卉没法比,这叶天卉竟然很快学会了假动作,或者突然来一个反手切球。

    那球拍在她手中简直跟个小玩意儿一样,被她玩得特别溜,她什么时候转拍的什么时候切换的,她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打到最后,等于顾志镡顾志铭和叶文茵三个人都成了她的陪衬,叶天卉一个人独霸全场!

    至于旁边几个顾家叶家子孙,也全都看傻了,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跑过去丢人现眼了。

    他们比起叶天卉那是远远不如!

    这——

    她以前真的不懂网球吗?

    顾志镡虽然成了陪衬,前跑后颠的,但却是美滋滋的,简直心花怒放了。

    他一心只觉得叶天卉好,她好她好她最好!

    而自己即将和她拍拖,那种感觉真是幸福极了!

    一场比赛结束,叶天卉大获全胜,老爷子笑着道:“天卉的球技实在太好了,这是专门练过吗?”

    叶天卉笑道:“我在内地时候只打过乒乓球,没有打过这个,不过我觉得技巧上差不多,关键是考验反应能力敏捷能力还有速度。”

    这些她当然不差了,上辈子的一些训练还铭刻在骨子里,学明白规则,她马上就是顶尖高手。

    叶老爷子笑道:“你们都和天卉打打。”

    他这一声令下,让众人多少有些胆怯,不过也没办法,只好壮着胆子纷纷上前要和叶天卉打,叶天卉挥拍如风,反应敏捷,打起球来快狠准,一众兄弟姐妹全都被打了一个落花流水,哀嚎不已。

    叶立轩站在落地窗前,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打球的孩子们。

    这里面是最惹眼的自然是叶天卉。

    她穿着一身淡蓝休闲运动装,跳跃间动作流畅轻盈,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英姿洒脱。

    这让他想起那一天,就在马路边,她奔跑的样子。

    这个小姑娘就是这样,跌宕流丽,生机勃勃,浑身充满着怒放的活力。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便记起那一晚叶天卉的话。

    正如那一日她说的话,她就是野心勃勃,就是不加掩饰,就是有着无人能与之争锋的锐气。

    她就如同寒冬的青天红日,鲜明耀眼,如火如荼。

    于是,叶立轩被一种无奈的自卑感扼住。

    他想,叶天卉是对的,他根本不配。

    比起这样的女儿,自己竟然是如此浅薄无知,眼界是如此狭隘闭塞。

    自己实在大错特错。

    甚至,其实自己对她义正言辞的那些指责,不过是无能的愤怒罢了。

    因为她不相信自己,她利用自己,她没有对自己坦诚心扉,所以自己恼怒了。

    他是如此自私,他恼羞成怒便开始不择言辞,说出那么多不好听的话让自己好受。

    现在,她生自己的气了,理都不理自己这个当爹的了。

    他就这么看着窗外,蹙眉想着,这样的女儿,现在该怎么哄她高兴呢?

    第60章

    这时候, 一阵风吹起来,细叶大榕树哗哗作响。

    老爷子觉得寒凉,年纪大了也容易累, 便打算回去了, 一群年轻人们各自打各自的, 也有从旁玩游戏的。

    叶天卉还在打球,网球打得激烈,叶文茵和顾志铭败下阵后,顾嘉悦显然不服气,她拉了一个堂弟过来比试, 顾志镡见此,满脸骄傲:“你和我们比肯定输吧。”

    顾嘉悦脸色就不好看, 她咬唇暗暗瞪了顾志镡一眼, 这什么人,向着外人!

    当下顾嘉悦不吭声,暗暗较劲,是想赢的。

    叶天卉也很快发现, 这对顾家子弟实力不俗,竟然是有些能耐的, 看来人家并不是单纯的绣花枕头,她也专心对付。

    打球这种事,她自然没有输的道理,所以几个回合后,顾嘉悦明显露出败相, 她显然是不服气, 施展自己的技能,在发球上故意做了手脚, 故意让那球擦网。

    擦网的球,就看叶天卉能不能救起。

    她若救不起,就算自己擦网了那又如何,反正她就是不行。

    众人见那球擦网而来,自然也都提心,一时睁大眼睛看着。

    却见叶天卉凌空一跃,以一个优美且不可思议的弧度,竟然稳稳地将那球救起来。

    一时众人越发惊叹,这应激能力,这二次启动能力简直绝了,这还是人吗?!

