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天叶文慵召开马务公司会议, 叶天卉也过去公司开会,现在赛季马上要开始,叶氏公司属下的赛马都已经开始报名。

    不过因为赛季的赛程还待公布, 是以哪匹马参加哪场比赛, 整体策略安排, 这些都需要等具体赛程公布。

    叶天卉多少感觉,叶文慵估计已经提前拿到了赛程,自己私底下开始研究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的问题。

    开会时候,叶文慵随口问起来:“天卉, 现在我们要选参赛马了,得开始报名了, 你那匹地狱王者训练得怎么样了?”

    叶天卉:“还挺好的, 现在已经可以上缰绳了,也知道听从骑师号令了,我觉得进步很大。”

    她这话一出,好几个骑师都面面相觑, 大家脸上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意思。

    毕竟叶天卉所说的这些进步,这是每一匹马本来就该有的, 是最基础的,结果也值得她拿来说事?

    叶文慵听这话也放心了,看来那匹地狱王者不足为惧了

    叶天卉其实也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如果遮遮掩掩的,大家反而怀疑,会探究一番, 现在直接报上训练进度, 众人也就不多想了。

    显然,从最坏的角度考虑问题, 叶文慵想最大角色削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赢,但是他不想让叶天卉出风头。

    是以现阶段,叶天卉要的是,让叶文慵赶紧给自己把地狱王者给报名了,好歹先争取这个机会。

    叶文慵略沉吟了下,却是道:“但是你其他两匹马已经占了两个参赛名额,如果地狱王者也报名的话,那我们的机会就更少了。”

    叶天卉:“什么意思,意思是我只有两个名额?”

    她呵呵了声:“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得问问老爷子去了。”

    叶文慵忙道:“你急什么,这不是我们在商量吗?你也不能凡事都找老爷子告状是吧?”

    叶天卉当然不想找老爷子告状,告状顶个屁用。

    关键是吓唬吓唬他叶文慵罢了。

    当下她看他万事好商量的样子,便就坡下驴:“好,文慵哥哥,你说这名额怎么办吧,我这不是听你的嘛?”

    叶文慵这才道:“其实我是想着,如果贸然给地狱王者报名,我手底下的骑师也不能服气,你的地狱王者固然不需要太优秀,毕竟那是你的马,我应该给你这个名额,但是也不能太差,不然拉出去,最后还不是丢我们叶家的人?”

    叶天卉:“所以?”

    叶文慵道:“所以我考虑让地狱王者参加一场比赛,就普通的三班马比赛,只要它赢了,这个机会就是它的,到时候我也好歹能按下那些骑师,免得他们怨念太大,你说是不是?”

    叶天卉听着,自然明白,这所谓的“三班马”比赛怕是内有玄机。

    不过如今的她也在想着,地狱王者应该接受一定的考验了。

    如果它做不到,那很可能这个赛季也就只能放弃了。

    当下也就道:“可以,你说吧,哪场比赛?”

    叶文慵微颔首,之后才道:“明天有个三班马的比赛,让地狱王者试试吧?”

    叶天卉:“三班马?”

    她并没着急答应。

    杨助理给叶天卉使眼色。

    叶天卉只做不知,道:“也行。”

    杨助理无奈:“天卉小姐,是不是应该看看明天这场三班马的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叶文慵听此,便瞥了一眼杨助理,道:“这事还是得让天卉定夺,时间紧急。”

    叶天卉:“那就这么定了,就让地狱王者参加明天的三班马比赛吧。”

    杨助理神情便有些无奈,不过他当人助理的,也不好说什么。

    叶文慵见此便笑了:“行,如果赢了,那我们就给地狱王者一个名额,如果输了,这个名额给别人了。”

    叶天卉:“好。”

    于是稍后开会,叶文慵便向麾下其他其实宣布了这件事。

    叶天卉可以明确地感觉到,众骑师听到这个,脸上都露出看热闹的意思。

    显然,他们并不认为地狱王者能赢,他们认为那个参赛名额肯定要落到他们头上了,一个个甚至可能谋划着怎么争取那个名额了。

    回到办公室,叶天卉看向欲言又止的杨助理:“怎么了?”

    杨助理:“明天那场比赛,并不轻松,地狱王者几乎不可能赢。”

    其实叶天卉对于今天杨助理的表现还算满意,至少他还是想提醒自己的。

    看来这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哪艘船上。

    在这种每年一度的赛马季,就是一场赛马界的狂欢,如果赢了,每个人都有高额奖金,运气好一辈子都不用愁,杨助理脑子很清楚,知道自己要吃哪碗饭,不至于吃里扒外。

    对此她还是满意的,毕竟她也要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

    她问杨助理:“明天的比赛,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来分析下吧。”

    杨助理道:“明天虽然只是普通的三班马比赛,但是有一匹马却是必胜,那匹马便是宁家自美国买来的Palace music。”

    叶天卉:“哦。”

    叶天卉知道Palace music。

    这匹马是孟家自美国知名拍卖会买来的,它是美国名马Danzig的儿子,曾经在美国赛马中获得了骄人的成绩,之后配种三连冠名马Man o' War,由此有了Palace music。

    显然,宁家花费重金购置了Palace music,如今这Palace music也才刚满三岁,已经在几次班际赛中初试啼声,成绩傲人。

    这匹小公马系出名门,屡战屡胜,自然是一身傲气,听说脾气也不太好。

    如今宁家也想在赛季之前为这匹小公马参加各种类型的比赛,增加临场经验,显然这次三班马比赛,小公马将会身负重磅参加,也算是对这匹小公马的试炼。

    叶天卉笑了下:“地狱王者对上Palace music,也挺有意思的。”

    一个桀骜不驯暴躁难驯,一个矜贵高傲系出名门,双方马主都存着对自己赛马的试炼之心,这两匹马遇上,也挺有看头。

    杨助理看着叶天卉那颇有兴味的样子,叹了声:“我知道现在地狱王者改善很多,但是那匹Palace music,实在是难缠,它的实力强大,哪怕在高磅重的负载下,地狱王者只怕也难赢。”

    显然杨助理对地狱王者也是有一些期待的,只要报名上去,总归有可能。

    但是如果地狱王者要赢Palace music,那就绝不可能,那地狱王者就失去了这次的名额。

    叶天卉此时的地狱王者已经治愈了心理的伤害,并且在跑道上初步感觉到了愉悦感,它的天性已经开始显露,但要想激发出更大的潜力,它需要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多样性。

    它以为它如何出色,它甚至开始骄傲,那它现在就需要来自年轻小公马的挑衅,让它明白,它需要扬起蹄子,奋起直追。

    所以叶天卉是想试试,让地狱王者去迎战那个傲慢名贵的Palace music。

    赢了,那将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输了,那就缩回去,卧薪尝胆,从头再来。

    这样他们也可以反思一下自己的训练方式,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看看怎么改进。

    不过对于杨助理,她并没解释太多,只是让杨助理安排第二天的比赛。

    等杨助理出去,她一个电话打给了老周,提起明天的比赛。

    老周仔细想了想,也是赞同:“那匹Palace music我知道,可以试试,也许会输,但我觉得还是有可能赢的。”

    一时两个人仔细谈了谈,谈着明天的策略,也谈起骑师来。

    老周犹豫了下,选择了陈综万。

    他觉得林见泉的临战经验还是不足,想让陈综万驾驭地狱王者出战。

    叶天卉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老周和两位骑师接触更多,老周也更清楚地狱王者的脾性。

    当下老周自然连忙去安排了,叶天卉挂了电话,这时候杨助理已经找来了Palace musi相关资料,有喂养资料,也有比赛培训资料。

    叶天卉满意地谢过,拿过来仔细研究了一番。

    这么看着间,电话响起来了。

    叶天卉接过来,却是顾时璋。

    这几天叶天卉忙,顾时璋估计因为脸上的伤,也不怎么露面,是以都没怎么见过,不过两个人每天都会通电话。

    有时候一聊就是半小时,感情越发增进,喜欢得很,恨不得一直说话才好。

    电话里,顾时璋的声音温润好听,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今天你有时间吗?”

    叶天卉:“怎么,想约我?你脸上好了?肯出门了?”

    顾时璋轻哼一声:“你就是幸灾乐祸。”

    叶天卉便笑:“哪有呢,我一想起来就心疼你!”

    顾时璋:“行了,小骗子,别言不由衷了。说正经的,附近开了一家餐厅,味道不错,带你去尝尝?”

    叶天卉想起自己和叶立轩的约定:“还是不要了,我打算过去接我爹地,到时候估计在我爹地一起吃。”

    顾时璋听着这话,略顿了一下,没什么情绪地道:“你们父女的感情最近不错。”

    叶天卉笑道:“那当然了,我爹地嘛。”

    顾时璋听着,心里却并不是滋味。

    最开始她到香江,是他先认识她的,也一直小心地帮衬着她,那个时候她根本没这爹地,这爹地也没为她做过什么,甚至还把她赶下车。

    如今他们父女相认了,倒是亲密无间的样子,看得人心里泛酸。

    叶天卉多少感觉到了顾时璋的情绪,便道:“时璋,你不要多想,其实最近我也想多哄哄他,让他开心,这样子他才会同意我们的事情嘛,你说对不对?”

    顾时璋却道:“过一段我想过去你们家,拜访叶老爷子,你觉得如何?”

    叶天卉:“拜访我爷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顾时璋略沉吟了下,道:“他是你的父亲,我自然是尊重他的,所以希望征得他的同意,这样你也不会为难。但是如果他态度继续强硬下去,那我难免想着走老爷子那条路,我并不是没办法,只是不愿意让你难受而已。”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找叶老爷子谈谈,把我们的事情正式公布一下。”

    叶天卉听了这话,却是有些忐忑:“公布?这么快就要正式公布吗?”

    她当然明白,私底下拍拖谈恋爱是一码事,但是正式公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式公布,那就是家族和家族之间的事,那两个人就彻底栓死了,再也没有反悔余地,一旦反悔,那就是伤及两家交情,这对于叶天卉来说自然是不想的。

    顾时璋自然感觉到了她的退缩,微挑眉:“怎么了?你不想正式公布我们的关系,你想和我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偷偷摸摸的?”

    叶天卉多少有些心虚。

    她自然是喜欢顾时璋的,也对如今这段关系充满向往,但是两个人之间还存在太多不确定,不说顾家和叶家的种种,辈分的差异等等,只说上辈子,就是一个问题。

    也许他永远不会提,但她明白他们怎么回事,她也明白他明白。

    这是一件微妙的事,若是一辈子彼此隐瞒,也就彼此装傻这么处下去,可一旦公布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因为那样的话,要想走下去,那就必须把上辈子交待清楚。

    可上辈子能交待清楚吗,彼此的提防和谨慎,君臣之间固定的相处模式,她觉得自己没办法走出上辈子那位叶大将军的自我定位,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如今很随意的态度来对待他。

    是以这件事不能急,太急了,两个人关系进展到一定地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便低声哄着道:“也不是地下吧,你不要着急,你这样越过我爹地,他肯会不高兴的,这样对他也很不尊重,反正要给他一些时间,我相信我能说服他。”

    顾时璋听着这话,却是顿了顿,不说话。

    叶天卉试探着:“怎么了?你不高兴?”

    顾时璋终于开口:“我也希望你能说服他,那好,你去说服他,是进是退,我都可以。”

    叶天卉:“好,反正我们可以慢慢商量,这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顾时璋听着这话,轻叹一声:“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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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傍晚时候,叶天卉打算离开,叶立轩却打来电话:“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叶天卉:“正打算出发呢。”

    叶立轩:“突然改主意了,打算去另一家餐厅,我过来接我,然后我们直接过去。”

    叶天卉:“啊?”

    她纳闷:“你怎么一天三变呢?”

    叶立轩:“觉得那家好吃。”

    叶天卉:“行吧。”

    一时叶天卉收拾东西,过去了叶立轩学校,接上叶立轩后,由叶立轩指挥着,叶天卉开车,过去了那家店,也就二十几分钟,两个人抵达了一处饭店。

    这家饭店应该是有些级别的,装修豪华,看上去很上档次。

    叶天卉笑道:“你请我吃。”

    叶立轩:“知道了,小抠门。”

    叶天卉:“顾时璋说了,说你非常有钱!”

    叶立轩听着,神情便凉凉的:“我有没有钱关他什么事。”

    叶天卉便笑道:“走了走了,我们进去吃饭。”

    当下两个人一起过去餐厅,谁知道刚进去,便迎面看到三个人往这边走。

    三个人中,一个是孟逸年,另一位好像是李家的公子,还有一个,赫然正是顾时璋。

    叶天卉意外,惊讶地挑眉。

    顾时璋见到他们,显然也是意外,视线迅速巡过叶立轩,最后落在叶天卉脸上。

    叶立轩自然感觉到了,淡声道;“好巧,你们也过来吃饭?”

    孟逸年显然更是意外,他知道顾时璋和叶立轩的女儿在一起了,还想着这件事叶家怎么看,特别是叶立轩能不能接受,不过万没想到,今天就这么好巧不巧遇上了!

    他和叶立轩不太熟,不过也认识,孟叶两家虽然竞争关系,但场面上遇到自然也都客气打招呼,当下他笑着寒暄了几句,不过那眼睛却在顾时璋和叶立轩之间扫。

    他显然存着看热闹的心,看看这“可能的翁婿”相处得怎么样,看看叶立轩接不接受。

    这么看着,却见叶立轩神情淡淡的,根本连看都不看顾时璋,反倒是顾时璋,礼貌客气地打了招呼。

    至于叶立轩,只微一个颔首,那态度显然根本没把顾时璋放在眼里。

    那位李公子不知道具体,显然意外,不明白叶立轩何至于如此,孟逸年却是心里直呼精彩!

    顾时璋竟然和人家女儿拍拖,现在见了人家老爹,那可真是只能放低姿态小心做人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叶立轩却是神态自若,他笑了笑,对着那几位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叶天卉。”

    孟逸年见此,自然连忙打招呼,笑着说起自己已经见过了,又夸赞叶天卉又靓又能干。

    其实叶家的事大家都知道,更知道这位才从大陆过来的叶家女儿竟然已经开始进入叶家马务公司,那李公子当然也知道,少不得祝贺几句,父女团圆,说叶立轩好福气,得这么一个能干女儿。

    叶天卉从旁多少有些心虚,可以感觉到顾时璋的闷闷不乐。

    作为她的男朋友,在自己爹地反对的情况下,亲眼看到她抛下他来陪着自己爹地吃饭,他可能吃了一个师出无名的醋。

    不过在片刻心虚后,又觉得自己光明正大。

    有什么大不了嘛,这可是她亲爹,亲爹!

    你顾时璋就这么小心眼儿吗?

    我哄一哄我亲爹又怎么了?

    难道我不哄我亲爹却要一直哄着你?

    这么一想,她干脆揽住叶立轩的胳膊,亲亲热热的站在叶立轩身边,和那李公子和孟逸年打了招呼。

    叶立轩对此自然是很满意,眼神淡淡地扫过顾时璋,之后在大家羡慕和恭喜的目光中领着叶天卉过去包厢了。

    孟逸年略有些尴尬看向顾时璋,却见顾时璋视线紧随着那父女消失的方向,薄唇压成一条直线,神情更是晦暗不明。

    他的心里轻叹一声,这竟然还没个正经身份呀!

    ************

    吃饭时候,叶立轩中途出去洗手间,他站在那里略等了片刻,果然看到顾时璋。

    他视线淡淡地看着他。

    顾时璋走过来,冲他打招呼。

    以前顾时璋喊他立轩,大家彼此称呼对方名字,但是现在显然不适合这么叫了。

    但直接叫叔叔仿佛更不合适。

    毕竟双方原本是平辈,叶立轩也没承认,他这么马上叫叔叔似乎也不太对,只能先回避这个问题。

    叶立轩凉凉地看着他:“有个问题想问你。”

    顾时璋:“请讲。”

    叶立轩道:“前两天,天卉过去看你了?”

    顾时璋听此,言语颇为谨慎:“是,她以为我受伤了,想过来看看我。”

    叶立轩:“她还给你带了煲汤,看上去很关心你。”

    顾时璋听着这画风略有些不对,便道:“估计是误会了,以为我伤的比较重,其实只是皮肉伤,并没什么要紧。”

    叶立轩叹道:“他可真是关心你。”

    顾时璋便觉这声音中分明充满了酸,他有些无奈,便要解释。

    谁知叶立轩却道:“你一定很感动吧,他对你这么关心。”

    顾时璋听着这话,微拧眉,看着叶立轩。

    他一时竟然分辨不出对方用意,这语气中并没有不快,叶立轩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时候,叶立轩却突然道:“怎么,她给你送煲汤,你没有一些感动吗?”

    顾时璋言语含蓄:“自然是感动的。”

    叶立轩:“那你知道她为什么给你送煲汤吗?

    顾时璋自然是感觉到对方来意不善,当下他不动声色:“确实不知,应该是想让我补补身体吧?”

    叶立轩听得顾时璋的话,轻笑了一下,终于道:“这个,你看看吧。”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顾时璋。

    顾时璋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张照片。

    他自己的照片,侧脸,背景是他的客厅,旁边是和他说话的顾志镡。

    因为阳光的关系,他侧脸上的淤青就格外显眼,简直像涂了色一样。

    顾时璋抬起眼来,缓慢地看向叶立轩。

    叶立轩笑道:“这张照片,我看到后都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你吗?看上去很精彩,对不对?那天她跑过去找你,急得跟什么一样,这到底是心疼你关心你,还是想欣赏下你被打后的英姿?”

    顾时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叶立轩:“这照片确实是天卉给我拍的。”

    叶立轩:“她的兴趣真是特别。”

    顾时璋笑了笑,道:“是的,我就喜欢这种性格特别的,她哪天不给我惊喜,我都觉得不对劲了。”

    叶立轩挑眉。

    顾时璋:“她性子实在恶劣,诡计多端,财迷心窍,不学无术,野心勃勃,粗俗暴力,没有人能摸透她的心思。”

    叶立轩神情微变,视线就那么盯着顾时璋。

    这是他之前说的,他向顾时璋提起自己女儿时对叶天卉的评价,他原封不动复述出来。

    顾时璋看着叶立轩,道:“但是我交了这样的女朋友,我也会受着,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

    他笑了笑,缓缓地道:“看起来她对我不同的面貌非常感兴趣,对不对?”

    第72章

    吃过饭, 叶立轩晚上还有一个试验报告要写,要回去实验室。

    叶天卉也是无奈:“你早说啊,既然忙, 那干嘛还要跑出来吃饭, 白白耽误很多时间。”

    叶立轩:“这不是挺好吗, 吃饱喝足去工作。”

    叶天卉:“好吧。”

    她送了叶立轩到学校,恰好看到路边有卖马经的,便也下车买了一份,拿着那马经杂志,就要上车, 谁知道这时候,斜地里便闪出一个人, 对方拽着她的手腕就走。

    叶天卉抬腿就要踢, 对方感觉到了她的意图,低声道:“是我。”

    ——是顾时璋。

    叶天卉收回了即将踢出去的腿。

    顾时璋直接将她拽到了一旁角落,之后将她压在墙根上就吻。

    吻得强势,仿佛恨不得吸干她, 她的嘴唇舌头都被吻得发疼,下意识就想推开他。

    顾时璋在她耳边喘着气磨牙:“叶天卉, 你个小没良心的!”

    叶天卉也是气喘吁吁,她靠在墙上,仰脸看着他。

    他眸底情绪激烈,薄薄的唇抿得锋利,简直仿佛要吃人!

    她轻哼, 很不服气地道:“我怎么没良心了!”

    顾时璋用拇指抬起她的下巴, 低头审视着她:“你浑身上下,就没一丁点良心。”

    他磨牙:“你们父女一起吃饭, 很好,你都不敢看我一眼吗,你就不敢和我哪怕打一声招呼?你就那么怕他生气?”

    叶天卉疑惑:“可那是我爹,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哄着他,让他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顾时璋:“放屁!”

    叶天卉听这话,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无法相信:“你竟然说这种粗话!”

    她威胁:“你这样说粗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这一点不是优雅矜贵的顾时璋了呢!

    顾时璋冷笑:“叶天卉,我怎么摊上你这样的女朋友,你那天给我送煲汤,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不安好心,果然是的,你就是故意过去看我热闹的,你恨不得把我当时的狼狈拍下来永远存着是不是?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你心里特别高兴是不是?叶天卉,你真是很会哄我——”

    他说到这里,陡然顿住。

    他耷拉着眼皮,晦暗不明的视线牢牢地锁住她的唇。

    很薄的唇,因为刚才的亲吻显出娇艳湿润的红来,让她平添几分媚意。

    他凝视着那红唇半晌,之后微合上眼睛,浅浅地吻上那唇,分开柔软的两瓣,用舌轻舔,仿佛要品尝里面的滋味。

    他的眼神晦暗,神情却很是郑重,倒像是在做什么试验一般。

    他吻得缠绵缱绻,吻了半晌,在两个人的呼吸交缠间,终于缓慢撤离。

    因为四瓣唇缠连在一起,湿漉漉的,仿佛彼此有吸力一般,在分开的时候还发出很轻微的“啵”的声音。

    那声音湿润暧昧,听得人脸红耳跳,让人忍不住想,男女之间原来还可以这样。

    顾时璋开口,声音沙哑:“好像是挺甜的。”

    叶天卉抬眼看他,有些意乱情迷,也有些茫然。

    顾时璋伸出拇指来,轻轻摩挲着她那润湿的唇瓣:“怪不得这么会说那些甜言蜜语哄我开心,其实都是假的,假话,都是骗我的。”

    他这么说着,声音越压越低,说到最后,便透着冷沉沉的危险来。

    叶天卉拧眉。

    他这哪是吻,是给自己点颜色看看了。

    顾时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说你你还不服气,难道不是吗?你那天去找我,拍了什么照片?”

    叶天卉一怔,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顾时璋微挑眉:“哦,哑巴了?舌头被猫咬了?”

    叶天卉:“……”

    顾时璋:“你倒是说,我等着你巧舌如簧给我一个解释。”

    叶天卉深吸口气,很无奈很无奈地看着顾时璋。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哪还能解释,她确实不安好心。

    于是她终究是道:“对,你猜得没错,我听说你被打了,心里特别高兴,开心得恨不得飞过去,看看你被打成什么样了。”

    她叹了声:“煲汤,关心,都是假的,我就是想看你热闹!”

    顾时璋眸底阴沉沉的。

    叶天卉扯唇,轻笑:“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顾时璋定定地看着她,之后,一字字地道:“ 叶天卉,现在,你还可以反悔,说你不是故意的。”

    叶天卉抬起唇,摸了摸自己被吻过的唇。

    刚才他的吻有多缠绵,那现在的眼神就有多冷漠。

    她看着他:“嗯,我反悔什么?”

    顾时璋墨黑的视线紧紧锁着她,不曾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告诉我,如果在我和爹地之间选择,你会选谁?”

    叶天卉惊讶,挑眉,打量着他半晌,终于道:“顾时璋,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幼稚,这么可笑。”

    ************

    两个人闹崩了。

    很明显,顾时璋昔日的温柔荡然无存,他很生气,因为那照片的事,也因为叶立轩在他面前的倾轧。

    叶立轩那件事也就罢了,叶天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更不觉得自己爹地有什么错。

    他之前确实隐瞒了,有什么问题吗,他隐瞒了,她爹地生气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他比自己大好几岁,要和自己谈,那爹地拿拿乔,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还得她爹跪那里说感谢你顾时璋愿意和我家女儿谈朋友吗?

    不过叶天卉觉得,照片的事确实是自己的错。

    她当时确实存了坏心思,这点很不好,被他知道了,他自然恼。

    偏偏看起来这件事还是自己爹地透露的,估计爹地好一番嘲讽挖苦他。

    有些事也是没法说了……

    当晚,叶天卉其实也有些闷闷的,她想过给顾时璋打个电话,但又想起他冷冷的样子,终究是没打。

    都闹成这样了,打什么打呢!

    狠狠心,罢了,先不理了,还是操心操心自家那地狱王者吧!

    *********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天卉开车赶过去马场,抵达马场,停车后,她赶过去马场,却恰好遇到了周畹兰和柯志明,两个人正在一旁榕树下说话。

    周畹兰正对柯志明道:“等下顾先生会过来,帮我们看看Palace music的情况,他以前调理拢光很有一手。”

    叶天卉:“……”

    好巧不巧,真是巧。

    她大概猜到,这个所谓的“顾先生”便是顾时璋。

    她一点不想看到顾时璋。

    这时候,周畹兰也看到了叶天卉,便笑着道:“叶小姐,你过来看马吗?”

    叶天卉上前也打了招呼,周畹兰也就给叶天卉介绍了柯志明。

    柯志明是一个身形略显瘦弱的男人,不过浑身却充满力道,精明干练,从体型看,一看便是飘骑的高手,常年的飘骑生涯自然给他的体型留下一些烙印。

    她笑看着柯志明道:“怎么,这小小的三班马比赛,竟劳动柯先生大驾吗?”

    周畹兰便笑道:“他只是来观战,顺便再摸索下Palace music的情况,今天我邀请了一位真正的大行家,帮着把把关,所以让志明一起过来了。”

    叶天卉隐约感觉,那大行家就是顾时璋。

    对此,她直接略过话题。

    完全不想提这个人。

    当下便转移话题,说起今天的比赛,那周畹兰也是好奇:“今天的班际赛,有你们家的马吗?”

    叶天卉:“是,我的马。”

    周畹兰显然也是意外:“听说黑玫瑰在你麾下?”

    叶天卉:“黑玫瑰由我管着,我目前手下有四匹马,不过都不太争气,全都是老弱病残孕。”

    显然周畹兰多少也知道这些事,这个圈子里的事瞒不住,她笑道:“没关系,慢慢来。那你今天出战的是哪一匹?”

    叶天卉:“地狱王者。”

    这话一出,周畹兰和柯志明都显然有些意外。

    柯志明略挑眉:“地狱王者可以出战了吗?”

    叶天卉笑道:“还可以吧,只是状态不佳,所以我也想着,多让它出来见识见识场面,学习下,也算是一个试炼。”

    周畹兰颔首:“是,这次我们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我们的Palace music实战经验不足,我想让他见识各种马匹,也让他多刷经验。”

    当下三个人一起过去贵宾观赛席,其间叶天卉自然和周畹兰聊起来,聊起赛马,以及这次的参赛打算。

    两家是有竞争关系的,两家的赛马必然在赛场上遭遇,但是好在两家没有本质的利益相争,周畹兰没有囤地,填海工程的选择和他们家没关系,是以赛马之间的竞争倒是相对良性,聊天间自然气氛倒也融洽。

    周畹兰也提起自己手底下的几匹马,当说到Palace music的时候,她叹道:“我是希望Palace music能尽快积累实战经验,到时候我想让它和龙华佳人一起参加国际一级赛。”

    叶天卉:“国际一级赛……那确实应该多刷刷经验了。”

    周畹兰:“你们呢,什么打算?”

    叶天卉笑道:“暂时没什么想法,我们叶氏的参赛名额有限,能分给我也不多,我现在还在为了名额努力。”

    周畹兰表示理解:“也没什么,慢慢来。”

    叶天卉:“是……反倒是你们的龙华佳人,应该是由柯先生驾驭吧?”

