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叶天卉并不在意自己的男朋友有多少钱财, 她需要钱的话她可以自己挣。
不过不得不承认,男朋友很有钱,且可以因为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不惜成本, 让自己获得一颗小行星的命名权, 还送给自己那么一大块星光蓝宝石,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心花怒放的事。
小行星的虚荣也就不提了,只说这蓝宝石,晶莹闪烁,那么大那么亮一颗,哪怕是并不喜欢珠宝的人捧在手中, 看着那流光溢彩的星芒,都会为之陶醉。
拿在手中, 对着阳光, 那颜色甚至会变幻,那星芒更是璀璨夺目。
叶天卉研究了一番很快便知道,这颗蓝宝石竟然说罕见的十二星芒蓝宝石,重达三百多克拉, 世界上能和这颗媲美的宝石根本就是罕见,至于价值——
不可估量!
所以有钱就是好, 一个出手阔绰的男朋友太让人陶醉了!
连着两日,叶天卉都是浑身冒着幸福的泡泡,走路都是飘着的。
叶立轩显然也感觉到了,此时的叶天卉明媚耀眼,神采奕奕, 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恋爱的味道无法掩饰。
叶立轩自然是不甘心的,依然对顾时璋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恼意, 但是事到如今,他回想这件事情,仿佛这件事情也确实并不能完全怪顾时璋。
他仔细揣摩着自己女儿的性情,心里也明白,如果叶天卉并无意顾时璋的话,顾时璋便是使尽手段也不可能哄住她。
她是一个非常倔强固执的女孩子,有自己的主心骨,看似坦率直白大大咧咧,但其实最是粗中有细,哪怕她并不太在意的事情,只要遇到关键时刻,她一定能够凭着神奇的直觉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又或者说,她的漫不经心中其实藏了一只半睁了眼的鹰,在关键时刻,这只鹰的敏锐总是能给她发挥最大的作用。
而想起今天女儿对顾时璋的种种,以及顾时璋的容忍,他开始觉得,至少女儿是不吃亏的。
女儿的脑子是这么清醒,她对自己在做什么心里是有数的.
虽然顾时璋实在是一只老狐狸,但是这只老狐狸也遇到了降服他的猎人.
他甚至隐隐感觉,在顾时璋和女儿的相处中,其实是女儿在无形中把控制着两个人的节奏。
反正看样子,女儿也不想马上结婚,她可以陷入恋爱,却不会盲从于恋爱,她清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么一想,叶立轩也就没有什么好排斥的了。
当然了,他暂时也不想和顾时璋坦白,反正先抻一抻吧。
而叶天卉在飘飘然于爱情之余,脑子里还记挂着另外几件事。
她让李三把冯素琴带到香江后,并不曾让冯素琴露面,而是让李三把冯素琴安置在元朗,先抻抻冯素琴。
其实在她心里,自然是想搅和一番浑水,最好是有机会逼一逼冯素琴,杀人诛心,让她受尽苦楚,再将她逼到崩溃,到时候一定能撬开她的嘴,知道自己母亲去世的真相。
当然了,这事必须闹大,先把叶文茵给扯进来,叶文茵再把更多人都纠缠起来,那才闹出好大一出戏。
叶家自然是一块上等好舞台,但是叶立轸此人品性不端,若让他在,总归是一个祸患,若能就此将他扯下水,那是再好不过。
到时候最后收场,她和爹地自然是最大的赢家。
只不过如今叶文茵竟然轻松勾搭上了顾志镡,显然是要把顾志镡当枪使的,如果叶文茵真顺利嫁给顾志镡,那就又要把顾家给牵扯进来了。
叶天卉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顾家的事,自然顾家操心。
他顾时璋如果镇不住顾家那些妖魔鬼怪,那就怪他自己没本事好了。
于是这天,叶天卉按照原计划,到底是给李三打了一个电话。
她先详细问了冯素琴的情况。
她这一问,李三表示心里苦。
他一番牢骚开始往外吐:“她好大的架子,总嚷嚷着她女儿带她来香江,说是要享福,我给她准备的饭盒她日日嫌弃天天牢骚,她说她女儿一定给了我很逗钱,怎么让她吃这个,又催问什么时候带她过来市中心。”
叶天卉:“你怎么和她说的?”
李三:“我当然吓唬她,告诉她现在还没给她办好身份证明,如果马上过去就会被抓,叶家也会把她赶跑。”
叶天卉:“最近元朗附近有人找她吗?”
李三:“我正要告诉你,这附近确实来了几个陌生人,是市区过来的,在打听才从内地过来的中年女人,我猜着就是找她,不过我消息瞒得紧,你放心好了,不是当地人摸不着我们的门道,他们肯定找不到。”
叶天卉自然明白,这应该是叶立轸的人出动了。
她当下便道:“放她走吧。”
李三:“放她走?”
叶天卉略压低了声音,嘱咐了一番。
李三懵了一会,之后点头:“好,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反正给钱的是老大,他听着就是了。
挂上电话后,叶天卉看着窗外,微蹙眉。
这冯素琴的命运有多种可能,这一切全都看她亲生女儿叶文茵的了。
不过既然这叶文茵这么不争气,那她就送她们一程,让她们母女早日团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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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吃过早餐,叶文茵便要出门去。
叶立轩自然看出,最近叶文茵很忙,忙得不着家。
他也就随口问了句:“文茵最近忙什么?”
叶文茵笑了笑:“爹地,也没什么,这几天我都是过去图书馆,要搜集一些资料,最近正准备我的专业论文。”
叶立轩微颔首:“最近你和志镡如何?”
他说完这个,便解释了下:“那天我看你和志镡好像在一起?”
叶文茵笑了笑:“爹地最近很忙,如今倒是操心起这个?”
叶立轩眸底便略带了几分凉意。
他明白叶文茵在嘲讽他,嘲讽他并不关注她。
不过有些事,他早说得很明白,如今他能看在她喊了十八年爹地的份上,维护着最后一丝体面,已经是他仁至义尽。
当下他也笑了下,道:“文茵,你如今在名分上到底是我的女儿,我也希望你能幸福,所以问问,你如果有别的打算,可以提前说。”
说完他径自上楼去了。
叶文茵拧眉,沉默地站在那里。
她不喜欢叶立轩,讨厌叶立轩,一直都是。
但是现在,所有的不甘都向她涌来。
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对自己说话吗?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今她已经成功了一多半,顾志镡已经是她的囊中物,她顺利嫁到顾家,叶老爷子看似那么威严的人物,最后还不是要对自己赔笑?
至于他叶立轩,又算什么?
而叶立轩走上楼,却恰好看到叶天卉风风火火准备出门。
天冷了,她穿了大衣,长发披肩,轻盈洒脱,又有几分淑女气息。
叶天卉自然听到了刚才两个人说的话,她停下脚步,看着叶立轩,笑道:“怎么,在你女儿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
对于她的挑衅,他懒得回应,只是问:“去哪儿?”
叶天卉:“我打算去马场看看黑玫瑰,过两天就是赛马开锣日了,要做好最后的准备。”
叶立轩看着女儿笑得含苞待放,道:“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
叶天卉便笑起来:“你这个当爹的,是不是有些伤心,你看你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要约会了。”
叶立轩蹙眉:“文茵在谈恋爱?她和志镡,怎么没提?”
按说如果和顾志镡提,她应该会迫不及待提起,如今竟然没动静,自然有些不对劲?
叶天卉:“你竟然不知道?”
叶立轩:“和谁?”
叶天卉:“这我哪知道呢,别人瞒得死死的,我还能去探听这个?有那闲工夫吗我?”
她笑着道:“好了,我赶紧走了,我和时璋约好了,今天想让他帮我提前评估黑玫瑰的负重,他比较有经验!”
叶立轩淡声道:“这个世上只有他最有经验吗?我看你是借着工作为名趁机约会了。”
叶天卉便笑:“爹地,你傻呀,我找别人的话,那不是要钱吗?这种高端专业人士的咨询费用很高的,找他,他必须是免费的,不但免费他还要倒赔我饭钱,这种事情我们终归不吃亏的,对不对?”
叶立轩微怔,之后苦笑:“你这小算盘倒是拨拉得响。”
叶天卉:“那当然了,爹爹你放心好了,我最是知道怎么做的。”
叶立轩无奈:“那我问你,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叶天卉:“接下来?接下来马上赛马季了,当然是捋起袖子开始干活,争取挣更多钱,放心好了,我挣了钱一定记得孝敬你老人家!”
叶立轩:“我是问你们两个。”
他轻叹:“你以为你把我哄好了,事情就解决了?”
叶天卉不懂:“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叶立轩:“事情走到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要喊他一声顾叔叔,辈分差异就摆在这里,如果是以前,只说你们先认识,并不知道这些关系,也就搪塞过去了。现在装也装了,逗也逗了,回头两边长辈面前这个事情怎么说?”
叶天卉一听这话便笑了:“爹地你看看你,你就这么盼着把我嫁出去吗?”
叶立轩:“我只是想个长远,总不能你俩空谈一场,最后一拍两散,那成什么了?”
一时又道:“顾时璋若敢这么干,我绝对不能放过他!”
叶天卉:“我还年轻,过了年才十九岁,我又不着急嫁人,操心那么多干嘛,这些事情让他去解决,他解决不好那是他的问题,对不对?”
叶立轩眼神无奈:“行,让他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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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到了马场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顾时璋已经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休闲衣,头上戴了鸭舌帽,微微往下压着,眼睑半掩在阴影中。
单手揣在兜里,斜靠在一棵榕树下,潇洒闲散。
看起来心情不错。
叶天卉车子停下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了,便抬眼看过来,之后,单手微抬起帽子,冲她一笑。
这一刻,明晃晃的阳光下,叶天卉只觉目眩神动,心也跟着微微一荡。
于是她会想起一些美好的词语,比如一笑泯恩仇。
曾经的一切都已经过去,这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松和甜蜜。
她下车,笑着走过去,走到他身边:“来得倒是挺早。”
顾时璋看着眼前翩翩而至的身影,他含笑伸出手,很是笃定地握住了她的。
之后才道:“拍拖的时候总是要早来一些,总不能让你等。”
叶天卉笑着哼了一声:“你倒是很有自觉。”
顾时璋笑看着她,之后蓦然俯首下来。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叶天卉脸颊,浅淡,甜蜜。
叶天卉脸上发烫,微咬唇:“走了。”
顾时璋:“嗯。”
当下两个人牵着手往马场走去,阳光明媚,两个人心情自然是极好。
其实这个时候,彼此也都很有默契,之前的种种谁也不愿意提起。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那就仿佛生活中小小的浪花,一闪即逝。
甚至关于婚姻的种种,关于各自家庭的种种,关于辈分的鸿沟,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那都是俗事的烦恼,总归会解决的。
解决不了就随便,反正他们两个是不在意这些的。
能够一起忘记曾经君臣的隔阂,能够把一切埋在心里共同奔赴一个毫无负担的美好,今生的种种俗事又算得了什么?
当他们愿意牵起彼此的手,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两个人的结合。
这么走着,叶天卉侧首,垂眸看过去,她看到阳光下,两个人十指交缠,看到阳光穿透蔚蓝天空,落在指尖,那指尖肌肤便呈现出柔和温暖的橘黄色来。
于是便觉得一切都很美好静谧,会觉得自己握住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一抹暖色。
一切都是温暖纯洁的,是甜蜜柔和的,两个人握着手,可以一生一世走下去。
这时候,顾时璋却突然道:“在想什么?”
他这么问的时候,看着远处的马场,马场赛马在驰骋。
叶天卉轻笑:“心情好。”
顾时璋唇角微翘起:“哦,这么开心?”
叶天卉:“可能是因为——”
她侧首看他。
他也收回视线,看向她。
四目交缠间,叶天卉看着他,笑道:“我发现我好喜欢你,喜欢你这样牵着我的手。”
顾时璋听此,心便被那么轻轻拨了下般。
他垂着眼,就那么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来,再说一句,我喜欢听。”
叶天卉很听话:“恨不得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顾时璋眸中便泛起无尽的温柔来,他笑着,在她的目光中抬起手来。
之后他道:“来,我们拉钩。”
叶天卉便想起许久以前,在那御书房外,两个人曾经说过的。
她轻笑了下,抬起手来,和他手指相勾。
之后,看着对方,一起低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乌龟王八蛋。”
说完这个时,两个人的视线相接,只觉得彼此能看到对方心里去。
这么看着他时,叶天卉米微咬唇,笑道:“我怎么突然觉得好幼稚。”
顾时璋笑看着她:“没办法,你太幼稚了,我被你带坏了。”
叶天卉:“怎么会呢,你自己那么幼稚还说我。”
她很快想起来:“那天你和我吵架,你就是和我赌气,故意说那些话来气我。”
顾时璋:“你不是故意气我吗?我但凡心脏不好,能活生生被你气死。”
叶天卉:“那你呢?你如果摊上一个小心眼的,早和你分了!”
顾时璋:“……”
他苦笑,忙哄着说:“好了好了,我们不吵架,一起去看马了。”
和女朋友斗嘴,那是没有结果的,最后吃苦的只能是自己。
叶天卉:“嗯,好吧。”
当下两个人过去驯马场,这会儿马场上不少马匹都出来跑动,两个人很快在那马匹奔腾中寻到了叶天卉的那几匹。
陈综万骑的是拢光,林见泉骑的是黑玫瑰,而老周则是训练地狱王者,腾云雾最近每天只参加晨练,其他时候在马厩偷懒,除非吃了糖,才愿意慢腾腾出来跑两圈,现在训练紧急,大家伙一时顾不上它,只能随它了。
顾时璋远远看着那两个年轻的骑师,看着他们柔韧的身形。
他突然侧首问叶天卉:“之后突然问起来,开锣日的国际一级赛,你们报上名的是拢光?”
叶天卉:“嗯,打算让拢光出战国际一级赛了。”
她笑看他:“所以我的第一桶金,得感谢你了。”
拢光是顾时璋送的。
顾时璋疑惑:“为什么?我以为你想让林见泉出战?”
叶天卉看了一眼顾时璋:“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应该选择林见泉?”
顾时璋略沉吟了下,之后才道:“拢光和黑玫瑰实力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但是林见泉比陈综万更有天分,国际一级赛上,他若能奋力一击,大有希望。”
他没说的是,其实那天陈综万驾驭地狱王者出战Palace music,他已经有些意外了。
至少看起来,现阶段叶天卉竟然更重用陈综万,故意冷落了林见泉。
叶天卉听这话,笑了下:“你倒是很敏锐。”
顾时璋盯着远处林见泉的身影,问道:“他做错什么事了,竟然被你打入冷宫。”
叶天卉:“冷宫?这什么形容词?你说话注意点行不行?”
顾时璋挑眉:“比喻。”
叶天卉也就道:“他确实有些不恰当,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只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驯马场上,没有自作主张。”
至于具体做错了什么事情,叶天卉当然不会告诉顾时璋。
毕竟这涉及到林见泉的秘密。
一个少年那么艰涩地努力着,想为自己争取机会,她不愿意将他的艰辛摊开在他人面前。
顾时璋听此,却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对你的爱将也是用心良苦了。”
叶天卉听这话,笑道:“你若投入我的麾下,我必对你爱若珍宝。”
顾时璋便笑出声:“若我再年轻十岁,听了你这话,必奋不顾身,但是现在已经晚了,我年纪大,不行了。”
叶天卉忍不住想笑。
其实他这话说得都是实话,速度赛要看体型看体重,他生得颀长挺拔,身形太过强健,体重必然不可能太轻,速度赛是完全没优势。
顾时璋笑着道:“对了,其实我今天来得早,刚刚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们的马在晨练,我也一直在想地狱王者接下来的训练规划。”
叶天卉:“哦,有何高见,敬请指教。”
顾时璋收敛了笑,道:“你的驯马师都是专业的,我哪能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我刚刚看到地狱王者的训练,这匹马发挥不稳定,还是要多做一些常规训练吧?”
叶天卉:“然后?”
顾时璋这才道:“我看了地狱王者和Palace music的比赛,它可能存在很轻微的抢跑问题,这个和骑师也有关系,骑师经验不足,在比赛前太过紧绷,所以我个人个人建议是,增加地狱王者对铃声的反应度,完美地控制闸口的起跑,要给地狱王者建立一个制约规范,让它对铃声产生更高的敏锐度。”
叶天卉略沉默了下:“我明白你的意思。”
顾时璋:“真正的一级赛场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磅重的负载下,大家其实条件相当,有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
叶天卉:“好,我会和驯马师提。”
顾时璋:“除了这个,这匹马还需要学会忍耐,等待,它需要更好控制它的情绪。”
叶天卉:“看起来你有什么好建议了?”