    叶天卉赢得漂亮,她运动了这半晌,也有些累了,这时候女佣端来了各类茶点水果,她便坐过去石桌旁,喝口水,边喝水边看别人打球。

    她刚坐下,顾志铭就走到了她身边也坐下,她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显然顾志铭对她是颇感兴趣的,笑着提起来她赢了的三次班际赛:

    “你能三赌三赢,这眼力非同一般,我在赛马领域钻研多年也做不到你这种眼力,实在是佩服。”

    叶天卉笑道:“也没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也有运气。”

    她喝了口可乐,道:“我若能逢赌必赢,那早就发大财了,有时候也是靠那么几分运气罢了。”

    顾志铭笑道:“还是有实力的,九分实力加最后那一分运气。”

    叶天卉:“差不多吧。”

    叶天卉对顾志铭的工作感兴趣,笑着问起马经电视节目的课题,顾志铭每周都会就赛马的一个主题进行详细讲解,也会对如今香江的知名赛马进行评析,叶天卉有些问题正好趁机问问,一时两个人倒是相谈甚欢。

    谁知道正聊着,那顾志镡突然过来了,道:“天卉,她们说要过去看看那几只鸟儿,一起去看吗?”

    叶家花园里不只养些花草,也养鸟儿,都是名贵的品种,有几只鹦鹉更是漂亮又机灵。

    不过叶天卉并不太感兴趣,她看了眼顾志镡:“志镡,谢谢,不过不用了,你们去看吧。”

    顾志镡听着,自然失望,正待要说什么,谁知道叶天卉已经继续和顾志铭说话,顾志铭正给她讲国际马术比赛,讲马术比赛和速度赛的区别,还说起马术比赛进入奥运会等。

    叶天卉听得津津有味,她知道奥运会:“我记得三十年代时候,我们中国有一个运动员就曾经远跨重洋过去美国参加奥运会吧?”

    她只记得在哪里旧报纸上看到过这件事的报道,当时印象很深刻,也有些好奇,那对她来说毕竟是一个遥远的世界。

    顾志铭道:“是的,这个人叫刘长春,是中国参加奥运会的第一个人。”

    他顿了顿,才道:“当时日本盘踞于东三省,扶持伪满洲国,为了能够在国际上获得地位,这伪满洲国便想前往美国参加奥运会,并大造宣传声势。”

    这些对叶天卉来说自然有些陌生,她看到的那篇报道已经泛黄,且都是简单采访,并没有这么详细。

    她猜测道:“所以当时这伪满洲国想借由参加奥运会来获得国际社会认可,一旦他们以独立国家的身份参加了奥运会,那他们以后可能就更有理由站稳脚跟了?”

    虽然时代限制,内地各种书籍缺乏,但是她利用各种机会搜罗了历史书籍来读,结合上辈子的一些经验,自然能把这种事看得清楚。

    看似是体育竞技,其实背后就是正当名誉权之争。

    这就像之前某个潘邦小国的旁支杀了当时国主来篡位,第一件事就是带上贡品派了使者过来大昭国,其实就是为了得到大昭国的认可,一旦大昭国回应了,甚至册封了,那篡位的旁支名分也就定了。

    无论什么时代,一个政权都要讲究一个名分,没有名分就很难立足。

    顾志铭眸中泛起激赏:“是,你说得没错,所以那一届奥运会,当时的中国必须派人参加,绝对不能让伪满洲国以中国名义参加,所以这不是体育之争,而是中华国运之争。”

    叶天卉颔首:“明白了。”

    顾志铭:“那刘长春先生其实天分极佳,只可惜他来得太晚了,一路舟车劳顿未曾休整,关山万里,单刀赴会,仓促之中参加比赛,以微弱差异不曾进入决赛,留下了遗憾。”

    叶天卉虽然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但是此时听得顾志铭说,还是有些遗憾。

    她那朝代在这中华大地虽然未曾留下痕迹,但也都是黄河水哺育出的子民,与如今的中国无论是文化还是地理甚至一些历史都是一样的,可谓是同根同源,面对那白皮肤的卷毛西洋人,她自然希望这中华大地的儿女能够一展雄风。

    她叹道:“确实可惜,不过他能代表我们中华民族前去参赛,已经足够了,至少让那伪满洲国的阴谋不能得逞。”

    顾志铭点头:“是,当时刘长春先生旅途遥远,时间紧迫,抵达美国时身体虚弱,疲惫不堪,且整个代表队只有两个人,为了能够壮大声势,便找了几位华侨一起参加开幕式——”