    旁边柯志明微颔首:“是。”

    或许是常年控制体重的关系,他的声音略显嘶哑,不过和林见泉不同,那声音是成年男人厚重的粗哑感。

    周畹兰看了眼柯志明,笑道:“如今志明正在和龙华佳人磨合,希望本次赛季,能有所斩获吧。”

    叶天卉道:“那是自然,柯先生是赛马场不败的神话,最优秀的骑师驾驭最出色的马匹,必将成为本赛季最大的热点。”

    这话她倒不是说假的,事实上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这次赛季各家铆足了劲,要争一个你死我活,各路良驹宝马,各路优秀骑师怕是数不胜数,自己要想取得一些成绩,其实并不容易。

    大家说着话,自然也提起这次比赛。

    显然周畹兰和柯志明对Palace music充满信心,他们觉得必然会胜利,Palace music对其他马匹是倾轧级的,他们甚至还打算用高负磅来给Palace music增加强度,以激发它的斗志。

    至于自己的地狱王者,显然他们就没看在眼里……

    这么说话间,一行人过去了贵宾观席厅,这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在了,叶氏马务公司的诸人也都到场。

    周畹兰自然是认识叶文慵的,上前打了招呼,好奇地道:“这么小小的一场班际赛,没有想到竟然惊动了你。”

    叶文慵笑看了一眼叶天卉:“这可是我们的重点项目。”

    周畹兰心知肚明,不过并未提起,毕竟是人家家事,当下寒暄几句后,也就各自坐下。

    叶文慵和叶天卉等坐到一旁,周畹兰和柯志明坐在另一边,只隔了一条过道,彼此说话自然也都听得清楚。

    周畹兰和柯志明小声地说着,叶天卉听着,似乎在说起顾时璋,那意思是让柯志明多向顾时璋请教:“他对马的调理很有经验,当时英国名马拢光就是他一手治好的。”

    其实周畹兰声音很小,按理叶天卉听不到,奈何她耳力过好,听得真真切切的。

    一时不免磨牙。

    当初她为地狱王者头疼,也没见他提供什么宝贵意见。

    好了,两个人可以一刀两断了,再也不要理他了。

    这时候,叶天卉从观席台看上去往下看,她手底下那几个人都在,在忙着准备,因为这是地狱王者第一次还算比较正规或者说具有挑战的比赛,是以大家都很谨慎,全力以赴。

    就连不参赛的林见泉也来了,穿了一身蓝色运动装,沉默地站在陈综万身边。

    叶天卉看着这两个年轻骑师并肩而立的身影。

    她一直知道,他们是暗自较劲的,但是现在看,也便想着,到底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也许他们也是有些友情的。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柯志明。

    柯志明也曾像那两个少年一般,年少热血,往上爬,现在他已经脱离了原本的地位,可以和贵宾观赛席的香江豪门一起坐在这里看下面的骑师比赛了。

    这么看着时,参加比赛的赛马进场了。

    叶天卉远远看过去,老周牵着地狱王者,把缰绳递给陈综万,看得出,地狱王者状态非常好,精神饱满,充满斗志,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过显然,旁边的Palace music趾高气扬,有一种皇室贵族般的傲慢。

    傲慢这个词用来形容马有些奇怪,不过确实是的,这匹马非常骄傲,骄傲得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叶文慵看地狱王者,略意外了下,道:“状态还不错。”

    旁边的马务助理也在看,听此,也就道:“至少像一匹赛马的样子了。”

    叶天卉:……

    她淡看了一眼那马务助理,记得他姓胡,这位胡助理确实很出色,不过这口气好大。

    周畹兰自然听到了这边的话,她眉眼间略有些疑惑,不过轻笑间,也就收回目光,假装不知了。

    估计她也没想到,小小的一场三班马班际赛,竟然还有这等精彩家族内斗戏码。

    这时候,几匹马已经准备就绪,站在闸口前。

    老周抬眼看过来,越过那落地玻璃,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感觉到了老周的担忧和紧张,她没说什么,只是微颔首,示意他不必担心。

    一匹马要能赢,但也能输得起。

    能赢了自然是好,如果不能赢的话,那至少也让地狱王者尝试一次小小的失败,来锻炼它的心性。

    以地狱王者如今的状态,她认为这是一个输得起的孩子。

    这时候比赛即将开始,所有人都看过去。

    却见铃声一响,几匹马几乎同时冲出闸口,一时只听得赛马场上马蹄之声隆隆响起,撼人心神。

    陈综万压低了身体,策马狂飙,地狱王者爆发力不错,顺利地冲入了头马的行列,和那骄傲小公马Palace music几乎并驾齐驱。

    叶文慵顿时蹙眉,显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地狱王者竟然有这等爆发力?

    旁边的周畹兰和柯志明也盯着看。

    很明显,小公马Palace music拥有非凡的战斗力,不过地狱王者也不遑多让,步步紧逼,另外一匹马也在外侧穷追不舍,这激烈场面引得在场观众都兴奋起来,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呐喊声。

    叶天卉气定神闲,安静地看着。

    这时候,柯志明却道:“这匹马只是一时的冲劲儿,它发力时间不对,后劲不足。”

    众人听着这话,也是疑惑,不过柯志明这种顶尖骑师说话,自然那其道理的。

    大家越发盯着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却见Palace music显然已经有了领先之势,将一旁的地狱王者给甩在一旁。

    地狱王者也在使劲往前跑,不过看起来,它的颓势已经很明显,两匹马的马头距离在逐渐拉大,很快,地狱王者的马头已经落后在了Palace music的马屁股处。

    而这Palace music,这已经领先的Palace music,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胜利,竟然开始嚣张地做出张扬的姿势,特别嚣张,它甚至故意把马腿往后甩,仿佛是要故意羞辱就落在它马屁股处的地狱王者!

    这——

    叶天卉其实早看过Palace music的比赛录像资料,但是亲眼看到,也是意外。

    这竟然是脾气如此嚣张的一匹马,它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在赛场上挑衅!

    太张狂了吧!

    不过周畹兰却是早有预料,她轻叹,很没办法地道:“它越来越过分了。”

    但是叶天卉分明可以听出,那看似很没办法的语气中,有着对自家孩子的宠溺和纵容。

    这是能理解的,谁有一匹这么骄傲和能干的小马驹,谁不欣慰呢?

    旁边的叶文慵叹道:“宁太,你们家这匹Palace music性情确实不一般。”

    其他人等也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匹马太傲了。”

    这自然是马主喜闻乐见的,一匹马傲气,它不甘心落于人后,自然会奋力拼搏,这样的Palace music,可以想见,它遇到挫折,会越挫越勇,能够爆发惊人的战斗力!

    叶天卉沉默地看着赛道,却见她的地狱王者已经被人家落在后面,那Palace music的尾巴嚣张地甩在了地狱王者的马脸上。

    那是胜利者的挑衅。

    就在赛道旁,也有少量普通观众来观看,大家都哄笑起来,显然觉得这匹Palace music太有趣了。

    人们对于有才能有潜力的赛马总是纵容的,它嚣张,它骄傲,但是它有本钱!

    周畹兰叹了声,无奈解释道:“Palace music平时就是这性子,志明,以后你来驾驭它,可以给它一些教训。”

    柯志明:“可能是因为它的实力太强,其它赛马没办法对它造成威胁,它才有了这心情。”

    叶文慵从旁苦笑:“没办法,真是没办法,我们的马在你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周畹兰望向叶天卉,见她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那地狱王者。

    她多少有些抱歉,很无奈地道:“今天这是恰好赶上了,没想到你们地狱王者恰好参加这次的班际赛。”

    叶天卉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同情。

    不过她笑了笑:“没什么,赶上了就赶上了,无论实力如何,我相信,我的马总会奋力一搏。”

    她的声音清冷,但却充满了温暖的力道。

    周畹兰听了,微怔,有些意外地看着叶天卉。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观众席上传来一声惊讶的声音:“这匹马!”

    她疑惑,忙看过去,一时不免意外,地狱王者好像情绪有点不对。

    它好像感觉到了羞辱,它好像在恼怒,它显然不服气开始扬蹄子了。

    叶天卉自然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她明白,那匹过于嚣张的Palace music显然给了地狱王者莫大的打击,那是对自信的倾轧,是对马格的羞辱,是对龙之子的嘲弄。

    地狱王者感觉到了这种羞辱。

    这是来自同类马匹的蔑视,地狱王者受不了这种委屈。

    叶天卉的视线紧紧锁着地狱王者,她知道,其实这也是一场冒险。

    也许它就此被激发出了潜能,奋蹄直追,也许它会暴躁,会惹出祸事来,会就此一蹶不振。

    她紧紧地盯着跑道,看着暴怒的地狱王者,看着那匹被羞辱的马。

    显然,这个时候陈综万也意识到了,他意识到地狱王者的情绪起了变化。

    而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激发地狱王者潜能的机会!

    他马上压低身子,对地狱王者发出追击的号令。

    事实上这时候甚至不需要他发出号令,地狱王者嘶鸣一声,开始奋发。

    于是,隔着那落地玻璃,在那旗杆的飞扬中,叶天卉清楚地看到,属于地狱王者的潜力被激发出来,它身体上每一寸肌肉开始鼓胀,开始蓄势。

    这匹马内在的潜能在迸发。

    接下来的一幕让人震撼,这匹马奋起直追,扬蹄狂飙,它跑出了闪电一般的速度。

    现场有些观众意识到了,人们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这匹名不见传的马开始飞奔。

    它奔得像是一道流星,呼啸而去,疯狂地追赶着Palace music,试探挽回颓势。

    人们无声地张大嘴巴,就那么看着,看着那匹分明已经落后许多的马陡然爆发的斗志。

    人们看到,这匹马一步步紧逼,几乎就要追上Palace music。

    贵宾观众席的气氛已经紧绷起来,所有的人都隔着玻璃看着那赛道,甚至还有一位骑师紧张地站起来,抻着身子探头往外看,仿佛恨不得帮着去使劲。

    叶天卉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旁边的柯志明和周畹兰。

    他们的表情已经和方才完全不同了。

    柯志明紧皱着眉头,神情凝重。

    而周畹兰则是无法理解地望着眼前一切,眼神仿佛有些茫然,显然她还不太能反应过来。

    而叶家的众多马务助理,包括叶文慵,呼吸都已经停顿了,全都在紧紧地盯着。

    显然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地狱王者竟然隐隐有超越Palace music之势!

    毕竟Palace music宁家的杀手锏,是最为骄傲最为出色的潜力股,是周家要在这一年赛季上大出风头的,是周畹兰的制胜法宝!

    它是一代传奇骑师要亲自驾驭出征国际一级赛的宝驹!

    但是现在,在一个谁也没当回事的三班马班际赛上,竟然遇到了这样强劲的对手!

    阴沟里翻船莫过于如此!

    第73章

    叶天卉的心里, 却是彻底放心了,再也不必担心。

    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赛马场,盯着跑道, 盯着那两匹马, 看看谁先谁后。

    不过叶天卉明白, 当地狱王者开始奋起直追的时候,地狱王者就已经赢了。

    什么叫潜能?地狱王者身上的力量就是潜能。

    这匹马之所以桀骜难驯,这匹马之所以暴躁不安,是因为它的体内有一股力量,它就是天生的狂奔者, 就该驰骋风云傲啸九天的龙之子。

    只是这样的一匹马,需要一个伯乐去挖掘, 需要一个驯马师去规训, 需要一个骑师去驾驭,更需要一个对手去激发。

    而这匹挑衅的小公马,这匹傲气的Palace music就成为了一味最佳的药引。

    这就是送上门来的祭品!

    在地狱王者挖掘调动自己的潜能之前,它确实不配和这个场上任何一匹马媲美。

    但是一旦这匹马扬起蹄子, 昂头往前,奋起直追, 在这个赛马场上,就没有哪匹马能与之争锋。

    什么Palace music,什么傲气高贵的血统,在地狱王者面前注定黯然失色。

    叶天卉悠闲地看着。

    而此时的赛马场上,几匹马全都策马冲刺, 马蹄之声轰隆作响, 奔马挟带着巨大的力量鞭挞着跑道。

    比赛现场已经噤声,人们看着这赛马场上, 那两匹烈马疯狂地比拼着,人们看到地狱王者拼尽全力,看到它超过了Palace music骑手的手肘,看着他们的差距在不断地缩短!

    “超了,超了!”

    人群中有人低声尖叫。

    更有人开始疯狂打听,这是一匹什么马,怎么会有这么默默不闻的马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它在和Palace music并驾齐驱啊!

    那可是新赛季的希望Palace music!

    主持人也激动起来,马上介绍了地狱王者的血脉传承以及经历现场有人开始叫起来地狱王者的名字,更有马迷疯狂起来,四处打探消息,跑过去采访,拼命拍照。

    这种偶尔发现的黑马是最热门的信息,可以提供给知名电视马评人,也可以提供给马经,对于这种信息,大家喜闻乐见!

    显然周畹兰的脸色变得非常微妙,她以无法理解的眼神看了一眼叶天卉,之后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赛场上。

    这本来是一场悠闲的观赏,是一场笃定的比赛,是她的Palace music即将踏过的无数垫脚石之一。

    谁也不曾想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自己引以为傲的Palace music,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地狱王者逼到了如此境地!

    而叶文慵的脸色明显异样起来,他死死盯着场上,一直不曾挪眼。

    这匹马,它竟然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惊人到几乎无法想象!

    摄影师疯狂尖叫,人群中发出震撼的声音,解说员的声音也开始发颤:“地狱王者,它是来自地狱的王者,太疯狂了!”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地狱王者,看着它那让人无法置信的速度,它在冲刺!

    它很快,非常快!

    它太快了!

    它竟然超越了那骄傲的Palace music,它超过了整整半个马身的距离!

    到了这个时候,Palace music显然也意识到了,它即将丢失胜券在握的战果!

    它开始疯狂追赶,它在用力,它的蹄子狠狠地踩踏在跑马道。

    “嗒嗒嗒”的声音震彻天际,跑马道几乎被撕裂,被踏碎!

    人们仿佛感觉到整个赛马场都在为之震撼!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看到了刚才那骄傲的Palace music是如何被逼到了绝路,没有了最开始的游刃有余,它被地狱王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它对胜利很在意,它用尽了它所有的力气试图捍卫它的骄傲。

    摄影师拍下了这一幕,拍下了Palace music此时此刻用力的深度,那种深度几乎让这匹马的表情陷入了极度狰狞的痛苦中。

    它多么希望得到胜利,它不敢输,那是属于一匹赛马的骄傲。

    可是,它的对手太快了,它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超过对方。

    马是生命和机器的结合体,复杂的弹性肌肉和有力的骨骼组装成顶尖发动机,在肌肉一次次的伸展和收缩中,一匹马才能释放出无穷的力量和速度。

    肌肉和骨骼架构,这些基础物质共同形成了速度和力量的天花板。

    Palace music在拼尽全部力气时,却无可挽回地看着地狱王者超过自己,一点点地超过。

    它穷尽所有的每一次扬蹄,却只是将那差距拉得更大。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残酷,它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痛苦地看清自己天赋的极限。

    它的精神它的灵魂想要骄傲,但是它的肌肉和骨骼根本无法支撑起它的渴望。

    它的骄傲被彻底击溃。

    在场观众们看着这一幕,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人们看到,这是两匹马的巅峰之争,是基因之争,是生命的潜能之争。

    一旁的柯志明眉头死死地皱起,他瞳孔收缩,盯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什么叫真正的天赋。

    那是Palace music永远无法达到的巅峰速度,是它穷尽生命极限都无法企及的力量!

    此时此刻,Palace music还在疯狂追赶,但是已经晚了。

    Palace music再也没有机会,它无力回天。

    地狱王者已经触线。

    它昂首扬蹄,带着笃定和从容,骄傲温柔地触碰了那终点线,之后矫健的马身流畅地飞跃过去。

    于是人们便看到一道优美而有力的弧线划过天际。

    那是降落人间的龙之子

    地狱王者赢了。

    它得到了它人生中第一次畅快淋漓的、无可辩驳的胜利,成为这次班际赛的头马。

    观众席传来激昂的欢呼声,人们兴奋大叫,狂喊着地狱王者的名字。

    人们会被自己无法拥有的力量征服,面对这匹绽放生命精彩的马,人们恨不得跪在它面前,恨不得把它高高举起!

    贵宾观赛位里发出倒吸气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匹马,看着这匹马无与伦比的精彩。

    周畹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精致优雅的脸庞上是无法掩饰的痛惜。

    她的马,那么努力,却还是被人家打败。

    就在刚刚,她的心在疯狂跳动,她恨不得冲过去帮着自己的Palace music一起跑,把她所有的力量给它!

    但它到底输了,输给另一匹名不经传的马,被人家用天赋和实力疯狂倾轧!

    那是Palace music的耻辱,也是她的挫败,地狱王者的马蹄踩踏在赛道上,就仿佛从她的脸上滚过!

    自己用心血培养出的骄傲,用加州牧草和上等燕麦精心饲养的宝驹,就被人家如此践踏,就是那么不堪一击!

    有人发出叹息声:“看得真痛快!这匹马太厉害了!!”

    众人纷纷点头:“没想到啊,这匹马竟然爆发出这样的潜力!”

    周畹兰听着这些话,心痛如绞。

    她深吸口气,缓慢地看向叶天卉。

    她看到叶天卉依然平静地望着赛马场,并没有太过激动的样子。

    她好像对眼前的一切早有预料。

    周畹兰想起自己之前的自以为是,只觉得可笑至极。

    不过她到底是控制起来自己的情绪,艰难地望着叶天卉。

    之后,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恭喜你,你的马赢了,是我小看了这匹马。”

    她有些苦涩地承认道:“我没有想到地狱王者有这样的潜力。”

    叶天卉看着赛场上的一幕,却是道:“我应该感谢你,多亏了你的Palace music,激发出地狱王者的潜能,在这之前,我确实也不知道它是这样的一匹马。我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好一个契机,让我们的地狱王者实力被激发出来了。”

    听到这话,周畹兰和柯志明对视了一眼,一时两个人都无言以对。

    本来他们是要给他们的Palace music刷一下资历,结果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以说这是Palace music赛马生涯中第一次败北。

    而这时候众位马务助理也是盯着赛道上的地狱王者,大家其实已经震惊得完全都说不出话来。

    毕竟大家也曾经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马,但是这么斗志昂扬的马,这么有潜能的马,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此时此刻众人隐隐意识到,这匹马必将成为本赛季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这个时候众人再看叶天卉,那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

    曾经她买下地狱王者,他们也不是没有在心里嘲笑过,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当成对手,只觉得是一个来刷资历的小姑娘罢了!

    而从今以后,只凭着地狱王者,这个女孩足以奠定她在赛马界的地位。

    就是这么神奇,只凭一匹马,就可以一战成名,可以横扫千军,就可以让香江马主从此退避三舍。

    甚至众人隐隐感觉,这一赛季的赛马场上,风云际会间,地狱王者必将创造奇迹,引领新的热点,书写一场香江传奇。

    人们心中已经开始暗暗算计,该采用怎么样的策略,尽量避开这匹马,最大保留自家赛马的实力,来赢取更多奖金和荣誉。

    叶文慵怔怔地看着场上的情景,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叶天卉:“走吧,我陪你下去,看看地狱王者。”

    叶天卉微点头,她也正要下去看看地狱王者的状态。

    当下叶文慵陪着叶天卉一起下去楼梯,走在台阶上的时候,叶文慵突然开口:“我输了。”

    他这个语气有些沉重和低落。

    叶天卉微侧首,看向叶文慵,看着他那疲惫而低落的神情。

    她略有些意外:“只是一场小小的班际赛而已,不就是我拿到了一个名额吗?你竟然因为这个名额如丧考妣?”

    叶文慵看着这个从大陆归来的堂妹,他苦笑一声:“你我都很清楚,我输的不是一场班际赛,也不是一个参赛名额。”

    他长叹一声:“我输的,比我以为的要多。”

    说完,他迈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

    叶天卉看着他的背影,默了片刻后,她也明白叶文慵的话了。

    看起来叶文慵是一个聪明人。

    之前他小看了自己,但是从现在开始他明白了.

    如果要在赛马上一决雌雄,他注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如果叶立轸叶立轩兄弟注定有一次财产之争,那输的也一定是他。

    其实叶文慵这个堂兄也是一个优秀的堂兄,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不想和叶文慵作对,只是看起来,暂时他们是站在对立面的。

    叶立轩再清高,他不可能放下手中的股份,而她在钱财这件事上也是锱铢必较,绝对不会太过宽容。

    至于叶立轸,那更是把“抢财产”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只是其实如果叶文慵足够聪明,那他分明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毕竟亲爹也不是不可以背叛的,家族财产真抢起来,哪有什么父子兄弟。

    堂兄妹,堂叔堂侄子未必不可以站在一个阵营里。

    当然了,这也得看叶文慵到底是不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

    而就在这时,就在叶天卉和叶文慵走下楼梯的时候,柯志明和周畹兰也要走过去下面赛场。

    起身的时候,柯志明突然低声道:“其实去年我就看过这匹马,也曾经试图调理它。”

    周畹兰惊讶:“是吗?你没提过。”

    柯志明:“但是我研究过后,放弃了。”

    周畹兰:“为什么?”

    柯志明扯唇,苦笑一声:“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天才,而是缺少天才成长的摇篮,以及天才发挥的土壤,同样的,那种罕见的顶尖宝驹从来不是没有,而是大部分人做不到。”

    周畹兰略怔了下,明白了:“这匹马很难驯服,即使驯服,它的潜力也未必能发挥出来,因为这种马不适合赛道,难以驯化,马主投入太多,希望太渺茫。”

    柯志明颔首:“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地狱王者上了赛道,更没想到,我们竟然助力了它的潜能激发。”

    周畹兰皱眉:“这简直是成为别人的垫脚石,给自己养虎为患,那接下来赛季,它会成为我们的对手了……”

    柯志明:“这匹马不是普通的马,如今它既然已经显露天分,尝到了胜利的甜头,那以后必然一日千里。假以时日,它必扫平香江名驹,再无人能与之争锋。”

    周畹兰沉默,过了片刻才问:“你亲自驾驭Palace music,今日一战,你有几成把握?”

    柯志明:“在负重相等的情况下,胜率大概是百分之六十。”

    周畹兰讶然。

    柯志明是久经赛场的顶尖高手,是天才一般的骑师,面对一匹名不见经传的马,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骑师,他竟然说出这种话。

    周畹兰拧眉:“如果你驾驭龙华佳人对上地狱王者,那胜率又是多少?”

    柯志明:“大概在百分之七十。”

    周畹兰略松了口气。

    柯志明却道:“不过,一切都是概率,而且决定权不在我,而在那匹马。”

    周畹兰多少明白他的意思:“那匹马发挥并不稳定,它只是一时奋起,其实它没有任何经验,下一次它未必能发挥出这种水平,是不是?”

    柯志明颔首:“是,而且很明显,那个骑师是一个新手,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天赋去驾驭这么一匹马,与其说是他在驾驭那匹马,不如说是那匹马自己在发挥。”

    周畹兰:“如果这样的话,至少这个赛季我们还有机会,如果我们做好充足准备,策略得当,完全可以找出破绽,击败它。”

    一个年轻骑师,可以成为这匹马的累赘。

    柯志明:“但是我心里根本没底,现在也不知道这个赛季它会怎么样,因为就在今天,我们的Palace music开启了这匹马的潘多拉魔盒。”

    周畹兰意外:“你竟然这样说?”

    柯志明:“这个世上没有常胜之将,我如今所有的荣誉是得天之幸,我其实隐隐感觉,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侧首,看着她:“我说过,我的年纪大了,我要退役了。”

    周畹兰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是我觉得你还可以赢,我相信,你的传奇还会继续。”

    她低声道:“就当为了我,为了我,这个赛季,你要赢,你要驾驭我的龙华佳人,赢了这个赛季。”

    柯志明眼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之后,他终于道:“好,这次赛季,我一定要赢,为你赢,也为自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这么说的时候,视线透过落地玻璃,看向那位刚刚赢了比赛的年轻骑师。

    他想,这个年轻骑师很幸运,但又并不足够幸运。

    ************

    叶天卉过去跑道,见到了才赢得比赛的地狱王者和陈综万。

    陈综万经过了这次大战,显然脸色略显苍白,不过他很激动。

    他看到叶天卉,难得笑了下。

    叶天卉便也笑了:“你和地狱王者配合得非常好,在关键时候,你抓住了地狱王者的爆发点,而且你们一人一马节奏很协调。”

    陈综万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些天分的,必须说,他和林见泉各有千秋。

    这时候,林见泉牵着地狱王者回来了,刚才激烈运动后,地狱王者需要慢跑来缓解。

    老周看到地狱王者,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扑过去抱着地狱王者脑袋,老泪纵横。

    叶天卉看过去,地狱王者被这么热情地抱着,它好像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它便高兴起来,用自己的脑袋亲昵地磨蹭着老周的脸,鼻子里发出咴咴咴的声音。

    它的状态确实非常好。

    叶天卉看着,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这是一匹曾经被送进屠宰场的马,它在电击棒和屠刀之下逃生,一点点修复了灵魂的疤痕,激发了自己的潜能,释放了作为奔马的天性,终于取得了这样的成功。

    从此后,它有资格笑傲赛马场,可以心安理得去享用最好的草料,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昂起头来笑傲马群。

    而就在这时候,新闻记者以及马场工作人员都过来了,因为这匹马的胜利,这场班际赛热情空前,记者涌过来要采访,要给地狱王者拍照。

    显然地狱王者也高兴得很,它感觉到了奔跑的乐趣,它尝到了“赢”的滋味,它竟然翘着尾巴蹦蹦跳跳,而当媒体记者过来拍照的时候,它竟然把马脑袋抬得高高的,摇摆耳朵,好一番骄傲的姿态!

    现场有人笑起来,人们笑着夸赞这匹马,觉得这匹马可爱又能干。

    老周更是高兴得像个孩子,他抱着这匹马合影,让那些人拍照,他告诉大家这匹马怎么怎么优秀。

    这时候,Palace music被人牵着经过。

    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什么,毕竟Palace music输了,人们的关注点总是在那个赢了的传奇身上,而不太会去关注那输了的第二名。

    但是谁也不曾想到的是,地狱王者仿佛安装了雷达一般,它竟然马上发现了Palace music。

    最开始它可能有些惊讶,它昂着头看着Palace music。

    Palace music被人牵着经过,恰好也看到了地狱王者。

    两匹马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对方。

    Palace music好像有些惊愕,完全没反应的样子。

    地狱王者却先反应过来了。

    于是人们看到,它把耳朵竖起来,一脸神气活现的样子,它还得意地翘着尾巴,冲着Palace music呲牙。

    周围人等震惊不已,人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匹马在冲着它的手下败将显摆!

    这是一匹多么骄傲的马,它就像得了一百分的孩子一样,要把自己的试卷显摆给那个考了零分的可怜虫!

    而此时,那原本趾高气扬的Palace music,显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失败。

    当地狱王者冲着它呲牙显摆的时候,人们清楚地看到,这匹马仿佛愣了下。

    对,愣了下。

    一匹马,它竟然愣住了。

    它站在那里,任凭训马师牵着它的缰绳,却是一动不动。

    它抬起头,两只耳朵紧紧地往后贴着,鼻孔张得特别大,马嘴却紧紧抿着,就那么望着地狱王者。

    ——这些动作表明,这匹马处于极度恐惧紧张和防备中。

    于是大家看到,两匹马,它们就这么对峙上了!

    就在这时候,周畹兰和柯志明也下了楼,恰好看到了这个情景。

    他们看到自家驯马师和马务助理都在拼命想安抚Palace music,想带着它离开,但是周围有摄像机,也有围观的马迷,以及马场工作人员等。

    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看到自家那骄傲的Palace music不敢置信地盯着地狱王者,它张大鼻孔,眼睛周围肌肉紧绷,眼神中带着茫然,带着恐惧,也带着耻辱,那是被打败的耻辱。

    马驹是足够聪明的动物,它们知道,知道什么是胜利。

    胜利是众人敬佩崇拜的眼神,是夹道两旁的高呼,是披在身上的红色锦缎,是自己主人爱抚赞叹的目光。

    它们能看懂。

    所以显然,Palace music清楚地知道自己输了,输在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狱王者手下!

    那么大的优势,它竟然活生生地输了!

    它用尽了力气啊,它的蹄子几乎已经踢到了肚子,它却依然输了。

    它瞪大眼睛,就那么望着眼前这个赢了自己的家伙,好像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周畹兰微微拧眉,她也感觉到Palace music的状态不太好。

    她身边的柯志明一步已经上前,旁边驯马师牵住Palace music的缰绳,柯志明则安抚地拍着Palace music的背,低声在它耳边发出安抚的声音。

    柯志明身为骑师,常年和马匹打交道,他在驯服安抚马匹上,自然有着寻常人所不能有的能力。

    大家也可以看到,原本身体僵硬的Palace music看上去仿佛出现了放松。

    周畹兰略松了口气,之后道:“先把它带回马厩吧。”

    原本要在香江赛马的风云际会中夺得一杯羹的Palace music,如今跌了这么一个跟头,他们自然要回去反思,要总结经验教训,要制定新的策略和培训计划。

    叶天卉也给老周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也把地狱王者带回去。

    老周得令,便要和林见泉几个一起带着地狱王者离开。

    于是大家便看到,地狱王者精神十足,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走得那叫一个威风八面。

    众人看到这场景,不免惊呼:“这匹马太骄傲了!它怎么这么得意!”

    大家便哈哈笑起来。

    人们对于胜利者总是多几分偏爱,这匹马赢了,它骄傲,它自得,看着竟然挺可爱的!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地狱王者经过Palace music的时候,它竟然停下了脚步。

    大家惊讶地看着,不明白它怎么了,它这是还要显摆?

    老周也忙安抚,哄着,劝着,赶紧回马厩了,回去吃草料吃糖洗澡,舒舒服服。

    众人听着他的碎碎念,不免越发好笑,这匹马刚才赢得那么威风,回到家里还得像小孩一样被哄着!

    谁知道就在这时,人们看到,地狱王者竟然转了下身体,把偌大一个马屁股对着旁边的Palace music,甚至还嚣张地摇起了尾巴。

    它在摇晃尾巴示威!