顾时璋笑道:“把它交给我,每天一个小时,我来负责。”
叶天卉:“好。”
顾时璋:“不过我不想张扬,训练也应该保密,在正式比赛前,我们寻一处驯马场,单独训练。”
叶天卉蹙眉:“确实应该如此。”
现在他们也是格外注意保密,但是驯马场地盘就这么大,有时候难免撞到别人,如今他这么一提,看来必须找一处单独的马场了。
这么说着间,林见泉和陈综万跑了两圈,翻身下马,孙家京和Jessie过去牵马,顾时璋和叶天卉也走过去。
Jessie乍见到顾时璋,倒是意外了下,之后略有些尴尬地笑了。
叶天卉倒是没当回事,只做没看到。
顾时璋眉眼淡淡的,没看Jessie,却接过来拢光的缰绳。
拢光戴着护眼罩,挡住了视线,不过还是一眼看到了顾时璋。
它好像有些扭捏,竟然还拿眼睛看了眼叶天卉。
叶天卉看着它那想凑过去亲近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不免想笑。
顾时璋抱住了拢光的马头,笑着拍拍它:“乖乖听她的话,给她卖命挣钱,不然她就要生我气,知道吗?你建功立业,我才能有点地位。”
叶天卉轻哼:“说得我像周扒皮!”
顾时璋:“扒皮?扒什么皮?”
叶天卉微怔,突然意识到他应该不知道周扒皮,两地教育背景不同,他当然不知道,一时突然忍不住想笑。
这时候孙家京林见泉几个都过来了,叶天卉便将顾时璋介绍给大家。
之后才道:“以后他每天会过来参加地狱王者的训练,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全权负责。”
大家显然都有些意外。
其实顾时璋和叶天卉关系好,大家隐约感觉到了,之前就挺明显的。
但是他前几天又和周畹兰在一起,周畹兰是他们的对手,注定要在赛场上狭路相逢,是以他们下意识对顾时璋有提防。
唯独林见泉,并没有意外的样子,微微垂着眼睫。
一时顾时璋牵了腾云雾,叶天卉从旁说着话,一行人等去照顾其他马。
老周看了眼,纳闷:“这位顾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Jessie缩缩脖子,心虚地道:“能怎么回事……人家在拍拖,很明显!”
老周皱眉:“顾先生那天不是还帮着宁太调理Palace music吗?”
孙家京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对男女并肩而立,牵了一匹马,低声说笑着,气氛甜蜜融洽。
他叹了声:“男女之间的事,分分合合,谁知道呢,咱不用管,赶紧练马!”
老周却一拍大腿:“嗨,宁太的人现在是我们的了!他们真拍拖的话,那可得说好,顾先生不能去管他们的马!不然我们这里就不能答应!”
他这一说,大家全都看过来。
一时众人眼神都有些难以形容。
他这是突然奋发,要管自己老板拍拖的事了吗?
第82章
窗帘是拉上的, 房间内昏暗暧昧,空气中弥漫着意乱情迷的味道。
叶文茵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顾志镡慵懒地躺在床上, 看着叶文茵纤细柔美的背影, 他心神一荡。
当下伸手扯住她的胳膊:“文茵, 干脆今晚不要走了,我舍不得你,我们就住这里吧。”
叶文茵听着,无奈地笑了。
她叹了声:“可是我们都要回家啊,我们现在还没正式公开呢, 我得回家,你也得回家, 不然家里老人知道, 那就麻烦了。”
顾志镡听着,沮丧,叹息:“什么时候我们能够光明正大,依我说, 不要管那么多,先公开了, 咱们直接谈,管他们怎么想呢!”
叶文茵无奈,蹲下来,她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志镡, 可是你想过吗, 如果你妈咪还是执意不同意,我脸上能有光吗?你知道为什么我爷爷竟然想着让别人嫁给你吗?”
顾志镡皱眉:“因为我爷爷那里也有些想法了吧。”
说白了, 还是觉得叶文茵不是正经叶家的女儿,怕事情有变,不想结这门亲了。
叶文茵:“志镡,别傻了,你爷爷其实根本没有不愿意,他不表态,无非就是你妈咪不同意,他觉得既然要结亲,那就得结一个皆大欢喜。”
顾志镡的妈咪自然也是有些背景的,都是香江大户出身。
顾志镡:“你觉得是这样吗?”
叶文茵低声道:“那是自然了,你爷爷自然是中意我的,只是顾忌你妈咪罢了。你如今先从你爹地下手吧,让你爹地和顾老爷子提,其实只要顾老爷子没什么意见,那你妈咪那里,她还能说什么?“
她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但是只要顾老爷子那里点头,叶立轸自然会为他斡旋顾志镡爹地那里,至于顾志镡妈咪,她只要嫁过去,有的是法子。
顾志镡听着,叹了一声:“好吧,你说得对,我妈咪那个脾气我是不指望了,如今只能从我爹地下手,让我爹地去说服老爷子。”
说着,他抱住了叶文茵,低头“啪”地亲了一口,之后笑着道:“或者我们先斩后奏,自己私奔吧!”
叶文茵:“别开玩笑了,这个不是闹着玩的。”
她叹了声:“再说了,我们日日欢快,说不得我已经怀上了你的血脉,你如果不尽快行动,那我们——”
她面上泛起愁绪。
顾志镡一听,马上认真起来,那眼睛看向叶文茵肚子:“怀了吗?”
叶文茵:“那哪么容易,但我们总得多做打算吧。”
顾志镡点头:“是,你说得对,我尽快找我爹地谈,说服了我爷爷,到时候我们的事立即就公开,让我爷爷去你家提亲,我们先订婚!”
叶文茵笑道:“好。”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又抱着亲了一番,这才下楼。
谁知道刚下楼,就见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突然冲了出来,那个女人对着叶文茵大叫一声:“闺女,闺女,是我,我是你娘!我可算找到你了!”
叶文茵惊讶,她看过去,却见此人穿着老式的确良衣服,那发型那样式都土得掉渣,这一看仿佛住在寮屋那些底层穷人,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这人鬓边已经有了些许白头发,正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惊喜道:“文茵,我是你娘啊!”
叶文茵顿时浑身发冷。
自从上次叶天卉说了什么母女团圆后,她马上找了叶立轸,叶立轸已经去大陆查了,结果好不容易查到消息,说是那冯素琴确实离开了北京,但具体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那边乱糟糟的。
叶立轸自然也去入境部门去查过,根本没有冯素琴的踪迹。
叶文茵见叶立轸这么一番找,也没什么下落,便也放松警惕了。
毕竟叶天卉不过寻常人罢了,她也是初来乍到香江,哪有那么大能力从内地带人过来呢。
谁曾想,就在这时候,这个女人竟然从天而降了!
她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冯素琴,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顾志镡已经一步上前,护住了叶文茵,挡在那里。
他嫌恶地盯着那个女人:“你是哪里来的疯婆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眼下这个人自然就是冯素琴。
她被李三带着来到市区,李三说要带她找女儿,还给她指认了女儿照片,又让她在这里等着,她等了几乎两个钟,好不容易才等到女儿,自然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相认。
如今她乍听得顾志镡的话,一时也是惊诧。
她的粤语并不好,没太听懂顾志镡的话,不过还是拼命道:“她是我女儿,这是我亲生女儿,我是他娘,我是来投奔她的!”
她赶紧对顾志镡身后的叶文茵道:“文茵,我冻了半天,又累又饿,你好歹给我钱,我得吃饭,要不然我可要饿死在这里了!”
叶文茵看着眼前的冯素琴。
她头发乱糟糟的,脖子里还有些污垢,眼睛上更是有眼屎。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她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是这样的!
如果她认了,那她怎么办?
本来顾志镡爷爷就不想让她嫁入顾家了,有了这么一个亲娘,她更不可能嫁进顾家了!
顾志镡这样的人,他也一定会嫌弃她!
她脸色苍白,不寒而栗,下意识攥紧了顾志镡的袖子:“我不认识她,志镡,我害怕……”
她故意用口音很重的粤语说,想着这冯素琴不会听到,希望她赶紧走。
顾志镡见此,鄙薄地道:“那我们赶紧走,听口音这个人应该是内地来的,这种人毫无廉耻之心,我们不必理她!”
然而,冯素琴自然不能让叶文茵走,她好不容易找到女儿,实在是指望跟着女儿享福,哪能让女儿离开,当即伸手就要去抓。
叶文茵看着那双手伸过来,那手指甲里的污垢,那粗糙的手,她满心嫌弃排斥,赶紧后退一步躲着。
顾志镡见此,嫌恶地一把将冯素琴推开,斥责道:“疯婆子,你赶紧滚,不要再招惹我们,不然的话我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顾志镡到底是有些力气的,冯素琴顿时跌倒在那里。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志镡:“你,你是什么人,你是她的男朋友吗?那你就该是我的女婿,你见到你丈母娘,你就这样的态度吗?”
顾志镡听着好笑至极:“你看看你那丑样子,又丑又脏的样子!赶紧滚!”
说完,马上领着叶文茵上了车,车门关上,车子缓缓开走了。
冯素琴铮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喃喃地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认错人了吗?
她从怀里掏出照片,看了半响:“刚刚李三不是说,这就是吗?“
她回头看,再找那李三,却是根本找不到的。
她一时有些茫然,便从包里掏摸一番,总算找到叶家的地址。
她喃喃地道:“我直接去那叶家吧,去叶家找总不会找错吧。”
***********
上车后,叶文茵惊魂未定,两手颤抖。
顾志镡温柔搂住她:“你不要担心,只是个疯婆子而已,以后又不会遇到。”
叶文茵摇头:“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我看到这样的人,我有些害怕。”
顾志镡笑了,撇嘴,不屑地道:“这种人不过是街上叫花子一样的人物罢了,平时咱们根本不会接触到,就是家里用的那些保姆佣人,哪个不比她体面?根本不必放心上。”
说着这话时,他突然想起了叶天卉。
他眼底泛起一丝黯然,不过很快便消失了。
他勾唇,嘲讽地笑道:“我们不必管他们的,你不用担心,以后又不会遇到,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一时又道:“反倒是叶天卉,我看她和这种人都是从内地来的,都是一路货色。”
叶文茵却是心乱如麻,她要把顾志镡牢牢拴住,但是现在顾家老爷子不想她进门,她虽然得到了顾志镡人,但顾志镡并不是太靠谱。
如果顾志镡知道那疯婆子是自己亲妈,那他岂不是会嫌弃自己,那自己要想嫁入顾家,那就难上加难了!
只是如今顾志镡这么说,她只能勉强压下:“是,这个人和她倒是有些相似。”
顾志镡:“你不是说她找了一个男朋友吗?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不过像她这样子,我看也找不到好的!”
他微微眯起眼,回忆着那一日的耻辱,冷笑一声:“就那天和她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不入流的角色!”
叶文茵摇头:“谁知道呢……”
**************
叶文茵回到家,一把抓住了电话机,马上拨给了叶立轸。
她惊慌失措,咬着牙问:“二伯,到底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突然来了呢?她突然就出现了!”
叶立轸:“谁?”
叶文茵:“就是她,冯素琴,她来了,今天我正和志镡约会,她突然出现,她喊我名字,说她是我妈咪!”
叶立轸皱眉,忙问了问:“志镡没怀疑什么?”
叶文茵摇头:“没。可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还会找我啊!”
叶立轸:“你放心好了,她既然出现了,又没直接找到叶家来,那我们就设法,我会找人把她藏起来。”
叶文茵拧眉:“怎么藏?藏起来后呢,她还会出现,她还会找我!”
她突然崩溃起来:“她突然出现,那我怎么办,她要找我认亲,我都和你说了,让你拉着她,不能让她过来香江!”
她大喊大叫起来:“为什么,叶天卉竟然赢了,她的马怎么回事,你赶紧想办法,不能让她参赛,不能让她这么发展下去了,你难道不能打压她吗?”
叶立轸轻叹了一声:“文茵,昨天文慵和我聊过了,我们也都分析过了,其实叶天卉既然要参加这次赛季的比赛,我觉得完全没问题,就让她出风头,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其实是那块地,对不对?只要沙田填海,只要沙田开发出赛马区,那我们就赢了。至于她叶天卉,不过是为我们做嫁衣裳罢了!”
叶文茵听着,几乎绝望:“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我嫁给顾志镡吗,现在你竟然向着她?”
叶立轸:“文茵,我的打算里自然是先让她好好参加这次赛季的比赛,等成功了,我们卸磨杀驴,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是要嫁到顾家的人,你既然要嫁到顾家,那你就是叶家永远不能放弃的关键,这才是你的重点,至于赛马,你关心那个干嘛?你不是应该专心嫁人吗?”
叶文茵听着,悲从中来。
她看出来了,叶立轸的盘算很多,他并不是一直帮衬着自己,他还想利用叶天卉。
其实叶立轸和叶老爷子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哪个工具衬手就用哪个罢了。
她咬咬牙,让自己按下怒气:“好,现在你尽快处理冯素琴,我不能看到她,我看到她我就怕。”
冯素琴意味着过去,意味着自己是假的,意味着自己彻底失去曾经的一切。
这个人虽然是她的生身母亲,但是她没法认,她无法接受自己来自这么一个寒酸落魄的女人!
叶立轸安抚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放心,我明白轻重,我赶紧设法把这个冯素琴抓起来,控制住,不让她随便捣乱。”
叶文茵听着,犹豫了下,到底是道:“就不能把她彻底赶走吗?不要让她留在香江了,让她走……”
叶立轸:“我想想办法吧。”
这么说着,叶立轸倒是好生安抚了一番叶文茵。
最后,叶立轸想起来:“对了,你知道叶天卉那个男朋友什么情况吗?”
叶文茵茫然:“不知道,之前我爹地因为这个和她吵架,听说是个不入流的角色,我爹地根本看不上。”
叶立轸:“我的人查着,是个策骑师,从英国回来的?”
叶文茵:“是吗,我听志镡说,他见过,是一个跑龙套的演员?”
叶立轸皱眉,他想起自己看到的照片,普通休闲服,鸭舌帽压得很低,个子高高的,但很不起眼。
他摇头:“罢了,先不去管她了,让她随便在外面瞎搞吧,现在关键是,你得抓紧顾志镡,抓住了,我会祝你一臂之力。”
叶文茵颓然:“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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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的冬日,外面的凤凰木依然是郁郁葱葱的,不过枫香树却越发火红,树林深处仿佛有斑鸠的叫声有一搭没一搭地传来。
已经傍晚时分了,顾时璋牵了叶天卉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这么走着,他侧首问道:“手怎么这么凉?”
叶天卉:“我不冷啊。”
顾时璋:“但你手凉。”
说着,他便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之后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叶天卉被他挟持了手,便只能和他挨得越发近了。
她倒是觉得好玩,便在他大衣口袋中捣乱,先摸索了一番,口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
她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会有个什么好东西。”
顾时璋便侧首笑看她:“你是想摸到一张红杉鱼吗?”
叶天卉好奇:“真的有吗?”
顾时璋笑道:“小财迷!”
叶天卉被说“小财迷”,自是不甘心的,便用小手指头轻挠他掌心,之后故意观察着他的反应,看他是不是痒。
谁知道他却是神情丝毫不变的,她便觉得无趣:“你竟然不痒!”
顾时璋紧抿着唇,勉强压抑下,之后才道:“别闹了。”
叶天卉也就罢了:“吃什么?”
顾时璋侧首看着她,神情认真:“立轩……我是说你爹地,他没说什么?”
他得尽快适应,叶立轩成他长辈了。
直接喊长辈名字是不礼貌的。
叶天卉纳闷看他:“他该说什么吗?”
顾时璋听这话,顿了顿,试探着说:“那我们在外面吃晚饭,然后我送你回去?”
他自然明白,上次他的叶家之行,叶立轩多少气顺了,这次自己和叶天卉见面,他是知道的,所以这也是一个破冰的试探。
叶天卉:“可以,只要别太晚吧。”
她说这话意味着什么,顾时璋再清楚不过了。
这几乎等于叶立轩半承认了。
当下轻笑道:“那你想吃什么?”
叶天卉想了想:“想吃什么都行吗?”
顾时璋:“嗯。”
叶天卉:“你去过庙街吗?”
顾时璋便看了她很长的一眼:“庙街?”
叶天卉:“对,我要去庙街!”
顾时璋静默了片刻,才道:“不要吧。”
叶天卉便轻轻摇他胳膊抗议:“我就想去庙街!”