    他顿了顿,道:“其中一位华侨就是我的堂爷爷,当时他恰好在美国洛杉矶。”

    叶天卉意外:“原来这样。”

    不过细想也不奇怪,顾家早些年根基在新加坡,在其它各国也有一些资产,当时的顾家心系国内,前去接应故国的选手并参与当时的代表队倒是也情理之中。

    顾志铭:“大概在二十多年前,其实当时内地也参加过一次奥运会,之后就没了,也挺可惜的。”

    提到这个,他苦笑一声:“因为马术比赛进入奥运会项目,所以我这几年也在关注,前几年奥运会我还特意作为嘉宾过去参与解说,不过确实没办法,那里飘着别国的国旗,却没有我们的,希望有生之年我们能看到一些改变吧。”

    顾志镡听他们讲着这个的时候,其实并没什么兴趣,他满心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竟然和顾志铭聊得热火朝天,顾志铭还要和她提起这些,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志铭竟然要和自己争?

    至于叶天卉,她难道不懂吗,要和她谈的是自己,不是顾志铭,她这样和顾志铭说话算是什么意思?

    而叶天卉和顾志铭聊得正欢,一抬头见顾志镡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的,也不走,也不说话,她难免纳闷:

    “志镡,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顾志镡听着这话,扯唇,嘲讽地笑了笑:“行,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他转身就走。

    心里却想着,他生气了。

    是真的生气了!

    她如果不好好哄着自己,自己定然是不会原谅她的!

    那就先不要谈了,先抻着她,等她反思好了再说!

    **********

    叶立轩在人群中寻找了女儿的影子,却不见了。

    他看过去,却见雕花铁栅栏旁的拱形亭下,那顾志镡正站在叶天卉身边,仿佛在和叶天卉说话。

    旁边则是顾志铭。

    他顿时皱眉。

    老爷子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但是顾志镡他是不太能看得上的,这小子毛毛躁躁的,哪里能配自己女儿?

    他看着顾志镡和女儿说话的样子,两个人好像说得很认真,顾志镡好像脸都红了?

    他不免沉吟着,想着女儿那个男朋友。

    无论如何,他是不要女儿嫁给这个什么顾志镡的。

    *****

    叶天卉和顾志铭聊了一番后,又被顾家另一个孙子叫过去打球,那孩子显然精通网球,不太服输,竟然来挑战她,叶天卉毫不客气,给他来了一个绝杀,打了他一个心服口服。

    她赢了,心情不错,这时候也口渴了,便干脆不打了,回去了自家客厅。

    她从冰箱捏着一个大可乐上楼梯,噔噔噔爬上楼梯后,她就要回去自己房间,谁知道一转身就看到站在落地窗前下的那道身影。

    古朴的墨绿色窗棂吊下一枝藤花,光线透进来,映出一片暖红。

    他一身白色休闲西装,身影颀长,犹如滴墨在水中,成为一道黑白逦迤的影子

    她脚步顿住。

    想走开,但又没动。

    他显然在等着自己。

    她抿了抿唇,捏着手中的可乐瓶子:“怎么啦,有事吗?”

    语气并不太友好,甚至带着一点点赌气的意味。

    叶立轩:“过来,我们聊一聊吧。”

    叶天卉神情淡淡的:“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

    叶立轩看着她那生疏的样子,分明是有些恼他。

    他温声道:“父女没有隔夜仇,你有什么气恼的,我们可以谈一谈。”

    叶天卉想起昨天叶文茵的挑衅,便哼了声,一脸傲娇的样子:“我可记得你说的话,我嫌贫爱富我势力虚荣,我贪财逐利我满口谎言。”

    听这话,叶立轩轻拧眉:“你的记性还不错,我说的话你一字不落地记着。”

    叶天卉:“那当然了,因为痛得狠,所以记得牢。”

    叶立轩:“那你怎么不记得家庭医生的吩咐,你要调养身体,要补充营养,你忘了吗?”

    叶天卉:“……”

    她耸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自己现在在生他的气,难道他不应该哄一哄自己吗?竟然还想管着自己?

    这是怎么当别人爹的,他到底会不会哄孩子?