    它的尾巴摇得很有节奏,那长长的尾巴几乎甩在了一旁Palace music身上。

    Palace music显然是处于极度紧绷中,它的鼻孔已经张开得如同喇叭,尾巴夹在两腿之间,嘴巴紧绷,眼睛也瞪大了。

    而它的马嘴也张开了,露出牙齿来,发出奇怪的咯吱咯吱声。

    一旁懂马的都感觉到不对了,这匹马好像经受了过大的打击,它处于极度愤怒和绝望中,它这个反应有点大了。

    周畹兰越发皱眉,她也亲自跑过去,和柯志明一起安抚那匹马,抱住那匹马的脑袋,哄着它说没事没事的。

    地狱王者显然也是显摆差不多了,它终于够本了,它最后回首,用得意眼神看了一眼Palace music,之后便潇洒地摇晃着尾巴,大摇大摆的跟着老周离开了

    现场一片安静,就连旁边的摄像机以及马迷们全都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是怎么样的一匹马,真是把嚣张和得意演绎的淋漓尽致!

    它太显摆了!

    大家好笑又觉得好笑,当然更觉得惊奇!

    人群中发出欢呼和赞叹声,大家大声呼唤着地狱王者的名字,目送这个胜利归来的英雄。

    当地狱王者终于消失在过道尽头,人们才看向那Palace music,却见它尾巴越发夹在两腿之间,腿似乎在轻轻颤抖,身体甚至仿佛在抽搐。

    而它的眼神——

    它两眼呆滞地望着地狱王者的背影,一动不动。

    一旁柯志明也有些担心了,连忙试图安抚它,经验丰富的驯马师更是试图唤起它的情绪反应。

    然而,这匹马却还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之后,突然间,它动了动。

    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匹马。

    却见,这匹马的身体抽搐了下,眼神中竟浮现出心碎一样的表情。

    人们瞪大眼睛,就这么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匹马,它仿佛心都碎了……

    ************

    柯志明和两位驯马师连哄再拉,终于把Palace music给带走了。

    一时叶文慵,叶天卉和周畹兰站在那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场面有些尴尬。

    叶文慵苦笑一声:“这匹马太——”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会有这样的马。

    也是巧了,一匹骄傲的Palace music,却遭遇了报复心强睚眦必报的地狱王者,在跑道实力的倾轧后,还狠狠地羞辱了对方。

    把尾巴甩到人家脸上,这是多么嚣张的显摆!

    叶天卉看着一旁神情依然有些异样的周畹兰:“实在对不住,我们这匹马没怎么参加过比赛,它脾气不好。只是赢了一场比赛而已,没有想到它竟然这么显摆,它以前不这样……”

    周畹兰听这话,一时也是想起,刚才仿佛说这话的人是她。

    她僵硬地摇头:“也没什么,你们地狱王者是有实力的。”

    叶天卉:“以后我们也得好好训练它,让它改一改,这性情实在是不像话了。”

    一时又问道:“我看你们Palace music受了挺大打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周畹兰其实也是担心,不过还是忙道:“没事,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

    但她其实不太有心情和叶天卉说话,就挺丢人,也有些担心,想赶紧回去看看Palace music。

    叶天卉颔首:“嗯,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过去马厩看看,你们忙。”

    周畹兰连忙点头:“好,我也得过去我们马厩。”

    这么说着间,旁边她的助理上前,低声提醒道:“顾先生的车进入马场了。”

    他这一说,周畹兰忙道:“好,那我也过去,正好请他帮我们看看。”

    一时周畹兰匆忙离开了。

    叶天卉看向不远处,有车辆缓缓驶入,顶尖豪车。

    这是顾时璋?

    她收回视线,却是对旁边Jessies道:“我们也去马厩,等会练马。”

    第74章

    叶天卉过去马厩的时候, 便看到一行人进来,其中为首的赫然正是顾时璋。

    他穿了一身规制的西装,郑重大气, 身后簇拥着一行人, 显然那都是他的人。

    挺有范儿的, 特别派头,也特别矜贵。

    叶天卉好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没这么讲究,天天休闲运动衣还要戴个不怎么样的帽子, 遮遮掩掩的,现在闹别扭了, 他倒是显摆开了。

    她收回视线, 就要过去马厩,谁知道这时,顾时璋的视线越过人群,恰好落在她脸上。

    在人群喧嚣和马群嘶鸣中, 两个人的视线轻轻触碰。

    叶天卉状若无事,移开视线, 当不认识。

    顾时璋微抿唇,也收回了视线。

    而周畹兰和叶文慵等,已经看到了顾时璋,大家忙过去打了招呼。

    显然这两位对顾时璋都颇为敬重,几个人遇到, 难免说几句。

    叶文慵还有事, 寒暄了几句先离开了,周畹兰则是提起自己的Palace music情况, 她显然有些焦虑。

    骄傲的小公马遭遇了这样的坎坷,她怕影响这个赛季的状态。

    顾时璋道:“走,一起去马厩看看?”

    周畹兰:“好。”

    于是在众人簇拥中,几个人过去马厩。

    周家的马平时并不在这个马场,不过因为最近参加比赛,他们的马也临时安置在这里。

    两家的马厩其实距离并不算太远,只是隔了一道淡绿色木栅栏。

    大家各有各的安全措施,彼此会互相提防着,喂养以及训练方式都不会共享。

    叶天卉回到自家马厩,显然大家伙都很激动,老周更是眼圈都是红的,他抱着地狱王者,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一旁陈综万更是激动,他这次驾驭着地狱王者赢了有些名气的Palace music,这让他增加了很多信心,接下来他可以打一些硬仗了。

    而地狱王者显然心情也不错,它放松着后腿,下嘴唇向下垂着,舔着嘴唇,口中打着“突噜”。

    见到叶天卉过来,它更是骄傲地摆动着耳朵,很是欢快。

    它身边陪伴着的瘸腿小猫和小狗儿,也是与有荣焉,一脸骄傲和自豪地围着它转圈。

    这——

    简直是动物园大联欢!

    叶天卉笑着说:“今天我们所有的马啊,当然也包括猫儿狗儿,都加餐,吃好的。”

    她这一说,大家全都笑起来。

    叶天卉又道:“这次的班际赛奖金并不多,这些将全部按照你们各自的比例分给大家,大家这一段很辛苦,这件事算是一个开端,希望这个赛季,我们旗开得胜。”

    这话说出,众人也是没想到,毕竟按照正常情况,班际赛奖金是按照比例分的,正常来说马主拿大头,其它人等各自会分一些,现在等于叶天卉把所有的奖金都拿出来了。

    虽然叶天卉说不多,但是按照大家的工资来算,也是不小一笔的惊喜了,一时自然也都高兴。

    叶天卉又和大家聊了几句,便吩咐道:“等会要练马是吧?”

    孙家京道:“是,今天人多,我想着给拢光披上护巾,戴上护眼罩吧。”

    虽然在香江,并没多少人认识拢光,但还是预防万一,不想它太惹眼。

    叶天卉颔首:“可以,我今天手痒,等会我来跑一段,就骑拢光了。”

    她平时如果在马场要骑马,都是骑腾云雾的,是以孙家京听了也有些意外,不过并没说什么。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陈综万刚才骑了那一圈,显然耗费体力,他今天休息,林见泉,老周,孙家京等各自牵着马出来训练,叶天卉则牵着拢光出来马厩。

    出来马厩时,显然腾云雾有些纳闷,它支棱着耳朵,时不时向叶天卉方向张望。

    骑着腾云雾的是林见泉,他看到这情景,安抚地摸了摸腾云雾耳朵:“她今天不搭理你了,你看,你失宠了。”

    旁边老周忙道:“不许这么吓唬孩子,它会当真。”

    说着便哄着腾云雾道:“她觉得你表现好,那匹马表现不好,她得教训教训那匹马。”

    腾云雾这才稍微安心一些,不过依然不太高兴的样子,时不时看向叶天卉方向,就眼巴巴的样子。

    林见泉微抿唇,视线却看向不远处,那是周畹兰临时挪用的马厩,就在那马厩前,柯志明,周畹兰和顾时璋正在说话。

    显然他们在讨论Palace music,声音不大,看上去有些担心。

    他知道顾时璋,顾时璋其实是国际知名的马术骑师,他很有钱,也非常有天分,是一位低调的传奇人物。

    他也知道柯志明,柯志明如今已经在马务公司有了自己的股份,他从一个寻常骑师一路往上爬,已经成为知名人物,不再是和他们一样是泥里摸爬滚打的寻常骑师了。

    身份已经不同了。

    林见泉收回目光,牵着腾云雾过去马场。

    而就在一旁马厩,顾时璋自然已经听说了刚才的一切,地狱王者被激发了潜能,倾轧式地打败了Palace music,让Palace music栽了一个大跟头。

    眼下Palace music状态非常不好,暴躁地尥蹶子,用前蹄刨地,口中一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情绪很不稳定,不洗澡不吃草,简直像疯了一样。

    柯志明站在那里,沉默地听顾时璋和周畹兰说话,一直不发一言。

    顾时璋到底是有些经验的,周畹兰听着稍微好受一些。

    她叹了声:“没想到会这样,那匹马太嚣张了。”

    顾时璋却道:“地狱王者那匹马,本身就是暴躁性子,它在出道之前已经毁掉两匹马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被送到屠宰场,它能从屠宰场活着爬出来,它就是注定不同凡响,你们今天太轻敌了。”

    他看着远处,远处跑道上,叶天卉已经翻身上马。

    她背脊纤细柔韧,挺拔而有力道。

    他便想起,自己抱住她时的感觉,那种拥有的美好触感。

    他眉眼间泛起一些柔软,不过语气却很是懒散轻淡:“你们就不该让Palace music遇上这么一匹马,Palace music性情本就骄傲,它太过嚣张,自然引得对方反弹。”

    说直白点,做人不能太嚣张,做马也不能太欺负马。

    遇到一个烈性的,赢不赢的人家直接尥你一蹶子。

    周畹兰听着,苦笑:“我们Palace music就是这性子,也没办法。”

    顾时璋:“所谓的没办法,只是因为自己的马占了便宜,不愿意去约束罢了。”

    周畹兰:“……”

    她无奈:“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句句呛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别人朋友。”

    顾时璋淡淡地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公道话吗?”

    柯志明站在那里,却是看着远处。

    远处,那位驾驭着地狱王者的骑师应该是在休息,如今是一位更年轻的少年骑师驾驭着一匹马,乍看很不起眼的一匹马。

    不过他可以看出,那也是一匹天生的良驹。

    那位年轻骑师,看得出,也很有潜力,假以时日,必将大放光芒。

    他的视线又投向不远处的跑道,跑道上,叶天卉正骑着拢光一路奔驰,姿态潇洒,如光如电。

    他沉默地盯着看,视线一直不曾挪开。

    顾时璋感觉到了,眼神淡淡扫过来:“柯先生在看什么?”

    柯志明依然不曾挪开视线,他看着叶天卉:“这个女人很不一样,她骑马的样子——”

    他顿了顿,却是停下。

    顾时璋眼底泛起凉意,不过语气依然很是闲淡,仿佛玩笑一般道:“柯先生到底是看马,还是看人?”

    周畹兰蹙眉,也在看着远处的叶天卉,她突然开口道:“她骑的这匹马,看着倒是有些眼熟,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顾时璋凉凉地道:“也不怎么样的一匹马吧,傻子一样,别看了,走,我们再进去看看Palace music。”

    这傻拢光,只知道闷头往前跑,难道就没看到曾经的主人在这里?

    *************

    顾家的老宅坐落于太平山巅,这是早些年顾家置办下的物业,占地颇广,整体以六套别墅拼接而成的。

    其实如今顾家子弟各有自己的住宅,只是周末大家都会回来老宅,陪陪老人家并聚在一起用餐,这是顾老爷子订下的老规矩。

    这一天顾家和往常并没有不同,只是很少回来的顾时璋突然回来老宅,并且安安分分地陪着顾老爷子吃饭,显然顾老爷子也是高兴的很,全家上下吃了个团圆饭。

    顾家一直有餐后喝茶的习惯,顺便聊聊天,各子弟一起探讨交换对当今世事的看法,或者聊一些别的什么。

    今天因为顾时璋回来了,大家难免对顾时璋存着期望,想和他多聊聊,看看能不能得什么消息。

    顾时璋这几年一直在外,和顾家的经济没什么瓜葛,但他在外自然创出了一番基业,都是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道顾时璋如今在欧美金融界的地位。

    如今英国面临严重经济困境,高通胀率和高失业率,是以英国如今以货币贬值来鼓励出口,同时也进行了工业转型,从而造就了钢铁和煤炭的大量裁员。

    就在这种严峻经济形势下,顾时璋竟然大手笔抄底了英国位于低谷的工业产业,同时还在美国布局了铝业和汽车产业,这种反其道而行之自然让人侧目。

    众人也希望从顾时璋这里探知一些口风,他对世界经济的看法,对未来趋势的预测等,希望也从中分得一杯羹。

    不过显然顾时璋这次回来,老爷子也很高兴,问起这个那个的,众人根本没下嘴机会,一时不免心焦。

    好在老爷子问起来:“时璋这一次回来,在家里住几日?”

    顾时璋却是恭敬地道:“这次回来,是想着多陪陪老爷子,尽尽孝道,况且过些日子就是香江赛马季了,正好可以看看赛马。”

    老爷子一听当然高兴,笑哈哈地道:“你小子,分明是想看赛马,就不要提什么孝道了。”

    顾时璋也就笑了:“老爷子一眼看穿我的心思。”

    一时气氛其乐融融,大家便有人想试探,谁知道这时候,顾时璋却道;“对了,有件事我得和老爷子交待下。”

    他语气很是随意,老爷子也没太在意,只是随口问:“什么事?”

    顾时璋用很不经意的语气道:“我谈了个女朋友。”

    这话一出,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感觉自己听到了顾时璋的话,但却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陆续的,所有的视线全都聚集在顾时璋身上。

    在这片异样的安静中,最先开口的是顾老爷子:“时璋,你刚刚说什么?你谈了个什么?”

    这倒是不能怪顾老爷子惊讶,顾时璋的性子自小特殊,二十岁没出车祸前,他高冷骄傲,目无下尘,虽说因为他自身的优秀,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女性心仪他,对他展开疯狂追求。

    不过顾时璋从来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不曾正眼看过,谁可以说他就是对女人没有兴趣。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顾时璋就是那样,他从生下来就和这世间有着泾渭分明的一道线,根本无法融入这个世间。

    二十岁之后,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虽自己也做出一番成就,但其作风却是高翔远引,就连家人都很难知道他的踪迹。

    大家觉得哪一天他突然遁入空门也并不奇怪。

    这样的顾时璋,他自然看不上世间寻常女子,甚至大家觉得在他的世界中根本就不会有俗世的情情爱爱。

    可是现在,顾时璋竟然说他谈恋爱了。

    所有的人全都惊讶的看着顾时璋。

    面对众多震惊的目光,顾时璋神情依然淡淡的,他轻轻颔首,肯定地道:“是,我确实谈了一个女朋友,目前在初步交往阶段。”

    顾老爷子听到这句肯定,终于确信自己没听错,他一下子激动了:“竟然是真的,你竟然谈了一个女朋友,那你什么时候带回家来让我们看看!”

    其他人也都热切起来。

    这转世的佛子竟然动了凡心,大家都急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他心动!

    顾时璋道:“目前还不太方便,我和她只是初步接触阶段,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我贸然把她带回来,难免给她压力。”

    众人听着越发震惊,一时又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顾时璋谈了恋爱之后竟然这么温柔体贴,竟然为对方着想,简直仿佛变了一个人!

    顾老爷子也是惊讶,他这小儿子素来是目无下尘孤高冷清,没有想到他这么为一个女人着想,这么体贴周到!

    当下他也就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慢慢谈着嘛,等你们到了一定的地步,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带回家来。”

    顾时璋微微颔首,之后却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我女朋友家里对我们的事情并不太乐意,他的父亲可能有些反对。”

    反对?!

    众人越发震惊,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竟然开始反对顾时璋这样的女婿,他们竟然还看不上顾时璋?

    这家人,是修行的坠仙,还是避世的大族?

    顾老爷子听着虽然也是震惊,不过还是道:“那,那你要让我们怎么做,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顾时璋听到这话,难得笑了一下,竟是笑得颇为温柔随和。

    他笑着道:“父亲,因为我和她还需要继续磨合,所以我也不好带她来见大家,如果哪天我们确定没有问题,可以更进一步,他们家庭依然阻扰不同意的话,到时候还希望父亲出面为我解决。”

    顾老爷子一听这话,自然是连连点头,简直要拍胸脯表示没问题了。

    本来以为这儿子要出家为僧寻仙问道了,结果突然坠入凡尘,开始谈恋爱,还想着结婚了,这实在是没想到。

    小儿子要谈恋爱,他自然极力捍卫,恨不得现在就寻到那亲家家里去,无论如何,要他们对方同意才好!

    ************

    叶天卉今天一直泡在马场,下午时候,叶漪白的助理过来,带着叶天卉去办理旺铺的手续,叶立轩也陪着的。

    这些旺铺都在香江最热门的区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叶天卉大致算了下这十间商铺的价值,一时也是感慨这姑母的大方。

    这么多,白送自己了!

    那助理也给她介绍了这些商铺如今的出租情况,有两家商铺都是签订了长期合同,比如租给那些经营多年的鞋店,以及钟表店等,这些租金非常稳定,收益可观。

    又因为这些都是旺铺,每到租约到期,基本不用自己操心,那些看中的商家都会主动加租来“抢铺”。

    在做产业交割的时候,那助理也详细和她讲了,因为这些物业是要出租获取租金的,所以税金和一般的公寓不同,涉及到差饷税和物业税等,不过相对于租金来说,这些可以忽略了。

    以后十间旺铺,每个月躺着收钱的感觉太好了。

    回到家后,叶天卉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吹了头发,心里算计着那十间旺铺出租的租金,就算是扣除各种税后,那结余也是非常可观。

    可以说,就靠着这十间旺铺,她这一生什么都不干,都可以挥霍奢侈,生活富足了!

    这日子真舒服,这姑母真好!

    这么一想,对叶立轩更增添了几分喜欢,她自然明白,就算人家姐弟关系再好,这么十间旺铺也不是说送就送的,这估计是还当年的人情。

    所以叶立轩这个滥好人爹地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有他的优点。

    她心情愉快,先了解了马场情况,一切顺利,当即回家,略洗澡,吃了点东西。

    她回到自己房间,舒服地躺下,打算再研究下训练资料,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她随手接起来,谁知道那边却并没什么响声,只有些许的呼吸声。

    很规律的呼吸声,一下下的。

    她疑惑:“谁啊?”

    说完这个,她突然意识到了。

    略顿了顿,她终究试探着道:“是你?”

    没说名字,但是对方显然有这个默契。

    电话那头,顾时璋的声音响起,声音特别淡:“打错电话了。”

    打错……电话?

    叶天卉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还能这样?

    她冷笑:“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着,她挂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那电话机便安静下来,叶天卉围着电话打转,结果再无声响。

    叶天卉回忆着今天白天的种种。

    今天在马场,他去了,不过装不认识她。

    她也装不认识他。

    这终究有些赌气的成分。

    叶天卉也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故意骑着拢光出来晃悠,就是想气他,结果他竟然视而不见,还去帮周畹兰研究Palace music的情况了。

    那是她的对手!

    今天,但凡不是地狱王者陡然发力,那极可能遭受羞辱的是自己的地狱王者,狭路相逢,胜者为王,有什么好同情的。

    那么一匹骄傲的小公马,活该它一败涂地,今天不是被地狱王者羞辱,明天也是被其他实力更强悍的倾轧。

    他还是昔日那位冷血无情的帝王吗,什么时候竟然生了这慈悲心肠。

    对此,叶天卉磨牙,简直要咯吱咯吱了。

    纵然那照片的事是自己不好,但自己已经道歉了,道歉没用的话,那也没办法了,只好挺着脊梁骨硬倔了。

    叶天卉有些气,但就这么站在电话机旁,想着昔日种种,想着他昔日对自己的诸般温柔,想着初见时他对自己的谆谆教导,也想着他说过的,要给自己摘下天上的星星。

    现在星星是没有了,他还跑去帮自己的对手。

    难道他要帮着那个Palace music振作起来,打败自己的地狱王者吗?

    她心里一阵悲凉。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了。

    什么男人!

    就很生气,也有些难过,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还有,他竟然不知道再给自己打一个电话!

    她磨牙,磨牙半晌:“算了我要给他打一个。”

    于是她终于拨通了顾时璋的电话。

    电话一声声地响着,他并没有接,到了最后,就在叶天卉想着干脆算了的时候,她听到电话被接通了。

    顾时璋:“喂,哪位?”

    声音凉凉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叶天卉:“我——”

    电话那头顿了顿,之后才道:“什么事?”

    叶天卉:“你刚才打错电话了?”

    顾时璋:“是。”

    叶天卉轻哼:“刚才给谁打的?”

    顾时璋没回答。

    叶天卉继续道:“三更半夜,你看看什么时候了,你竟然给人打电话,男的女的?”

    顾时璋:“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的声音依然冷淡。

    叶天卉:“……”

    她便在心里长长叹了声,突然便有些灰心丧气。

    她承认,她突然再打回去,其实是给他一个台阶,希望能找个理由,重新说话,也许可以缓和关系。

    然而显然他并不屑。

    她已经厚着脸皮打回去了,他不明白,也不愿意弯腰,那还怎么继续?

    她也就叹了声,道:“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顾时璋:“什么?”

    叶天卉:“你送给我的拢光,我现在想想,太贵重了,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我觉得不能白白要你的。”

    顾时璋:“哦?为什么以前就罢了,现在又怎么了?”

    叶天卉只觉得他明知故问。

    分手就分手,那就搞利索点,不要磨磨唧唧说这些没用的。

    她也就道:“不过现在送回去也不现实,这样吧,我们评估下这匹马的市场价位,然后我按照溢价百分之三十来付钱给你,这样我也安心了,我们也就能两清了。”

    电话那头的顾时璋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分手,要把拢光的钱还给我?”

    叶天卉:“难道不该吗?”

    顾时璋:“我什么时候说分手了,我同意了吗?”

    叶天卉好笑:“顾时璋,你现在有一点做人男朋友的样子吗,我对你不满意,我要分手需要你同意吗?我现在单方面宣布,我们绝交,一拍两散,分手!”

    顾时璋冷笑:“你自己做错了事,你不好好承认错误,却还要和我分手,你一点都不讲理!”

    叶天卉:“我道歉了,你不接受,那我干嘛不分手?再说了,你今天帮着Palace music对付我的地狱王者,我认为你的行为上已经背叛了我,我很生气,我也不想和你继续了!”

    她大声宣布道:“我要分手!”

    顾时璋:“什么叫我帮着Palace music对付地狱王者,我怎么知道今天恰好Palace music和地狱王者一起比赛?你们地狱王者是突然硬塞进去的,事先我也不知情,别人请我帮忙看看马,我不能去看看吗?”

    叶天卉:“那我不管,和我的马为敌,就是我的敌人!和我的对手是朋友,你们还说说笑笑,还一起对我的马指指点点,我要你这个男朋友干嘛?”

    顾时璋:“我什么时候说说笑笑了?我笑了吗?”

    叶天卉:“你以为我没看到吗?我都看到了!你们肯定一起分析我的马,分析我的人,你帮着他们一起对付我!那匹马输了,你要帮它反败为胜吗?你休想,你们加起来也不是我地狱王者的对手!”

    顾时璋待要解释,叶天卉已经道:“我懒得和你揪扯这个,你赶紧算账,我要还钱,拢光的赎身费,我溢价百分之三十给你,省得说我占你便宜!”

    顾时璋:“叶天卉,你脑子清醒清醒,你现在手头能够挪动的资金都用来支付几匹马的训练费用了,你非得闹腾还钱?”

    叶天卉诧异,之后马上回击:“顾时璋,你想什么呢,我爹地有钱,让他帮我掏钱,他乐意得很!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我姑姑才给我十间旺铺,我躺着收租子都能养活我的马,至于缺钱吗?”

    “现在我最愁的就是钱太多,我还能分不起这个手吗?你送我了什么,全都还给你,你直接开价吧,实在不行,我再赔偿你精神损失费,谢谢你这段陪我开心,现在你没什么用了,赶紧走吧。”

    顾时璋听闻这话,顿了顿。

    之后磨牙,他一字字地道:“叶天卉,我告诉你,我送出去的礼物,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我还没穷到要卖马!”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叶天卉捏着电话筒,愣了好一会。

    这仿佛很生气的样子。

    两辈子了,都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上辈子的帝王修养,喜怒不形于色,他都忘了吗?

    第75章

    第75章天凉了无良小报该消失了

    地狱王者和Palace music的这次比赛引起了小范围内的轰动, 马经杂志在一个很小的角落报道了这次比赛,尽管并不太引人注意,但是依然有敏锐的马迷关注到了, 陆续有人问起地狱王者的情况。

    而在专业赛马圈子中, 这件事情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比起外面的那些马迷,行内人更能知道Palace music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地狱王者竟然反败为胜力压Palace music,这也展现了这匹马有着非凡的潜力。

    风起于青萍之末, 浪成于微澜之间,这么一个初初展现实力的地狱王者, 足以让人侧目。

    叶天卉陆续接到了各路的打探消息, 都想了解地狱王者,甚至有人提出来要买下地狱王者,还有人表示要合作。

    叶天卉自然通通拒绝。

    而在叶家,叶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自然是大为欣慰, 这天晚餐时候他摆下了丰富的晚餐,全家人齐聚一堂。

    他笑哈哈的, 大力夸赞了叶天卉的眼光:“有了天卉,这次赛马季,我们大有希望!”

    他满足地笑叹:“这一次咱们的对手也有好几家,除了孟家之外,周家也算是我们的对手了, 宁家那个儿媳妇周畹兰, 那也不是普通人,她养了不少马, 上次我遇到她公公,她公公那不是还挺得意吗,他觉得我们家马都是临时凑起来的,不好出成绩,还想着替我出谋划策!”

    他很是满足地笑起来:“这一次地狱王者打败了他们的Palace music,也算是给我们小小出了一口气,你们不知道今天宁老头那眼神,他竟然找我打听了,他都纳闷了!我其他老朋友也都纳闷,说怎么那么一匹马突然就起来了呢!我就和他们说,我孙女厉害啊,我亲孙女就是能干!”

    其他人听了,自然好一番恭维,也都觉得叶天卉不错。

    叶立轸也从旁道:“天卉确实有些眼光,这匹马原本那么顽劣桀骜,如今竟然能赢了Palace music也是不容易。”

    叶老爷子:“是啊,那个Palace music可是他们寄予厚望的马,就那匹马,可真是列性子,好胜,我听说啊——”

    他笑得眉眼都是得意:“那匹马输了后,听说心理出现一点问题。”

    心理出现问题?

    大家疑惑,全都惊讶地看过来。

    叶老爷子笑叹:“据说回去后胃口就不好,草料吃不下去了,洗澡的时候也难受,最严重的是,早上晨练,死活不出来,一听到马蹄声,就四处看,东张西望好像在提防什么。”

    众人:“……”

    一时无言以对。

    还有这样的马?

    叶老爷子摇头,无奈:“心理打击过大吧。”

    其实对此,叶天卉也多少听说消息,听说自从Palace music惨败给地狱王者后,便状态不佳,不能听马蹄声,不能看别的马,一直尥蹶子乱刨,还东张西望跟做贼一样。

    根据驯马师的分析,据说那匹马估计受到太大的打击,它无法容忍竟然有地狱王者这种马,后来驯马师只能赶紧将它转移到别的马场。

    转移到新的马场,拼命地告诉它,那地狱王者不在这里,你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就这样Palace music的状态才稍微好一些。

    众人惊叹不已,叶文彬拧着眉头:“这匹马自尊心还挺强的。”

    叶文敬也道:“输了就成这样了,这马一看就不成器!”