她手还被顾时璋握手里呢,这么摇啊摇的,两个人一起晃悠。
顾时璋轻笑,攥紧了她的手,不许她捣乱:“好,那就去庙街,不过你不要惹是生非。”
叶天卉扬眉笑道:“我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吗?”
顾时璋不太相信地看她一眼,不过并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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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璋开着车子径自赶过去庙街,这庙街隐身于九龙半岛最繁华的油尖旺区,是香江最出名的平民夜市了。
夜晚的庙街嘈杂喧嚣,逼仄的握手楼下,档口密密匝匝一家连着一家,都是钢管和塑料顶棚临时搭建的路边摊,有卖手工艺品的,有日用百货,也有衣服和书画。
商贩们拿了扩音器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那大排档后厨响起滋啦啦油锅声,让这夜市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叶天卉东张西望的,看那路边的斜出来的灯箱招牌,看那各路肤色的客人,还有大冷天光了膀子费力推着推车的商贩:“这边真热闹!”
倒是让她想起当年大昭国的都城,那才是繁花锦绣之所在。
顾时璋握着她的手:“想吃什么?”
这种夜市林林总总什么都有,各样吃食用品,旧货老货假货,全都一股脑有。
叶天卉:“要吃钵仔糕,还要菠萝炒饭!”
顾时璋挑眉:“你倒是熟门熟路,听谁说的?”
叶天卉:“朋友嘛!”
顾时璋默了默,懂了:“江凌枫?”
叶天卉便笑:“对,他之前拍戏过来这边呢。”
顾时璋眼神便凉凉的:“你倒是听他的,他提几句,你就眼巴巴要来吃。”
叶天卉:“不是听他的,是他说了我没吃过的,我当然要试试了。你也不忍心看我泛馋,对不对?”
顾时璋侧首看过去,五光十色的璀璨灯火,她眼神格外无辜。
确实让人不忍心拒绝。
会忍不住把天底下所有的都捧到她面前,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他压下那瞬间翻腾起来的情绪,到底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走吧,要一份菠萝炒饭,不过那个量很大,估计我们吃不完,我们可以分着吃,然后再要钵仔糕,各种口味都来一份,看你喜欢吃哪个。”
叶天卉猛点头:“好好好!”
顾时璋便找到一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摊位,先从隔壁摊位要了菠萝饭,之后又开始点钵仔糕,那钵仔糕很小一个,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看上去很是动人。
口味自然是很多,有蜜豆的,有草莓酱的,有紫薯的,也有石榴的,甚至还有加了玉米粒,椰丝或者青豆的。
两个人各样都要了,便坐在一旁临时搭建的餐桌旁吃。
因为要了好多,根本吃不完,只能尝尝,各样都尝。
叶天卉:“那种草莓酱的太甜了吧,我不喜欢,这个芒果味的好!”
这钵仔糕带着浅淡米香,软糯香甜,味道果然好。
顾时璋用竹签挑了芒果味的来吃,不太苟同:“不喜欢,我觉得那个加玉米粒的好吃。”
叶天卉:“尝尝这个——”
说着,她的竹签挑着一份喂给顾时璋。
顾时璋垂眼,便见那是一份添加了青豆的,他那眼神就不太对了。
叶天卉看到,他幽深的眸子中写满了拒绝。
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时璋,你尝尝,这个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一口气说了三个“特别”,那必然得是特别好吃了。
灯火喧嚣,人声鼎沸,隔了那钵仔糕,他和她视线相对。
顾时璋:“能不吃吗?”
叶天卉:“尝尝嘛,我喂你。”
顾时璋微抿唇,眼神竟有几分无辜无奈。
叶天卉看着他这个样子,差点忍不住想笑出声。
她当然知道他不爱吃这种豆类的,从来都不爱吃!
这是那位高高在上帝王的秘密,他小时候但凡看到,都要拧着小眉头。
后来长大了,他不着痕迹地拒绝着任何豆类食品,同时又不着痕迹地伪装着自己,御膳房的那些顶尖御厨怕是永远不知道,为什么帝王的口味如此高深莫测,玄之又玄。
叶天卉此时是满肚子的坏心眼,不过她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痕迹,眨眨眼睛,仿佛很懵懂地道:“你不想尝尝嘛?”
顾时璋:“那就……尝尝吧。”
好勉强的语气!
简直仿佛英勇就义的模样!
叶天卉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将那掺了青豆的钵仔糕喂给顾时璋。
顾时璋视线落在她脸上,看着她的笑,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吃下那钵仔糕。
钵仔糕最是弹软爽滑,她拿了竹签喂,他轻轻咬下,那钵仔糕便滑入他的口中。
于是满口的米香,软糯糯的米香,伴随着清淡的豆香。
于是似乎觉得,仿佛也没有那么排斥。
叶天卉得意扬眉:“怎么样,好吃吗?”
顾时璋:“好像还可以?”
叶天卉便越发来了兴致,又用牙签挑起下一个:“再尝尝这个,红豆的!”
顾时璋笑:“好。”
一口吃了不少钵仔糕,两个人倒是吃得心满意足,一时继续逛街,叶天卉眼睛溜溜地往旁边摊位看,那边是翻版的录像带,五花八门的颜色,要什么有什么。
顾时璋领着她,走到一处角落处,却陡然间俯首下来。
猝不及防,他吻上她的唇,果不其然,尝到了甜软的气息。
刚才看她用舌头轻舔起小小软软的钵仔糕,他便想这样亲她了,想了很久,想得心里像是被猫爪挠过一般,发痒。
周围乱糟糟的都是人,也有情侣互相搂着,处在这种环境中,似乎在街角亲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叶天卉被这么吻了一下,却是眼睛亮晶晶的,她仰脸看着他:“再来啊!”
顾时璋垂眸凝视着她:“嗯?”
叶天卉便搂着他的腰,要求道:“还要亲。”
她仰着脸,直言不讳索吻,丝毫不曾掩饰对于亲吻的兴趣。
这让顾时璋唇边泛起笑意,眉眼间都是温柔。
他有力的大手轻拦住她的腰,让她略贴靠着自己,之后俯首下去吻她。
这次却是来真的,他细致而温存地品尝着小姑娘娇软晶莹的唇,如同钵仔糕一般的两瓣薄唇,之后,才缓慢地深入口腔中,轻轻勾缠。
周围闹腾腾的,路边小档口传来清甜的粤语歌声,那显然是关于爱情的,缠绵悱恻。
不过这些喧嚣却距离他们很遥远,他搂着她的腰,将她压在自己和那路边青砖墙之间,用自己坚实的身体挡出一小块私密的空间,低头细致认真地吻她,接吻的暧昧水声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男人压抑的低喘传入耳朵,异样而陌生的酥麻便蔓延到了大脑。
叶天卉被吻得脸红耳赤,身体发抖,又觉得很喜欢。
他不只是单纯地吻,他在嘬吸,就像是刚才吃钵仔糕那样。
她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又觉得两腿发软,好像浑身被抽去了骨头。
顾时璋终于放开她,用额抵着她的,缓慢地平息着呼吸,两个人气息在私密的空间萦绕交缠,不分彼此。
叶天卉靠在顾时璋肩膀上,轻轻喘着气。
过了一会,终于平静下来,她低声道:“我喜欢上次那个香味。”
顾时璋略有些意外,之后便明白过来。
明白过来他在她耳边低笑:“知道了。”
叶天卉马上又提出另一个要求:“你就不能学习学习,改善一下技术吗?”
顾时璋再次意外:“我应该改善什么技术?”
叶天卉抬起头来,看着他,非常认真地道:“当然是接吻的技术。”
她那郑重提出意见的模样让他微怔了下。
之后,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我有这么差劲吗?你——”
他终于问:“你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却还要挑剔我?”
叶天卉承认:“我是不太行,但我有求知精神,活到老学到老你懂吗?”
顾时璋:“有点懂,但又不太懂。”
叶天卉便道:“那我们一起学习吧,我看这里好丰富,有录像带,也有实践,这就叫知行合一吧?”
顾时璋:“……”
他很没办法地道:“不要瞎说,没有知行合一。”
叶天卉哼了声:“少来,你以为我傻吗,那边不是按摩吗,前面街上就是夜总会!”
顾时璋听得无奈:“不行,那不是你该去的。”
叶天卉:“不去就不去,那我们赶紧去买几盘录像带吧!我早看到了,有好多呢,都写着‘风月片’字眼,上面印的那个女的,她只穿了小裤衩!”
顾时璋的神情有片刻的凝固。
之后,他看着她,道:“好,那就买几盘吧。”
第83章
两个人到底是过去路边买了一些录像带, 这些录像带都是翻版的,印刷质量并不太好,不过对着周边炫彩的霓虹灯, 竟也能看清那明晃晃的大白腿。
叶天卉好奇, 拿了仔细看那封面, 津津有味研究挑选。
显然顾时璋并不太感兴趣,他应该是想拿一两盘就赶紧走人,然而叶天卉却兴致勃勃,看了这个看这个。
那摊贩戴着帽子,手里攥着三五盘录像带在那里吆喝招揽生意, 见到顾时璋和和叶天卉便越发来了兴致,大力向他们推荐:“李翰祥的风月片, 《金瓶双艳》, 看西门庆怎么搞潘金莲!还有这个,三级皇后绝艳杀手!《军阀艳闻》快看军阀家的姨太太!”
叶天卉来者不拒,人家说好的她都要。
那摊贩又神秘兮兮拿出来另一份录像带:“这个绝对劲爆,欧美, 人和兽!”
叶天卉惊讶:“人和兽,还可以这样?好, 买了,长长见识!”
一旁的顾时璋额角一抽,无奈看着叶天卉,低声道:“不要这个。”
然而已经到了这里,他哪还能阻挡得了, 叶天卉已经不分三七二十一, 直接把那些全都要了,那摊贩热情地给她装到了一个袋子里递给她。
叶天卉拎着那袋子, 心满意足,给顾时璋一个眼神:“你付账。”
顾时璋面沉如水。
那摊贩便露出暧昧的笑,看着顾时璋:“放心好了,包你满意!”
顾时璋到底面无表情付了钱。
买了一堆的录像带后,叶天卉还不过瘾,又要拉着顾时璋去旁边麻雀馆和歌舞厅等地方“见见世面”,然而顾时璋却直接拽着她过去停车场了。
叶天卉不太情愿,但也只好罢了。
等两个人上车后,叶天卉津津有味地拿出那些录像带,先拿了那份“人和兽”的,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包装纸,印刷质量特别好,印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黑狗,这个一看就不是翻版的。
她叹息:“人和兽,难道是人和这条狗吗?世间竟有这等奇闻,实在是大开眼界!”
顾时璋以难以形容的视线看了她一眼。
叶天卉好奇:“你去过英国,英国人会做这种事情吗?”
顾时璋没什么表情地道:“我不认识会做这种事的人。”
叶天卉摇头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正好我们一起涨涨见识嘛!”
一时又指挥道:“快,我们开车回去你家,用你家那个录像机赶紧看一看。”
她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顾时璋淡看了她一眼:“时候不早了,送你回家吧,不然你爹地要不高兴了。”
叶天卉:“没关系,回去晚点没什么。我实在是好奇,我们家不方便,我要看这个。”
她想了想自己那爹地:“等到了你家后,我给我爹地打个电话,和他说一声不就行了。”
她侧首,打量着身边这个男人。
也不知道他是太正人君子,还是要在自己面前装。
她便威胁道:“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顾时璋瞥了她一眼,到底是道:“好。”
他没什么表情地握着方向盘,开车回家去。
到了家之后,叶天卉先用顾时璋家的电话给叶立轩打电话,她笑着说:“爹地,我可能要晚一些回去了。”
叶立轩:“你现在在哪里?”
叶天卉笑道:“我现在在顾时璋家里,我们现在拿了几盘录像带正打算仔细研究研究,要观摩里面的细节,一起研究切磋里面的技术。”
叶立轩微微拧眉:“时候不早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旁边的顾时璋听得这话,太阳穴都在抽搐,眼神变得难以形容。
他万没想到叶天卉竟然直接这么和叶立轩说!
然而叶天卉这直白坦率的话,听在叶立轩的耳朵里,自然是要研究赛马的技术。
谁能想到更多呢。
叶天卉:“也不算很晚吧,我打算研究录像带之后,就让他送我回家。”
叶立轩略沉吟了下,到底是道:“你让顾时璋接电话。”
叶天卉便给了顾时璋一个眼神:“我爹地要和你说话。”
顾时璋听了,面无表情走过去,接了电话。
叶天卉见此,也想凑过去听听自己爹说什么。
谁知道顾时璋根本不让她听,用手捂住了电话筒。
他听着那边说话,答应了几声,又表示知道了,最后就挂了。
叶天卉好奇:“我爹地和你说什么了?”
顾时璋淡瞥了他一眼:“赶紧看你的录像带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叶天卉意外:“你不和我一起看吗?我们应该一起看,增进技术不是吗?”
顾时璋冷漠拒绝:“我没有兴趣,你自己看吧。”
叶天卉便无奈了:“没兴趣?”
她探究地打量着这个没兴趣的男人,拧着眉,满脸疑惑。
顾时璋面色冷硬:“没兴趣就是没兴趣。”
叶天卉:“好吧,那我自己看。”
顾时璋:“我正好有些工作要处理,你去书房看录像带,我要工作了。”
叶天卉打量着顾时璋那没有波澜的表情,突然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他那空无一人的后宫,他那寂寥的人生。
这人可真没意思,无论上辈子当皇帝,还是这辈子当富人,全都过得如此平淡寡味,就像修行的和尚一样。
重活一世,难道他就不想体验一下新的人生吗?如此克己守礼又有什么意思呢?
当下也就不理会他了,她自己抱着那些录像带径自过去书房。
顾时璋站在客厅,看着那已经关上的书房门,默了片刻后,便拿了一本书,坐在客厅沙发上看。
他这么随意翻看着,很快便听到书房里传来了声音,隔着一道门,声音很轻,似有若无,但或许他耳力还可以,或许添加了自己的想象,那声音很是销魂,缠绵悱恻。
时不时有男人低低的吼声。
乱糟糟的。
顾时璋紧紧抿起唇,垂下眼睛,让自己专注于手中的书。
而书房里,显然叶天卉很不消停,一会快进,一会换录像带,总之她精神头很足,看这个看那个,什么军阀什么聊斋艳情,还有什么西门庆潘金莲的,她都要看看。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顾时璋突然听到里面叶天卉的声音:“顾时璋,你赶紧过来看看!”
顾时璋微拧眉:“看什么”
这时候书房的门开了,叶天卉很无奈地道:“卡住了,不动了!”
顾时璋放下书,进去看,却见放映画面卡在了一个镜头,那是一个让人无法直视的镜头。
他微挑眉,看着叶天卉。
叶天卉很无辜地辩解:“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看一看,我正看着,突然就不动了。”
她指着录像机上的按钮:“我都按了,没反应。”
顾时璋便走过去,检查了录像机,之后又检查了那录像带,最后终于道:“这录像带质量不行,翻版的,劣质三无产品。”
啊?
太坑人了吧!
叶天卉一时有些无奈,她看了看那录像带,提议:“那换一盘。”
顾时璋便拿过来检查,之后道:“这些都不行,好像上当了。”
叶天卉太失望了!
她不太甘心地翻看着那些录像带,最后终于翻到那一份大黑狗的,却见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很正规的样子。
她看着那印刷清晰的大黑狗,道:“这一盘质量比较好吧,试一试呢?”
顾时璋捏着那录像带,缓慢地撩起眼,很没办法地看着叶天卉:“你确定要看吗?”
叶天卉试探着道:“还是看看吧,买都买了,不看挺可惜的,白白浪费钱。”
顾时璋:“我觉得还是不要有这种好奇心了,我怕你看了后会不舒服。”
叶天卉想了想好像也是。
不过她实在是好奇世上竟然有这等事,如果是古代的话,也只能看看文字春宫图,但是在现在就可以享受录像带的影视画面。
她觉得机会不能错过。
于是她终究道:“那你陪我一起看吧?”
顾时璋静默地看她一眼,之后淡淡地道:“那我们说好,今晚就看这个了,看了这个后,不许再看别的。”
叶天卉立即答应:“好!”