    叶立轩走上前,从叶天卉手中接过了那可乐瓶子,之后握着她的手:“过来。”

    叶天卉心不甘情不愿:“你不要拉我的手,我都这么大了,大姑娘了,你就算是我爹也请你避讳下,男女授受不亲。”

    叶立轩好笑又好气,他昨晚已经被她拿这话拿捏过了,如今自然不上她这当,当下直接道:“你少给我掰扯这些,怎么,你是我女儿,我还不能和你谈话了?我还不能握你手了?”

    说着,他直接拉了她走到露台。

    叶天卉被他这么握着手,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倒也没挣扎。

    叶立轩让她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

    坐定后,他温声道:“你要喝点东西吗?”

    叶天卉满脸写着不情愿:“不了。”

    叶立轩笑望着叶天卉:“好,那说正事,首先我必须承认,那一天我说的话不合适,天卉,我郑重向你道歉,是我自己太浅薄,你看得比我远,想得也比我多,这点上,我永远都不如你。”

    叶天卉听着他竟然道歉,看着他,很没办法地叹了声。

    之后,她才道:“爹地,你既然道歉了,我就不说什么了。”

    叶立轩笑着:“那你原谅我了?”

    叶天卉:“不原谅又能怎么着?”

    她叹了声,生无可恋地道:“其实你也不是第一次向我道歉,我都习惯了,有些人总是能一错再错,没办法,改不了的,反正做错了大不了就道歉。”

    这嘲讽的……

    叶立轩苦笑一声:“其实我的意思是,这辈子我们既然成为父女,这就是前生修来的缘分,我们应该珍惜。”

    叶天卉:“可是我前生肯定没有你,你也不是我修来的缘分啊!”

    她上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一号人。

    就算有,这种人也早被她踢一边去了。

    叶立轩不和她抬杠,继续道:“也许我们相互并不够理解,但是一切都可以慢慢来,是不是?”

    叶天卉抬起眼看叶立轩。

    于是叶立轩便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打量着自己。

    叶天卉再次叹了声,摇头,很是无奈地道:“其实……你如果肯承认错误向我道歉的话,那我也不至于非要记恨你,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当女儿的,何必和当爹的一般见识,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叶立轩:“这是真的可以原谅我,不生我的气了?”

    叶天卉:“当然了,我又不是那种爱记恨的人,这么一点事,我还不至于放心上。”

    叶立轩便笑了:“好,那我们结束冷战。”

    然而叶天卉看着他,却问:“不过有一件事,我得问问。”

    叶立轩:“嗯?”

    叶天卉:“那铺子呢,你还要不要给我?”

    叶立轩:“……”

    他苦笑:“给,当然给,我敢不给你吗?我已经准备好了手续,回头就让助理带着你去办,除了这些,我再给你提提信用卡的额度,可以吧?”

    叶天卉便笑了:“这就对了,你看看你,除了我,你还有别的血脉吗?你的东西不都是我的吗,对不对,难道你还能便宜了外人?”

    叶立轩:“……好像是这个道理。”

    叶天卉:“这不就得了嘛,反正我看你这性子这么差,也没女人会喜欢你了,你肯定也生不出新孩子!”

    她看着他,叹了声:“所以,你就我这一孩子,为了避免等你老了我把你赶出家门,你也该知道自己怎么办吧?你难道还能指望那叶文茵?人家能给你养老送终吗?别傻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认清现实,你但凡没钱,不是叶家儿子,人家早把你踢一边去了!”

    叶立轩哑然失笑。

    之后他笑看着她道:“没关系,我自然不可能指望她来替我养老,其实等我老了,你也不用管我,我可以去住养老院,然后我再把我的财产都给你,行了吧?”

    叶天卉:“那都多少年后了。”

    谁知道将来怎么着呢。

    叶立轩却收敛了笑,道:“还有一件你会很喜欢的事,我需要和你提一下。”

    叶天卉:“嗯?”

    叶立轩:“其实昨晚就想和你说,谁知道你理都不理我,倒是耽误了。”

    叶天卉拧眉:“什么事?”

    叶立轩这才道:“你知道,你还有一个姑母吧?”

    叶天卉:“嗯,爷爷提过。”

    那天一口气见了那么多叶家各房,以及叶家亲戚,她爷爷提过这个姑母,说是嫁到陶家,如今在美国陪着丈夫治病,一时没工夫腾出时间来。

    这姑母是唯一和叶立轩一母同胞的,按照过去说法,这是嫡亲。

    叶立轩笑道:“她知道你认祖归宗的消息,自然很高兴,她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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