    其他人纷纷赞同,叶老爷子更是好一番贬低,觉得那Palace music不行,还是自家的地狱王者行,又好一番夸叶天卉。

    叶文慵从旁也道:“天卉挑选了地狱王者,当初我们也不太看好,这匹马毕竟野性难驯,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能把地狱王者改造好,这匹马如果继续发挥稳定,在这个赛季一定能有所斩获了。”

    叶立轸一听这话,便扫了一眼自己儿子。

    叶文慵神情略有些异样,不过没回看自己父亲。

    叶文茵一直本来一直低头不语的,此时终于抬起眼,看了一眼他们父子。

    叶天卉从旁自然察觉到了这种微妙,她略想了,多少也就明白了。

    自己逼了叶文茵那么一下,但是却故意不放出那冯素琴,显然叶文茵也被逼得难受。

    最近叶文茵格外消停,不知道酝酿什么,不过看起来和叶立轸脱不了干系。

    她不可能脱离叶立轸瞎搞,要知道之前她想把自己赶出香江,用的办法都笨极了。

    说白了,一个千金大小姐,看似风光,其实能动用的钱财资源都是有限的,毕竟她才十八岁,又才从国外读书回来。

    出门找个古惑仔干点坏事估计都没门路,只能依仗叶立轸了。

    但是看来叶文慵是个聪明人,他可能试图说服叶立轸放弃内斗。

    毕竟眼下一致对外才是大事业,叶家人最应该做的,是一起打败孟家,进入赛马会,在赛马界站稳脚跟,主导接下来的填海工程,那样才能谋求家族利益最大化。

    搞内斗的话只能让外人笑话。

    只是这父子两个应该是多少有些分歧了。

    而叶文茵在这里面蹦跶,自然是要怂恿叶立轸,想办法让叶立轸对付自己。

    所以这三个人目前各有目的,也挺有意思的。

    ************

    香江赛马会公布了这一赛季的赛程以及奖金设置,这个消息分别通过电视媒体以及相关报纸刊登,很快香江街头市民几乎人手一份,路边那些中年阿叔,那些看摊的阿伯,一个个都拿着《马经》报纸开始念叨,有的开始互相打听贴士。

    叶天卉自然也第一时间拿到了赛程安排,并让杨助理,孙家京,老周,并骑师林见泉陈综万都过来,大家一起商议对策。

    这次的奖金果然是大幅度提升,国际一级赛奖级总奖金额高达八百万港币,而除了一级赛外,二级赛和三级赛的奖金也大幅度提高。

    至于选拔赛,每场选拔赛的前三名奖金分别是二十万港币,十五万港币和十万港币。

    简单说,只要报名了,参加了比赛,随便一场选拔赛,十匹马,只要能跑前三,最低就能拿到十万港币奖金。

    十万港币是什么概念,码头辛苦扛麻袋的工人,吭哧吭哧撅着屁股干,干一个月,汗珠子摔成八瓣,挣两千港币。

    女人在家缝缝补补帮人洗衣服,辛苦补贴家用也许挣八百一千港币,那三千港币就是一家子的嚼用热。

    可是现在,一匹马牵过去,十匹马中跑前三,打败七匹马,就能直接十万奖金到手,顶一个工人干五年!

    关键这只是随便一场选拔赛。

    这就是赛马的魅力,这就是暴富的希望。

    叶天卉继续往下看,除了这种选拔赛,还有一些品牌赞赏赛事,比如法国阿卡娜拍卖会冠名赞助的阿卡娜比赛,一场比赛是由前五名瓜分一百万港币,还有香江知名家族,比如顾家,周家,孟家,当然也包括叶家,都各自赞助了一些特殊比赛,奖金大概是五十万港币。

    还有其他类别,比如泥地赛,草地赛,沙地赛等,又比如黄昏赛,夜场赛,当然也包括分年龄的比赛等,都各有奖金。

    看起来这次赛马会可是下了血本,务必要掀起一番热潮!

    叶天卉带着几个人一起研习那赛程表,看着看着,她感慨道:“养马千日,用在一时,到了我们回本的时候了,这闯进去随便一番拼杀,那就是钱啊!”

    林见泉和陈综万两个小年轻,盯着那赛程表好一番看。

    他们还不曾有大赛的经验,都是新人,初次看到这铅字印刷着的赛程表,那动辄十万港币的奖金,简直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伸伸手就能够到巨大财富的世界。

    到了这个时候才会明白,为什么虫仔这一行,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是依然有人前赴后继地拥进来。

    因为财帛动人,因为一夜暴富的梦想!

    因为只需要痛快淋漓跑那么一场,就可以获得荣耀和鲜花,就能瞬间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被人崇拜赞叹。

    虫仔的这条路,是世间最难的,但也是最便捷的胜利途径。

    叶天卉自然注意到了林见泉和陈综万眼睛中的光亮和渴望。

    对此,她也很满意。

    一个人必须有贪念,或者说有渴望,这样才能有动力,有拼劲儿。

    赛马场就是战场,这里没有安逸,必须像一头野地求生的孤狼,去拼尽全力,必须想赢。

    她喜欢少年人紧握手中刀的热忱。

    她笑着道:“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尽管提。”

    最先开口的是孙家京,他到底见识多,做这一行年头久了。

    他分析了一番自家几匹马的情况,最后道:“叶小姐,在我的理解中,我们不光是要赢奖金,还需要博一个名头,如果要博名头,那自然是要抢头一份,要赢那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最夺睛的!”

    叶天卉颔首:“是。”

    孙家京:“那有一场比赛,我们就势在必得了。”

    他这一说,大家垂下视线,看向那赛程安排,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那开锣日的赛程上。

    要知道,香江赛马季开锣日也算是一盛大节日,到时候政府长官会前来主持开锣仪式,各路新闻媒体都会前来,现场会有各样节目,包括赛马亮相展览,欣赏醒狮表演,以及主礼嘉宾进行点睛及敲锣仪式等。

    那一日,除了会邀请马迷代表过去亲自敲响铜锣迎接好运,还会在场内各处假设铜锣,马迷们可以肆意敲打铜锣,以求一个新马季好兆头。

    这么热闹的开锣日自然要安排最后噱头的比赛来吸引眼球。

    而按照这次的比赛赛程,在开锣日便要上大戏,安排三场国际一级赛。

    这三场国际一级赛自然是整个赛季的重磅戏之一。

    要知道在整个赛季中,所有参赛马匹都要为自己争夺最后决赛资格,这决赛资格有多种途径可以争取,而开锣日的国际一级赛则是最便捷的途径。

    这三场国际一级赛,每一场比赛十二匹马,每匹马将会选出第一名占据一个决赛的正选位置。

    也就是说,只要开锣日跑得头马,那整个赛季可以躺着进入决赛了。

    这自然是让所有的马主神往,别人要千辛万苦赢得的名额,开锣日就直接到手!

    除了决赛的正选位置,还可以获得丰厚的奖金。

    叶天卉看了,开锣日的一级赛,如果能跑得头马,那直接到手一百八十万港币的奖金!

    这怎么不让人神往。

    一百八十万港币呢!

    大家抬起眼,六个人,六双眼睛,全都亮了。

    开锣日的国际一赛季,如果能赢得头马,那将瞬间成为本赛季热点,成为马迷追捧的焦点!

    还能一口气赢得一百八十万港币!

    热切期待的氛围瞬间无声地在会议室蔓延。

    最后,叶天卉终于开口:“开锣日的国际一级赛,全香江只有三十六个名额,我们应该可以争取一个名额。”

    这话一出,大家的视线迅速交换了一下。

    地狱王者是后起之秀,它没有足够的积分积累,是没资格参加这种国际一级赛的,那他们可选的只有黑玫瑰和拢光了。

    如果他们只有一个名额,那只能有一匹马出战开锣日的国际一级赛了。

    而两匹马的取舍,也就是陈综万和林见泉的取舍。

    两个年轻人都很优秀,都在铆足劲在训练,都已经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

    可是机会只有一个,应该给谁?

    叶天卉感觉到了陈综万林见泉的目光,显然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她吩咐道:“孙哥,老周,你们探讨研究下,看看黑玫瑰和拢光谁来参加更有把握。”

    孙家京默了下,道:“好,我们也需要研究下后续的赛程,给这两匹马合理安排,才能做出决定。”

    叶天卉颔首。

    **********

    顾家人谁也没想到的是,顾时璋竟然继续留在顾家。

    要知道自从他二十岁之后,性情越发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可是很少住在顾家,这让顾家的一众子弟越发小心谨慎,同时又处处恭维着。

    不过顾时璋看起来依然性情冷淡,往日总是闷在自己的房间中,只偶尔出门游泳跑步打球。

    顾家占地颇广,各样娱乐运动设施,诸如游泳馆、健身房和保龄球馆等自然齐全,顾家几个子弟也会在家打球玩耍,这天顾时璋也在这里打网球,几个侄子侄女陪着一起打。

    顾时璋球技非常不错,动作潇洒,从容飘逸,引得几个侄子侄女喝彩。

    这时候,顾志镡突然记起叶天卉,他便轻叹了一声:“叶家的天卉小姐,球技实在了得,我从来没有见过能把网球打得那么漂亮的女人!”

    果然是他看中的女人。

    他这一说,众人赞同,一时纷纷提起那一日叶天卉的种种,自然是赞赏不已。

    顾志铭也在,听到这话笑道:“何止是网球打得好,她博闻强记,精通历史和文学,她对相马很有一番见解,那一日,我们倒是聊了很久。”

    顾志镡听这话顿时泛起酸来:“她也不过是因为赛马才和你聊几句罢了,你倒是仿佛和她多熟一样,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

    顾志铭挑眉看了顾志镡一眼:“我也只是聊几句,有什么问题?你何必这样说话?”

    顾志镡便冷笑一声:“放心好了,她是看不上你的!”

    顾志铭听这话,看着顾志镡,不免好笑至极,他对叶天卉倒没别的想法,毕竟接触不多,如今只是纯然欣赏罢了,但是顾志镡的话,难免激起他的逆反。

    他便凉凉地道:“谁说人家看不上我的,我们至少有共同的爱好,只要以后多接触,总归是有机会的,我当时和她讲赛马的历史,她也听得津津有味,还说有机会以后要请我吃饭。”

    他笑着道:“这也是一个美好的开端,对不对?”

    顾志镡一听顿时眯起眼来:“你什么意思?”

    这两个人斗嘴时候,顾时璋正拿了饮料来喝。

    他喝的是可乐,冰爽的可乐。

    在叶天卉之前他从来没有喝过这种饮料,他不喜欢这饮料的气味,觉得有些冲,没尝过,但一看就不喜欢。

    但是现在,他缓慢地品着这可乐,竟然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隐隐间,这就是叶天卉的味道。

    一时不免想起那一日在酒店的那个吻,回想着她当时的反应。

    他知道,她分明也是陶醉喜欢的。

    可她终究对自己说了不好听的话。

    她倔强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的,是坚决不服输的。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却就是不肯低头认错。

    但凡她对自己好好说一声对不起,那自己便有天大的恼,岂不是也就算了。

    自己又不会真正生她的气。

    现在竟然还闹着要和自己分手。

    这么想着间,凉风一吹,那冰冷的可乐下肚,他竟然有了几分说不出的惆怅。

    她没有心,就是没有心,上辈子就没有心,这辈子更没有。

    就是一个骗子,无情无义小骗子。

    顾时璋喝着可乐,暗暗磨牙。

    这时候,却见顾志镡和顾志铭已经不吵了,另一个侄女却是说起一件趣事。

    “外面的那些报纸实在是胡说八道,拍下几张照片,就能胡编乱造一整篇,人家正经的父女关系竟然说成了桃色事件,说叶叔叔大搞师生恋,包养了年轻学生,说两个人甜蜜携手校园!”

    大家听着惊讶:“还能这样吗?这些报纸也太不负责任了!”

    其实叶家真假千金事件,整个香江的上流圈子全都知道了,至于人家光明正大去学校接人,也不至于瞒着学生,结果这些三流小报纸专门要故意弄个误会,写些噱头来吸引流量,博取眼球,大家看着,不免好笑。

    唯独顾时璋,从旁听着这个越发拧眉,当下就要回房去。

    他这么一走,众人注意到他刚刚的那个可乐瓶子,不免惊讶。

    小叔竟然开始喝可乐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旁边一个侄女叹道:“这是转性了,谈了恋爱的人,性情都变了,爱好也变了。”

    另一个侄子猜道:“只怕是他女朋友喜欢喝可乐吧?”

    大家听着惊叹不已,纷纷点头:“那就是了。”

    而顾时璋过去家族的阅览室,翻了翻,果然找到了那份报纸。

    那报纸上有叶立轩和叶天卉的照片,只见正面的那张照片,是父女两人走在香江大学校园里,两个人真是旁若无人。

    还有一张是叶天卉的单独照片,她坐在教室里,微托着下巴,就那么含笑望着前方讲台上的男人。

    那眼神竟然充满崇拜。

    这两张照片下面也搭配了一些耸人听闻的文字,什么女学生嫩照,什么如胶似膝甜蜜热恋的,更有一些叶家家族成员的介绍和猜测。

    顾时璋眯眼看了半晌,终于拿起电话,直接摇了一个电话。

    天凉了,这种无聊小报也该消失了。

    ***********

    其实叶天卉和顾时璋大吵一场后,心里也并不好受。

    但是她让自己忽略,她让自己投身于工作,让自己没事跑跑马。

    没有什么是策马奔驰不能解决的!

    好像如今几匹马的训练效果非常不错。

    黑玫瑰状态良好,拢光精神抖擞,而地狱王者自从那里胜利后,一瞬间引人关注,不少马迷都打听起来,它一下子成为公众瞩目焦点。

    接下来地狱王者也参加了几次三班马的班际赛,每次都是轻松跑得头马,它的积分迅速上升,照着这个速度,看来地狱使者可以和拢光黑玫瑰一起参加普通比赛了。

    除了国际一级班际赛它没资格,其它都可以畅行无阻。

    而且因为它积分低,历史成绩不好,在比赛的负磅上也非常有优势,目前大家都很带劲地训练。

    胜利就在眼前,大把的奖金就要到手!

    这天叶天卉过去马场,看林见泉和陈综万训练。

    如今大赛将近,两个少年看上去都有些过于紧绷,都在全身心备战。

    叶天卉和孙家京以及老周都深谈过,就林见泉和陈综万的抉择问题,两个人一时也无法抉择。

    这必然是要选一个获胜把握更大的。

    两匹马各有千秋,都有历史成绩做依据,几个人可以探讨研究,给两匹马打分,不过在这个取舍中也要考虑两个少年骑师的情况。

    速度赛,七分在马,三分在人,当两匹马伯仲之间的时候,骑师的抉择就尤为重要了。

    而骑师的抉择却涉及多个方面,身体综合素质,参展经验,当然也包括技术硬性指标。

    在各种分析对比后,老周突然提出来:“还有重要的一点,也许应该考虑。”

    他这一说,大家都看过去。

    老周道:“最近林见泉好像开始发育,他的体重目前比陈综万的体重高大概四磅。”

    按说陈综万比林见泉大几岁,但是林见泉比陈综万高,虽然两个少年都在严苛控制体重,但身体的发育似乎是无法阻挡的。

    又因为训练需要体能,也不敢太让他们节食,于是最近这一段,尽管林见泉严格遵循食谱,但他的体重依然比陈综万重了四磅。

    骑师的体重是有严格上限和下限要求的,在满足下限要求的情况下,自然是体重越轻越好

    旁边孙家京皱眉,不太苟同:“四磅而已,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

    老周却道:“距离比赛还有三周时间,三周时间,一切都会变,而且——”

    他看着孙家京:“扪心自问,四磅,真的不重要吗?你比谁都知道,有时候决定胜负的就是这点微小差异,你是不是因为偏心,故意忽略了这四磅的差异?”

    孙家京神情一顿。

    一时会议室沉默了。

    叶天卉沉默了片刻,才道:“距离最终递交选手具体信息还有五天时间,我们可以再考虑考虑,到时候再做决定吧。”

    两位驯马师听此,都点头。

    一时叶天卉让人牵了腾云雾来,她要骑着腾云雾在这马场跑两圈。

    自从上次她骑了拢光,腾云雾好像有些不高兴,闹别扭,吃醋,她哄了好一番,腾云雾的小性子才过去。

    不过从那之后,腾云雾特别固执,必须骑它才行,而且它很排斥拢光,见到拢光就不高兴。

    有一次它经过拢光身边,竟然故意用嘴巴叼走了拢光的草料,不让人家吃饭。

    可怜那拢光是好性子,就傻傻被欺负了。

    叶天卉对此也有些无奈,这让她想起顾时璋,她觉得腾云雾在某些方面和顾时璋有些相似,小心眼,闹别扭,想得多。

    这都什么男人什么马,她都摊上了些什么……

    如今腾云雾看到她过来,自然喜欢得很,亲昵地用马头磨蹭她的手,这一看就是讨糖吃。

    叶天卉叹息,也许是Jessise惯坏了它,它现在喜欢吃糖。

    当然不该吃糖,本来就怕糖,还吃什么糖。

    但是叶天卉又觉得,孩子要吃,干嘛不让吃,只是一块糖而已,上千磅的体重基础,是这么一小块方糖怎么了?

    于是叶天卉到底是从口袋中掏出来,给它吃了。

    腾云雾顿时欣喜若狂,贪婪地嚼着那糖,两只眼睛开心地看着她。

    吃完后,还特意又蹭了蹭她。

    叶天卉叹了声:“吃了糖,跑三圈。”

    腾云雾显然没得拒绝,它懒,但它很聪明,知道谁是管事的,它不敢不听叶天卉的。

    叶天卉刚骑上马,却恰好看到了林见泉。

    林见泉才跑马回来。

    他看到叶天卉,微怔了下,便策马过来叶天卉身边:“天不早了。”

    他用语简洁,不过叶天卉明白他的意思,天不早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过来骑马。

    叶天卉有些没办法:“它刚吃了一块糖,我想让它把热量消耗掉。”

    林见泉微颔首:“嗯,那我陪你一起跑吧。”

    叶天卉笑道:“不用,黑玫瑰已经跑过了,回去休息吧。”

    林见泉略沉默了下,才道:“好。”

    叶天卉骑着马,在这跑道上不紧不慢地策马而行。

    这时候阴天了,天是藕紫色的,有山中的风吹来,吹着棕榈树的叶子。

    天暗下来,余晖洒落,于是这依山而建的马场便被罩上了朦胧的纱衣。

    她握着缰绳,骑着马,却是想起上一世。

    朔风萧萧动枯草,旌旗猎猎榆关道,她策马奔过起伏连绵的丘陵,身后是蔓延几十公里的大军。

    重活一世,有些事情不一样了,但有些又仿佛依然一样。

    而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叶天卉觉得,如果一个人生气,那她可以哄哄嘛,无论是将军爹,还是这辈子的教授爹,她都可以哄。

    但如今面对顾时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所有的计谋和机灵全都失效了,英雄无用武之地,束手无策。

    会下意识退化到孩提时代,像一个孩子一样,单纯恼怒,使性子,怪他不够体恤自己。

    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不能不讲道理,她清楚知道自己做得不好。

    但是他凉淡的语气,确实让她没办法再硬着头皮做什么,会走腆着脸求他的感觉。

    也许他真的对自己失望了,不想搭理自己了。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场游戏,再世为人的帝王和自己来了一场逐心的游戏,而她竟然认了真。

    输了人,输了心,只落下一个笑柄。

    她骑马回去时,林见泉依然在,他穿着骑马装,犹如标枪一般立在风中。

    他抿着唇,安静地看着她。

    叶天卉想说点什么,不过好像也不太想说话。

    她微颔首,离开马场,径自出去了。

    第76章

    等走出马场后, 她竟然也并不想回家。

    心里筹划着各样想法,这段时间也打听了香江赛马会对策骑师证件的考核流程,以她如今的资历, 应该可以申请免去参加培训课程, 只需要参加考核就可以了, 需要参加一个文化课和技能考试。

    这个并不难,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有时间她也得争取拿一个策骑师的证书了,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可以直接自己上。

    策骑师证书比起驾照并不难, 这段时间就可以进行了。

    她又想着那林见泉和陈综万,想着拢光和黑玫瑰, 当然也想着以后的种种。

    这么想着间, 看着周围脚步匆匆的行人,竟然有几分惆怅之感。

    香江是节奏快速的城市,她看着这车水马龙,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 自己是脱离在这座城市之外的。

    哪怕她努力融入,其实也从未真正融入。

    不过在那一瞬间过去后, 她又会豪情万丈,她觉得自己可以努力,因为天空需要雄鹰来填充,而她可以。

    所以人怎么会这么复杂呢,一方面雄心万丈可以看淡一切, 一方面又因为那该死的顾时璋而惆怅难受。

    这种感觉太不舒服了!

    她苦涩地想, 上辈子果然是对的,她从未陷入儿女情长的坑里, 就算她曾有过意中之人,那也很浅淡,那个人放弃了她却另外娶妻。

    她纵然有些难过,但纵马一番驰骋,她也就忘记了。

    当时她以为自己胸襟开阔绝对不会轻易为儿女之情所累,如今看来,还是不够喜欢。

    他没有办法和顾时璋比,她对顾时璋感情上的投入也比对那人要深。

    这是她自己都未曾想到的。

    以为自己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现在才知道,这个世上最难熬的就是这情滋味。

    她站在路边棕榈树下,微合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能,当然不能,绝对不能就这么低头认错,更不能让自己屈服于这种奇怪的情感之下。

    也许她可以道歉,或者她可以和顾时璋谈谈,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的她失魂落魄,像一个祈求他原谅的可怜女人。

    她不是这样的女人!

    叶天卉深吸口气,终于告诉自己,她需要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最后她终于想起江凌枫。

    码头一别,倒是好久不曾见了,当时他说要拍戏,不知道现在拍出什么来了吗?

    当下直接找了一处公用电话,摇了电话给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接,谁知竟然很快被接起来了。

    叶天卉:“你在忙吗?开始拍戏了吗?”

    江凌枫:“已经确定了,很快就开机,我现在在看剧本,我想着看看那本书的原著,也好揣摩角色。”

    叶天卉:“什么原著?”

    江凌枫:“叫《边城浪子》,是一本武侠小说。”

    叶天卉:“哦,这样,那你可得好好看看。”

    江凌枫:“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上次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叶天卉:“还没结果……其实我这次给你打电话,是想感谢你,上次你帮了我忙,想着请你吃饭,不过你若是忙,那就等以后有功夫再说了。”

    江凌枫便轻笑了下:“我在家看剧本也是看得头疼,正好带着我妹妹出去走走,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吧。”

    叶天卉坚决道:“那你带你妹妹一起过来吧,我们找一家茶餐厅,可以边吃边聊吧。”

    江凌枫:“嗯,好。”

    ***********

    叶天卉和江凌枫约了一家附近的茶餐厅,是非常上档次的一家,价位并不低,不过这里安静,都是很适合朋友聚会聊天。

    江凌枫带着妹妹小鱼儿过来的,小姑娘家穿了一身学生装,很乖巧懂事,也很干净整齐,乍一看和那些香江本地的女学生没两样。

    小鱼儿显然很喜欢叶天卉,见到叶天卉便笑眯眯的。

    叶天卉找了一处坐下,要了茶点,又给小鱼儿要了一些小孩子爱吃的,一时又问起小鱼儿在学校的种种。

    她现在变得很活泼,叽叽喳喳地说起来,说她在学校的朋友和老师,看得出,她适应得挺好。

    不过说着说着,她提起来她的好朋友,又提起荔园。

    一旁江凌枫道:“你还在想着,说了周末有时间带你去。”

    小鱼儿微嘟着嘴:“都答应了好几次了,一直没去……”

    叶天卉:“荔园?”

    江凌枫:“游乐园。”

    小鱼儿忙道:“不只是游乐园,这是亚洲最大的游乐园,里面什么都有,各种游戏,也有唱戏的,还有表演的,还有明星!”

    叶天卉听着,隐约记得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确实是挺有名的,据说还有明星过去拍戏。

    叶天卉:“游乐园,听着不错,那回头我带你去。”

    江凌枫忙道:“天卉,不用,她自己——”

    叶天卉已经道:“我也想玩啊,听起来不止小孩可以玩,大人也可以,我要带着小鱼儿去,到时候我们一起玩!”

    她早发现了,香江有些游乐设施非常好玩,她没玩过,她也想试试。

    小鱼儿一听,马上开心了:“好,天卉姐姐,我们一起去荔园!我要带你去看我好朋友!”

    叶天卉:“你好朋友?”

    小鱼儿:“我的好朋友叫阿梅,她是我同学,她在荔园唱歌!”

    当下两个人已经约定好了,一旁江凌枫看着便有些没办法:“那到时候我陪你们一起去。”

    小鱼儿便不太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叶天卉笑起来:“看到没,人家不稀罕你,你忙你的吧,我要和小鱼儿去玩。”

    江凌枫:“……”

    叶天卉:“说说你的情况吧,你拍戏拍得怎么样了?”

    于是江凌枫便说起如今自己的情况,他那导演选了他这个新人做男主角,其实导演压力很大,他当然也诚惶诚恐,是盼着将这个角色拍好的,是以最近都在刻苦揣摩剧情,生怕自己搞砸了,倒是辜负导演的信任。

    叶天卉问了问,这才知道,这其实是一本香江流行的武侠小说,作者是非常知名的武侠小说作家。

    因为这本书曾经在香江非常流行,所以这次投拍电影,影视公司是寄予众望的。

    叶天卉好奇,问起来这小说的剧情,江凌枫便大致讲了。

    叶天卉道:“怪不得导演想找你,我看你还挺合适的嘛!”

    江凌枫:“是吗?”

    叶天卉:“放心好了,你就本色演出吧。如果实在无法融入角色,你就想想——”

    她想了想,笑道:“想想自大陆而来的孤苦,想想我们背水一战的凄凉,再想想你矢志要挣钱过上好日子的决心。”

    江凌枫拧眉:“这是一回事吗?”

    叶天卉:“当然是,怎么不是呢?这个世上很多经历所造成的心情其实是相通的。”

    江凌枫沉默不语,显然他依然心事重重。

    旁边小鱼儿也有些犯愁:“我哥哥为这个愁了好几天了。”

    叶天卉:“要不这样吧,我以前在大陆没事收废品去卖,捡了人家一些书,那些书上倒是有些见闻记录,我看了后,大长见识,我可以给你讲讲,那些边塞古城,那些踏马天涯,还有那些……”

    她陡然顿住。

    江凌枫看过去,却看到叶天卉眸底浮现一抹他无法理解的惆怅。

    不过那丝惆怅转瞬即逝,他听到叶天卉继续道:“那些恶战,生死一念间的残酷,也许这些会对你有帮助。”

    江凌枫:“好。”

    叶天卉笑了笑,便和他讲起来那些故事,遥远的,她自己以为都忘记的故事。

    江凌枫听得入神。

    旁边小鱼儿也好奇地听着。

    偶尔他们会问一些细节问题,叶天卉捡着不要紧的给他们讲讲。

    讲到最后,叶天卉略犹豫了下,也讲起那位纵身一跃的将军,只不过隐了姓名,更隐去了性别罢了。

    江凌枫听了后,沉默半晌,终于问道:“是他效忠的皇帝要他性命吗?”

    叶天卉:“这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看的故事,不过从那故事来看,他确实私下囤积了粮草,并在战闲时鼓励将士经商耕地来谋取钱财,这些都是皇帝的大忌吧,也许从他星夜奔驰回去皇朝覆命的时候,那天子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吧。”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御书房里他给自己开的那个玩笑,那句似是而非的调戏。

    于私,她自是恨他,谁不想活命,若他忌惮自己,那必然是兔死狗烹。

    但是于公,倒也没话可说,世间本就是这个道理,成王败寇,认赌服输,况且他是帝王,而她确实行事不谨慎落人口实。

    他若对她痛下杀心,她只能说,这果然是杀伐果断的帝王气魄了。

    易地而处,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江凌枫蹙眉:“也或者,其实只是误会吧,你说书中提到,那位将军本只是过去那座边城巡查,且是便服前往,边城距离他们的都城又有几千里之远,路上音讯难通,两个月的时间,这个消息未必能送达。”

    叶天卉:“这种可能也存在,况且看起来,从那边城到都城,一路上经过数座城池,这些城池中难免有异心之人,这都不好说呢。两个月的时间,几千里之遥,一来一去,不知道多少耽搁。”

    江凌枫越发拧眉:“难道那故事的结尾竟然没说清楚,到底真相如何?”

    叶天卉轻笑一声:“没有故事结尾,若有,那倒是好了,我也不用惦记这故事了。”

    江凌枫:“是不是后面结局被人撕了下去?”

    撕了下去?

    叶天卉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心里一个苦笑。

    这个世上并没有被人撕下去的书页,却有一个顾时璋。

    如果可以,她也想问一声缘由,听他说个明白。

    不过她也知道,当问出口的那一刻,无论结果如何,两个人之间便再无可能。

    她怎么有脸去和那个她跪过拜过的帝王成就一段姻缘!

    曾经的叶天卉,她为了自己的姓氏而活,为了门楣上那块忠君爱国的牌匾而活,为了手握长矛和她并肩作战的将士而活,如今这一世,她更希望为自己而活。

    宁愿用一生的时间来埋葬这个秘密,换得一个机会,去捡起年少时那片被她轻易放弃的落叶。

    叶天卉和江凌枫聊了半晌,江凌枫倒是有所感悟:“你说的这个故事,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是却能让我沉浸下去,让我开始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我是那位边塞将军我应该怎么办。”

    “看来我应该更深地去体会那篇小说,去感悟那个人的思想,把他的一些行为想清楚,这样子我才能深入其中,代入进去。”

    叶天卉:“嗯,电影中可能只是一个简单镜头,但是你要演好,必须想清楚这个人背后所有的故事,想清楚他当时的心情,比如我记得以前我们学过一首诗,古道西风瘦马,只是一句话,却可以让我们产生联想,同样道理,这位傅红雪拖着受伤的腿,握着一把剑走过人群中时,他都在想什么,要达到让观众看到那个镜头,就忍不住想很多。”

    江凌枫颔首:“你说得是。”

    两个人正这么聊着间,却不提防,一旁有个人正皱着眉,不悦地看着他们。

    此人正是顾志镡。

    顾志镡和朋友过来这家茶餐厅,本来有说有笑的,乍一看到叶天卉,他也是高兴,打算过来打个招呼,谁知道就见她正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且有说有笑,关系很好的样子,那脸色就不太好了。

    也不是不让她交朋友,但这样子私底下见面,且仿佛很亲密的样子,何必呢?