反正别的都劣质翻版没法看,就看这个最好了。
当下顾时璋把那录像带放到了录像机中,之后摆弄一番,按下按钮,却听咔嚓一声,录像缓缓开始播放了。
叶天卉眼睛不眨地盯着画面,却见这竟然是一个外国的画面,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穿着吊带和短裤,露着大白腿,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早晨打开了门,跟着她一起走出来的是三条狗。
两大一小,其中一条赫然正是那条大黑狗。
叶天卉恍然:“这就是美国人和狗。”
顾时璋颔首,拉过来她,将她搂在怀中,给她解释道:“人和动物。”
叶天卉叹息连连:“还真有这种事!”
说话间,画面开始出现英语的介绍词,她用自己半生不熟的英语听着,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疑惑地问顾时璋:“这是在说什么?好像是在说养狗吧?”
顾时璋点头:“对,这是在说狗的养育和培训技术。”
叶天卉若有所思,之后突然想明白了:“可能这是有剧情的,讲着讲着就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女主人和那条狗,这样子才有代入感和冲击力。”
顾时璋眸间泛起笑来:“你分析得倒是头头是道,非常有道理,慢慢看吧。”
叶天卉:“好。”
顾时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顺着她的长发,低声道:“看这种电影要有耐心,只要有耐心,肯定看到你想看的,而且还能顺便学学英语。”
叶天卉被他搂着,也觉得这样很舒服,她便惬意地靠在他胸膛上,看着那画面:“你说得有道理,没有想到我看人和动物的风月片竟然还能学英语,一举两得。”
接下来画面开始讲述怎么培训狗狗,怎么给狗狗喂食以及狗狗生病的护理,同时介绍了美国的兽医院机制。
然而,叶天卉期待的画面一直没有出现。
那美国兽医医院的介绍太详细,太专业,以至于她无论如何无法相信下一秒会有什么耸人听闻的画面出现。
她拧眉,疑惑:“我是不是买错了呀?那个卖录像带的是个骗子吧?”
顾时璋抱着叶天卉:“没有错,这不就是人与兽吗?”
叶天卉心里发苦:“不对,我不想看这种养狗技术,我又不养狗。”
她要来一点劲爆的,成人的,不要这种!
顾时璋轻笑出声:“你就认命吧,好歹画面清晰,让你学习养狗技术,养狗和养马也算是触类旁通,有助于你对养马的理解,还能让你练英语。”
叶天卉终于醒悟过来,一时有些无语:“原来你骗我,你开始就知道这是假的了吧,你故意的!”
顾时璋越发笑起来,他笑着抱住她:“我觉得假冒伪劣也挺好的,你如果真看了肯定很难受的,好奇心不要太强。”
叶天卉便有些沮丧,有些无奈,但是也没有办法。
她揽着顾时璋的腰,仰着脸:“那我要亲亲,要补偿。”
顾时璋看着她那可怜巴巴又失落无奈的样子,一时也是觉得好笑,又心生怜惜。
她就是好奇心太强,什么都想试试,什么都想知道。
他便低首下来,细致地吻了她的脸,之后又低声在她耳边哄着:“你好奇的话,等以后结婚了再说,现在好奇心别这么强。”
叶天卉微微嘟起嘴,看着他的眼睛晶亮:“还要亲,要来一个法国深吻。”
顾时璋黑眸静默地看着她,她红滟滟的唇,直白而不加掩饰的渴望,而亮晶晶的眼睛如同那璀璨的浩瀚星河。
书房中静谧无声,弥漫的暧昧如同无形的大网将两人笼罩起来。
顾时璋喉结滚动,气息也有些重了,他再次俯首,扣住她的后脑,用他的唇舌细致描摹她的唇,轻啃那形状优美的唇珠,又探入其中,去品尝里面的甜美。
女孩子的馨香让人心生贪婪,会忍不住想把她占有,把她吞下,把她拥在怀中,永远不让任何人看到。
当叶天卉终于被放开时,她觉得自己缺氧了,四肢都是酥软的,没什么力气,只能趴在他胸膛上大口喘气。
顾时璋揽着她的腰,让她紧紧贴在他胸膛上。
谁知道这时,叶天卉突然道:“我们是男女朋友了,我觉得应该开发一下新称呼,来体现我们的亲密。”
顾时璋:“嗯?”
他垂首,温柔地看着她,看着凌乱乌发掩映下,她潮红的面颊。
她总是有许多古怪的新主意。
叶天卉将脸紧贴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感受着那似有若无的清冽气息,低声道:“你不要叫我天卉了。”
顾时璋:“所以要叫什么?”
叶天卉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卉卉。”
她清楚地感觉到,在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男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下。
非常轻微,如果不是她紧贴着他,那她一定无法察觉。
但是对于他这么一个有着超强自控能力的男人来说,这样的反应也足以彰显了那两个字带给他的冲击。
于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如同潮水一般冲刷着她的心。
她闭着眼睛,静默地等待着那股无法控制的情绪缓慢退去。
之后她才低声道:“我喜欢你叫我卉卉,你喜欢这么叫我吗?”
仿佛心无城府的言语,却直击顾时璋心间深藏着的最柔软一处。
顾时璋喉结滑动间,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紧绷:“为什么?”
叶天卉感受到了他异样的情绪。
她便低声笑道:“也许是因为——”
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刻意停了下来。
她满意地感受着这个男人此时身体的紧绷。
他的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她想,他的心已经被吊起了。
终于,她听到顾时璋压抑到近乎平静的声音响起:“因为什么?告诉我。”
叶天卉便轻叹了一声:“可能因为曾经有人这么叫我吧。”
这话说出,犹如一块石子,平静千年的无波古井随之起了波澜。
顾时璋良久没说话。
房间中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顾时璋终于低声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叶天卉仰脸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喜欢你这么叫我。”
她这么说的时候,很明显,顾时璋眸底泛起一种叫失落的情绪。
她困惑,眸中迷惘:“你怎么了?”
顾时璋双手怜惜地捧着她的脸,无声地望着她,在视线交融间,他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
看到叶天卉的灵魂,看到千年之前她心底隐藏着的情丝。
过了很久,他终于用力抱紧了她,低声在她耳边说:“卉卉。”
叶天卉埋首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拥抱中的热切和渴望,他好像恨不得将自己揉到他怀中。
她便无声地体会着。
顾时璋抱着她,狂热地吻她,又低声在她耳边道:“卉卉,卉卉。”
叶天卉伸出胳膊来勾住他的颈子,微仰起脸来,配合着由着顾时璋辗转品尝
她的回应显然激起他更大的反应,他越发用力地抱着她,喃喃地道:“卉卉,卉卉,我的卉卉……”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在光线朦胧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于是原本暧昧的气氛便瞬间被打破。
叶天卉攥了顾时璋的衬衫袖子,闷闷地说:“怎么这时候有电话……”
她还想继续。
这种感觉很好,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融化在他怀中。
她喜欢体验新奇的感觉,这是她两辈子未曾感受过的。
然而这电话却是如此扫兴。
顾时璋看她两颊潮红细喘连连,便想起刚才她那薄唇的滋味,柔软甜蜜得让人心悸。
已经起身的他再次俯首下来,怜惜不舍地啄吻她那清透嫣红的面颊,低声道:“乖,等下,我接个电话。”
他这住处的电话只有少数亲近的人知道,很少有人随意打过来,是以顾时璋多少猜到这电话是谁打来的,他不能不接。
一时接通了电话,果然,是叶立轩,他问起来叶天卉。
顾时璋握着电话筒,看了一眼旁边瘫坐在沙发上的叶天卉。
她正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眸底晶亮,分明是要等着自己继续亲她的。
他的心在一瞬间都化开了。
而电话那头,叶立轩还等着。
于是他开口道:“刚才看了一些录像资料,因为是英语的资料,有些她没太看懂,所以一起分析了分析。”
他这话说出后,便感觉到了懊恼。
尽管极力克制,但声调依然带着几分无法克制的异样,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他怔了下,在心里一个苦笑,才对叶立轩道:“天不早了,那我马上送她回去?”
叶立轩:“不用了。”
顾时璋:“哦?”
叶立轩:“我已经在你们楼下了。”
顾时璋:“……”
挂上电话后,顾时璋走到沙发前,他伏下身子,两只手撑在叶天卉的两侧,与她的视线平齐
叶天卉不懂:“干嘛?”
她要亲,不要看!
顾时璋轻叹,低声道:“你爹地在楼下了,我得把你送下去。”
楼下?
叶天卉怔了怔,之后才喃喃地道:“我又没说让他来接我。”
顾时璋苦笑:“听话,先回去吧。”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但他知道,知道他的女儿在他房间中,这对他显然是一种折磨。
女儿是亲女儿,亲得恨不得护个密不透风,朋友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叶立轩也许接受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但无法接受或者说无法想象他们更进一步的亲密。
叶天卉有些不情愿。
虽然那录像带实在差强人意,不过她也学了一些技术,正打算对着顾时璋施展,不曾想就这么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也没办法,叶立轩来了,这足以把她的旖念打一个烟消云散,什么暧昧氛围都没了。
叶天卉:“好吧……”
再不情愿,也只能离开。
顾时璋帮她把大衣拿来,披上,又给她顺了头发,牵着她的手出门时,又侧首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落在她唇上。
吻的时候有些太不节制,以至于那嫣红的薄唇微微泛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神情顿了顿,看着她道:“回去后就早点洗洗睡了吧。”
心里却想着,车厢里光线暗,回去后父女二人应该各自回房,也许叶立轩不会发现。
叶天卉眼神明媚,笑道:“好,知道。”
当下两个人便要走出玄关。
顾时璋的手已经放在门上了,他动作却又顿住。
他再次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看过去,却见他无声地盯着自己,于是她便仿佛跌入深海。
他眼底浓郁到呼之欲出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不过到底没有出声。
顾时璋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两个人的视线在玄关暖色的光线中交缠。
在这么近的距离,叶天卉那么清晰地看到他逐渐靠近的脸,于是她闭上了眼睛。
他要亲她,而她渴望和他的亲密。
一些隐秘的情绪和渴望犹如潘多拉,一旦打开便无法遏制,叶天卉刻意感觉到他看似平静内敛的外表下隐藏着一处火山,是能将她烧灼到化为灰烬的火山。
许久后,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他握着她的手,推门出去。
不过到底推门走进电梯。
电梯从二十六楼一路往下,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默地看着那不断变换的数字。
两个人一直握着手,指尖的纠缠就如同激烈亲吻过后暧昧的温存,那是分别前的留恋不舍。
终于嘀嗒一声,电梯抵达一层,顾时璋握着叶天卉的手走出电梯,走出这栋楼。
一出去便看到了叶立轩,他站在夜色中,一袭风衣把他衬得修长挺拔。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非常有耐心地等着。
等顾时璋和叶天卉走到他面前时,他才抬起眼,淡淡地看向他们。
没有什么恼怒,也没有作为父亲的架子。
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道:“今晚恰好有事,经过,想着还是不要麻烦你了,我把她接回去。”
顾时璋的视线对上叶立轩的。
他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在女儿约会的时候迫不及待跑过去接人。
不过他既然这么做了,他也只能认了。
他便轻笑了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特意省略了称呼,因为就目前的尴尬情况来说,他怎么叫都不合适。
依然叫立轩,那是极大的不礼貌,对他和叶天卉的将来也不利。
而现在贸然叫叔叔,那只会让叶立轩觉得他在显摆胜利的果实,从而激起叶立轩的反感。
所以忽略这个称呼反而是最恰当的。
叶立轩神情依然淡淡的,他的视线投向自己的女儿。
朦胧的路灯投射下来,他神情略顿了顿,才道:“走吧。”
叶天卉微抿了抿唇,竟仿佛有些羞赧的样子。
她冲着顾时璋摆了摆手:“我和爹地先走了!”
动作很乖,像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小孩。
顾时璋:“嗯,路上小心。”
无论是做人父亲的,还是做人男朋友的,显然都非常克制,用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人士最大的体面来保持着稳定情绪,双方甚至非常有礼貌地表示再见,之后叶立轩领了叶天卉上车。
顾时璋看着他们的车子逐渐远去,他便觉得,这个世界都随之变得遥远。
抬头望,香江的夜晚灯火辉煌,林立的高楼剔透璀璨,而透过那喧嚣的夜景,他望向苍穹,看那满天星子。
没有叶天卉之前,他会觉得这个世界了无生趣。
孤独和寂寥伴随他的出生而来,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白的。
一直到叶天卉出现的那一刻。
那一个午后,她跌落在马厩旁的草坪上,于是便犹如一个精灵降临人世间,他终于等到了他的救赎。
她出现了,于是世界便被涂抹上了绚丽的颜色。
第84章
汽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这里是闹市区,走得很慢。
叶立轩沉默地看着前方,并不曾言语, 叶天卉望着窗外, 想着刚才分开时的种种。
她可以那么清楚地感觉到顾时璋的不舍, 那是自他眼睛中自他身体的每一个气息流露出的不舍,她清楚地感觉到了。
其实她也是有些不舍,希望和他在一起,希望沉浸于他的温柔,希望永远沉浸在那种甜蜜的感觉中, 太长地久。
这么想着时,却听到叶立轩长长地叹了一声。
叶天卉侧首看过去:“爹地, 你怎么了?”
叶立轩摇头:“没什么。”
叶天卉想起自己被打断的甜蜜, 无奈:“你怎么突然来接我了,太早了吧。”
叶立轩:“……”
他额角抽动了下,之后,无声地看了眼叶天卉。
他终于开口:“怎么, 你还想住他那里?”
住那里?
叶天卉有些犹豫,之后微微拧眉:“那还是不要了。”
她想尝试, 她渴望,她好奇,但她觉得有些事不能随便乱来。
万一两个人真做了夫妻间才做的事,怀孕了怎么办,她可不想要小孩。
叶立轩给她气笑了:“那不是挺好的吗, 住他们家得了!”
叶天卉:“爹地, 你是着急想抱外孙外孙女吗?你想抱,我不想生。”
叶立轩听着, 一时气结,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道:“罢了,罢了,随便你吧。”
这么说着,他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最近要去一趟美国。”
叶天卉:“美国?干嘛?”
叶立轩解释道:“你姑父这次手术很成功,应该要回国休养了,我正好要去美国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到时候看望他,会陪着他们一起回来。”
叶天卉:“就是说我姑父姑母要回来了?”
叶立轩颔首:“是。”
叶天卉:“那敢情好。”
这么好的姑母,她也想尽快见到,当面感谢姑母。
叶立轩:“这次他们回来,应该就常住香江了。”
叶天卉听这话,不知怎么听出几分惆怅的意味。
她好奇打量着叶立轩:“怎么了,我姑母回来香江,你还不高兴?”
她很快想到了:“她和我爷爷有矛盾?”
这么严重吗?
叶立轩略沉吟了下,才道:“反正一直不太和睦,不过这次老爷子七十大寿,她也不至于太让老爷子下不来台,该做的还是会做。”
叶天卉越发好奇:“讲讲嘛,想听。”
叶立轩便笑了下,干脆将车子停在路边,和叶天卉说起来当年。
倒是和叶天卉猜得差不多,果然是和当年姑母夫家的困境有关系,老爷子拒绝了这个女儿的帮助,当时是叶立轩私底下伸出援手。
叶立轩也提起叶漪白夫妇的种种,讲起他们几次分离最后终究有缘得见,成就一对佳偶。
叶天卉听着意外,倒是问了许多,关于两个人的爱情,如何青梅竹马,如何两岸分离,当时又有什么周折,最后终究在一起了。
听了这么半晌,她不免感慨:“这也算是有情人忠诚眷属,这就是爱情吧。”
叶立轩:“算是吧。”
叶天卉好奇:“那你和我妈呢,你们又有什么故事吗?”
叶立轩想了想:“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之后顺理成章有了你,再之后,一念之差,从此生死别离。”
叶天卉便不说话了。
她望着窗外,夜空之下,那是璀璨耀眼的大香江,高楼耸立灯火通明,这是人类发展了千年之后的现代文明,谁曾想,就在这万丈红尘声色犬马中,她听到他那么喊自己一声卉卉。
这时候也会想起那一夜,她艰难地游在怒海之中,当一个浪头打来时她听到的那个声音。
是他吗?
叶立轩握住方向盘:“走,回家了。”
叶天卉却侧首看过去,笑望着叶立轩:“爹地,我突然想做一件事。”
叶立轩听着女儿的声音,觉得有些异样:“嗯?”
叶天卉:“你陪我好不好?”