    她难道就不能有所收敛吗?

    还有,怎么还带一个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人呢!

    他越看越不舒服,当下交待朋友几句,自己便径自过去叶天卉那里。

    他两手揣着兜,走到叶天卉桌边,却是道:“天卉,和朋友出来吃饭?”

    叶天卉觉得他怪怪的,那个样子仿佛和自己多熟,不过她也就道:“是,你也过来,好巧。”

    顾志镡眼神便看向旁边的江凌枫和小鱼儿:“这是什么朋友,不介绍介绍?”

    那眼神,那言语,明显的防备和敌意。

    这让江凌枫微蹙眉。

    叶天卉也是莫名,不过还是大致介绍了下。

    介绍过后,她觉得顾志镡应该撤了,大家各自吃各自的饭,谁知道顾志镡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笑看着江凌枫,却是对叶天卉说话的:“天卉,你如果早说你要请江生吃饭,我便陪你一起了,这次你请客,挂我账上。”

    叶天卉:“挂你账,这倒是不必了……”

    这人这是要干嘛,显摆他有钱?

    顾志镡笑了笑:“这都是应该的。”

    江凌枫自是也觉得莫名,好在这时候顾志镡朋友探头看过来,顾志镡也就告别,先回去自己座位了。

    江凌枫显然疑惑,探究地看着叶天卉。

    叶天卉自然也不懂,不过被顾志镡这么一搅和,也懒得在这里继续聊,况且饭都吃差不多了,于是提议:“那我们先离开?”

    江凌枫点头:“好。”

    当下叶天卉再次冲顾志镡打了个招呼,就和江凌枫一起离开。

    等走出那茶餐厅,江凌枫疑惑:“这人是谁?和你关系很好?”

    总感觉那语气怪怪的。

    叶天卉好笑:“哪有什么关系好,我和他不熟啊!顾家的,叶文茵的联姻对象。”

    江凌枫:“这样?”

    他自然知道叶天卉对叶文茵的排斥和不喜,自然对叶文茵联姻对象没什么好感,现在这顾志镡大少爷竟然跑来这么自来熟,属实奇怪。

    叶天卉:“这顾家的少爷好像有点莫名其妙,最开始觉得他长得也算是有模有样,挺好看的,谁知道脑子里都是水,整天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江凌枫回想着顾志镡的样子,越发拧眉:“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少爷,心里不一定在想什么,你凡事还是应该上心,多提防着。”

    叶天卉:“嗯,我心里有数。”

    之前顾志镡几次凑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都懒得多说什么的,就算和他讨论赛马,但也仅限于赛马,反正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么说话间,叶天卉看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江凌枫颔首:“我送你回去?”

    叶天卉笑了:“不用,你带着小鱼儿先回家把,我还有点别的事想处理,不着急,你先回去吧,回去后再研读一遍那小说,仔细揣摩角色。”

    一时又对小鱼儿道:“明天我带你去荔园,一起去玩。”

    小鱼儿猛点头:“好!”

    一时两个人告别,江凌枫的叮叮车到了,他上了叮叮车,叶天卉也打算打一辆的士,谁知道一抬眼,就看到了顾志镡。

    他穿了一身帅气的风衣,短发飞扬,就那么揣着兜站在那里,显然是等她。

    叶天卉拧眉:“志镡,你有什么事?”

    顾志镡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开口:“你和他关系很好?”

    叶天卉疑惑:“这是我朋友,至于我们关系如何,我不必向你报告吧?”

    顾志镡脸色就不好看了,他沉着脸道:“我已经忍了好几次了,叶天卉,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不可能一直包容你。”

    叶天卉:“?”

    顾志镡:“我们聊聊吧,我们需要深入聊聊,看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也聊聊我们对以后的打算。”

    叶天卉诧异:“我们?我们对以后的打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

    顾志镡:“你在这里装傻有什么意思?”

    叶天卉越发好笑:“你到底在说什么?顾志镡你要搞清楚,我的事儿你还干涉不了!我干嘛要和你聊?”

    她直接警告:“顾志镡,我和朋友在聊天,请你不要莫名其妙,你刚才那奇怪的样子,对我朋友也很不礼貌,请你以后注意点,不然的话我就告诉你们家长辈,让你们家长辈来管教你!”

    一时不免恼恨,想着应该和顾时璋赶紧和好,搞好关系,让他狠狠地管管他这傻侄子,要让这傻侄子遭受雷霆暴击!

    他怎么有这样的傻侄子,丢不丢人?现不现眼儿!

    顾志镡越发气恨,他紧紧地盯着叶天卉:“你应该知道,我们马上就要谈恋爱,我们两家现在都想让我们在一起,结果你却在外头勾三搭四!你有没有一点廉耻心?”

    勾三搭四?廉耻心?

    叶天卉惊讶地拧着眉,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志镡:“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的相亲对象是叶文茵,不是我,麻烦你搞清楚!”

    顾志镡:“你怎么这么说,我现在和她根本不可能了!你明明喜欢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叶文茵?你能不能有点自信!”

    自信?

    叶天卉倒吸一口凉气:“我喜欢你,我哪儿喜欢你?我正眼看过你一眼吗?”

    顾志镡脸色便阴沉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叶天卉:“你第一次见我时,在马场,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看我!”

    叶天卉好笑:“觉得你好看行了吧!”

    顾志镡听这话,深吸口气,压抑下心中的情绪。

    他望着叶天卉,艰难地道:“你愿意承认这个就好,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一直在包容你,我也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叶天卉却道:“可惜驴粪蛋外面光。”

    她笑看着他:“这个世上,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那都是美好的,陌上公子如玉,自然也是让人心生向往,可若是一个人徒有其表,内在却是一塌糊涂,那就真是白瞎了这好皮囊。”

    顾志镡不敢置信地望着叶天卉:“你,你竟然这么羞辱我?”

    叶天卉淡淡地道:“我说错了吗?你看看你,就是绣花枕头一肚子草,你有什么本事?你竟然认为我能看上你?你劝你赶紧去喝三瓶可乐!”

    顾志镡咬牙:“可乐?”

    叶天卉:“也好撒泡尿在地上照照镜子,看看你配吗?这个世上是没男人了吗我竟然看中你?我正眼看过你吗?”

    顾志镡目眦尽裂:“你!”

    他一时羞恼成怒,气得两手颤抖,咬牙切齿地道:“内地妹,你以为你是谁!我能看上你吗,我不过是可怜你!我可怜你,结果你就这么羞辱我!”

    叶天卉:“我用你可怜吗?我爱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你少管我,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别说是你,就是我亲爹来了,我家老爷子来了,那又怎么样,管得着吗?!”

    顾志镡瞪大眼睛,攥紧拳头,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叶天卉:“你,你,你真是蛇蝎心肠!你竟然这么欺骗我!”

    叶天卉:“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少在我跟前膈应我,我什么时候和你有半点关系了!”

    顾志镡气得大吼:“那一日你干嘛让我送你?”

    叶天卉:“你非要追着我送我,我想着你好心,我也就认了啊,怎么了,只是顺道送一下,还能卖身给你?”

    她好笑地道:“对不起忘记告诉你了,那天我是去和我男朋友约会呢,谢谢你好心人,让我男朋友有了一个浪漫的夜晚。”

    顾志镡倒吸一口气,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他抬起手,用手指着叶天卉,咬牙:“你,你等着,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转身愤愤离开了。

    叶天卉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实在是觉得荒谬又好笑。

    她知道,上辈子这辈子,她都可能得罪过很多人,这些人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反正什么人都可能得罪,得罪的原因又有种种可能。

    也许因为兵权,也许因为军饷,也许因为爵位封赏,当然也可能因为别的。

    但是——

    她没想到,有一天一个男人对她怒吼,竟然是爱慕她,求而不得,恼羞成怒。

    她叹:“我有半点表示过对他的兴趣吗?他这脑子怎么长的?他什么时候看上我的?他的对象不是叶文茵吗?”

    一时又想起他可是顾时璋的侄子,突然好想嘲笑顾时璋。

    有这么一个脑子进水的侄子,看来他不会投胎。

    她想到这里,心神一动。

    正好打一个电话,狠狠嘲讽他一番!

    当下她便迫不及待寻了一处公共电话亭,直接打了一个电话给顾时璋。

    电话足足响了七八声也没有人接,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那电话却被接起来。

    谁知道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对方的声音颇为甜美,问她是谁,她自报家门,之后表示自己找顾时璋。

    那女人听了才道:“请你稍等一下。”

    很快电话就被接起来,是顾时璋的声音。

    叶天卉道:“是我。”

    顾时璋听到她的声音,略顿了一下,才道:“嗯,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声音略有些疏淡。

    又有些闷闷的感觉。

    叶天卉轻笑了一下:“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电话那头,顾时璋明显沉默了下。

    之后他才道:“你说吧。”

    叶天卉多少感觉到,他语气略显缓和。

    估计是以为自己要和他聊重归于好?

    呸!

    叶天卉便故意道:“自从那天我们吵过后,这几天我其实心情不太好,一直有些难受。”

    顾时璋听这话:“你也知道难受吗?”

    叶天卉:“是挺难受的,所以我一直在想着解决之道。”

    顾时璋声音略显嘶哑:“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他很快又低声道:“其实你能这么说,我听着并不好受……我又不会真生你气。”

    叶天卉听着这话,自然明白,他以为自己在求饶,以为自己跪在那里求原谅。

    怎么会呢。

    不低头不低头,坚决不低头!憋死自己也坚决不低头!

    她笑了笑,温温柔柔地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顾时璋:“嗯?”

    他声音沉沉的,叶天卉能清楚地捕捉到里面些许的期待。

    叶天卉笑着道:“我想到你侄子!”

    顾时璋:“我侄子?谁,志镡吗?”

    叶天卉:“是的,刚刚我和朋友喝茶,结果你侄子突然过来对我大吼了一番。”

    她笑道:“我突然发现你侄子好像对我很有些好感,他觉得我应该和你们家联姻,他觉得我和他马上要谈恋爱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明显感觉电话那头的呼吸紧了几分。

    嗯嗯,很好。

    叶天卉含着笑,继续坏心眼地道:“其实想一想,反正看起来我们不可能了,我爹地又反对,那么我和你侄子,也不是不能考虑嘛!”

    顾时璋终于发出声音,那声音却简直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叶天卉,你胡说什么!”

    叶天卉心情却很不错:“你侄子虽然脑子不太行,但是到底长得好看,我看了后心情好,你也知道,我就喜欢好看的。”

    她笑着道:“以后我若嫁给他,嫁到你们家里去,想必我好好经营,也能执掌你们顾家的经济大权,或者当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后也不是不行,想想吧,外可以大把钱财任意挥霍,内有颜如玉的你侄子让我赏心悦目,岂不快哉?”

    说到这里时,她已经明显听到电话那头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种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气氛透过电话线弥漫而来。

    叶天卉却是并不在意,依然惬意地笑道:“顾小叔,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帮我哟,好歹我们也是老交情,我们狼狈为奸,一定能横扫香江。”

    顾时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到没有半分波澜:“哦,然后呢?”

    叶天卉:“哪有什么然后,当然是你得留心着,不能让人知道我们谈过恋爱,不然事情传出去,那你算什么?”

    她开始漫天乱想:“扒灰?”

    顾时璋陡然出声,冷沉沉警告道:“叶天卉,你说话能注意点吗!”

    叶天卉却是毫不顾忌的,反正隔着电话线,他还能咬她吗?

    她笑着道:“我注意什么,我已经决定了,尽快和你侄子联姻!”

    顾时璋:“你敢打我侄子的主意,你信不信——”

    叶天卉却还是笑:“我才不受你威胁,我就要我就要,就要就要就要!”

    她几乎冲他吐舌头了:“还有,顾时璋,我可警告你,咱们曾经谈过的事,你万万不可对人透露半分,不然毁了我的美好婚姻,我可和你没完!”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挂了后,那电话很快响起来,电话铃声急促而紧急。

    她冷笑一声,直接扬长而去。

    上辈子就看他不顺眼了,这辈子既然已经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指望着她恭恭敬敬吗?

    就是要看他气急败坏,看他无可奈何,看他抓心挠肝!

    况且,如今的她品味着今世顾时璋的性情,回想着上一世,难免想起那何清叙。

    那何清叙,曾经那么热烈地对自己写下动人的表白诗词,曾经用温柔而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结果转过头,他就娶别人了?

    就算男人无情无义好了,那也不至于变这么快!

    况且她手握重兵足以让人忌惮,况且她叶家也不是那好欺负的,竟然敢这么玩弄她的感情?

    区区一个何清叙怎么敢这么对待自己吗?

    现在她多少猜到了一种可能,就是他干的。

    一定是他,他以帝威压着何清叙娶了别人!

    破坏自己可能的美好姻缘,这人活该!

    至于如今——

    先让他活生生气死吧!

    至于她自己,叶天卉想了想,她自然不能回家。

    这顾时璋气成这样,还不一定怎么着,他也不是好惹的。

    她在铜锣湾有一处房子,最近她陆续购置了一些物件,也勉强能住,干脆住那里好了,不回家了。

    反正最近她处处得罪人,得罪了顾时璋,又得罪了顾志镡,如今躲躲风头是最好的了。

    当下打定主意,她直接过去铜锣湾了。

    任凭他气死,她就是躲起来。

    第77章

    第77章他的秘密

    顾志镡想着这一切, 不免浑身发抖。

    仿佛大梦一场,他终于明白自己闹了一个大笑话。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她根本不喜欢自己, 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她竟然早有男朋友了!

    顾志镡举起一杯酒, 狠狠饮下:“我太傻了,我太傻了!”

    旁边的叶文茵叹了一声,温声道:“志镡,你不要喝了,这样子对身体不好。”

    顾志镡嘲讽地道:“文茵你知道吗?那个叶天卉她不是好东西, 她耍我,她竟然耍我, 她一从开始就没安好心!”

    叶文茵叹了一声:“我何尝不知道, 从她进入叶家开始,我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只是有些事情我不好给人说,只能暗暗忍下罢了。她这么对我也就罢了, 我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戏耍你的感情,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望着顾志镡, 很无奈地道:“你这么好的人,她都看不上,她竟然还要鄙薄你,她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顾志镡满心苦涩:“原来她已经交了一个男朋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朋友, 是那个不入流的男人吧, 那就是一个跑龙套的吧!”

    叶文茵一听有些意外:“她交了个男朋友?”

    顾志镡品味着心中的苦涩:“是。”

    他想着和叶天卉一起在茶餐厅吃饭的男人,回忆着那个人蹩脚的西装, 以及不上档次的打扮,最后终于蹙眉道:“估计是仿的名牌,很穷酸,还要装样子,估计也是内地来的吧,就一个这样的男人,她竟然和对方有说有笑,她竟然那么挖苦嘲讽我,我哪点不如那个男人了!”

    叶文茵顿时来了兴趣,当下不动声色问起来,这期间顾志镡又喝酒,又抱怨的,她都耐心诱导着,几次三番后,倒是把叶天卉的情况打听了一个清楚。

    最后她到底是蹙眉:“那也没有办法,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你,她自己出身不好,如今到了我们这种人家,竟然依然要和那不入流的角色搅和在一起,她既然如此自甘堕落,倒也不必在意了。”

    顾志镡冷笑一声:“是的,我再也不会为她难受了,这个狠心的女人,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竟然被一个这样的大陆妹给耍了,我真的太傻了,我太傻了!”

    叶文茵听着这话,心里自然是暗暗嫌弃的,她甚至开始觉得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长得好看了也没有用,如果幼稚了,那年轻更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好在,这种男人可以轻易掌控。

    她可以不着痕迹地驯服这个男人,用自己的身体编织成一张网,任凭他怎么冲撞,自己都可以将他拢住。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顾志镡,到底忍耐下来。

    她抬起手,握住了顾志镡的,轻声道:“志镡,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些过去,不要再去想了,我们关键是往前看,你说是不是?”

    顾志镡摇头,痛苦地摇头:“我,我——”

    他挣扎着起身:“我去一趟——”

    叶文茵见此,连忙上前扶他。

    顾志镡却不管不顾,跌跌撞撞的。

    叶文茵扶着顾志镡:“志镡你小心。”

    顾志镡勉强道:“没事,我没事……”

    说着,醉醺醺地去了洗手间。

    叶文茵便站在洗手间外等着,时不时关心地道:“你没事吧?”

    洗手间传来哗啦啦水声,过了一会,顾志镡才出来,他疲惫地摇头:“我还好。”

    叶文茵抿唇,心疼地道:“我,我去给你取一些汤吧,我喂你喝,这样你会好受点?”

    她的声音自然是温柔至极的,听得人心中发软。

    顾志镡抬起眼,在那醉酒朦胧中看向眼前的叶文茵

    她漂亮优雅,细心体贴,这么好的女子,他竟然险些忽略了。

    他无奈苦笑:“对不起,文茵,我不该对你说这个,我说这些你一定很难过吧?”

    叶文茵轻笑了下,声音温软体贴,充满了关切:“志镡,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只是有些难过罢了,你竟然喜欢她,我心里是难过的,但是我想到她让你心痛,我更多的是心疼你啊……”

    顾志镡听这话,心神恍惚,他望着叶文茵,喃喃地道:“你竟是这么娴淑的女子,你真好……”

    叶文茵仰脸看着他:“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

    她咬着唇,眼神迷惘地看着他:“我只是心疼你,在乎你啊,志镡……”

    顾志镡怔怔地看着叶文茵。

    在这么一个失落的夜晚,有个女人姿态妩媚,对自己说着那温软动人的爱语。

    他在脑中不由想着,若是叶天卉对自己这般,那该多好。

    一时酒意上涌,他眼前竟然有些幻觉,甚至觉得叶天卉就在眼前。

    他涌出异样来,往前两步,俯首下来,就要去吻叶文茵的唇。

    叶文茵轻轻一躲,有些羞涩地红着脸:“志镡,别,别这样……”

    然而她的躲闪却越发让顾志镡情不自禁,他伸出手,一把将叶文茵拽在怀中,紧紧搂住,之后俯首下来,发狂地吻着叶文茵。

    他口中喃喃地道:“文茵,文茵,我最钟意你,之前是我瞎了眼才看上那个大陆妹!”

    叶文茵微微仰着颈子,承受着那带了酒气的吻。

    她两只手勾住男人的脖子,身子更是无力地靠在男人身上,口中则是发出低低的声音,媚得能拧出水来。

    顾志镡顿时血脉偾张,他紧紧地抱着叶文茵,大口喘着气,很快滚到了床上。

    **********

    这两天叶立轩也是忙,忙着准备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因为他有几个学生也会参会,且有一个学生要上台发言,他又要帮学生修改论文,每日都要忙到很晚才回去。

    这天正忙着,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顾时璋的。

    自从上次照片事件后,两个人便再不曾接触过。

    不过就叶立轩这方面,他自然知道如今女儿和顾时璋是冷战状态,正闹别扭。

    现在顾时璋竟然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他好整以暇笑着道:“时璋,请问有什么事?”

    顾时璋的声音略带着几分哑:“我想问下天卉,她现在不在家?”

    叶立轩挑眉:“时璋,我女儿在不在家,你倒是比我清楚?”

    顾时璋却直接道:“这几天你工作很忙,估计没注意吧,天卉她一直不在家。”

    叶立轩其实大概知道这事,女儿过去自己房子住了,说那样清净,还说不想和叶文茵一个屋檐下。

    对此叶立轩倒是没什么意见,他知道她喜欢铜锣湾那套房子,确实清净,那她住那里也挺好的。

    只是他特意叮嘱了安全问题,要求她每晚必须打一个电话报备的,这两天他忙,也没接到她电话。

    当下难免想着,等会得打电话问问。

    不过面对顾时璋,他却是很不在意的样子,道:“不在家就不在家,怎么了?时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在不在家,你倒是很清楚?”

    顾时璋显然语气是尽量压着的,叶立轩毕竟是叶天卉的亲生父亲,他并不想冒犯他。

    但是此时听到这语气,他声音也泛起凉意:“你的女儿,你不应该关心一下吗?”

    叶立轩笑道:“时璋,我想,最新完结文在叩扣群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你应该知道我的女儿已经十八岁了,她有她的自由,我不可能天天追问她的去处。”

    顾时璋显然在拧眉:“她不在家,你竟然不过问?她去哪里了,她也不在马场?”

    叶立轩舒服地仰靠在真皮座椅上,他轻叹了一声:“你没有这样一个女儿,你当然不懂了,女孩子长大了需要个人的隐私,同时她也很容易叛逆,天天追问行踪,她如果烦了,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

    最后,他终于淡淡地道:“等你有个这样的女儿再说吧!”

    说完他就要挂上电话。

    顾时璋却紧声追问:“慢着,她在外面有一套房子,地址是什么?”

    叶立轩一听,直接给他笑了:“时璋,你我认识多年,我从来不曾见过你这个样子,你看你,还是原来的顾时璋吗?”

    看来顾时璋特别急,他特别急,急着想见到自己女儿。

    这次,他确实挂了电话,挂了后,他直接摇了叶天卉那套住处的电话。

    果然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

    叶立轩一听,那边闹哄哄的,好像在放着什么歌。

    他微蹙眉:“你那边……怎么回事?”

    叶天卉:“我在听歌儿呢!”

    叶立轩:“我怎么听着还有小孩子的声音?”

    叶天卉笑道:“我邀请朋友的妹妹过来给我作伴,我们买了好多好吃的,等会我打算带她去荔园呢!”

    叶天卉道:“我都查得门儿清了,我们买了好多零食,大吃一顿好的,就过去荔园玩!”

    叶立轩听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免一声叹息:“你是带人家小朋友去,还是你自己想去?”

    叶天卉:“……都去,我跟着她一起玩嘛。”

    她上辈子没玩过,这辈子也没玩过,现在当然趁机补回来了。

    叶立轩哑然失笑:“好,那你带着她去玩吧,我听说那边还有大象,你们可以去看。”

    叶天卉:“嗯嗯嗯,我知道!”

    叶立轩便又问起来:“这两天你怎么吃饭的,都是自己在家做饭吗?”

    叶天卉:“我不做饭,都是去外面吃。”

    她因为心情不好才躲出来,那自然是善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绝对最好的享受,吃喝玩乐不落下。

    叶立轩蹙眉,无奈:“别整天胡吃海塞的。”

    叶天卉:“也不能算胡吃海塞吧,我在外面去吃好吃的,反正有你的信用卡嘛,我天天捡那些有名的好店来吃。”

    叶立轩有些无奈,语重心长地道:“家里的厨子都是请了最好的,你回家吃的话干净又卫生,并且营养也都是搭配好的,你在外面吃,天天喝可乐,对身体也不好。”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恰好两个学生过来请教,他们见他叶立轩打电话,自然不敢近前,便先立在一旁。

    不过即使这样,那两个学生依然多少听到那么一句半句。

    一时两个学生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惊奇,小声说:“叶教授这?”

    叶教授什么人,最是专心学问,不食人间烟火,怎么现在叶教授说的话,闻着一股子熟悉的味儿,倒像是家里那喋喋不休的阿爸阿妈呢?

    另一个学生却是知道的,低声道:“叶教授女儿,才从大陆回来的。”

    那学生恍然:“怪不得呢!”

    原来再是出尘脱俗的大教授,但凡当了爹妈,都是一个德性?

    而电话另一头,叶天卉一听这话就头疼:“又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次嘛!”

    叶立轩叹:“你天天喝可乐……如今倒是说偶尔吃一番。”

    叶天卉却想起自己的腾云雾。

    她便顿时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爹地,我的腾云雾想吃一块方糖,我可没有不让它吃,它想吃就吃,吃了后,大不了我陪着它骑马,这就是我作为马主的责任,让它开心但也能让它健康。”

    她开始反过来数落他:“你看你,你给我当爹,天天想着管我吃喝,你凭什么就不能满足我,让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如果想吃不能吃,想喝不能喝,那我人生有什么乐趣呢?”

    叶立轩听着她振振有词的话语,一时也是无奈,便哭笑不得:“你万年有理。”

    叶天卉:“那是自然。”

    必须给他一个教育,让他知道,不要试着和女儿讲理,他是必然讲不过的。

    叶立轩笑叹一声,却是提议道:“对了,明天我们学校学院的一位美国华裔教授的演讲,你有时间过来吧?”

    叶天卉缓慢拧眉:“华裔教授?”

    叶立轩:“是,他曾经获得过经济学诺贝尔提名,在他的领域很有些见地,这场演讲很热门,不少学子都在盼着,你可以过来凑凑热闹。因为是面向各学院的公开演讲,不会涉及什么专业领域,所以不存在听懂听不懂。”

    叶天卉:“那也行,那我就熏熏吧。”

    她觉得她爹总想着把她熏出书香味儿来。

    叶立轩又道:“正好明天我要请几个学生吃饭,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吃,可以一起热闹。”

    叶天卉疑惑:“你请学生?我过去?”

    叶立轩:“就上次你过来后,知道你是我女儿之后,都打听起来,我想着,正好我那几个学生家庭背景,人品外貌,已经其它各方面都很优秀,关键年纪也和你相仿,也就比你大两三岁,你可以试着接触接触?”

    叶天卉:“……”

    她惊讶:“爹地,你要给我相亲?”

    叶立轩笑道:“倒也不是说非要相亲,只是你在香江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出来多认识几个年纪相仿的朋友,以后可以结伴去荔园,那不是也很好吗?”

    其实叶天卉对于结识新朋友一起去荔园没什么兴趣,不过想到认识几个年轻帅气的男学生,她便来了兴致。

    自己瞎编了顾志镡的事来气顾时璋,估计他稍微冷静下来想想,或者回头问问,马上就明白了。

    自己多认识几个年轻的文化人,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像何清叙那样的,也许就可以移情别恋,不再惦记他了。

    既能弥补上辈子遗憾,也能出了上辈子那口气,让他顾时璋知道,自己不是非他不可,他能破坏一个何清叙,她可以找千千万个何清叙……

    当下也就道:“好,那我去。”

    而电话另一边,叶立轩握着电话机,神情却很有些意味深长。

    顾时璋那人,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

    他既然找上自己,那他必然要通过自己找叶天卉。

    明天,就让他看着女儿和年轻优秀有活力的男学生交朋友吧。

    ************

    叶天卉当天带了小鱼儿过荔园玩,这荔园位于葵青区九华径的荔欣苑,据说是据说这是东南亚最大的游乐场了,确实是好玩,许多大陆根本没有的都可以尽情玩,什么摩天轮,什么哈哈镜,什么鬼屋,还有溜冰场,真是玩个尽兴!

    而除了这些游乐设施,这里竟然还是一个动物园,山羊骆驼黑豹什么的,应有尽有,还可以逗大象。

    这里有一头大象叫天奴,据说是香江荔园的镇店之宝。

    叶天卉带着小鱼儿,倒是看了一个眼花缭乱,之后两个人便过去了那边的粤剧场。

    小鱼儿顿时活泼起来,在那人群中东看西看,最后终于眼睛一亮:“看,小梅!”

    叶天卉看过去,却见是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她站在台上,正唱着一首歌。

    叶天卉听着,那歌词隐约是:“梅花靓,桃花靓,芬芳吐艳十分靓。”

    那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不过长得很漂亮,一双眼睛灵气十足,脸部轮廓清晰流畅,下颌线也很是精致,看上去颇有一股英气,声音也很是洪亮动人。

    这么听着,都不敢相信,那么洪亮完美的曲子竟然是这么小的小姑娘唱出的,早磨练出来了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小姑娘眉眼间都是戏,可以看得出,她是自小泡在这圈子里的。

    小鱼儿却很高兴,一曲终了,她赶紧给那小梅鼓掌,又对叶天卉道:“叶姐姐,这就是我同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叶天卉:“她每天来这里唱歌,那怎么上学?”