叶立轩听她那语气,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叶天卉笑看着他,道:“我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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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立轩当然并不愿意让叶天卉喝酒,他也不想陪她喝酒。
然而他拗不过叶天卉。
当他想拒绝叶天卉的时候,叶天卉只需要说一句话“那就给顾时璋打电话,让他来陪我好了”。
这话一出,叶立轩还能怎么办,上刀山下火海也只能认了。
于是,他便陪着女儿来到了这里。
斑驳陆离的老楼挨挨挤挤地立在街道两旁,仿佛要把街道淹没,而就在这么狭窄逼仄的地方,那老楼外墙依然伸展出五花八门的铁架子,铁架子上安放着各式招牌。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有桑拿,有酒吧,有夜总会,各种颜色一起绽放,粤语的靡靡之音自各家流淌出来,形成了嘈杂繁华的背景音。
走在这里,不需要其它,就能想像一些画面。
叶天卉拉着叶立轩研究了好一番,最后走入了一处霓虹闪烁的酒吧。
一进去后,却见里面实在是光怪陆离,劲爆的音乐响着,有人在疯狂地跳迪斯科。
叶天卉叹:“哇!这么有意思!”
大开眼界呢!
叶立轩却是顿时皱眉:“太乱了。”
他是富贵人家蕴养出的翩翩佳公子,自然看不得这些。
然而叶天卉却觉得有趣:“我觉得人活在世,该经历的都得经历,该见识的都得见识,走走走我们进去看看。”
叶立轩压低声音:“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人。”
在他看来,这就是声色犬马,龙蛇混杂。
叶天卉:“爹地,不用担心,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不放过他们。”
叶立轩:“……”
他无奈地看了眼女儿:“行,我们找一处坐下。”
当下叶天卉兴致勃勃地找了一处坐下来,她开始要酒,那些酒名有中文也有繁体,叶天卉哪里懂这些,少不得各样都要了尝尝。
叶天卉在这里要酒,叶立轩已经过去旁边吧台打了一个电话。
他当然不放心,马上给家里保镖打电话,派人过来一趟,毕竟这里鱼龙混杂,怕万一有什么不好,带几个保镖终究放心一些。
等他一个电话打完,回来,却见叶天卉已经喝上了。
一口气喝光,面不改色。
他拧眉:“你——”
叶天卉拿了一个杯子,给叶立轩倒上:“来来来,我们父女干一杯。”
叶立轩:“……我酒量不佳。”
叶天卉:“那你就舍命陪女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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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命陪女儿,叶立轩莫名其妙就这么喝了两杯酒,两杯酒下肚后,他的脑子便开始有些朦胧了。
一时想起刚才的种种,不免悲从中来。
他主动拿起一杯酒来,边喝边叹:“我怎么能想到,顾时璋竟然和我女儿谈恋爱!”
叶天卉也叹:“我也没想到呢,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我怎么和他谈恋爱了呢,他是那种能谈恋爱的人吗?他有心吗?他满脑子都是帝王权谋,都是他的万里河山,他怎么可能是谈恋爱的人呢!”
叶立轩却是满心酸涩:“如果我不来接你,不来接你,他都不舍得放你离开!”
自己的女儿啊,自己含苞待放的女儿,怎么就被一个顾时璋啃!
叶天卉饮下一杯酒,一时也是醉眼朦胧。
她喃喃地道:“爹地,我到底在和谁谈恋爱,你告诉我?”
叶立轩:“还能有谁!”
叶天卉摇头:“可是我觉得,我在同时和两个人谈。”
叶立轩皱眉,他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了:“两个人?”
叶天卉:“一个是顾时璋,另一个是他,一个是表相的他,一个是内里的他。”
就在今晚,她甚至觉得,隔着如今的那个顾时璋,她和那位深藏不露的帝王进行了一段跨越千年的互诉衷肠。
他叫她卉卉,他心里想着的是千年前那个踏马平川的叶天卉。
叶立轩醉意袭来,拉着女儿的手道:“他这个人,最是城府深了,外人眼中的他和实际的他只怕是相差甚远,确实没错!”
叶天卉听着,不免惆怅:“爹地,你说哪个是真正的他?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
从未有一刻,叶天卉可以如此肯定,当自己纵身一跃入深海的时候,那位生在都城的帝王听得这消息,心里也会有惆怅和痛苦。
穷尽千年,他也一定想知道,她临终前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永远不要想了。
哪怕过一千年一万年,他也得不到答案。
有些事,她知道,他也知道。
他知道她知道,但却不会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知道。
这一层窗户纸是永远不会被捅破的。
叶天卉闷闷地灌下一杯酒,之后擦了擦唇,冷笑一声:“他休想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他一旦问了——”
她望着那灯红酒绿,看着那炫目的霓虹灯,她喃喃地道:“水晶马车就会消失,一切甜蜜美好便不复存在,而我,也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叶立轩开始醉言醉语:“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反正天底下好男人很多,爹地帮你再找新的……”
叶天卉不太赞同:“不不不我还是要他,我就要他!”
叶立轩愁苦:“他有什么好的!”
叶天卉听着,却是怔了下。
之后,她用自己已经有些发飘的意识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她终于喃喃地道:“如果他是烈火,那我就当飞蛾,我愿意义无反顾地扑进他的火海中,看到底是他把我烧成灰烬,还是我把他熄灭!”
叶立轩怔怔地看着女儿,醉生梦死间,他也有点糊涂了。
这时候,身边突然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却是眼熟的,赫然正是叶家的保镖阿辉。
那阿辉过来,恭敬地站在一旁:“先生。”
然而,叶立轩看到这阿辉,却是皱眉。
之后,他仿佛陡然反应过来,对着阿辉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阿辉:???
叶立轩抬手去推阿辉:“我不认识你,你走开!”
叶天卉也是惊讶:“爹地,是你把人家叫——”
她这话刚说完,叶立轩已经一把将叶天卉拽起来:“我们赶紧跑吧,得赶紧跑!走,我一起跑!”
说完拽着她就跑。
叶天卉原本也是有些酒意,但她酒量好,此时脑子完全清醒了。
她看着那目瞪口呆的几个保镖,一时也是没办法,只好冲人家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先回吧。”
等跑出酒吧,却恰好又遇到警察,原来这一代是灯红酒绿之地,素来乌烟瘴气,那些警察时不时要在这里走动。
叶立轩见到警察,却是又拽着叶天卉掉头就跑。
叶天卉:“我们在跑什么!”
叶立轩赶紧道:“不能让他们发现!”
叶天卉:“为什么,我们又没做贼!”
叶立轩:“被他们知道,会被拍照,会被记者发现,上报!”
叶天卉:“可刚才那是我们自家保镖,你又是跑什么!”
叶立轩:“你爷爷会知道!”
叶天卉:“……”
很有道理,但仿佛哪里有些怪。
叶立轩:“快跑快跑!”
叶天卉:“好!”
不管了,反正听爹的吧!
父女二人当下互相拉扯着就往前跑,谁知道跑着跑着,突然——
叶立轩脚底一软,直接栽那里了!
叶天卉赶紧扶着:“爹地,爹地,你怎么了?”
然而叶立轩却像烂泥一样,醉眼朦胧,嘴里喃喃地道:“别让你爷爷看到,我们赶紧跑……”
跑?这跑什么跑?
叶天卉使劲摇叶立轩:“爹地,你醒醒吧!”
她没奈何,只好将叶立轩半拖着,拖到了一旁的公共躺椅上,扶着他坐下来,轻轻拍打他的脸,又按他头顶百会穴:“爹地,咱们得回家了,你赶紧醒!”
可是……
一个醉酒的人,仿佛确实醒不来了。
叶天卉一时也是无言以对,才两杯酒就这样了?
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没用的爹?
才两杯酒而已!
她无奈,围着这醉酒的爹打转一番,又给他揉捏按摩穴位,结果根本是无济于事。
她长叹一声:“报应,这就是报应,我好好的干嘛带你来喝酒?我找谁不行非找你!”
就算不想找顾时璋,也可以找别人嘛,全天下这么多男女,还找不到一个酒搭子!
就算万一那酒搭子醉了,她给他一巴掌,或者一盆冷水泼下去,那不就醒了?
可这是爹,她不能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叶天卉一时无计可施,而刚才那阿辉又不见人影,眼看着这边还时不时有警察来往,用怀疑的眼神看过来。
她没奈何,一咬牙,只好背起来叶立轩。
“摊上你这种爹,我认了还不行吗?”
“你也就是命好,生来的大少爷,不然早不知道被折磨了八百遭了!”
“你还特意来接我?你是来接我还是给我找麻烦?”
“这么一说最命苦的是我娘,我那亲娘,可怜的亲娘,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没用的男人!”
叶天卉吭哧吭哧背着叶立轩,那叶立轩身形挺拔修长,很有些分量,也幸好她力气还算大,才能勉强背得动。
不过任凭如此,难免有一肚子牢骚,便好一番叨叨。
这么叨叨着,那叶立轩还醉言醉语的。
叶天卉侧耳仔细听,却根本听不到什么,只闻到酒气袭人。
啊呸,这都什么爹!
*************
叶天卉吭哧吭哧背着叶立轩,找到一辆计程车,总算是回到叶家,在抵达大门时,自然被保镖拦下。
若是以往,她也就罢了,不过如今叶立轩醉酒,她自然不想让叶立轩下车。
既然这爹不愿意让人知道,觉得丢人现眼,她也只好帮他隐瞒。
当下,她放下车窗玻璃,透过那窗子,凉凉地看着窗外:“阿辉没和你们提吗?”
保镖一愣:“不曾提。”
叶天卉笑了笑,淡声吩咐道:“放行。”
保镖只觉得叶天卉这两个字,很轻,却有千钧之力道,带着沉沉的威严压下来,竟让人不敢违抗。
一时那保镖微低首,恭敬地道:“是。”
叶天卉略颔首,才道:“你父亲的病如何了?”
那保镖惊讶,陡然看过来。
透过落下的车窗玻璃,他看到叶天卉依然平淡无波的眼神。
他有些懵,不过还是道:“做过手术,已经在恢复期了。”
叶天卉:“恭喜,祝他老人家安好。”
保镖一时受宠若惊,一个劲点头:“谢谢,谢谢大小姐。”
一时计程车缓缓驶入,旁边保镖已经凑过来:“阿强,大小姐怎么知道你阿爹的事?”
阿强茫然:“我也不知道呢。”
旁边一个道:“她这样的大小姐,竟然关注我们的事呢!”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觉得,挺受宠若惊的。
另一个却是提起如今叶天卉在马务公司的种种,大家都是贴着跟着的,自然比一般人知道的多,最后大家终于得出结论:这位千金大小姐别看才从大陆回来,可绝对不是一般人物,凡事定是要小心,万万不能得罪。
而叶天卉知道那阿强的种种,倒是也没什么。
她从来到叶家后,便把那些保镖护卫的名单都过了一遍,谁家什么情况,哪个和叶立轸走得近,她都门儿清。
至于今天叶立轩叫的那阿辉,平日里还算老实,叶立轩对他有过帮衬,是以对叶立轩还算忠诚。
她一时半刻自然也用不上这些保镖,和叶立轸的种种争端还没走到那一步,不过如有一日真到了那个地步,这些人也不是不能用,是以她如今也是用了心思的。
她让计程车停在自家小楼下后,便打发那计程车离开,一时自有保镖跟随着陪那计程车出去了叶园。
叶天卉自己则是没让保镖接近,自己背着叶立轩进去家中上楼。
其实这些保镖估计大致猜到了,但是猜到是一回事,实打实地背着叶立轩看到他烂醉如泥的狼狈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了维持这老爹的形象,她只能受累继续背他了。
好在背了这一路,她已经习惯了,酒醒得差不多,甚至觉得更有精神了。
她这么背着上台阶,台阶并不好走,叶立轩又烂醉的样子,连搂着她肩膀都不懂,她只能用手托着他后面,也是费力。
谁知道这时候,恰好看到叶文茵下楼,走了一个照面。
叶文茵看到叶天卉背着叶立轩的情景,一时也是惊讶,显然没法理解。
毕竟那叶立轩生得颀长,虽不是什么强壮型,但到底是一个男人,身高摆在那里,怎么也得是有些骨架的,而叶天卉身形虽然柔韧,但却纤细,男女体型还是有些差距。
如今那体型长大的男人就这么罩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倒是仿佛那女孩子背了一座山般,就那么吭哧吭哧一步步上台阶,画面实在是很不协调。
关键,她怎么能背得动??
叶天卉正辛苦往上爬,突然看到叶文茵,看着她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却是理都不理她的。
叶文茵却皱眉道:“这是怎么了?爹地怎么了?”
叶天卉冷笑一声:“身为女儿,你看到你的爹地烂醉如泥,你就不能赶紧弄点醒酒汤吗?或者扶着点啊,你在这里问,有什么好问的?”
叶文茵拧眉:“喝酒?爹地怎么可能喝酒,他不喝酒,都是你干的吧?”
她看着叶天卉,新仇旧恨一起来:“你都做了什么?你暗地里都在安排什么?”
叶天卉:“喝酒怎么了,你是不是现在就要赶紧去找叶立轸,去给叶立轸通风报信?屁大点事,嚷嚷什么!”
叶文茵冷笑:“那你呢,你还真把那个女人给带回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找上我?你让人跟踪我?”
叶天卉本来背着叶立轩已经不容易了,现在听这个人瞎叨叨,一时也是懒得搭理。
她直接道:“好狗不挡道,别在这里瞎掰掰,赶紧给我让开。”
叶文茵:“你故意的,故意让她破坏我的生活!”
叶天卉本来喝了酒,未必醉,但脑子肯定不像平时那么冷静,如今背着一个沉重的叶立轩爬楼梯已经够她受的了,结果台阶上面还立着一个叶文茵挡路。
偏偏这时候,叶立轩还难受地动了下,于是他那沉重的身体就要往下滑。
叶天卉便不耐烦了,直接一抬手,道:“滚开,去你大爷的吧!”
叶文茵原本站在那里挡着的,就这么冷不丁地被一推,直接推到了一旁,重重地撞在了一旁大理石护栏上。
叶文茵发出一声低低的惨叫:“你——”
叶天卉根本没搭理,背着叶立轩径自上楼。
这时候阿蓉也匆忙赶过来了,她见到靠在栏杆上的叶文茵,大惊:“这话,这是怎么了?”
叶文茵眼泪都出来了,她哭着说:“她打我。”
阿蓉:“那,那我叫医生——”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到叶天卉命令道:“阿蓉,过来。”
阿蓉倏然一惊,忙匆忙扶起叶文茵,之后赶紧跑过去叶天卉那里。
她是老实人,知道这家里叶天卉不好惹,不敢得罪叶天卉。
阿蓉跑过去,恰好见叶天卉正背着叶立轩进屋,她更是吓了一跳,忙帮着扶了叶立轩上床。
把叶立轩放在床上后,帮他脱了鞋,又把他的外套脱下来。
显然醉酒中的叶立轩也是难受的,他紧紧皱着眉头挣扎着,好像陷入了梦中,时不时难受地伸腿。
叶天卉见此,皱眉,略犹豫了下。
本来想帮他把其它衣服也脱下来,不过想想好像也不太合适,这阿蓉四十岁左右,让人家帮年龄相仿的顾时璋人脱衣服仿佛也不合适,只好让这爹自己凑合下了。
当下把被子给他盖好,又对阿蓉道:“你去熬一些醒酒汤。”
阿蓉连连点头。
叶天卉:“这事不要往外说,不然闹腾起来,最后倒霉的还是你们,我们这里已经换过一个佣人了,你该知道。”
阿蓉自然没得说:“我明白,我明白,我从来不对外面说什么的。”
叶天卉很满意:“好,麻烦你,你去忙吧。”
一时阿蓉赶紧出去,却见叶文茵脸色惨白,冷冷地站在那里。
她吓了一跳,忙问要不要大夫,叶文茵却摇头。
她觉得莫名,赶紧过去煲汤了。
房间内,叶天卉就要出去,谁知道这时,叶立轩突然睁开了眼。
叶天卉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爹地你醒了啊?”
叶立轩定定地望着叶天卉,之后,突然,他抓住了叶天卉的胳膊,特别用力。
叶天卉惊讶:“干嘛?”
叶立轩眼睛泛红,他定定地看着叶天卉,用一种悲壮的语气道:“天卉,你不要理会她,你才是我的女儿,她不是。如果她欺负你,我一定帮你一起打她!”
说完,他还作势攥起了拳头。
叶天卉疑惑:“爹,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立轩:“真的,我发誓!”
叶天卉便问:“3+4等于几?”
叶立轩微微拧眉,陷入了困惑:“3+4等于几呢?”
叶天卉:“3+4等于二,对吧?”
叶立轩便点头:“是,3+4等于二,对对对,我的女儿真聪明!”
叶天卉抬起手来,把叶立轩摁在那里,之后,强迫他的脑袋躺在枕头上。
叶立轩懵懵的,红着眼睛躺在那里看着她。
叶天卉轻叹了一声,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命令道:“闭上眼睛,睡吧。”
叶立轩静默地看了她一会,便闭上了眼睛,就此睡去。
叶天卉站起身,一时只觉得自己诸般不易。
她轻叹了一声:“摊上这么一个3+4等于2的爹,我还能怎么着,只能认了!”
一时她走出去,却见楼下来人了。
二太太带着几个女佣,并叶立轸女儿,以及其他几个儿媳妇,全都到了。
那二太太皱着眉头,威严地看着叶天卉,而一旁的叶文茵则是红着眼圈站在二太太旁,垂了眉眼,显然委屈巴巴的样子。
那二太太看着叶天卉走下楼,面无表情地道:“说说吧,这是怎么了?”
她鄙薄地道:“喝酒,打人,闹事,这是反了天了?”
叶天卉把叶立轩放下后,不用背着这么沉一个人,也觉得轻松了。
此时看着这满屋子的人,自是斗志满满。
她轻笑了声:“二太太,天已经不早了,你还没睡?”
二太太好笑:“你们闹腾成这样,我怎么睡?”
叶天卉缓缓走下楼梯,走到二太太跟前:“我想知道,我们叶家这么没规矩吗,这会儿,你老人家年纪大了,早该歇下了,是哪个不长眼的跑过去嚷嚷,倒是把你给薅起来了。”
她有些无奈地道:“二太太,你看,你眼睛上还有眼屎,这明显是睡到半截脸都没洗吧?”
她这话一出,二太太脸色就格外难看起来。
她冷冷地盯着叶天卉:“天卉,你才来香江,大户人家的规矩可能还不太懂,许多事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教你的——”
她指着一旁的叶文茵,道:“你刚才打了文茵?是不是?”
叶天卉淡看了一眼叶文茵:“好像是吧。”
好像是?
旁边叶文茵听着,顿时咬唇,抬起手来,轻捂了下脸,面上很有些瑟缩的样子。
众人看到她这样子,一时不免同情,这显然是受了大委屈。
二太太见此,深吸口气:“你从内地来的,从小没受过教养,我原本也不指望什么,结果你可倒好,竟然动手打人?”
旁边叶文萼突然道:“我怎么闻着酒味?”
这叶文萼素来是和叶文茵要好的,显然是帮着叶文茵说话。
二太太越发皱眉:“你爹地还喝酒了?你也喝酒了?”
叶天卉点头,承认:“对,是喝酒了。”
二太太好笑:“喝酒?你们父女两个竟然在外面喝酒,喝一个烂醉如泥?这样像什么话,让人看到,还不知道闹什么笑话!”
叶文茵见此,捂着那磕伤,心里谋算着。
二太太治家一向严厉,只不过叶天卉初来乍到,还不曾管她而已,如今抓住这个把柄,自是要从严处罚,怎么也要给叶天卉一个颜色。
借着这次她犯了错,先把叶天卉的气势打压下,之后再让叶立轸想办法把那冯素琴处理了,才是正道。
其实二太太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早就有意敲打叶天卉,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至少在叶家内部,叶天卉她必须遵循叶家妇道人家的规矩,必须明白身为一个千金小姐,什么是她该做的,什么是她不该做的。
二太太这么想着,无奈地道:“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叶家千金就是这德性,在外面酗酒生事,回家打骂姐妹,真是反了天了!”
叶天卉轻笑了下。
如果是平时,她就懒得和二太太计较了,毕竟犯不着。
她的梦想是星辰大海,她的对手是孟逸年周畹兰柯志明,而不是这什么二太太叶文茵。
不过现在她喝了一点酒。
她喝了一点酒,结果这些人非要招惹她?
于是她笑了笑,道:“二奶奶,瞧你说什么呢,你一天到晚待在家里,自然不懂外面的事,生意场上的,赛马场上的,你当然不懂。不懂的话,那就闭嘴,别在这里指指点点,不然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叶家的老人到底年纪大了,只能给晚辈拖后腿惹是生非。”
她这话一出,旁边几个晚辈脸色都骤然变了。
她,她果然是醉了,竟然这么和二奶奶说话??
那二太太更是脸色铁青:“你喝了酒,打了姐妹,结果你不知悔改,反倒这么说?我,我管不了你,让你爷爷来管你吧。”
说完,她气得起身,抬腿就走。
一旁众人面面相觑之下,全都讪讪的,最后也都离开了。
于是偌大客厅里,只剩下了叶文茵和叶天卉。
那阿蓉原本站在一旁,见此情景,赶紧躲到厨房去了。
叶文茵终于放开了捂着的脸,嘲讽地看着叶天卉:“你确实胆子够大,现在爷爷确实也向着你,但是你以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爷爷就会容你了吗?”
叶天卉:“让我猜猜吧,你想有人替你主持公道,你想把爹地喝酒的事传出去,想让老爷子痛斥爹地,把别人踩下去,就能显着你了,是吧?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要当一条狗,冲着你的主人摇尾巴献媚。你投靠二太太,以为她就能帮你什么了吗?”
就喝点酒而已,这群人闹得仿佛她把天给捅了!
她冷笑一声:“我等着,等着明天你撺掇你二奶奶帮你告状。”
事到如今,以为老爷子会帮他们,做梦呢!
老爷子这人早成精了,千年的狐狸,见风使舵天下第一!
第85章
闹腾了这么一场, 叶天卉抬起手,揉了揉额。
她也喝了不少酒,说没影响是假的。
只是如今那爹正在房中呼呼大睡, 她只好硬撑着过去厨房看看。
阿蓉正小心翼翼熬汤, 今天先是惊动了二太太那边, 之后是两姐妹对吵,一切太过精彩,那不是她能置喙的,只能装傻。
低头做事两耳不闻,这才能保住这份工。
叶天卉其实对于阿蓉也还算满意, 是个规矩老实人,不多事。
当下便道:“你安分干着, 等回头我会和先生提, 让他给你涨工钱,涨百分之十。”
阿蓉听着,惊喜不已,不敢置信, 忙一再感谢。
叶天卉吩咐道:“等熬好汤,你上去看看, 关注着先生动静,如果他醒了难受,那就给他喝热,如果不醒,那就让他好好睡。”
阿蓉自然答应着, 一时又道:“对了, 小姐,刚才你房间中的电话一直在响, 但我不方便接,就没帮你接。”
这是叶天卉的嘱咐,她不喜欢别人帮她接电话,那阿蓉一直规矩,并不敢擅作主张。
叶天卉听着便明白,必然是顾时璋。
自己从顾时璋那里离开,他估计是算计着自己到家的时间,好给自己打电话,自己一直不接,他难免担心。
一时想起刚才分别时他的依依惜别,以及自己心里那萦绕的喜悦,竟觉恍惚。
她刚才醉酒一场,难免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翻腾了一遍。
别人醉时糊涂,她却是醉时最清醒,也最知道自己的心思。
她当下便回房去,直接拿起电话拨给了顾时璋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这种接电话的速度,让叶天卉感觉到了一丝甜蜜。
他必定是等在电话机旁,等着自己给他回电话,等着自己的消息。
被人珍视被人等待的感觉,总是让人喜欢,特别是在折腾了一晚上后。
顾时璋声音很低:“到底怎么了?是刚回到家吗?”
叶天卉:“嗯,从你家里离开之后,挺热闹的,折腾了半天,现在我刚进房间,正打算去洗个澡。”
顾时璋顿了顿:“喝酒了?”
叶天卉有些意外:“这你都知道?”
她自认为她的声音平稳,绝对不会让人听出任何异常。
顾时璋轻哼一声:“你能瞒得过我吗?”
叶天卉便笑道:“离开你家之后,我和爹地去喝酒了,喝完酒回到家,家里又闹腾了好一番。”
顾时璋:“你们去喝酒?”
叶天卉:“也没什么,只是心情不错,想喝。”
顾时璋:“哦?”
叶天卉想了想,道:“我喝了后,更想通了一些事。”
顾时璋:“想通了什么?”
叶天卉:“我很喜欢,喜欢你叫我卉卉,喜欢你。”
她垂下眼睛,低声道:“喜欢你吻我,喜欢你抱着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电话那头便沉默了下来,只有他的呼吸声一下下地透过电磁线传入叶天卉的耳中,轻轻敲打着她的耳膜
这声音传到了她的心里,让她再次想起千年之前那个晚上。
曾经的她并不懂这个男人,但是现在,她仿佛有了破译这个男人的密码本。
她也终于读懂了他未曾说出的话。
良久,顾时璋的声音终于传来:“这是喝了点酒,就开始发酒疯,我可以认为,酒后吐真言吗?”
叶天卉便轻笑:“给你说个正经的。”
顾时璋:“嗯?”
叶天卉:“我们家好像有点小麻烦,明天如果有人给你打电话,问起你来,你就说是的是的,反正问什么,你就说是的是的。”
顾时璋:“你这是惹了什么麻烦?”
显然是要拿他当挡箭牌。
叶天卉:“无非就那点麻烦事,我都懒得解释,反正你就说是的是的,就行了。”
顾时璋:“……好的,我记住了,是的是的。”
这么说着,他提起来:“我可能得离开了。”
叶天卉心里一顿:“离开?什么离开?你?”
顾时璋:“要去一趟英国,估计得过一段才能回来。”
叶天卉:“……”
去英国而已,
走就走吧!
顾时璋:“马上比赛就开始了,如果可以,开锣日时候我会回来陪你。”
叶天卉干脆地道:“不必,你不用回来。”
顾时璋:“嗯?”
叶天卉笑了笑:“你在英国也可以给我打电话鼓励我,我又不用上马,你陪着我干嘛?”
顾时璋:“小没良心的。”
叶天卉越发笑道:“你就喜欢我这种小没良心的,是不是?”
顾时璋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笑了:“你倒是吃定我了。”
叶天卉:“我才不管那么多呢,你去英国的话,回来给我带礼物!”
顾时璋笑道:“我也不是马上离开,估计走之前还能帮你再驯几次马。”
叶天卉:“嗯嗯,好!”
挂了顾时璋的电话后,叶天卉又打了两个电话,一番安排,这才睡去了。
**************
当天叶天卉睡得很是安稳,一夜黑甜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候,阿蓉小心翼翼第提起,老爷请她吃过早餐过去正厅。
叶天卉微点头,吃过早饭后,上楼打了一个电话,又喊了叶立轩。
叶立轩宿醉,显然有些头疼,疑惑地看着叶天卉。
叶天卉:“你喝醉了酒,惹了麻烦。”
叶立轩蹙眉:“我喝醉了?我惹事了?我惹什么事了?”
叶天卉:“你现在不知道是吧?”
叶立轩:“?”
叶天卉:“不知道没关系,你现在跟我过去正厅,到时候你就听我的,我说什么你点头就是了,如果别人问你,你就摇头,你就头疼。”
叶立轩拧眉,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好。”
是她非拽着他喝酒,才闹成这样,现在她又这么说。
看上去事到如今他不需要有什么想法,只需要听话就是了。
对此,叶天卉很满意:“爹地,走吧!”
当下下父女两人一起过去主厅,到了正厅,却见简直是三堂会审的架势,能来的都来了。
大家脸上表情各异,颇为精彩,显然是要看他们父女笑话的。
这一家子啊……没一个好心眼的。
老爷子面无表情:“天卉,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叶天卉:“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她仿佛很是茫然地道:“大早上的,怎么大家都在,出什么大事了?”
众人见此,微怔,她倒是装得好生无辜的样子!
老爷子蹙眉,看了眼二太太。
二太太也没想到叶天卉竟然装傻,叹了一声,到底是道:“老爷子,其实自从天卉过来家里之后,我也是想多教导她,想着带她去见一见香江名流的夫人和小姐,再过两年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是现在,她竟然跟着立轩出去喝酒……这,这传出去,像是什么,千金小姐的名声都被她败坏了!”
二太太说到这里,顿了下,无奈地看着叶文茵:“况且,你看,文茵竟然被打成这样了……”
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看向叶文茵,却见她额头那里已经有了淤青,嘴角也泛着红肿,显然被打得不轻……
叶天卉看过去,昨晚上她分明只是磕碰了下,怎么如今额头嘴角都是红肿。
她昨晚嘴角那里可没任何痕迹。
这敢情还自己给自己弄出伤来?
而那叶文茵微低下头,神情憔悴而无奈:“其实这也没什么,怪我自己不好,天卉打我……也不是故意的吧。”
她这话说得委屈求全,很是识大体。
众人一听,多少也有些同情,毕竟叶文茵不是家里的亲生女儿,很明显叶立轩是向着叶天卉的,这叶文茵在家里也不容易。
大家到底是从小和叶文茵一起长大的,多少添了几分同情。
叶立轩看着这样的叶文茵,也是意外,没想到竟然还有打架这种事?他确实是一概不知。
他看向叶天卉,眉眼间带着疑惑。
这时候,二太太却叹了声:“咱们这种大户人家,终归要有规矩的,无论如何,打骂姐妹这种事情也是不应该的,老爷子,你说呢?”
老爷子皱眉不言语。
旁边的叶立轸见此,却是故意道:“父亲,我看这件事情就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吧,文茵性子一向宽容,受些委屈也就认了,文茵,是不是?”
叶文茵微低下头:“爷爷,二伯说的是,你别因为这个生天卉的气,我,我其实并不在意。”
她微咬唇,眸底泛起湿润,不过到底强撑着道:“这几天我不要出门,免得让人知道,毕竟天卉打了我,传出去对天卉的名声也不好。”
叶天卉看着这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不着急,反正听他们掰扯吧。
老爷子睿智的目光扫过,他自然知道大家说这话的心思,他确实是向着叶天卉的,不过叶天卉太过分,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于是他到底是道:“天卉,我们一件件说,昨天你真去喝酒了?”
叶天卉:“是。”
旁边叶立轩道:“父亲,喝酒这个,是我陪着去的。”
他这么说,自然是要帮叶天卉挡,不过叶天卉却已经道:“是爹地陪我去的,陪我一起感谢顾家小叔。”
顾家小叔?
众人全都看过去。
叶老爷子:“顾家小叔?”
叶天卉道:“对,就是顾时璋,顾家小叔。”
叶老爷子顿时眯起眸子,他扫了一眼叶天卉:“到底怎么回事?”
叶天卉道:“自从上次顾家小叔过来我们家后,我知道他擅长驯马,便有意请教,昨天在驯马场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我就让爹地请教了顾小叔,结果顾小叔很是热情,特意过去驯马场帮忙,所以昨晚,爹地就请顾小叔一起吃饭,我自然作陪,席间他们一时兴起,便喝了几杯,结果——”
她有些无奈:“不过顾小叔和爹地认识多年,如今多喝几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吧?”
叶立轸一听,不免好笑,这不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吗?
昨晚分明是这父女跑出去酒吧鬼混,如今倒是推说给别人?
他挑眉,打量着叶天卉:“是吗,昨晚时璋和你们一起喝酒?”
叶天卉:“怎么,二伯不信?难道我还会骗二伯不成?”
她好笑,望向老爷子:“爷爷,实在不行,那就现在给顾小叔打电话,看看他怎么说?”
叶立轸见她如此笃定,一时也是疑惑。
叶天卉当即又道:“爹地也是为了我,才出去和人吃饭喝酒,本是世交之家,这有什么问题吗?爹地一把年纪眼看四十岁的人了,就算和朋友一起聚会,贪一杯酒怎么了,结果倒是有人立即通风报信,带了一帮子人过来围观,仿佛做了天大的恶事?这就是大家的规矩,让一群晚辈去看一个长辈的醉态吗?”
她嘲讽:“我倒是不明白了,我们叶家堂堂大户,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她这么说,那二太太心便微沉。
叶老爷子却是觉得有道理,他望向二太太:“昨晚天色已经不早了,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二太太便忙赔笑一声:“既是和时璋喝酒,那我自然说不得什么,只是好一番醉态回来,怕让人看笑话,我才过去问问。”
叶天卉:“二奶奶,我知道,你只是关心而已,但我好奇,昨晚我和爹地回来时候,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也没敢惊动旁人,车子是直接开到家门前,大晚上的,你是怎么知道爹地喝醉酒的,是谁人告诉你的?”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却是凉凉地道:“我想知道,是什么人,就这么盯着我爹地,他喝口酒都要煽风点火,跑过去把一个六十岁老太太揪起来?这人是什么居心?是想把家里少爷喝酒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想把老太太气死吗?”