    小鱼儿便叹了一声:“她在这里卖唱,要唱到半夜,第二天再爬起来上学,好辛苦呢。”

    叶天卉:“……”

    她便大致和小鱼儿聊了聊,知道了这小梅同学的更多事。

    小鱼儿道:“同学都看不起小梅,说她是小歌女,不过我好喜欢她,如果不是我哥哥拍戏挣钱养我,我也想跟着她来这里唱歌呢。”

    叶天卉默了下,却是想着,这就是命运。

    如果小鱼儿没一个好哥哥,她一定会来这里卖唱,也许上学机会都没有。

    她叹了声,道:“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从最底层往上爬,这个世上有许多路,有人卖唱求生,有人在片场摔个鼻青脸肿,也有人把自己的人生焊死在马背上。

    她再次想起林见泉,也想起陈综万。

    那天她看到林见泉望着自己的目光,她知道他渴望,渴望得到机会。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她知道这个少年对自己有着异乎寻常的信任和倚靠心理。

    当他遭遇危机时,自己把他从马背上救下,在这么一个罕见的机会面前,他希望得到。

    当然他永远不会开口,这是他少年人的傲气和固执。

    ************

    叶天卉很早就过去马场了,去的时候那些上班族也才刚刚出动,路上还有头一天夜生活的痕迹。

    香江的夜晚灯火辉煌,夜生活好像要持续很久。

    她看到路边有小摊,都是港式小点心,热气腾腾的,有阿伯阿婆以及上班族在买,场面嘈杂,不过看着上去很烟火气。

    她便也要了一份,要的鹌鹑蛋烧卖,那摊主娴熟地给她打包好了,她想着带了过去马场吃。

    到了马场,老远就听到马蹄奔腾声,这会儿骑师驯马师已经陆续出动了。

    叶天卉曾经特意嘱咐过,晨练时收着一些,她还不太想让外人过早知道她这几匹马的实力,是以老周他们会看时候,要么是大部队的时候,人多马多,不招人注意,看上去他们还没出来。

    她走出一处榕树下,寻了长椅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那烧麦,看着那万马奔腾,也留意着这其中各样的赛马,观察着别家的骑师。

    约莫吃差不多的时候,林见泉和陈综万也出来了,旁边Jessise,老周和孙家京忙忙碌碌地跟着,带了备用的牵马绳,马鞍以及笼头,还有马毯马衣等。

    她走过去,几个人见了她,打了招呼,便准备训练,林见泉和陈综万翻身上马。

    显然大家都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早过来马场,她是特意要看这两个少年跑马的,想再看看,以做出最后的抉择。

    而那两个少年自然也懂这其中的奥秘,是以明显可以看出,他们两个骑马时都是铆足了劲的。

    Jessise跟着跑过去,拿了大毛毯,随时准备接应,赛马在剧烈运动过后会出汗,需要马上保温,老周自己带了地狱王者和地狱王者过去训练了。

    孙家京则站在那里,陪着叶天卉一起看那两个少年跑马。

    这时候,却见两个少年已经奔驰在赛马道上,哪怕在那么多赛马中,他们也格外惹眼,林见泉更是惹人侧目。

    他的身体俯在马背上前倾,窄瘦而有力的腰悬在迎鞍骨上,一手紧夹着缰绳,整个身体随着那奔马的律动而如一张弓般弯起。

    叶天卉远远地看着,不得不说,林见泉是一个天才骑师,他的身体削瘦结实但却又富有柔韧性,他身体的曲线和形状好像天然适合马背的起伏,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均衡。

    这样的孩子,假以时日,必能一鸣惊人。

    旁边的孙家京叹道:“他确实很优秀,敏捷机灵,好像有一种天生的能力,能够精准掌控奔马的节奏,他和那匹马好像心灵相通了,他知道每一次马蹄抬起时的落步。”

    对此,叶天卉颔首:“他和黑玫瑰已经足够默契了。”

    这样的林见泉,好像随时能感知黑玫瑰的任何一个情绪,他有足够的能力去驾驭这匹马了。

    一时又提起陈综万,陈综万比林见泉大两岁,他已经参加过一些比赛。

    孙家京:“陈综万在天分上略逊林见泉一筹,但是他的临战经验,他的应战策略,他在赛场上的判断力,都是屈指可数的,而且现在他和拢光也配合得很好。”

    所以才难以抉择。

    因为永远不知道在开锣日的国际一级赛上,将出现怎么样的对手,又是哪一个抉择更能制敌取胜。

    选择后,如果赢了自然好说,万一输了,难免会怀疑自己,怀疑换一个选择也许就不一样了。

    这时候,赛马陆续结束了晨练,一时之间马蹄声,嘶鸣声,吆喝声陆续响起,粗糙的驯马师用粤语骂着粗话,嚼着槟榔吆喝着虫仔们。

    林见泉和陈综万也回来了,两个人翻身下马。

    而就在这时候,叶天卉看着林见泉翻身下马的动作,突然心里一动。

    少年纤细柔韧的身体很是轻盈,但她却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时候,孙家京和Jessise上前,赶紧给两匹马都披上了马毯,又牵着那两匹马在旁边溜达来缓解刚才剧烈的运动。

    叶天卉却问起孙家京:“最近你们的伙食都是按照食谱来的吗?”

    孙家京:“是,我和老周的我们自己随意,但是林见泉和陈综万的,都是按照之前营养师制定的膳食来严格安排的。”

    他们两个的伙食,既要保证营养以支撑他们的运动量,要让他们保持一定的体力,同时绝对不能让他们增加多余的体重,所以一切都是经过严格计算的,就连喝一口水都要事先规划好。

    孙家京疑惑地看向叶天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之后他马上道:“他们两个不可能多吃,他们很自觉,一直严格遵循食谱。”

    叶天卉:“没什么,我只是想了解下情况。”

    接下来几匹马陆续被牵回马厩,老周孙家京他们准备吃饭,马场的骑师带着腾云雾跑了两圈,看得出,其实跑过马的腾云雾也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叶天卉笑着摸了摸腾云雾的脑袋:“喜欢吗?”

    腾云雾心情不错,赶紧把脑袋凑过来磨蹭叶天卉,一脸讨好的样子。

    叶天卉无奈:“你怎么越来越像一只狗呢!”

    她突然想起,如今地狱王者的小伙伴是小猫小狗,听说腾云雾也感兴趣,晨练的时候也会跟着人家凑热闹,逗着猫儿狗儿玩。

    这怕不是跟着人家猫狗学的动作吧!

    她不免好笑又无奈:“好啦,我带你回马厩了。”

    说着,牵了腾云雾回去。

    叶天卉觉得,马是通人性的,你以为它们不懂的,其实它们比谁都懂。

    比如以前的腾云雾沉默懒惰,爱吃爱睡,但它很低调,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腾云雾有些飘。

    它好像知道它被叶天卉宠爱着放纵着,是以有些恃宠而骄。

    叶天卉牵着它回马厩,它昂首阔步,神气十足,就像一个骄纵的纨绔少爷,好像完全不把别的马放在眼中。

    ——可真是被宠坏了啊!

    一路上也有其它驯马师和骑师看到叶天卉,他们知道叶天卉,知道这是叶家的小姐,也还知道她手底下那几匹性格各异的马。

    现在看到她牵着腾云雾,一个个暗地里摇头好笑。

    别的马主养马是为了比赛,是为了获奖,是为了拿奖金!

    结果她呢,养着这么一匹懒到了全马场都出名的腾云雾,这是宠物马吗?

    众人心里暗暗叹息。

    叶天卉对于周围人等的目光,是完全无视。

    她当她的千金大小姐,她宠她的腾云雾,碍别人什么事。

    虽然负担一匹马的吃用照料很贵,但她负担得起!

    别说可能即将到来的丰厚奖金,就说她十个铺子,这辈子她就躺着养马都不用愁的!

    叶天卉翻身上马,让腾云雾慢悠悠地跑着,回去了马厩,这时候马房工作人员连忙上前,在跑马过后要马上对赛马进行养护照料,他们自然赶紧接手过去。

    叶天卉便把腾云雾交给他们,她自己则过去找老周他们。

    老周他们正吃早餐,因为不想过去餐厅排队耽误时间,他们都吃盒饭。

    叶天卉对他们的伙食很重视,不要说林见泉和陈综万是要万分注意膳食的,就是老周和孙家京,伙食都是上等的,要比普通人的工作餐好许多。

    他们吃的是烤猪肉菠萝包,吐司煎蛋,也有白粥等,品种很丰富。

    他们看到叶天卉过来了,忙打了招呼。

    叶天卉问起来:“见泉呢?”

    Jessise啃着黄油吐司,看了看,道:“见泉?他刚刚好像回自己的房间了。”

    叶天卉:“哦,那就好。”

    她便随口聊了几句别的,说起接下来的训练计划,也提起腾云雾的训练状态。

    如今腾云雾状态越发好了,她和老周提了,打算试探着让腾云雾参加五班马的小比赛,试探一下它的状态。

    老周自然有些兴奋,他现在很有自信,觉得腾云雾比以前好太多,一切都大有希望。

    讲完这个,叶天卉便过去了林见泉的房间。

    虫仔们的房间是一排宿舍,就在马厩旁边,并不大的宿舍,住宿条件非常紧迫。

    林见泉的合同转到了叶天卉名下后,叶天卉出手阔绰,给他们另外安置了房间,于是林见泉几个都有了自己单独的一个小房间,那小房间也有窗户,可以淋浴等。

    这排宿舍一旁是低矮的白石字栏杆,另一旁却是跑马的山道,叶天卉走到那房间,敲了敲那墨绿色木板门,闷闷的声音响起,响了好几下,却没人来开门。

    作为虫仔,他的听力必然是一等一的,是最敏锐的,万万不至于听不到。

    他必然不在房间中。

    叶天卉观察着这宿舍外的布置,那白石字栏杆旁是修剪齐整的长青树,一旁有着稀疏的花草,一直延伸到宿舍后面的荒草地。

    叶天卉略一沉吟,无声地踏过那荒草地,来到了宿舍的后面,这里显然是人迹罕至的,倒是有些野猫野狗的会在这里栖息。

    而就在一棵樟脑树下,站着一个纤细的少年。

    黑色骑马装紧紧箍在他腰上,这让他的腰部看上去非常细,细到两只手便能拢住的感觉,但是他的肩膀却又很宽,于是那身形就成了一个优美的形状。

    他确实长得好,匀称均衡,却又柔韧细长,如果不加以控制,这必然是一个腿长腰细的美少年。

    她没有作声,就这么静默看着。

    她看到林见泉站在那樟脑树下,他在试着呕吐,干呕,一下下的,在呕吐过后,他将那些呕吐物小心地掩埋在荒草鸟粪中。

    她看着这样的林见泉,却想起了很多。

    想起当初躲在垃圾桶的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也想起江凌枫别扭地摸着自己打了发胶头发的样子,想起小鱼儿抱着进口铅笔盒的开心,也想起小鱼儿那个同学。

    她在荔园一口气唱到凌晨,小小年纪眉眼间已经都是戏,那是看尽了人间悲欢的眼神。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香江这花花绿绿的大世界,这里有摩登大楼,这里有豪门大家,但也有挣扎在底层的这些小人物,为了一口饭,为了一个机会,他们试图抓住任何一条哪怕最脆弱的藤蔓,拼了命地往上爬。

    别人笑,笑他们努力的样子是如此卑微,如此不顾体面,目眦尽裂往上爬,看到机会贪婪到咬住不放开。

    但那又怎么样,饿着肚子的时候怎么讲究那些。

    这时候,林见泉终于清理了他自己,看样子他把一切都掩饰妥当,他转身就要离开。

    而就在他那转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叶天卉。

    第78章

    叶天卉精准地捕捉到林见泉墨黑色的瞳孔浮现了片刻的惊慌。

    不过很快, 就归于冷静了。

    他虽然年纪并不大,不过显然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

    哪怕是恰好被人逮个正着的时候。

    他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看着叶天卉。

    显然, 他明白, 叶天卉已经将一切看在眼中, 他没法辩解,也放弃辩解。

    叶天卉先开口:“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坏事不是不可以做,但只在一种情况下可以。”

    她继续道:“那就是一定要确认能隐瞒好,隐瞒一辈子, 不然,那就不要做。”

    林见泉拳头微攥, 淡青色的筋脉凸起。

    叶天卉眼神淡漠:“你以为, 你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林见泉身体紧绷,紧绷到几乎颤抖。

    他确实不曾想到。

    在长久的训练后,他的感知力非常敏锐,他自认为他可以听到一切声音, 不会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但是当回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那双清冷的眼睛, 他才知道,她已经来了很久,将自己所有的行为尽收眼底。

    他定定地望着她,试探着开口:“我一切都很好,我明白自己的情况。”

    叶天卉:“很好?林见泉, 你对很好的定义是什么?”

    林见泉哑声辩解:“我的体力非常好, 并不影响我参赛的状态,我的体重在下降, 我相信,将来我能把我的身高和体重都控制得很好!”

    他攥紧了拳头,盯着叶天卉,仿佛宣誓一般道:“我一定是天生的骑师,一定是香江最出色的虫仔,我一定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叶天卉听了,却命令道:“坐下,坐在那里。”

    林见泉僵硬地站着,他不动。

    叶天卉再次道:“坐下。”

    只是两个字,却犹如清冷锋利的刀,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威严。

    林见泉缓慢地坐下来,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这个时候,叶天卉却径自走过去。

    林见泉眼中浮现出茫然。

    之后,他看到,叶天卉蹲在了他面前,将手伸向他的脚。

    他骤然后背发冷,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慌和自备,下意识就要躲闪。

    然而,叶天卉已经牢牢地握住了他的脚踝。

    林见泉疯狂挣扎。

    但是已经晚了,叶天卉的力气非常大,她不容拒绝地将他的马靴脱下来。

    马靴脱下来后,里面却是紧紧箍了一层白布的脚。

    那双脚,被少年用力勒紧了,箍住,就像过去封建时代女人缠足一般。

    叶天卉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青春期发育的少年,他最先发育的是脚,其次是四肢,最后才是脊骨。

    所以林见泉这个年纪的少年,要看未来的身高,先看脚,脚大,未来必然身形颀长,这也是行内那些驯马师挑选虫仔时的一个依据。

    显然,林见泉对未来自己的发育充满恐慌,他唯恐失去自己身体的优势,所以在用这种方式来束缚自己的成长,以避免将来自己的身形太过高大。

    马靴脱下的那一刻,少年隐藏的秘密暴露出来,他素日总是冷静的眼神中满是迷惘以及不堪。

    他紧紧抿着唇,哑声道:“这个办法不是很好吗,我,我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好。”

    叶天卉缓慢站起来。

    她看着眼下的林见泉,他现在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但是就他的比例和发育趋势来说,等他长大,他必然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他害怕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叶天卉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

    林见泉抬起眼来,望进叶天卉的眼睛。

    这是一双他看不懂的眼睛。

    这时候,叶天卉却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被打了巴掌的林见泉无声地看着叶天卉。

    叶天卉咬牙:“你忘记我曾经说过什么了吗?如果你忘记了,那你就给我滚!”

    林见泉的手指头在颤抖。

    叶天卉冷笑了一声:“不要忘了,你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我不给你机会,你就没有机会!”

    *********

    叶天卉请来医生,对林见泉的身体进行了详细全面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营养不良。

    对于虫仔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至少因为持续时间短,目前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然而医生提起另一个情况,却是让孙家京和老周都没想到。

    林见泉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种药,那是一种胶囊药物,里面是一颗绦虫卵,吞下去后,那绦虫卵便会寄宿在肠道内,从而吸取宿主的养分,以此达到减少体重的目的。

    孙家京神情凝重,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老周脸色也非常难看:“这种办法在以前时候经常用,但是现在倒是少了。”

    这是过去的陋习或者说土办法,但是时代在发展,赛马行业逐渐规范起来,有了各种管理规定,虫仔这个职业也相对科学讲究起来。

    比如现在会找最优秀的营养师搭配营养,让他们保持体重同时不减少营养,没有人再用这种自杀式的减肥方式了。

    谁想到,林见泉竟然弄到了这样的药,拾起了这个已经被大家抛弃的控重方式。

    现场氛围凝重,大家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孙家京才对叶天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我也没有想到……他太急于求成了,也可能是他压力太大了,太极端了。”

    叶天卉颔首:“让医生把那颗虫卵取出来,然后让他好好养身体,照顾好他,休息三天,三天内,不许他上马。”

    孙家京:“好,明白。”

    一旁的陈综万一直沉默不言,如今听到这个,神情微动了下。

    这时候,他听到叶天卉道:“综万,好好准备,开锣日,你带着拢光出战国际一级赛。”

    她这么一句话,尘埃落定。

    ***********

    叶天卉离开马场后,先跑去商场,胡乱逛了一番,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漂亮的文具盒,她买下后,请对方打包起来。

    用了质量上等的透明塑料纸膜,外面再包装一层,打上蝴蝶结,非常漂亮。

    她拿着这份礼物,径自过去了荔园,过去的时候,却见小姑娘正在拿了大水壶给客人倒水。

    她嘴唇上沾了一些红,疑似是用红纸抿出来的,眼睛水灵灵地睁着,又漂亮又机灵。

    叶天卉没惊动她,径自过去一旁,找到一位阿嫂,问过对方后,便将那份礼物给阿嫂,让她转交给那小姑娘。

    阿嫂惊讶:“敢问你贵姓?”

    叶天卉没多说什么,只说有事,先走了。

    开着车子离开荔园,缓慢地行驶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的思绪便有些放空。

    会想起顾时璋,那个好像放弃自己的顾时璋,也会想起林见泉,那个以为被自己放弃的林见泉。

    她想林见泉一定很伤心,很绝望。

    他那么渴望得到这个机会,但是她就是冷漠地拒绝了他。

    于是她暗暗地跑到这里,去满足一个陌生小姑娘的愿望,给她困顿的童年一份神秘的惊喜。

    这算是一个补偿心理吗?

    用一个小姑娘的惊喜来宽慰自己,宽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狠心。

    叶天卉扯唇,嘲讽地笑了下,便也就不去想了。

    该做的事情,她就是会做下去,她不必有犹豫。

    当年她属下有人敢欺凌民女,她自己拿着鞭子来打,一鞭子一鞭子活生生把那属下抽得断了气。

    而林见泉胆敢做出这种事,那就狠狠品尝痛失的滋味吧。

    车子抵达香江校园后,叶天卉径自过去学校,很快便和叶立轩汇合。

    叶立轩显然心情不错,看她过来,疑惑:“怎么了,竟是一身煞气?”

    煞气?

    叶天卉:“这是什么词?”

    叶立轩:“这杀气腾腾的,谁得罪你了?”

    叶天卉意外他的敏锐,不过到底是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个骑师,不听话,恨不得宰了他。”

    叶立轩笑:“当你爹都得听你的,当你属下,他竟然敢不听你的,好大的胆子!”

    叶天卉:“……”

    她看他一眼,便笑起来,刚才的恼恨也就消散了大半。

    叶立轩:“不开心的不要去想了,走吧,我带你过去。”

    叶天卉:“嗯嗯。”

    当下叶立轩带她过去和他学生汇合,又给她大致介绍了一番。

    那几个学生都二十岁出头,无论男女,都是外形出色,修养也好,看上去就让人喜欢,说话又十分活泼,对叶天卉颇为热情。

    特别是其中两个女孩子,更是一左一右拉着叶天卉的手,说让她经常过来玩,还说可以一起去吃下午茶逛街。

    而让叶天卉想不到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宁家的,叫宁熙云。

    叶天卉问起来,知道这竟然是周畹兰的小姑子。

    也是巧了不是。

    那宁熙云笑着道:“那天我嫂子回家还提起你呢,说你特别能干,还说你好靓,你恰好便是我叶教授的女儿!”

    叶天卉也笑道:“是挺巧的。”

    这香江圈子就这么丁点大,而香江大学读书的,又是叶立轩亲自带的学生,想来出自香江豪门的概率似乎也不低,这么一想便不足为奇了。

    叶立轩看她们聊得还算投机,抬腕看了看表,道:“我实验室还有些工作要处理,熙云,麻烦你们先陪着天卉四处走走看看,再帮她办一张借书卡。”

    宁熙云笑道:“叶教授你放心好了,交给我们吧,我们给她当导游,先去图书馆办借书卡,等会演讲开始了,我们就带着她过去。”

    另一个学生道:“等听完演讲,正好叶教授请客!”

    其实平时叶立轩颇为疏淡严肃的人,大家一般很少和他开玩笑,不过现在人家女儿来了嘛,整个人明显都温煦起来,大家也跟着沾光啦!

    一时叶立轩过去忙他的,叶天卉便跟着一群学子四处游玩,看看这香江大学校园。

    这校园有些年头了,自然会有些名胜古迹以及历史典故,几个学生叽叽喳喳介绍,叶天卉听得津津有味。

    到底年纪相仿,很快叶天卉也就和她们熟悉起来了,说说笑笑的。

    几个学生陪着她办了借书证,之后过去演讲礼堂。

    负责演讲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这位教授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听起来,他也曾经在美国华尔街工作,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演讲过程中他也提起自己的种种经历,结合金融学实例,听得大家兴致盎然。

    叶天卉听着也觉得不错,她爹的想法是对的,哪怕不是自己关心的领域,但听成功人士讲这些经历,总归是开开眼界,增长见识,确实挺好。

    演讲结束,叶天卉和学生们一起离开,过去叶立轩办公室,谁知道这时候,却见一群人簇拥着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个便是刚才演讲的高教授。

    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赫然正是顾时璋。

    一时她心里也是疑惑,就这么巧又遇到了。

    很快想起叶立轩说的话,顿时明白了,这位高教授是做经济的,曾经在美国华尔街工作,显然恰好是认识顾时璋的,所以顾时璋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时候叶立轩也过来了,他笑着和高教授顾时璋都打了招呼,那高教授也是意外:“原来你和时璋是朋友。”

    叶立轩笑着道:“不光是朋友,我们还别有一番渊源,时璋你说是不是?”

    顾时璋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叶天卉,她站在几个年轻学子之间,看着朝气蓬勃。

    他颔首:“是。”

    那高教授好奇,一旁学子也是意外。

    叶立轩这才道:“我的母亲恰好是时璋祖母的义女,当年时璋祖母回去国内,我母亲曾经带着我拜会,并陪着祖母身边几日。之后我来到香江,时璋祖母对我照应有加我也曾几次过去新加坡探望祖母。”

    叶天卉听着这话也是意外,她万没有想到叶立轩和顾时璋竟然还有这样的关系。

    这么一来便说得通了,怪不得顾时璋在顾家众多子弟中,唯独和叶立轩交好,看来竟然是来自母系的交情了。

    叶立轩从大陆过来香江,特意拜会顾时璋的祖母,顾时璋祖母自己义女的儿子多几分怜惜,从而颇为照料。

    于是叶立轩和顾时璋交好,兄弟相称,这么一看,一切都正常了。

    从这点来说,她好像多少能理解叶立轩为什么反应强烈了,他和顾时璋的关系比自己以为的要亲近。

    众人听着这话,自然也没想到,都略有些惊讶。

    叶立轩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和时璋都喜欢喝咖啡,还是受到时璋祖母的影响,她老人家可是一位咖啡高手,时璋,是不是?”

    顾时璋凉凉地看了一眼叶立轩,很显然他就是要把这一切做到实处,就是要把自己的辈分捶死在那里,让自己和叶天卉来一道辈分的天堑。

    他没有反驳,淡声道:“是。”

    之后,他的视线落在叶天卉身上,轻笑了下,道:“叶教授,不介绍下吗?”

    叶立轩微挑眉,他也没想到,顾时璋竟然主动要求介绍。

    可以,来吧。

    于是他便先介绍了自己几个学生,之后才道:“这是我女儿,天卉。”

    说着他便笑道:“这是你顾小叔,你还没见过吧?”

    顾小叔……

    顾时璋神情凝了凝。

    叶天卉也是没想到。

    她诧异地看向她爹,想着要说会气人还是她爹!

    她望向顾时璋,顾时璋神情平淡地看着她。

    叶天卉笑了笑,道:“顾小叔好。”

    顾时璋神情发凉,不过却微颔首,之后对叶立轩道:“你女儿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真好。”

    乖巧懂事……

    叶立轩:“谢谢夸奖,孩子还小,顽皮得很,没办法,愁人。”

    这么说着间,叶立轩也就对学生道:“我和高教授以及顾先生还有话要聊,你们先去吃饭吧,今天你们随便吃,挂我账上。”

    一群学生听着自然高兴,谢过之后,便一起出去了。

    看着这群年轻学生出去的身影,高教授笑呵呵地道:“叶教授,你这群学生真的是青春靓丽,大好年华,我看着都喜欢。”

    叶立轩微颔首,之后淡看了一眼顾时璋:“相比之下,我们做长辈的年纪大了,没有办法。”

    高教授哈哈一笑道:“是,看着他们,才感觉到这是青春。”

    这时候,顾时璋却突然开口了。

    他开口道:“高教授,叶教授,你们自己没有了青春,麻烦不要拽着我。”

    两位教授同时看向他。

    却见顾时璋面无表情地道:“我才二十五岁。”

    众人听着,全都一愣。

    顾时璋继续道:“二十五岁的大好年华,我还是单身,我不想和你们一起没有青春。”

    高教授一愣,之后笑起来:“对,时璋,你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女朋友?”

    顾时璋起身,笑着道:“不用了。”

    他望向叶立轩:“立轩,麻烦你先陪着高教授,我就先失陪了,我得出去,兴许多逛逛,能找一个青春好年华的姑娘,来一段浪漫邂逅。”

    叶立轩听这话,那眼神顿时凉得能杀人。

    高教授哈哈笑着道:“好,我不耽误你,你随便,你随便!”

    顾时璋起身,含笑望着叶立轩:“你们忙,我失陪了。”

    叶立轩神情一顿。

    一时顾时璋走出去,高教授:“没想到时璋还有这等雅兴。”

    叶立轩神情便有些难以形容。

    ************

    叶天卉和那群学生一起说笑着走出了香江大学的校园,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前面站着一个人。

    身姿笔挺神情疏淡,就那么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他们。

    赫然正是顾时璋。

    众人惊讶。

    就在刚刚,众人离开叶教授办公室,明明他还留在那里,没想到现在突然过来了这里。

    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顾时璋走到了叶天卉身边,之后笑着道:“天卉,你爹地刚刚告诉我,有些事情要你办,走,跟我过来一下。”

    叶天卉听着,歪脑袋打量他:“我爹地刚刚说了让我出来吃饭,没说有事情。”

    有事情也不该让他来叫。

    这个骗子。

    顾时璋单手揣兜,一脸正经:“你爹地刚才提的,他正陪着高教授过去,临时让我把你叫过去。”

    说着,他望向其他学生,大多是女学生,有一个他知道,那是宁家的女儿,周畹兰的小姑子。

    至于男学生,倒是一个个青春洋溢,透着青涩。

    呵呵。

    他的视线审视一般扫过那群学生,于是气氛便压抑起来,众人只觉他那看似轻淡的目光有一种莫名的威严感,让人心弦为之紧绷。

    众人感觉异样,一时看着顾时璋,再看看叶天卉,便觉哪里不对劲。

    矜贵疏淡的男人看似松散,神情清隽冷淡,但是漆黑的眸子却紧紧盯着身边的叶天卉。

    这显然很不同寻常。

    这时候,便见顾时璋伸出手来。

    他衬衫微挽起,露出冷白流畅的腕部线条,手指干净修长,就那么伸向叶天卉。

    清隽沉稳的男人,带着笃定,向叶天卉伸出手。

    一时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要知道就在刚刚,他们的大教授还让叶天卉称呼顾时璋为小叔,很明显辈分有差异,结果现在——

    两个人的氛围好特别。

    叶天卉望着那双伸出的手,很流畅有力的一双手。

    这让她想起许多过去的场景。

    比如很小的时候,她顽皮地爬上了御书房外那棵树冠茂密的榆树,却下不去,趴在那里眼巴巴地往下看。

    树下的少年才从御书房出来,含笑对她伸出手。

    和她拉钩钩,承诺不会说出去。

    有一阵清凉的风吹来,叶天卉眼睫轻动,视线抬起,看进顾时璋的眼睛中。

    千年已过,那个人依然站在她面前,黑眸幽深,漆黑如同点墨,仿佛能看透人心。

    周围几个学生全都屏住呼吸,大家清楚地意识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很不一般。

    顾时璋微微抿着唇,固执的看着叶天卉。

    在良久的沉默后,叶天卉总算伸出手来。

    于是,众人清楚地看到,顾时璋那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握住了叶天卉。

    握住,便仿佛不会放开。

    顾时璋牵着叶天卉的手,转首,对一旁几个学子道:“诸位,很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先带天卉离开,你们去吃饭吧,今天的午餐记在我账上,我请客。”

    众人怔怔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算是什么意思?

    顾时璋却已经领了叶天卉离开,只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学生。

    **************

    顾时璋握着叶天卉的手,径自往前走,一直走到人少处,走到了一旁狭窄的街道。

    两边楼房逼仄,只露出一线天来,狭窄街道没什么人,路边窗台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风中招展。

    叶天卉:“你放开啊!”

    顾时璋陡然停住脚步,侧首,墨黑的瞳孔清冷沉静,就那么看着她。

    看得她无言以对。

    她叹了声:“这是要气死了吗?”

    顾时璋:“不是要嫁给我侄子吗,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又要相亲年轻学生?”

    叶天卉见此,自然也明白,这人估计气得要命,不过回去后确认过,谎言自然一戳就破。

    他也知道自己被戏弄了。

    她叹了声:“反正还是要多考虑考虑嘛……”

    顾时璋:“哦,我当着他们的面把你带过来,你看看现在谁还敢说话?”

    叶天卉:“我只是给你一些面子,免得你太下不了台。”

    之后,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放开我。”

    顾时璋:“我就不放。”

    叶天卉:“你——”

    她低声道:“你不放,我就揍你!”

    顾时璋看着她那睁大眼睛威胁自己的样子,倏而一笑,笑意发凉。

    之后,他略靠近了她,在她耳边道:“可以,你揍吧。”

    距离很近,男人的声音清越低沉,带着似曾相识的雪松气息,清冽好闻。

    叶天卉便觉,靠近他的半个脸颊都被扫到了,于是酥酥麻麻的痒便泛开。

    她轻哼一声,小声道:“以为我不敢吗?”

    顾时璋:“知道你会打架,也会揍人,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把我打坏了,以我们两家的世交关系,我也不会生你气,顶多让你负责我下半辈子。”

    他低低垂着眼帘,在她耳边说:“叶天卉,我还真就赖上你了。”

    声音清沉有力。

    叶天卉:“你就一赖皮!”

    顾时璋:“我现在想得很明白,做人不能太端着,不然只能注定孤家寡人。”

    叶天卉听此,心里一动,抬眼看过去:“哦?”

    这是上辈子的经验吗?

    顾时璋就那么垂眸看着她,在很近的距离中,他低声道:“该解释的,我都会给你解释清楚。”

    叶天卉:“我们有什么好解释的嘛!”

    顾时璋握着她的手:“我确实不知道Palace music要对战地狱王者,地狱王者的班际赛应该是你们临时排进去的,就在那场班际赛的头一晚,周畹兰找我,想让我帮她看看看Palace music的调理问题,以前也都是朋友,几年不联系了,如今对方找到我,我也就答应了,再说我自己也想去马场看看。”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磨牙。

    其实本来想去看看拢光,借机看看会不会遇到她。

    他继续道:“我也没有想到遇到这种事情,我不会帮着别人对付你的马。现在Palace music被地狱王者打击之后,心理崩溃,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参战,就算参赛,它也没有勇气继续挑衅地狱王者。”

    可以说,经此打击,从此后Palace music凡遇地狱王者,必定退避三舍。

    他低声道:“所以现在即使我帮着调理Palace music,也不存在我帮助你的竞争对手的问题,周畹兰手底下,能给你的马造成威胁的,只有龙华佳人,那匹马我不会插手。”

    叶天卉听着,瞥了他一眼,才道:“说得我好像怕了一样,没说不让你去,你去帮着她调理啊,调理好了,我们赛马场上一见高下就是了。”

    顾时璋看着她,只觉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不满。

    他握住她的手,很拿她没办法地看着她:“别说这种赌气的话,我哪能帮着别人对付你,你还不气得把我砍了,再说万一别人赢了你,我看着心里也不会舒服。”

    这话说得叶天卉的心瞬间软了。

    不过她还是道:“反正我不高兴,他们的马欺负我的马,你还要去调理他们的马!这还是赢了,那万一输了呢,你不知道那匹Palace music多嚣张,太欺负马了!”

    一时又道:“我早就发现了,我的竞争对手全都是你的朋友,我们八字不合!”

    顾时璋听着,眼神泛起笑来,很没办法地道:“那我绝交,和他们全部绝交,可以吗?凡是你的对手,全都是我的敌人!”

    叶天卉当然不信:“骗人,你就是一个骗子!你这么能耐,怎么以前不帮我出出主意,帮我来看看地狱王者?倒是别人一叫你,你就眼巴巴去帮忙?”

    顾时璋听她气鼓鼓的样子,也是心软,低声哄着道:“那你之前也没有提过,我是觉得你能自己做好这一切,你也不希望我插手是不是?”

    叶天卉一听这话,没来由就有些恼,对,自己是不需要,但是你就不能主动开口吗,她不要是一回事,但在她看来,他就是问都不问自己的事,却去别人那里多管闲事。

    她磨牙:“反正我不高兴!”

    她一时又道:“大晚上,你还和人打电话,鬼知道你和谁打电话,男的女的?我和你说话,你还那么冷淡——”

    想起这事来,突然气鼓鼓的。

    她一股脑地道:“你还故意气我爹地,让我爹地生气,我努力哄着我爹地,你还故意气他,你非得噎着他吗?尊老爱幼你知道吗?”

    顾时璋:“我没尊老爱幼吗?是他一直针对我,我已经对他足够忍让了,刚才当着他学生的面,我可是忍着什么都没说,他今天就是故意的。”

    叶天卉听着,道:“活该。”

    顾时璋顿时被噎住了。

    他无奈地看着她:“你就是帮着他说话,你看不到他怎么排斥我,只觉得我不尊老爱幼。”

    叶天卉惊讶:“你还有理了?你怎么这么幼稚?”

    顾时璋:“我幼稚,是他幼稚行不行?他说我是长辈,我才二十五岁,我哪里像长辈了,他故意的。”

    叶天卉:“他说的不是真话吗?”

    她无法理解地看着顾时璋:“顾时璋,你搞清楚,我祖母是你祖母的义女,所以你就是我的长辈,这事铁板钉钉,没跑了。”

    顾时璋眼底充满了无奈:“只是当年一句戏言而已,我祖母只是说,把你祖母当成女儿看待,并没有正式认干亲,根本不能算数。”

    叶天卉:“那也是辈分有差异,你看看你,明明是个长辈,却欺瞒我诱哄我,如今倒是怪我爹地!”

    顾时璋:“……”

    他微磨牙:“你到底讲不讲理?”

    叶天卉:“我不讲理吗?”

    顾时璋看着她,轻哼:“你这个小骗子,就是个小骗子,哄着我,说什么要和你爹地争取,结果呢?你都做什么了?”

    叶天卉:“我——”

    顾时璋磨牙:“事实就是,你除了气我,你什么都没做!你根本没有积极争取,我现在已经看得非常清楚,我根本就不能指望你。”

    叶天卉突然意识到不好,提防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顾时璋轻捏着她的手指,俯首看着她道:“我早已经看透你了,指望你这个小骗子是没有用的,我们的事情我自己来争取,你不用插手,你就等着好了,放心好了,我一定一手创造我们美好的未来。”

    叶天卉突然后背发凉:“我们不是要分手了吗?”

    顾时璋:“我同意了吗?”

    叶天卉:“那我郑重宣布——”

    顾时璋却骤然俯首下来。

    他的唇直接堵住了她的。

    叶天卉待挣扎,顾时璋却已经按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则是张开扶住她的后脑。

    于是叶天卉就没法挣扎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挣扎的动力。

    两个人都没有闭上眼睛,叶天卉看到,他轻垂下眼,眼睫下留着淡淡的阴翳,就那么望着她。

    视线交融间,他吻得笃定而激烈,呼吸缠绕间,周围的气息逐渐浓烈起来。

    他含住她的唇,细细地啃咬着,专注地吻她。

    叶天卉便觉,自己在飘,轻飘飘的,好像又有一些甜丝丝的,她化作了云朵……

    良久,顾时璋撤离。

    叶天卉有些失望,也有些羞恼。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你干嘛…”

    顾时璋:“我只是让你不要说话了,反正你只会说那些气人的话。”

    叶天卉一听,更恼了:“你——”

    她还以为他要亲她,结果竟不是。

    顾时璋便笑:“你是不是还想亲,我也想,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叶天卉看看四周围,虽然偏僻,但确实会有人来往。

    罢了罢了,还是不要亲了,继续生气吧。

    顾时璋:“这两天我打算抽时间,先去拜会叶老爷子。”

    叶天卉狐疑拧眉:“顾时璋——”

    顾时璋:“作为未来的孙女婿,我总是要在他面前多几分存在感。”

    叶天卉:“我答应嫁给你了吗?”

    顾时璋扯唇,笑了笑:“那你想嫁给谁?嫁给我侄子吗?”

    之后,他淡淡地道:“你别做梦了!”

    叶天卉:“顾时璋,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要嫁给你侄子怎么了,你敢强迫我的话,我就敢砍了你。”

    顾时璋眸中含笑,笑得格外温柔。

    略俯首间,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卉卉。”

    叶天卉心里陡然一顿。

    卉卉。

    他叫她卉卉。

    这时候,耳边传来他越发温柔的声音:“若有一日,我们能够成就大好姻缘,新婚洞房夜,你若动手砍我,我绝不还手。”

    第79章

    这个顾时璋就是个疯子!

    叶天卉越发肯定一件事, 上辈子的他就是个疯子,心机深沉的帝王的心里不知道藏着一个怎么样疯狂的念头!

    她想起当年,其实在顾时璋被封为太子之后, 宫里头曾经传来消息, 是要让她做太子妃的。

    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 只以为是天家皇帝和叶家的一个默契,是帝王为了拉拢叶家而成的,但是现在想想,她才想起来,在这之前顾时璋曾经见过自己, 他对自己好像说过什么,他其实就是有预谋的。

    只是自己不愿意, 将军爹替自己挡住了这门婚事。

    事到如今, 叶天卉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并没有这么简单。

    而显然,她再一次肯定,自己和何清叙的事, 绝对是他搞出来的。

    这个坏蛋!

    昏君!

    ****************

    晚上回到家,却见叶立轩就坐在客厅沙发上。

    听到动静后, 他抬起眼,看了一眼叶天卉。

    之后,他才道:“怎么,约会回来了?”

    叶天卉神情有些无奈:“约什么会,爹地, 我被强盗给强抢走了, 你这爹的竟然不管我,也不知道去救我。”

    她叹:“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遇到一个大恶龙就会有个王子,我却什么都没有!只能任凭恶龙欺凌!”

    叶立轩听这话,微吸一口凉气:“你还好意思说,我给你安排了,大好青年,又好看又年轻,前途也好!结果人家一句话就把你给喊走了,我学生可是说得真真切切,人家一伸手,你就跟着人家走了!”

    叶天卉:“他非要叫我走嘛……”

    叶立轩轻哼:“你说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这样我也很没面子!”

    叶天卉便气鼓鼓的:“我还觉得没面子呢!你怎么当爹的,你今天说的叫什么话?”

    叶立轩:“我说什么了?”

    叶天卉:“太假了,太刻意了,咱就不能有点风度?你故意把人家往长辈拉!人家才二十五岁,你就把人家说成七老八十!”

    叶立轩:“他辈分不大吗?这不是实话吗?”

    叶天卉:“难道你没有发现你手底下一个博士和他是同龄的吗?你怎么好意思把人家归结成长辈,说人家青春已去?他如果不是被你说恼了,哪至于非要找我麻烦?”

    叶天卉想起他今天那豁出去的狠劲儿:“爹地,我现在宣布,你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他估计要来横的了,你拭目以待吧。”

    叶立轩一听,简直磨牙:“你这是帮他说话呢?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要原谅他,要和他在一起,他不是让你生气了吗?你就这么容易原谅他吗?”

    叶天卉叹了一声,想着今天的种种。

    狠话是放了的,但是要说气,也没那么生气。

    她便道:“他今天把我叫出去,都给我解释了,我觉得他的解释我还算满意,当然了,我对于一些事还是有些不满意,所以我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生他的气。”

    叶立轩蹙眉,看着她。

    叶天卉想了想:“可能是他太傲气了,我总觉得他有点欠揍,让我就这么和好,我有点不太甘心,总想——”

    总想揍揍他,气气他。

    叶立轩静默地看着她,半晌,之后长叹了一声。

    叶天卉:“你认命吧,以后他先叫你叔吧。”

    叶立轩:“……我就这么升了辈分吗?”

    叶天卉看着他那不甘心的样子,道:“爹地,你如果不高兴的话,我可以帮你出气嘛。”

    叶立轩:“怎么出气?”

    叶天卉:“不知道,再说吧。”

    叶立轩:“……”

    还以为她会揍一顿顾时璋呢。

    **************

    这天周末,叶天卉闷在家里,翻看赛马数据,谁知这时候阿蓉却传来消息,说是顾家的客人来访了,让她过去一下。

    叶天卉一听这个,便问道:“顾家的客人,是谁?”

    阿蓉面有难色:“这个……我也不知道。”

    叶天卉:“你就说是叔叔辈的还是侄子辈的吧?”

    阿蓉想了想,才回道:“有叔叔辈的,也有侄子辈的。”

    叶天卉顿时明白了,看来顾志镡来了,顾时璋也来了。

    最近以她的观察,顾志镡估计和叶文茵要在一起了,反正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就是不知道顾时璋这是怎么回事,竟然陪着他那大侄子一起来了。

    这算什么,帮侄子提亲,还是他自己要闹事?

    但是如果他就这样直接越过自己的爹地去和老爷子谈的话,那太不尊重爹地了。

    回头爹地回来一看,大家一团和气,就把他撇一边,他还不气死?

    这样以后这翁婿关系绝对好不了了。

    她可不想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受这夹板气。

    她略沉吟了下道:“就说我有点事情,等会儿过去。”

    阿蓉答应着,便要出去。

    叶天卉又吩咐道:“你在外面留心着,如果先生的车进了叶园,马上通知我。”

    阿蓉疑惑:“先生这时候会回来?”

    叶天卉:“他不回来也得回来,你留心着就是了。”

    阿蓉懵懵的,不过还是连声答应了。

    阿蓉一出去,叶天卉便拨了叶立轩的电话。

    叶立轩声音淡淡的:“怎么了?”

    叶天卉:“爹地,你现在是生我气呢,还是不生我气呢?”

    叶立轩轻哼一声:“请问,你现在是听话的乖女儿呢,还是叛逆女呢?”

    叶天卉便笑出声:“无论我是乖女儿,还是叛逆女儿,都是你女儿,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不能坐视不理对不对?”

    叶立轩:“怎么了?”

    叶天卉便大声宣布:“顾时璋来我们家了,他就在正房老爷子那里!”

    叶立轩那语气顿时不好了:“他来我们家?他什么意思?想直接提亲吗?”

    叶天卉听他那语气,便忍不住笑:“爹地,我当然是乖女儿了,所以我得征求你的意见,我这样的闺阁女子,大家闺秀,哪能轻易见外人呢,所以我要问问爹地,你说我要见他还是不要见他呢?”

    闺阁女子……大家闺秀……

    亏她能说出这种话!

    叶立轩简直要磨牙了:“你想我做什么,说吧,别拐弯了,你要是大家闺秀,全世界都是公主。”

    叶天卉:“那你赶紧回来啊!你回来,当着你的面,他不敢,不然万一他一气之下把我劫持走,拿枪指我脑门威胁我要马上结婚呢,又或者因爱生恨要我性命,这都是有可能的对不对?”

    叶立轩略沉吟了下:“我马上回去,在我到家前,你不许见他。”

    说完电话便被挂了。

    叶天卉握着电话,笑叹了一声,这个办法果然是好的。

    她正要放回去电话,结果电话铃声再响起,叶天卉只以为是叶立轩忘记了什么。

    当下她便随口道:“爹地,怎么了?又有什么要嘱咐的?”

    谁知道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叶天卉,你有见到一个男人就喊爹的习惯吗?”

    竟然是顾时璋!

    她疑惑:“你在哪儿,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顾时璋笑了笑:“我就在你家,从你的窗户往外看。”

    叶天卉惊讶,抱着电话机走到落地窗前,往外一看,果然见那边休闲娱乐室的窗户旁,顾时璋正在打电话。

    他就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插兜,斜靠在窗棂上看着自己的方向。

    隔着彼此的窗户玻璃,两个人的视线遥遥对上。

    叶天卉略僵了下。

    顾时璋微挑眉,低沉的声音自话筒传来:“怎么,哑巴了?”

    叶天卉静默了片刻,便缓慢往回退,退出顾时璋的视线区,之后抬手拉上了窗帘。

    再之后,她凉凉地笑了下:“顾小叔,你这样不合适,你跑到我们叶家来,竟然想窥探闺房,你这样合适吗?”

    顾时璋:“那你出来,你出来我就不用窥探了。”

    叶天卉:“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时璋:“想你。”

    只是两个字,很简洁,冷清,不过叶天卉的心却跟着顿了顿。

    她微吸了口气,之后才道:“别闹了。”

    顾时璋:“想看到你,想和你说话,不行吗?”

    叶天卉哼哼了声:“我怎么记得你还生我气呢?”

    顾时璋:“生气是生气,想你是想你。”

    叶天卉:“你既然生我气,那就不要想我!”

    她继续放狠话:“而且我也不想你!”

    顾时璋轻笑:“天卉,出来,我们谈谈,可以吗?”

    然而这话听在叶天卉耳中,却是觉得他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却在说着最危险的话。

    这个男人从来都必须倍加提防!

    她便轻叹一声,仿佛很是惆怅地道:“你不要闹了,你要知道,我爹地根本就不同意,他生你气,而我必须尊重我的爹地,他毕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如果你乱来的话,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你,你能明白吗?”

    顾时璋冷笑一声:“叶天卉,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尊重了?那你尊重过我吗?你之前怎么说的,你可野心勃勃是要嫁给我侄子的!”

    提起这个就咬牙。

    顾时璋:“今天我可是带着我侄子一起来的,我们上门提亲的,怎么,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他笑了笑,笑得凉薄中带着几分狠:“送佛送到西天,你如果真有意的话,看在我们谈过一场的份上,我自然是让你得偿所愿,嫁到我们顾家来。”

    叶天卉笑了一声,也就道:“当然可以,你既肯成全我,又有何不可!你那侄子虽然脑子傻了一点,但是至少长得好看,比你好看多了,我也不亏。顾时璋,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只说不做,那我都看不起你,现在我马上出去,你赶紧帮我撮合撮合!”

    顾时璋:“行,出来。”

    叶天卉:“我换一身衣服,马上就出去,等着!”

    挂上电话后,她马上再次给叶立轩的办公室打电话,电话是秘书接的,问了问知道叶立轩已经出发了。

    很好,果然是一个及时雨的爹。

    她略计算下时间,想着那边距离这里不远,不堵车的话应该很快,当下慢条斯理换衣服,同时等着叶立轩。

    叶立轩一到,她再出面。

    ***************

    输人不输阵,叶天卉想着顾时璋刚刚那示威的样子,她自然想赶紧过去,要把他的得意狠狠击碎。

    不过她自己是万万不想单独出面的,必须等爹地回来,到时候父女联手,给他当头一击,这才是最强杀手锏。

    她一直密切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幸好平时看赛马都准备望远镜,她自己房间也有一个,如今拿着望远镜看那院子门口,倒是看得清晰。

    她等了半晌,总算看到一辆车子远远驶入了叶家大院,用望远镜仔细看,果然是叶立轩的车牌号。

    她顿时振奋起来,换上衣服就要出门。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声音,却是顾志镡和叶文茵的声音。

    听起来这两位也是在外面玩,玩着玩着叶文茵要回来换什么,顾志镡就陪她一起过来了。

    叶天卉当下就要推门,可谁知道突然间,他们两个发出了一些声音。

    那声音——

    叶天卉几乎不敢置信,那带着湿润的啧啧声,男人的低喘声,以及女人发出的细碎声音,这太——

    如果是之前时候,叶天卉还要想一想,判断下是打架了还是怎么了,但是现在,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可以立即判断出外面的情景,显然这对男女在苟且。

    她侧耳仔细倾听,这对男女应该是在走廊处的露台上,听起来应该是相拥激吻,倒是也没有进一步的意思。

    不过从他们那娴熟的低喘声,以及男人用奇怪声调说出的淫言秽语,以及这两个人熟门熟路的感觉,他们估计早就上过床了。

    叶天卉听着这些,难免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性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她在大昭国时候就是一个无拘无束的人,她被郡主娘和将军爹宠着长大,从来不会给她任何束缚,她拥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显赫的家世和父母的宠爱给了她无拘无束的性子,她天生觉得自己可以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她对男女之事有兴趣,也许也可以考虑尝试。

    而在大陆,那里更讲究一个解放思想,自由,逃脱封建束缚。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无论是大昭国还是大陆社会,风气都是保守的,女性都不会在婚前轻易做这种事情。

    所以在这种社会氛围下,这对男女的淫言秽语中透露的信息让叶天卉匪夷所思。

    况且,在自己这么一个千金大小姐的闺房外做这种事,那可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她微蹙眉,听着这声音,一时却想起自己和顾时璋。

    她当然明白,顾时璋再生气,他其实也是想和好的。

    而自己骨子里来说,也是想尽量往那个方向走的。

    如果两个人真有希望走到那一步,那叶文茵恶化顾志镡应该是没有希望的吧。

    当然了,也不好说,顾时璋这个人和他们家里关系看起来也就那样,估计也不讲究这些规矩辈分,所以叶文茵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操心。

    她这么想着,抬起手来看了看时间,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两位却没有完的样子。

    她无奈叹气,想着他们一直亲一直亲,有什么意思?就不怕把嘴唇亲破吗?

    顾时璋吻自己的时候,也就是亲几下,亲几下就觉得喘不过气儿来了。

    还是说大家亲吻的方法不一样?

    也许应该学习下经验?

    或者让顾时璋去找录像带学习下吧!

    这时候,叶天卉看到叶立轩的车子停在停车场,之后叶立轩走进了正厅。

    叶立轩都回来了,她却一直不出现?

    岂不是让顾时璋看扁了?

    当下叶天卉冷笑一声,直接推开了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顾志镡就坐在走廊尽头的沙发上,大刺刺地伸展着两条大长腿,而他的怀中,叶文茵就像没骨头一般偎依着,两只胳膊堪堪勾着顾志镡的颈子,满面红透,眼角全都是妩媚。

    这样的叶文茵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

    陷入爱情的女人是这样的吗?

    叶天卉视线这么淡淡扫过时,那对男女也同时看向她。

    顾志谭搂着叶文茵腰部的胳膊越发箍紧了,看着叶天卉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

    那眼神简直是明明白白写着,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我已经放弃你了,我要娶叶文茵,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至于顾志谭怀里的叶文茵,唇边抿着一点笑,就那么看着叶天卉,那是明摆着的挑衅。

    叶天卉完全理解这两位的想法,正常来说,这仿佛也没有什么错。

    她也无意冒犯。

    她冲他们轻笑了下,之后非常礼貌地颔首,笑着打招呼道:“志镡,文茵,我有事情出去一趟,抱歉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忙就是了。

    说完目不斜视地往楼梯口走去。

    顾志镡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恬不知耻,竟然浑不在意的样子!

    他自是不甘心,紧紧盯着叶天卉那浑不在意的样子,冷笑一声,陡然间越发用力搂紧了叶文茵的腰,之后猛地俯首下来,狠狠亲上了叶文茵的唇,并满意地听到了叶文茵发出了一声娇软的低叫声。

    但是他这么做的时候,视线自始至终落在叶天卉身上,他在关注着叶天卉的反应。

    而她怀中的叶文茵当然明白这一切。

    她早看透了这个男人的心思,自然也配合着发出声音。

    这时候叶天卉正好要迈着脚步下楼,她听到这浮夸的声音,一时也是无奈。

    她在心里暗下决心,如果有一天她要和顾时璋上床,那自己一定要克制,不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太丢人现眼了!

    之后,她回首,笑看着那对男女:“你们加油,祝你们早得贵子。”

    说完,她径自下楼了。

    沙发上的顾志镡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看着叶天卉那潇洒的背影,一时恨得咬牙切齿,眼底都泛起红来。

    他冷冷地道:“她……倒是挺有见识的。”

    任何未曾经历过的女性都会害羞,但她却不会,这是见识过什么大风大浪。

    叶文茵叹了声:“谁知道呢,我记得以前爹地和她吵架呢,好像就因为她男朋友的事。”

    顾志镡:“哦,吵什么?”

    叶文茵:“不知道呢,好像是她留在男人家里很晚才回来,爹地生气,对她的男朋友不满意吧?”

    她微咬唇,叹了声:“不过他们是亲父女,他们说这些,我也不敢多听,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未必听清楚了。”

    顾志镡冷笑:“果然是了,她在外面招惹了一个不三不四的男朋友,还和人家鬼混,不知道都学了一些什么东西!”

    他可是瞎了眼,竟然看中她!

    叶文茵略靠在他胸膛,没吭声。

    她其实想早些把顾志镡支应过去,想过去正厅。

    今天顾时璋也来了,她想看看。

    尽管知道绝对不可能,但也想看看。

    顾志镡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叶文茵,只觉得她楚楚可怜。

    一时想起她刚才说的,她如今到底是寄人篱下,那叶立轩并不疼爱她,叶天卉那种人显然也不会体贴她。

    当下竟起了许多心疼,怜惜地搂着她道:“文茵,你放心,我现在心里只有你,那个叶天卉,她那种女人,我再也不会去想她了,我——”

    他压低了声音:“我既然要了你的清白,自然对你负责任,这几天我正试着说服我妈,或者我爷爷出面,等到一切都说定了,我们就公布我们的关系,会尽快娶你进门,以后让你过好日子,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受这种委屈了。”

    叶文茵轻“嗯”了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胸膛上,自是温柔备至。

    不过垂眸间,她眼底却是泛起焦躁。

    她想出去,出去看看。

    她总觉得,这次顾时璋竟再次过来叶家,有些异常。

    他来这里做什么?

    ***********

    因顾时璋是贵客,是叶老爷子颇为看重的,这次专门在一楼临近花园的客厅招待顾时璋,那客厅距离花园隔了一道栈板,幽静清雅。

    推开那胡桃木门,叶天卉踏在那木质栈板上,在那木头细微的声响中过去了客厅。

    到了客厅前,先由助理通禀了一声,叶天卉才得以进去。

    一进去,她便感觉到那道目光,仿佛漫不经心地扫过,却已经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透。

    于是这一刻,她便觉得好笑。

    其实早该确定了的。

    这个世上也只有那位曾经高居于龙椅上的人,才会有这种看似慵懒散漫,却锐利到能把一个人看到骨头的目光。

    以前到底是傻了。

    她含着笑走过去,先和叶老爷子打了招呼,之后便在场的二太太,叶立轩,以及叶立轸这些叔伯都问候了。

    叶老爷子笑着道:“天卉,这是你顾家的小叔叔,上次你顾叔叔过来,你恰好不在家,倒是错过了。”

    顾家的小叔叔……

    叶天卉的视线便缓慢地落在这“顾家的小叔叔”脸上。

    他今天穿了西装,看上去颇为讲究的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矜贵淡漠,和他往日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

    这一刻,叶天卉突然体会到一种感觉:长辈的感觉。

    她唇边便抿出一个笑来。

    对面的顾时璋显然接收到了她笑中的含义,他不着痕迹蹙眉。

    叶天卉笑着道:“顾小叔好!”

    她这话一出,顾时璋眸底便浮现出异样复杂的情绪。

    他淡抬眼,看向叶立轩。

    叶立轩一脸严肃地教育叶天卉:“你顾小叔虽然并不老,但也是你长辈,他手底下养着几匹赛马,对相马之道自有一番研究,天卉,你万万要虚心低调,敬重长辈,多向长辈学习。”

    顾时璋下颚线条便逐渐收紧。

    显然这叶立轩恨不得把他的长辈身份给焊死了,不过“并不老”,这叶立轩非要这么损地说话吗?

    叶天卉听这话,自然是一叠声答应,又笑着道:“我一看到顾小叔,便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像见到以前我家隔壁的大爷一样——”

    “隔壁的大爷”,叶立轩突然被唤起并不美好的回忆,他想起之前叶天卉说自己像他失踪得病的大爷。

    旁边叶老爷子听着这话,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笑哈哈地道:“时璋,你不要在意,这孩子以前在大陆,我们疏于管教,倒是养成了无拘无束的性子。”

    顾时璋便温文尔雅一笑,道:“叶叔叔说哪里话,天卉性子直率天真,很是可爱,我也听说她三次班际赛都押中头马,眼力超群,如今更是在马务公司掌管马务公司,我该向叶叔叔道一声喜,竟然有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孙女。”

    当提到“才貌双全”的时候,他眼神含笑扫过叶天卉。

    叶老爷子听着自然也是得意,毕竟顾时璋脱离顾家发展,但自己在欧美已经拥有非常强劲的经济实力,虽说他的资源人脉叶家暂时用不上,但图个长远,他自然是想自己的晚辈和顾时璋搞好关系。

    如今顾时璋能对叶天卉如此赏识,他自然觉得欣慰。

    谁知道这时,叶天卉却突然笑道:“顾小叔,我听说你从英国回来?”

    顾时璋幽深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叶天卉:“嗯?”

    叶天卉笑道:“你作为长辈,第一次见我这种晚辈,就没什么见面礼吗?”

    见面礼?

    周围叶家众人都是一怔,旁边叶老爷子也有些意外,自己孙女怎么头一次见人家就追着人家要见面礼?这不合适吧?

    一旁叶立轩却是神情丝毫不变,非常淡定地看着。

    顾时璋轻笑一声:“我过来的匆忙,确实没带什么见面礼,不过倒是有一块石头,很漂亮,拿着给小孩子玩玩也挺好的。”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白绸布的小袋子,之后笑望向叶老爷子:“叶叔叔,拿给孩子玩去吧。”

    叶老爷子:“孩子嘛不懂事,让你见笑了,见笑了。”

    顾时璋已经拿了那小布袋子,直接递给叶天卉:“天卉,随手带着的,别嫌弃。”

    叶天卉也是意外。

    自己不过是故意逗逗他罢了,他还真有礼物?