叶老爷子皱眉。
被提到的“老太太”神情便格外难看。
叶天卉望向叶老爷子:“爷爷,咱们家这都什么规矩,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这家里都是怎么管的,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回家不能睡个舒服觉,反倒是这个嚷嚷那个吵吵,你盯着我盯着你,冷不丁还有一个告状的,这都什么乱糟糟的?”
她这话说得直白,二太太脸色骤变,她马上问道:“天卉,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天卉:“我能什么意思,我就是说句真话,二奶奶,红楼梦你看过吗?人家红楼梦说得清清楚楚了,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众人听此言,全都不敢说什么了,这火气明摆着是冲着二太太去的。
很明显,二太太大家不敢得罪,但叶天卉也不是那好惹的,赶紧躲着装傻就是了。
而二太太也感到不对,忙对老爷子道:“老爷子,昨晚上我——”
老爷子却直接抬起手:“不必说了!”
他沉着脸,道:“天卉说的是,我们叶家子孙旺盛,支脉繁多,但我也希望你们能和和睦睦,在外面再辛苦,回到家里都消停一些,若是天天勾心斗角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立轩也老大不小了,他就算在学校做学问的,场合上遇到酒局,便是喝几杯酒又怎么了?至于天卉——”
他继续道:“天卉虽是女儿家,但在外面管着赛马事务,遇到一些应酬也是难免的,二太太,你又何必以你的妇人之见束缚了她?”
二太太一时哑口无言,她只是管教管教叶天卉,怎么如今竟成了“妇人之见”,以前老爷子没说不行吧?
但她再是委屈,自是也不敢说什么。
很明显,叶天卉是个能说会道的,她几句话就把老爷子给带歪了。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就是偏向,老爷子明显在偏向叶天卉!
叶老爷子见此,也就道:“家里头这些保姆保安佣人,还是要从小管理的,这样吧,这两天清查一番,就让家里几个年轻人来查,该管的管,该辞的辞,那些嚼舌根子的,统统不要了,免得在这里败坏家风!”
年轻人?
大家全都看过去,这是要架空二太太了?
二太太脸色也越发难看,讪讪地道:“那老爷子的意思?”
叶老爷子却看向叶立轸:“立轸,你来挑几个人吧,让年轻人去整治,把家里下人都清查了。”
叶立轸顿时觉得不对劲。
他看看叶老爷子,看看二太太,试探着道:“那就让天卉,文慵,文敬几个来查吧?”
叶老爷子:“让他们几个?合适吗?”
二太太听着,好笑至极,叶老爷子分明是要给叶天卉放权,但他自己不说,故意让叶立轸提议罢了,叶立轸提议了,他又故意装傻!
叶立轸忙道:“应该可以吧,或者老爷子觉得还有其他人选?”
叶老爷子:“你既这么说,听你的便是了。”
于是当即订下,几个年轻人把叶家上下佣人清查一遍。
叶文慵微蹙眉,看了眼叶天卉。
其实家里的佣人仆人,显然都是被自己祖母和父亲把控着,如今插进了叶天卉,叶天卉自然也要掌握部分用人的权柄。
她一掺和起来,那当然会安置她自己的眼线,等于她在叶家的根基越发深了……
一旁叶文茵见此,她是万没想到,叶立轩和叶天卉跑出去喝酒,堂而皇之喝个烂醉如泥,结果规矩严格的叶老爷子竟然这么轻松放下?而且叶天卉还趁机掌权了?二太太都被下了面子?
她微蹙眉,想起那冯素琴,如果冯素琴一来,她岂不是更要被挤兑?那样的话,她在家里根本就是无立锥之地了……
她当下咬唇,轻轻动了动。
其实她发出的动静很小,不过正厅中太过安静,二太太瞬间注意到了。
二太太看了她一眼,道:“老爷子,你说的我认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拿那些规矩管着天卉,是我没见识……”
她自嘲地笑了笑,却是道:“那文茵挨打的事呢?不错,文茵不是我们家亲生女儿,但她怎么也是挂在我们家的小姐,什么时候,我们家可以随便打人了?”
她深吸口气,眼睛便逐渐变得湿润起来:“如果我们家以后可以随便这么闹腾,那我没话说,我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我老了,不中用了,那我就干脆不要管家好了!”
她明显是赌气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到最后甚至尖利到有些歇斯底里。
叶老爷子叹了声:“你说你,当长辈的,倒是也不必闹气,天卉有错,该罚的还是得罚。”
一时便问起来:“天卉,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全都看过去,心里自然明白,二太太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老爷子显然是要拿捏一番,好歹给二太太找补回来一些面子。
叶天卉自然知道老爷子意思,这是要各打五十大板,轮到自己被打板子了。
她当即道:“老爷子,昨晚我带着爹地回来,本来爹地醉了已经很难受了,结果文茵非拦在我面前,要和我理论要紧事,我们起了一些争执,当时我要回房,她非拦着我,我一急之下就推了她,这确实是我的不对。”
叶老爷子皱眉:“你们因为什么起了口角?”
旁边叶文茵见此,知道叶天卉要转移话题,忙道:“只是无关紧要小事。”
叶天卉淡看了叶文茵一眼:“无关紧要小事?小事的话,怎么闹到这个地步?”
叶文茵听着,顿时忐忑起来,她求助地看向叶立轸。
叶立轸也是皱眉,待要说话,谁知道叶天卉已经道:“爷爷,其实我们争执的事情很简单,是关系到一个人,那个人就在我们大——”
叶文茵陡然打断叶天卉的话:“你打就打了我,何必攀扯其他的?你何必非要逼我?”
她眼中含泪:“我知道你各方面都优秀,我比不过,挨了打,我也不说什么就是了!”
说完,她起身捂着脸就哭起来。
叶立轸忙给一旁自己女儿叶文萼使眼色,那叶文萼顿时意会,忙上前哄着叶文茵,又劝着道:“难受的话,我先陪你回房休息?”
叶天卉看着这叶文茵闹腾,却是不为所动:“爷爷,反正这人已经在咱们大门口了,见不见的,看她自己吧。”
叶文茵听着这话,自是气得发抖。
一则气那叶天卉要把自己逼到死路,二则气那叶立轸竟如此无用!
叶老爷子皱眉:“谁,是谁在门外?”
叶天卉笑看向叶文茵和叶立轸:“我就怕文茵不想见到对方,可以让她进来吗?”
叶老爷子听这话,目光如电,顿时望向叶文茵。
叶文茵脸都白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天卉:“既如此,爷爷,那就请她进来吧?”
众人听着,自是诧异,完全不知道叶天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老爷子颔首,示意一旁管家,管家自去办了。
一时正厅里安静下来,叶文茵皱着眉头,明显惶恐不安起来。
叶天卉却是随口和叶老爷子说起昨天马场的种种,又提起顾时璋要帮着自己训练马匹,叶老爷子听着自然高兴。
叶文茵乍听到顾时璋的名字,当然是诧异,没想到叶天卉竟然巴结上了顾时璋!
不过很快她的心思便回到冯素琴身上,她想到那冯素琴,便浑身不舒服。
此时的她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候,那管家已经回来了,却是领着一个人进来客厅。
大家不免好奇,全都抻着脖子看过去,却见那是一个穿着粗糙的女人,看上去四十五六岁,短发油乎乎地贴着脑门,鬓边又有些泛白,整个人看着狼狈又落拓。
那女人显然和叶家这种富丽堂皇的场合完全格格不入,她有些拘束地走在大堂中,带着困惑的眼神看向众人。
她的视线很快落在了叶天卉身上,这毕竟是人群中她最熟悉的一个人。
她看到叶天卉的时候,惊讶:“天卉,是,是你?”
她其实有些不敢认了。
此时的叶天卉,衣着时髦,气质出挑,坐在那里,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是自己完全不敢想的陌生模样。
这样的叶天卉甚至让她想起昔日的那三少奶奶!
冯素琴颤抖着唇,一直不敢说话。
这时候,也叶老爷子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们家门前?”
冯素琴听这话,身形陡然一顿,这才颤巍巍看过去。
她打量着叶老爷子,看了半晌,终于认出来了。
她猛地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老爷子跟前:“老爷子,你可要给我做主呀,老爷,我求求你了,你得给我做主啊!”
她一口京腔,于叶老爷子自然熟悉得很。
当下叶老爷子也是惊讶,仔细辨认一番,才道:“你,你是当初——”
周围也有其它人陆续认出来了,当年冯素琴是叶立轩妻子身边的丫鬟,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是形容不曾大变,大家多少认识的。
叶老爷子诧异拧眉:“怎么竟是你?”
叶文茵见此,瞬间慌得失去了分寸。
她知道这是可怕的一件事,但是她看着这个冯素琴,想到这个人是她的亲生母亲,结果自己这亲生母亲竟然跪在老爷子面前,一口一个老爷,那俨然就是旧社会奴仆的样子!
这真是生生把她可能的身份往下拉!
她急得不行了,下意识道:“爷爷,这个人,这个人是一个疯子,昨天我就遇到了,她是个疯子,她是被人指使——”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她。
这个时候,人们才骤然想起来,这个女人,就是叶文茵的亲生母亲!
二太太紧皱眉头,看看叶文茵,再看看冯素琴,竟确实有几分像,那脸盘,那眉眼,实在是像极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不曾出声的叶立轩突然站起来,道:“冯素琴,是你。”
他一步上前,直接揪住了冯素琴的领子:“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冯素琴突然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厅堂,本身吓得胆子都要飞了,突然间,先是见到了昔日那威严的老爷,又看到了三少爷叶立轩,自是惊愕不已,一时也是浑身颤抖。
她跪在那里哭着道:“少爷,少爷,原来是你,我可算遇到你了!我,我这次过来香江,就是要把事情给你交待个清楚啊!”
叶立轩紧紧揪着她领子:“告诉我,三少奶奶到底怎么没的?为什么我的女儿会被人偷梁换柱,这都是你干的是不是!?”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愤怒。
这和往日那个疏淡冷静的叶立轩已经完全不同,周围人看着这情景,一时都屏住呼吸。
叶天卉从旁看着这一切,却是没有任何愤怒。
兴师问罪有个屁用,反正死了的人不能复活,被换掉的孩子成长的十八年不能被弥补。
就算这个人承认了又如何?
事到如今,以她的能力,直接把她劈死在那儿还不是抬抬手的事,但是直接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是以她反而出口劝道:“爹地,你不要着急嘛,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就是了,你放开她,让她把话说完。”
叶老爷子见此也道:“立轩,你冷静下。”
叶立轩痛苦地闭上眼睛,收回了颤抖的手。
之后他望向叶天卉,却见叶天卉眼神格外平静,平静到似乎没有半点情绪波澜。
叶天卉:“爹地,你着急有什么用,你先坐回去,我看你是喝酒喝多了,可能有点情绪不稳定?”
说着她扶着叶立轩:“来,你先坐下。”
之后,她才望向那冯素琴:“现在你可以说了。”
第86章
叶立轩再次看了一眼冯素琴, 咬着牙,没再说话。
叶老爷子看着冯素琴道:“说吧。”
在昔日主人家的威严下,冯素琴颤巍巍地跪在那里,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叶文茵。
她过来这里自然有些想法, 是想享福的, 是想着自己的女儿在这里好歹也有些根基,自己也好趁机享福。
如今看来这事情并不好糊弄。
她以前在大户人家家里当差,到底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倒也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她说到动情处, 还趴在那里哭了起来。
又说起两个孩子是如何如何被换,只说当时有人想针对孩子, 政策不好, 她为了保护小姐,不得已只能用自己的孩子顶着,结果后来莫名就被换掉了,她身不由己, 又有人看管着,根本不好说。
她这么一番说后, 倒是把事情圆了个七八成。
最后她委屈地道:“这些年我一直想着给这边写信啊,可我没办法,那边的政策老爷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也难哪!”
说着她望向叶天卉:“天卉,你说说是不是, 那边日子不好熬, 我也是为了保护你,才闹成这样的!”
叶天卉:“你到底为什么闹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我不安好心,从小就对我不好,打我,骂我。”
她淡淡地道:“当然了,我也不得不承认,你没掐死我,也没把我供出去要我命,这也算是一个恩德吧。”
冯素琴听着脸都白了:“老爷子,天地良心,我万万不敢做出那种害了小姐的事情,请你明鉴,便是小姐心里有怨,我认罚,是我做得不好,我认罚啊!“
说完,她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蒜。
周围的人全都不说话了,大厅内落针可闻。
叶文茵紧紧攥着拳头,面无血色,一阵阵凉意自后背而来。
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如的肮脏,是如此卑微。
偏偏这个人和自己长得那么像啊!
从没有这一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对自己出身的恐惧,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母亲!
老爷子沉着脸,看了一眼叶天卉:“天卉,你意下如何?这全看你的意思。”
毕竟叶天卉才是真正的当事人,受此事影响最大的就是叶天卉,而叶天卉应该是对冯素琴最了解的。
在场其他人全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想搅和一番,包括那二太太,想着下叶天卉一个面子,但是遇到这种事,她是确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此时,冯素琴也哀求地看向了叶天卉,可怜兮兮地望着叶天卉,眼中含泪。
就连叶文茵也战战兢兢地看着叶天卉。
叶天卉看着这母女,想起来过去很多。
诸如自己幼年时曾经遭遇的种种,诸如初来香江时那个骄傲优雅的叶文茵,人生就是这样,不过数月的时间,一切都已经颠倒。
她叹了一声,却是道:“爷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终究不知,毕竟我当时年幼。如今她这么说,我们暂且认为她说的是对的,不过我也请爷爷派出人马调查此事,如果她所说为真,那她对我有恩,我们叶家自然应该善待她,就过去的说法来说,她是忠仆,绝不可慢待了,倒是让别人寒心,你说是不是?”
叶老爷子听着微微颔首,然而叶文茵听到这话心里越发一个沉。
忠仆,这两个字对冯素琴下了定论。
很明显,如果她的亲生母亲是忠仆,那她该是什么,仆人的女儿吗?
叶天卉又道:“如果调查结果出来,证明当年她包藏祸心,那这种事绝不轻饶,我相信爷爷和爹地总归会给我一个公平,是不是?”
叶立轩从旁终于开口:“父亲,天卉说的是,这件事必须调查清楚。”
他看着冯素琴:“在调查清楚前,务必严密监控她的行踪。”
叶老爷子颔首:“这件事,我自然会派人去做。”
其实他没说的是,从叶天卉认祖归宗,他已经派人去调查此事,只是年代久远,且香江和内地之间诸多不便,如果从正经路子来查,竟需要先从港督着手向上汇报,再和内地方面会照,是以流程繁琐过程漫长。
叶天卉又对叶立轩道:“爹地,我知道你愤怒难当,不过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们并无证据,所以凡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爷爷自然会去查的,你稍安勿躁。”
叶立轩拧眉看过去,却见女儿格外冷静,冷静得超乎自己想象。
他神情顿了下,到底是道:“好。”
他应该相信女儿,相信她的处理。
而叶天卉如今说出这番话,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对待敌人,她是不可能有任何慈悲之心,曾经耀武扬威的人此时可怜兮兮地跪在那里,穷困潦倒,就要生了怜悯之心,就觉得不要逼人太甚……
那种事是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
她一向信奉斩草除根!
不过她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冯素琴的,但是现在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把她杀了,未免太便宜她。
况且昔日的真相她终究要抽丝剥茧,弄个明白。
是以她就把这冯素琴放在这儿,让老爷子去查。
不会一下子把她逼到死路,但是永远在她头顶吊着达尔摩斯之剑,让她随时感觉自己性命岌岌可危。
也让自己可进可退,随时可以找一个什么理由或者证据,要想出手随时可以出手。
于是叶天卉又道:“爷爷,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无论她往年待我如何,那我都暂且认为她曾经帮衬过我,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大陆而来投奔我们,我们万万不至于将她拒之门外。”
她继续道:“所以我得到消息,知道她抵达香江之后,第一时间并没有告诉你,也是想着查明真相,将她暂时安置在元朗,我万没有想到她竟然逃脱了,逃脱之后,她找上了文茵。”
她这一说,所有的人都看向叶文茵。
叶文茵怔了一下,一时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叶天卉望着冯素琴,道:“你是不是找上了文茵,想要认亲?”
冯素琴也是愣了,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叶天卉在帮她说话。
叶天卉好像信了她的话,而且看起来叶天卉在这里地位很高,很受老爷子倚重,看来她要想留在这里只能靠叶天卉了。
当下连忙点头:“是,我找她了,我想着我得说明白这个事,她到底是我女儿,亲生女儿,我得认亲啊!”