    有礼物她自然就收着,当即就要接过来。

    谁知道这时,叶立轩却突然伸出手,直接就要从顾时璋手中接过来那白绸布袋子。

    他这一动作,众人都看过来。

    顾时璋笑吟吟地望着他,手却是没松开。

    叶立轩望着顾时璋,淡声道:“时璋真是爱开玩笑,别闹了。”

    顾时璋半开玩笑地道:“立轩,哪有你这样做家长的,我送给孩子的礼物你竟然也抢。”

    叶立轩微眯眸:“这么贵重的物件,不适合。”

    顾时璋待要说什么,叶天卉已经从旁道:“我本来只是和顾小叔开个玩笑,没想到真让顾小叔破费,我哪有脸真要,不过既然顾小叔给,竟然不收那倒仿佛看不起顾小叔,爹地帮我收着吧!”

    顾时璋听这话,看过去,她就这么靠在叶立轩身边,神态很是亲昵的样子,那眼中都是对自己的示威和挑衅。

    顿时只觉喉头略咸,真是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她可真行,就是故意揶揄他折磨他罢了。

    叶立轩听女儿这番话,自然是眸中带了笑意,再次望向顾时璋,眼神便多少居高临下的倾轧:“时璋,给我吧,你看天卉都说了,她的就是我的,都由我收藏着。”

    顾时璋扯唇,似笑非笑,眸中却是凉凉的:“立轩太逗了,好,给你。”

    说着,到底手指一松。

    叶立轩将那布袋拿过来,径自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其他人见此,便觉多少有些古怪,大家也都知道叶立轩和顾时璋关系不错,如今这是怎么了,总觉得暗潮涌动。

    好在这时候,管家过来了,说是准备好了,叶老爷子便笑着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原来叶老爷子喜收藏古玩,顾时璋也是同好,最近他得了几件古玉,想让顾时璋过去一起欣赏品鉴。

    当下叶天卉等自然也跟着移步过去那收藏室。

    走在路上时,叶老爷子在前面陪着顾时璋,叶家要紧人物跟在后面。

    叶天卉刻意放慢了速度。

    叶立轩就在她侧前方,感觉到了,也放慢了速度。

    很快,在走过一处布满了名画的走廊拐角时,父女两人落在了后面。

    叶天卉侧首,凑过去小声道:“爹地,咱们得先说好。”

    叶立轩:“哦,说好什么?”

    叶天卉便笑:“你现在还生我气吗?”

    叶立轩挑眉看过去,女儿笑得眼睛贼亮。

    他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叶天卉笑道:“你生我气,等会我就不理你,我就马上和他说话,恰好我也懂一些古董玉器什么的,兴许我们还很有共同语言呢,爷爷说不定会让我陪着顾小叔多说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把“顾小叔”三个字着重强调了。

    叶立轩抿唇定定地看着她。

    叶天卉:“你要答应我,以后都不生我气了,我们就是好父女,一起气他!”

    叶立轩终于给她气笑了:“我要是生你气,不听你的,你就和他一起气我,是不是?”

    叶天卉:“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亲爹嘛,亲爹和男朋友还是不一样的。”

    叶立轩下了结论:“你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叶天卉:“他这不是挺好的吗,你看爷爷都很看重他,你女儿能找到这么一个男人,你不是应该——”

    叶立轩出言警告:“叶天卉。”

    叶天卉连忙哄着:“爹地,你没听说过,上阵父子兵吗,我们当然不能内部斗争,要父女团结一致,好不好啊?”

    叶立轩无奈,轻叹了声:“行吧。”

    叶天卉马上笑了,她揽着叶立轩的胳膊:“来来来,拉钩,以后你不许生我气。”

    叶立轩越发无奈:“我什么时候真生你气了?”

    叶天卉:“这就对了嘛,这才是真爹!”

    叶立轩:“……”

    这意思是,不听她话就是假爹了。

    叶天卉又道:“还有,给我——”

    说着这话,她的手已经伸到了叶立轩西装口袋中。

    叶立轩待要伸手阻止,她已经眼疾手快地拿到了。

    那白绸布袋子。

    里面好像真是一块硬质的石头?

    叶立轩无奈:“你倒是手快。”

    叶天卉笑道:“爹地,这是你未来女婿给我的,你怎么好意思收呢,对不对?”

    叶立轩:“……”

    这什么女婿,他是不认也得认了。

    一时想到顾时璋那笑吟吟胜券在握的样子,顿时恨不得给他一拳。

    上次必是打轻了。

    反正打了也白打。

    女儿既认准了他,他也只能当自己晚辈,还敢和自己较真不成?

    第80章

    对于顾叶两家的联姻, 叶老爷子自然有些盘算的。

    从严格的角度,顾志镡自然不是什么优秀的,甚至不能担当大任, 也许有人还会说, 怎么会挑这种子弟来联姻?

    这就是外行话了。

    顾老太爷一共四个儿子, 除却顾时璋,顾家发展最好的自然是顾家二儿子,也就是顾志镡的父亲,顾志镡父亲也不过四十多岁,不过却已经把控着顾家金融投资领域的方向, 拉拢了他,对叶家自然大有助益。

    至于孩子本身, 从人家父母角度, 这顾志镡不嫖不赌,性子良善纯真,英国名校读书,长得更是模样讨喜, 在长辈面前恭敬有礼貌,谁家长辈不夸好看, 那是恨不得自家女儿嫁过去。

    他略显单纯冲动,甚至有些幼稚,可在长辈眼里,就是不懂事的孩子,人家顾家父母对这儿子也是喜欢得很, 是觉得自己儿子最优秀的大宝贝。

    毕竟才二十岁出头, 到底还小呢,也说得过去。

    不然呢, 指望什么,指望每个豪门大家的儿女二十岁出头就能沉稳若定,指望他再创辉煌超过父母辈?

    一则这么出息的孩子哪那么容易碰到,二则人家真有那本事,就不可能安分听你安排联什么姻了,现成就有一个顾时璋,谁敢拿捏到他头上?

    换句话,长辈能拿捏住的也就顾志镡这种了,这种在父母辈就已经是好孩子了。

    如今顾志镡父亲也就四十多,以后掌权的日子足足二三十年,那叶家的女儿嫁过去当他儿媳妇,总归不会差的。

    是以这次的联姻,叶老爷子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对于顾志镡并无任何不喜,甚至喜欢得很。

    不过现在,他多少意识到,事情也许有变了,他也就懒得多说什么,反正顺其自然。

    当下他倒是也乐呵呵的,带着顾时璋参观他那藏品。

    他那收藏室倒是品类繁多,堪称一个小型博物馆了,各种类的瓷器都有收藏,也有一些金器玉器以及其它杂项。

    顾时璋自然颇为精通此道,两个人倒是聊得颇为投机。

    叶天卉也从旁好奇看着,听顾时璋在那里和老爷子说。

    顾时璋说的,她多少懂的,毕竟在昔日的那个大昭国,有些物件都是他们日常用习惯的。

    这时候,叶老爷子显摆起来自己才得的一件金器,却见那是一只金碗,那金碗是莲瓣纹的,上面雕刻了鸳鸯、野鸭和鹦鹉等纹饰,也有忍冬花纹,圈足部分则是细密的炸珠排列而成。

    这只碗捶揲而成,典雅华美,自是金器中的精品之作。

    叶老爷子颇有些得意:“据说前一段大陆也出土了一只这样的碗,和我这一款差不多吧,这只碗应该是唐朝的,宫廷用品。”

    叶天卉从旁看着,倒是有些意外。

    这只碗和当时他们大昭国皇家宴席上用的碗倒是类似,只是纹饰风格略有不同。

    如果这么说的话,从人类文化审美发展规律看,也许他们的大昭国更接近于现在这个社会历史中的唐朝?

    她这么疑惑着间,却恰好感觉到一道目光,是顾时璋。

    他手中拿了那只碗,视线正好看过来。

    叶天卉心中一顿,当下自然不敢露出任何端倪。

    他一定知道自己拥有上辈子记忆,但万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她便笑着说:“小叔叔是不是很懂古董?这些我们年轻人都不懂呢,小叔叔你给我们讲讲吧?”

    她话语中着重强调了“小叔叔”和“我们年轻人”,自然是故意刻薄他的。

    而顾时璋显然也心知肚明。

    他淡淡看过去,不动声色地道:“天卉虽然还小,不过对这些老物件倒是很感兴趣?”

    叶立轩从旁立即搭腔:“时璋,小孩子嘛,她根本不懂,金碗玉器她喜欢,但随便一个毛绒玩具也能哄住她,无非就是看个热闹。”

    顾时璋:“……”

    这话简直剑指昔日,他那只毛毛狗。

    这父女联手,分明是要把他捶到土里去。

    他苦笑一声:“天卉性子率真可爱,挺好的。”

    叶老爷子听着这个,觉得自己儿子怎么说话怪怪的,不过他也没多想,只以为儿子和顾时璋有什么不愉快,便从旁笑着打哈哈:“说笑而已,说笑而已,其实天卉现在可是执掌我们叶家马务,如今新一季的赛马就要开始,能不能出一些成绩就看我们天卉的了。”

    叶老爷子这么一打岔,父女俩也就暂时先放过顾时璋,接下来顾时璋又陪着叶老爷子品评鉴赏了其它金器玉器,叶天卉都是从旁安静听着。

    他懂,他懂,他自然懂,哼。

    之后,顾时璋便看到一只小金龙,那小金龙细长的身子,上面雕刻了许多花纹,看着玲珑可爱。

    叶老爷子笑道:“这个比起那些气势磅礴的金龙很有些不同,我曾以为是后人仿造,但请专家测定过,竟真的是老物件,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个金龙是做什么用的,我听人分析,说是祭祀用的吧。”

    顾时璋戴了手套,拿了那小金龙在手,端详一番,却是道:“这是一个逗趣的小物件。”

    叶老爷子惊讶:“逗趣的?”

    顾时璋笑道:“想必是打造了来,给自己心爱之人或者小孩子把玩的。”

    叶老爷子:“何以见得?”

    顾时璋便拿了那小金龙一番分析,这小金龙并不符合祭祀传统,更多是把玩之用,最后他笑吟吟看了一眼叶天卉,道:“我们今日自然认为这样精贵的小金龙必然是充作大用,但其实那个年代的封建帝王,他们生活何等奢靡,日用摆用都是精贵金器玉器,便是案头把玩之物,采用上等黄金玉器打了来,博得心爱之人一笑,也是常理。”

    叶天卉在心里呵呵一声。

    这人说什么呢?

    上辈子他是送给她许多金贵的小玩意儿,但……这叫博心爱之人一笑吗?

    这是收买人心吧!

    ************

    这一日顾时璋留在叶家用了午餐,午餐过后,竟然还兴致很浓地和叶家晚辈打起来高尔夫。

    这让叶老爷子也没想到,他知道顾时璋的性子,这些年连顾家都不怎么回,如今却突然性格大变,回去顾家住了,这次又来自家拜访,这显然是给他这老人家一个天大面子。

    是以吃过午餐后,他特意叮嘱着,让家里晚辈好生陪着顾时璋打高尔夫。

    他笑哈哈地道:“让年轻人陪着你吧,我老胳膊老腿不行了。”

    其实他这么说,也是想让家里年轻人多和顾时璋接触,也好为下一代打下人脉。

    家里目前和顾时璋关系好的就是叶立轩,但叶立轩是不太过问家里生意的,是以还是要多拓展人脉才好。

    当下叶老爷子让年轻人陪着顾时璋过去打桌球,这自然给了孙辈们机会,一旁叶文慵蠢蠢欲动,叶文敬叶文彬也都开始凑过去说话,叶文茵从旁默不作声,不过也跟过去了。

    她喜欢顾时璋。

    从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就为他的气质倾倒,迷恋。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顾时璋好不容易回来香江陪着顾老爷子过年,在顾家那花枝招展的巨型桃花树下,她曾经想对顾时璋表白,诉说自己的心事。

    谁知道却恰好看到一个世交之家的姐姐也向顾时璋表达心意。

    那位姐姐才貌双全,被大家认为香江几个美人之一。

    她至今记得顾时璋当时的反应,他淡淡地看了那姐姐一样,非常有礼貌,但也疏淡漠然,那位姐姐羞愧地捂着脸哭了,跑了。

    顾时璋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插在兜里,转身就走。

    从那个时候,她隐约感觉到了,他是不通情爱的,是没有心的人。

    她后来也曾试探着在顾时璋面前出现,不过很难,他不怎么在香江露面。

    再之后,她特意选择了赛马专业,去学习赛马知识,就是希望能在这个行业和他有些共同语言,她知道他喜欢赛马。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英国赛马拍卖会上,她确实遇到了他,不过他却非常冷漠,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

    至此,叶文茵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风,抓不住。

    及至后来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豪门千金梦碎,她便越发现实起来,明白自己必须争取自己能够争取到的。

    而她现在能够争取到的便是顾志镡,这是她能抓在手中的现实。

    只是如今再见顾时璋,她有恍如隔世之感。

    还是想能够和他说句话,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叶天卉跟着大家伙一起过去打高尔夫,这高尔夫球场建在叶家后花园,占比不大,不过布置得却很讲究,雀稗草柔软均匀。

    叶天卉没有打过高尔夫,也完全不懂,不过叶立轩也跟过来,手把手教她打。

    叶立轩耐心给她讲着规则,很快她便上手了。

    对此叶立轩很欣慰:“你学什么都很快。”

    叶天卉笑道:“继承了你优良的基因吧。”

    叶立轩听闻,笑叹:“不要乱拍马屁,你哪儿长得像我了,一点不像!”

    叶天卉哼了声:“像不像的,都是你亲生的对不对,科学都证明了的。”

    叶立轩笑道:“那也得听你话不是,如果今天不听你的,我看马上就不是亲生的了。”

    他这话很是揶揄,叶天卉无奈看他一眼:“要和平,要团结,不要内斗。”

    叶立轩听这话,视线淡淡地看向不远处的顾时璋,唇边便泛起笑来:“刚刚他都要气死了的样子。”

    叶天卉笑道:“那不是挺好吗?”

    叶立轩:“心疼吗?”

    叶天卉:“才不呢,为什么要心疼?让他生气去吧!”

    叶立轩摇头叹:“我看当你男朋友也不容易。”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叶天卉便感觉,顾时璋的目光沉沉地扫了过来。

    她便笑着,撒娇道:“爹地,我怎么觉得我刚才那个动作还是不太对,你赶紧教教我吧!”

    叶立轩疑惑,结果正好看到顾时璋方向,当下了然,他叹了声:“好把,教你。”

    总觉得他才是那个被女儿当枪使的人。

    他可真是被女儿利用到了极致,充分榨取了所有的价值。

    顾时璋远远看着这父女俩,手把手的在那里教,有说有笑,好生亲昵的样子。

    他微蹙眉,也有些无奈。

    虽然是亲父女,但是年龄相差也不太大,难道就不能稍微避嫌一些吗?

    他好歹是一个客人,他们就不能好好招待他这个客人吗?

    偏偏这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顾叔叔。”

    三个字,很柔软甜蜜,带着隐隐的期待。

    他看过去,竟然是叶文茵。

    叶文茵笑道:“顾叔叔,那匹马你现在还养着吗?”

    叶文茵说的那匹马,其实就是腾云雾。

    当年英国赛马拍卖会,顾时璋看到腾云雾一眼便认出来了,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想买下,谁知道他表现出兴趣的时候,正好当时在英国读书的叶文茵也在,叶文茵非常热情,给了他专业的意见,分析腾云雾的情况,不建议他买。

    对此顾时璋只觉得厌烦,没有理会。

    此时听着叶文茵这么说,他也就淡淡地道:“养着呢。”

    叶文茵笑道:“那匹马情况如何?养在奔腾马场还是跑马地?”

    然而顾时璋却并无兴致,只是神情疏淡地道:“一匹马而已,忘了。”

    说完,径自过去一旁了。

    叶文茵看着顾时璋那冷清的背影,唇角的笑便缓慢地消失了。

    她知道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对女人不假辞色,高冷难以接近,不过他这样对待自己,她还是有些难过。

    正想着间,顾志镡过来了。

    顾志镡笑道:“走,我们过去那边,那只鹦鹉可有趣了,去看看!”

    叶文茵看着顾志镡眸间真诚的笑意,便也缓缓扯出笑来。

    她想,她是对的。

    她要嫁给顾志镡,嫁入顾家。

    到时候,那个男人还能用这么高冷的态度对待她吗?

    叶立轩有些事先走了,叶天卉便和家族几个兄弟姐妹打了一会儿高尔夫球,她抬眼看过去,顾时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人影了。

    她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当下打算回去自己房间得了。

    谁知道走过一棵香樟树下时,树后却闪出一道人影。

    一身休闲西装,闲淡矜贵,挺拔颀长,赫然正是顾时璋。

    他一手插在裤兜中,就那么看着叶天卉。

    叶天卉笑着道:“顾小叔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顾时璋没说话,直接走到她身边,却是低声道:“拿到了吗?”

    叶天卉装傻:“你在说什么?”

    顾时璋:“礼物。”

    叶天卉:“小气巴拉的,只给我一块石头!你才是小孩子,你才要玩什么石头呢!”

    顾时璋听着,轻笑:“挑三拣四。”

    叶天卉:“我就挑三拣四,怎么了?”

    顾时璋便笑出声:“今天你们父女俩可是把我气得不轻,你父亲出气了吧,你心情也好了吧?”

    叶天卉想着今天的种种,便忍不住笑:“活该活该活该,你就是长辈呀。”

    顾时璋无奈:“好了,不要说了,不然我会被你们活生生气死的,我好好的一青年,被你们硬是说出了老态龙钟的感觉。”

    叶天卉:“我看你一点也没被气死,你还幸福着呢,你竟然和叶文茵说话!”

    顾时璋:“没有说什么,她突然过来和我说话,我只是敷衍了一两句。”

    叶天卉:“那也不行,不许搭理她!”

    顾时璋抬眼笑看过去,她有些气鼓鼓的,看起来很在意。

    他笑道:“好,不搭理,听你的。”

    叶天卉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顾时璋略俯首下来,温声道:“这下子出气出够了,不和我闹别扭了吧?”

    他这样距离她很近,于是便有隐隐的木质香气萦绕,很清澈的香,如同空气中弥漫着的泥土气息,清冷稳重。

    叶天卉好奇:“这是什么味道?”

    顾时璋墨黑的眸子注视着她:“说正经的。”

    叶天卉无奈:“我也没有和你闹别扭,分明是你生我的气。”

    她干脆道:“你生我气的话,如果我做错了,我自然给你道歉,哄你,但是哄你一次你还是生气,那我就不想哄你,我就反过来生你的气。”

    顾时璋给她气笑了:“这都是哪儿学来的歪理,你哪天把我埋土里,给我说声对不起,我还得从土里爬出来说没关系?”

    叶天卉便道:“你看,你看,你还在追旧账!”

    顾时璋:“没,我哪敢呢。”

    他笑看着她:“那我们现在就说好,都不要生气了,我们要休战,要和平,对不对?”

    叶天卉:“对!

    顾时璋轻叹:“这几天我也受够了,挺难受的,晚上也睡不着觉。”

    叶天卉听着眼睛都亮了:“是吗?你怎么睡不着觉?你是整夜整夜想我吗?”

    顾时璋看着她幸灾乐祸那样子,一时也是无言以对:“你这没良心的,你就不盼着我好?”

    叶天卉:“我就希望你受尽折磨,为我消得人憔悴,那样子才有恋爱的感觉吧。”

    顾时璋默了默,却是有些无奈:“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叶天卉:“也没看多,我就是晚上偶尔看几眼。不过我们可说好了,你不要恼了,现在我爹地欺负了你一番,他也松口了。但是他一时肯定也需要台阶,你放低一下姿态就行了。”

    顾时璋:“好,我明白,实在不行再让他打我一拳。”

    他这一说,叶天卉便想起他当时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她一笑,顾时璋自然明白她意思:“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坑过。”

    叶天卉却笑看着顾时璋:“其实你受伤的样子,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流浪侠客!”

    顾时璋:“你别坑我了,我不想当那样的人。”

    这时候,却听到那边的声音,原来大家发现顾时璋不见了,在找顾时璋。

    叶天卉道:“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你回去吧,别让他们看到。”

    顾时璋也看到了远处的动静:“嗯,你先回房,我过去应付他们。”

    这么说着,他越发俯首下来。

    颀长的身形立在她面前,像是孤高的松垂首下来。

    而那清冽的香味越发动人,那是雪夜行走于山涧的气息。

    叶天卉仰脸看着他,看进他的眼睛里。

    顾时璋唇边浮现出浅淡的笑意:“那天你说要一颗星星。”

    视线相对,彼此注视着对方,叶天卉:“嗯?你去摘了来给我。”

    顾时璋微侧首,薄薄的唇很轻地吻上她的脸颊,蜻蜓点水一般。

    之后,就在擦肩离开的那一瞬,他扔下一句:“星星已经送给你了。”

    这话落在叶天卉耳中时,这男人已经走远了。

    叶天卉听得拧眉,星星送给她了?这是说什么梦话呢?

    故弄玄虚!

    ************

    叶天卉回去房间后,便接到了马场的电话,是老周打过来的。

    老周提起地狱王者的训练问题,叶天卉也就和老周聊了一番,又计划着明天再过去看看。

    这么一耽搁,阿蓉又过来,说是顾家人准备离开了,叶天卉也就象征性过去送一送。

    等送走了顾家人之后,晚饭叶家人又一起吃的,这么一忙,以至于叶天叶天卉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时候了。

    回到房间时,她看到桌上一封信,英文的,好奇:“这是哪儿来的?”

    阿蓉也不懂:“白天就送来了,刚才我从信箱拿来的,我不懂英文,听门房说这是给天卉小姐你的。”

    叶天卉看了看,上面确实有拼音的“Tianhui Ye”这种字母,看来真是给自己的。

    这就奇怪了,自己又不认识外国人。

    她又仔细看了看,这封信来自一个美国的机构,叫做International Astronomical Union,这个机构是在一个叫Belgium的地方。

    她研究了半天,便想着拆开看看,结果打开后,里面竟然也是一水儿的英文,密密麻麻的蝌蚪字,很多很多的单词都不认识。

    不过好在,凭着她大陆高中英语的水平,她终于弄明白,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看这意思是一件好事,将有一个什么planet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

    这都什么跟什么?

    planet,那不是行星吗,所以这是要做什么?

    她一时无法理解,想着这是不是骗子,这香江骗子太多了。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叶天卉接过来。

    电话那头便传来清沉好听的声音:“收到了吗?”

    是顾时璋?

    叶天卉:“收到什么?”

    她突然想明白了:“我刚刚收到一封信,是国外,一个叫什么Belgium的地方给我寄来的,和你有关系吗?”

    顾时璋笑道:“是,这是送给你的星星。”

    叶天卉困惑,无法理解:“什么意思?”

    顾时璋解释道:“这个International Astronomical Union,就是国际天文组织,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一般来说,如果是天文工作人员且科研成果得到了同领域专家认可,或者首次观测发现到某个行星,就可以向国际天文联合会提出申请,拥有这颗小行星的提名权。”

    叶天卉:“可我根本不懂啊!”

    顾时璋:“按照规则,发现者得到国际天文学联合会颁发的确认证书后,经过一系列流程,这个发现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提名。非常巧,我恰好认识一些天文研究者,他们都有对小行星的提名权。”

    一些?

    叶天卉:“所以你找人家,让人家提名我?”

    顾时璋笑道:“这个世上自然没有免费的午餐,科学研究也是。我先是挑选了一颗最容易观测到的,我比较喜欢的星星,然后找上了发现者,捐赠给对方一笔科研经费,之后一切都很顺利,你现在拿到的是命名确认书。”

    叶天卉不太懂,但叶天卉觉得很厉害。

    她疑惑地问:“意思是以后提起这颗小行星来,就是我的名字?”

    顾时璋:“是的,叫叶天卉星。”

    叶天卉:“叶天卉星,叶天卉星……”

    她忍不住想笑:“也挺有意思的!”

    这个东西一点也不实用,吃不着摸不着,不过倒是挺有意思,可以满足虚荣心。

    她好奇:“那以后我抬头看天上星星,可以找到我的叶天卉星,然后就让别人看,你们看到没,那是我叶天卉星!”

    顾时璋听她那忍不住显摆的样子,便笑出声:“是,不过这种小行星肉眼观测不到,很多都要专业望远镜。好在我买的这一颗位置很好,光亮度也可以,我们自己可以用普通天文望远镜看到。”

    叶天卉:“没关系!反正这么多星星呢,谁懂,我就随便指一颗说那就是了!”

    顾时璋:“嗯,是的。想一想,当你抬起头仰望天空,你可以在无数的繁星中去寻找那颗属于你的星星,那是你的,叶天卉星。”

    经过电磁性转译后的声音低沉温柔,充满磁性。

    他温柔地道:“而我,也可以抬起头,望向那颗行星的方向,想着你的名字。”

    听起来好浪漫。

    叶天卉也有些陶醉:“我的名字真好听。”

    不过很快,她便清醒了:“可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顾时璋:“嗯?什么?”

    叶天卉:“我突然想到,我以前学的那些地理课好像曾经提到过,这些星星距离我们非常远,可能是多少万光年,也就是说,我们看到星星的光芒,其实那些光芒有可能来自几万年前,有没有可能我们明明看到了它,但其实这颗星星已经不存在了。”

    她这话说出之后,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

    之后,他才低声道:“其实存在不存在又能如何呢,即使它的物质已经消亡,但是我们看到了它,它就在,它在我们的眼睛里,于是我就知道,在浩瀚宇宙中至少曾经有那么一颗星星,它奋力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以至于几万年后,它的光依然温暖照耀了距离几万光年的我们。”

    “于是我们知道,宇宙中曾经存在一颗星星,那就是叶天卉星。”

    叶天卉听着,一时胸口竟泛起异样情绪。

    她想起他们的大昭国,那个由他一手开创的、万国来朝的盛世。

    历史书上没有它的名字,不过她知道,他也知道,那个辉煌壮丽的年代曾经存在过。

    也许曾经有过怀疑提防,也许曾经有过些许恨意,但是此时那些情绪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在这没有大昭的遥远时代,只有这个人能够懂她,懂她的来历,懂她的曾经,懂她昔日踏马平川的慷慨。

    叶天卉望着落地窗外的星星,秋夜的星子寂寥,她低声道:“好像有道理吧。”

    顾时璋:“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国际天文联合会公布的小行星命名名单中就有你的名字了,到时候我会把那份名单拿给你。”

    他的声音很温暖,驱散了她心里些许的惆怅。

    她便笑着道:“这件事情太虚荣了,但是又觉得还挺满足,我甚至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有学问的人了,都有行星用我的名字命名了呢。”

    顾时璋便笑。

    叶天卉:“这个是不是很贵?你花了多少钱?”

    顾时璋:“钱的问题就不用想了,浪漫一些说,送你一颗星星,实际一些说,就当资助天文研究事业,也算是功德一件。”

    叶天卉听那意思便多少明白,肯定不便宜了。

    她想了想:“以后我爹地如果说我轻易被什么给哄走了,那我就说至少是一颗天上的星星哄住了我呢。”

    顾时璋却道:“一看你就是要向人显摆显摆。”

    叶天卉笑得眉眼弯弯:“不该显摆吗?”

    顾时璋:“这颗星星的命名确实可以满足虚荣心,可惜也不能挂在身上,你也不能拿着证书去给别人看。”

    叶天卉:“也还好吧。”

    顾时璋:“为了让你更好地显摆,所以我送给你另外一颗真实的星星。”

    叶天卉:“什么?”

    顾时璋:“你没打开看吗?”

    叶天卉疑惑了一下,之后突然想起他送给自己的那个白绸布袋子,号称石头的东西。

    自己回来后因为忙于别的,也就忘了。

    她当下忙伸进口袋,找出了那袋子,掏出袋子中的石头。

    耳边传来顾时璋低沉好听的声音:“看到了?”

    叶天卉惊叹地看着,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这竟然是一大块的蓝宝石!

    非常大的一颗,足足有鸡蛋那么大,颜色鲜艳饱满,宝石剔透晶莹,而就在那宝石的正中间,有十二道星芒舒展明亮,那十二道星光汇聚在蓝宝石正中间,在阳光下剔透动人。

    顾时璋:“嗯?”

    叶天卉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感慨:“好大,好漂亮。”

    之后,她又加了一句:“好喜欢!”

    顾时璋顿了下,之后便笑出声:“看来是真喜欢了。”

    叶天卉:“这么大的宝石很罕见吧!”

    她自然是懂一些的,这么大的一块宝石,且颜色如此饱满漂亮,上面十二道星芒应该更是罕见,完美,明亮,舒展,无论放到什么朝代都应该是罕见珍宝了。

    说着,她拿了那宝石轻轻转动,却发现那十二道星芒随着光线和自己手指的转动而移动,流光溢彩剔透华美。

    太美了!

    顾时璋:“喜欢就好,回头让工匠做成首饰。”

    他笑着道:“这样你就可以把星星挂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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