她又连忙对着叶天卉讨好地解释道:“我认亲了,小姐你的身份才能更名正言顺,小姐你说是不是?”
对此,叶天卉很满意。
这个冯素琴很上道。
叶老爷子看着这一切,自然多少明白了。
他这孙女不是寻常人,早已经把事情掌控在她手中。
这没什么,自己孙女,况且她又是当事人。
但是,他不能容忍叶文茵的隐瞒!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叶文茵一眼,才对冯素琴道:“你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我。”
他声音发冷:“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听到有半句隐瞒。”
冯素琴自然是唬了一跳,连忙说起昨天的种种,说起自己如何等着叶文茵,想认亲,结果叶文茵如何只知道和朋友说话,却根本不理会自己。
冯素琴望着叶文茵:“文茵呀,无论怎么着,我都是你的生身母亲,你万万不能如此待我啊!”
叶文茵心里一惊,一时根本辩解不得,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冯素琴,又看看叶天卉。
万没有想到,叶天卉竟然如此歹毒,用一个冯素琴来对付自己!
叶天卉:“爷爷,昨天我打了文茵,也就是因为这个了,我对于冯素琴自然是心存怀疑,我不知道她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这些都是我要细查的,但是在没查出来之前,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做到我该做的,凡事应该恩怨分明,我既然没证据,那我至少应该先给她提供一个庇护之所,不至于让她流落街头。”
她看着叶文茵:“我对冯素琴的义务,也就是不让她饿死,但是我觉得文茵不同,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文茵的亲生母亲,我想着,她们也得母女团圆对不对?结果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陪着爹地回来,当时背着爹地上楼,本身站都站不稳,她却对醉酒的爹地不管不顾,反而揪扯着提起冯素琴,她满心厌恶,痛斥我故意把冯素琴带来,还说她不想看到冯素琴,她看到冯素琴就想吐。”
冯素琴听着,几乎不敢置信,她瞪大眼睛望着叶文茵:“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女儿,你生出来才这么大,你竟然嫌弃我,儿不嫌母丑,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叶文茵也是慌了,忙道:“我没有,我没这么说,我们昨天根本没提到这个!”
叶天卉:“你昨天难道不是对醉酒的爹地不管不顾吗?爹地养你十八年,你是怎么对待的?那是你的生身母亲,昨天你见到她,你做什么了?昨天陪着你的男朋友是谁,要不我们把他找来作证?”
男朋友?
叶天卉突然又捅出这么一个信息,众人全都看过去。
叶文茵更是心慌,她害怕,特别害怕,绝对不能让顾志镡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这么一个人。
也万万不能让叶家人把顾志镡叫来对峙!
她连忙道:“你胡说,我根本没男朋友,那只是普通朋友,我现在根本没男朋友。”
说着,她求助地望向叶老爷子,哀求道:“爷爷,你一定要信我,不是这样的,昨天我们根本没提到这件事!我——”
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此时的叶老爷子,面色冷漠,充满了疏远的排斥。
她便意识到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如果说叶老爷子之前对自己还有几分亲情,那现在随着冯素琴的出现,这一切都迅速被磨灭了。
这么一来,冯素琴的出现,鲜明生动地让叶老爷子意识到,叶文茵不是他叶家的孙女,哪怕一直养着,也不可能养熟,这就是一个昔日女佣的女儿。
那个女佣此时此刻正跪在厅堂前,泪流满面可怜兮兮,而那个女儿却衣着华丽光鲜,穿着顶级名牌服装坐在贵重的实木座椅上。
这是一件荒谬的事。
叶文茵怔怔地看着叶老爷子,凉意从后背那里泛起,凉得她浑身发抖。
她明白了,从现在开始,哪怕名分还在,但她已经被冯素琴活生生拖到了淤泥中,她再也没有资格和叶天卉一较长短了。
她恍惚地环顾四周,却见昔日的兄弟姐妹,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在所有人眼中,她都已经和冯素琴联结在一起了。
她是那个卑贱女人的女儿。
她顿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叶老爷子面前,哭着道:“爷爷,我从小生在你身边,我一直认为我就是你的亲孙女,我也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尽孝,我不曾见过那大陆的妈咪,我什么都不知道,在我心里,只有你,你是我的亲爷爷……”
她哭得撕心扯肺,一旁众人全都噤声,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便是昔日和她关系要好的姐妹,也没有要上前为她说话。
因为这一刻,大家都清楚地意识到,她就是那冯素琴的女儿。
叶文茵能讨好的只有老爷子了,她只能讨好老爷子,希望老爷子能对她多一些怜悯。
然而叶老爷子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他就那么阴沉沉地看着叶文茵,充满了不屑和排斥。
叶文茵感觉到不对,心里微惊,一时也是惶恐不安。
叶天卉从旁见此情景,自然明白。
叶老爷子哪怕再是心狠手辣,哪怕再是精于权谋,他也是一个老人。
一个老人年纪大了,他便身体衰老,身体的衰老自然也会带来心理的变化。
也许他多疑,也许他功利,但是他还是希望身边的子女是孝顺的,是把他奉为神明的。
他天然会对那些孝顺的子女有好感,同样也会对别人家不孝顺的儿女感到厌恶。
因为这就是他作为一个老人家的立场。
所以叶文茵明显嫌弃亲生母亲的行为,在叶老爷子眼中已经是无法接受了。
***********
离开主厅时,叶立轩被留了下来,叶天卉和叶文茵等离开。
回到自己楼中客厅,没了外人,叶文茵再也无法掩盖自己的愤怒,她盯着叶天卉:“叶天卉,你要把我逼到绝路是不是?!”
叶天卉气定神闲地坐下来,喝了口可乐,之后才看着她:“我怎么把你逼到绝路了?”
叶文茵:“你竟然把那个女人弄来,你故意给我难堪!”
叶天卉听这话,笑了。
她叹了声,道:“文茵,那是你的生身母亲,不是莫名其妙女人,你必须搞清楚。”
叶文茵:“我招你惹你了吗,你竟然不给我一条活路!”
叶天卉笑道:“其实我告诉你吧,最开始我来香江,只是想混口饭吃,过个好日子,这什么叶家偌大家产,也包括里面那个爹,我根本也没什么大兴趣,属于你的依然可以属于你,我想过和你争吗?”
她叹了一声:“奈何你非要逼我,你不给我活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早就认出我来了,你故意给我难堪,羞辱我,压迫我,你又买通了那个骑师,惹出了是非,好把我赶走,这些不都是你干的嘛?你也就是没那能耐,不然你早就买通了人,直接把我给砍了,对不对?”
叶文茵微咬牙。
叶天卉:“所以我说,叶文茵,你不要在这里对我进行道德约束,那个女人是如此不堪,你看不上是不是,你看到后惊慌失措,恨不得拼命抹杀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可是你想过吗,在过去十八年,我都和她一起生活。”
叶文茵盯着叶天卉。
叶天卉:“那本来就是你的命运,是你的出处,是这个人强加干涉,她更换了你我的命运,才让你享受了十八年荣华富贵,所以你永远不懂,不懂过年时候才能尝到一点荤腥的滋味。而我,煎熬了十八年,终于踏着深海来到香江,想拿到属于我的一些东西,结果你还横加干涉,你想害我,你鄙薄我?”
叶文茵深吸口气,嘶声道:“你如果安安分分,我不会做什么,我们明明可以共享荣华,结果你抢走了一切,抢走了属于我的风头,抢走了爹地的慈爱,你们排挤我,是你们不能容我,我在这个家中我煎熬,我什么都没有,就连爷爷也放弃我了!”
叶天卉嗤笑一声:“别逗了,说得这么可怜,哄谁呢,但凡我不是有些胆量,今日今时,我还不知道怎么被你踩在污泥里践踏,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占尽好处的时候不声不响,等落了下风开始道德谴责了,你配和我讲道德吗?”
叶文茵苦笑一声,凄声道:“我是不配,我不配,因为我生来身份低贱,我不像你一样,是叶家的女儿,我要想得到一些,我要付出多少艰难,我哪像你,生在叶家!”
叶天卉越发好笑:“自小享尽资源的是你,你在香江最好的贵族学校读书,来往的全都是香江名门,而我却在那里缺吃少喝,你知道用棉花蘸了油炒菜一用一个月的滋味吗?”
她笑道:“如果论资源的话,你去英国读书,而我这辈子却没走出过大陆,十八年的时间,那是奠定一个人一生基础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而你享尽了一切。”
如果叶天卉不是拥有前世记忆,那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都不敢去细想。
这些都是不可弥补的。
拥有上辈子的记忆是自己的福分,但这并不能成为原谅别人的理由。
叶文茵怔怔地看着:“可,可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你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你不是也活下来了吗,你还跑来香江了!”
叶天卉:“对,我活着来了,可你知道吗,和我一起下海的那些人,下海后就没了,血水就飘在海上,我在那红色的海中游,遇到浪头直接把我打下去,我就这么游了几个钟,手都要泡烂了。我活着上了岸,上岸后,穷困潦倒遭人鄙薄,还要遇到你这种千金大小姐的同情,你说我生来富贵,但我拥有过什么吗?我如今得到的每一分,哪怕是那个爹的疼爱,都是自己一点点争取来的!”
她看着叶文茵,叹道:“你自己占尽便宜,如今却说这话现成话,我今天不一巴掌把你扇到土里,我太善良了!”
叶文茵听此,心中却陡然涌起恐慌来,叶天卉越是表现得宽容,她越害怕。
她盯着叶天卉:“那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你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吧!”
她是彻底地怕起来。
很明显,叶文慵不想和叶天卉作对,他认为和叶天卉作对不是什么好事,叶文慵想说服叶立轸,叶立轸也开始犹豫。
叶立轸自然要家产,但他认为现阶段可以先利用叶天卉。
叶老爷子已经不想让她嫁入顾家了,叶立轸也开始看轻她,如果那样的话,她能依仗的只有顾志镡,但顾志镡又是那么不靠谱!
她开始害怕了,她和顾志镡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不能嫁给顾志镡,她能怎么办?
叶天卉:“既如此,那我也不是会把人逼到绝路的人,现在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去向所有的人坦诚你曾经做过的,离开叶家,我相信以老爷子的做事风格,绝对不会太过为难你,也不至于把事情张扬出去。”
她看着眼前的叶文茵:“就我自己来说,我可以帮你调停,给你一笔钱,把你打发到英国,保你十年衣食无忧,也可以供你读书。至于十年后,你能走到什么路上全看你自己了。我叶天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对不至于出尔反尔。如何,这条路,你能接受吗?”
叶文茵怔了怔。
她看着叶天卉,看着叶天卉神情间的从容和笃定,她便觉得,叶天卉在怜悯和施舍。
就像施舍一个穷困潦倒的人。
而她是一个失败者,要接受她的怜悯。
耻辱疯狂地涌上来,她咬牙,狠狠地瞪着叶天卉:“凭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凭什么要我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一旦离开,那我从此后再也不能回来香江了,叶家就彻底和我没关系了!”
她恨声道:“你,你就是想对付我,想尽办法折磨我,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叶天卉听此,嘲讽地笑道:“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我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心里只有叶家这一亩三分地吗?只不过你既然要折腾,那我就腾出一只手来逗逗你罢了。”
她叹道:“你根本不明白,叶家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既认不清,那你非要搅浑水,随便你,我等着看你们母女怎么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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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之后,冯素琴到底被留了下来,暂时先把她安置在叶家,负责一些洒洒事宜,并给了优厚的工资。
这对于冯素琴来说自然是不满足的,她想象中的吃香喝辣荣华富贵可不是过来做洒扫工作的。不过如今她初来乍到,万事不懂,叶家能给她申请到一个香江合法正式的身份,且让她安分在这里工作,包吃包喝发工资,看起来这洒扫工作也算轻松,她自然只能答应了。
对于冯素琴来说,这一切是很满意的,但是对于叶文茵来说,这简直就是如坐针毡。
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叶文茵的身份自然不会对外公开,为了叶家的脸面,依然把她当做叶家的义女,一切看上去和以前不同,但大家都知道,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叶文茵还可以以叶家子女自称的话,那现在确实没有这个脸面了。
众人明显可以感觉到老爷子对叶文茵的疏远,甚至连联姻的事情也再也不提起。
就连叶家的其它姐妹们见了叶文茵多少也有些躲着的意思,之前时候在叶文茵和叶天卉之间,大家自然都是偏向叶文茵的。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相比之下,大家和叶文茵更有共同语言,也更谈得来。
但是现在那感觉就不一样了,怎么看叶文茵都是冯素琴的女儿,她这亲妈现成的就在家里做一些洒扫的佣人工作,让大家怎么和她相处,把她当成什么?
要知道香江和大陆不同,香江是直接从民国时代过渡过来的,三妻四妾的旧制度保留着,佣人仆人也在用着,相比此时的内地,这里的阶级观念不曾被打破,叶家的少爷小姐没办法接受一个喊佣人为妈妈的好姐妹。
再说了,这些姐妹们或许虚荣,或许高傲,但是看着叶文茵对自己亲妈竟然那么冷淡,终究存着几份寒心。
说白了叶家人可以看不上冯素琴,叶天卉可以怨恨冯素琴,但是她叶文茵可没有资格。
一时之间,叶文茵在家里身份地位尴尬得很,不像是小姐,也不像是佣人,就那么卡中间。
偏偏外面还有一个冯素琴,天天想凑过来和她认亲。
有时候她想出门去给老爷子问安,冯素琴一眼看到就凑过来,笑呵呵地喊她名字,仿佛和她很是亲热的样子。
倒是惹得那些佣人保姆还有保安们全都好奇地看。
这让叶文茵几乎无地自容,无奈之下,她只能找了叶立轸,求着叶立轸,先让她在马务公司做些事情,这样自己好歹也有一个由头继续住在叶家,不至于太过尴尬。
而这几天叶立轩情绪一直有些低落萧条,显然冯素琴的到来让他触景伤情,想起了昔日许多往事。
叶天卉见他这样,也是有些叹息。
其实想安慰他,但似乎也无从安慰。
他应该更多是愧疚,对昔日的愧疚和悔恨。
这怎么安慰呢,本来他就做得不好,她也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安慰他说你没有错吧。
所以这种情绪只能让他自己消耗了,她做人儿女的,稍微体贴点,在忙碌之余,也多少关心了一把。
其实如果换成别人,这种当人丈夫的,她理都不理,觉得实在不像样。
不过现在时间长了,终究是有感情的,心里是把他当成爹的,只好多宽容一些了。
这天吃过早餐,叶立轩却突然道:“这两天我去美国,你要一个人在家了。”
最近叶文茵也没脸住这里,暂时单独住在旁边客房了,所以整栋楼只有叶天卉了。
叶天卉:“嗯,等你回来,姑母也回来,这样也挺好的。”
叶立轩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不过等上楼后,他略一沉吟,却是直接摇了一个电话给顾时璋。
此时的顾时璋接到他电话,自然很有一些恭谨的意味。
叶立轩也就不客气,问起来:“这几天你见过她吗?”
她,自然指的是叶天卉。
顾时璋道:“昨天去马场见过。”
他顿了顿,才试探着说:“最近家里什么情况?”
叶立轩:“还好。”
顾时璋:“哦,那就好。”
他想恭敬,但无从下嘴。
叶立轩却主动道:“这两天我要去一趟美国,你是不是也恰好不在香江?”
顾时璋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他要离开香江,但是恰好遇到叶文茵母女的事,他不放心。
于是瞬间,这个电话就很有些值得细想了。
这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是对他这个女儿男朋友含蓄的认可。
当下顾时璋略沉吟了下,道:“这个你不必担心,马场方面,我对地狱王者,黑玫瑰以及拢光三匹马的训练方案都研究过了,并适当做了改进,特别是地狱王者的训练,我和驯马师以及骑师都沟通过,和他们深入谈过,接下来按照我改进过的方案来训练,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叶家方面,一则我个人觉得,以天卉的能力,那母女二人根本不足为惧,二则,我也会做好安排。”
叶立轩听顾时璋这么说,倒是略放心,不过还是问:“什么安排?”
顾时璋:“最近天卉是不是要重新排查叶家内部用人,我已经准备好了四个保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会交给天卉安置进去,既可以平时出入随行保护,也可以随时调用差遣,我还准备了男女助理各一位,可以让天卉带在身边帮衬,除此之外,我也才推荐了一位厨子过去叶家,老爷子倒是喜欢。”
叶立轩微蹙眉:“你倒是早有预谋,要往我们家安置人手?”
顾时璋苦笑:“我是早有准备,但要不要用,还是看天卉的意思,她做事也算是周全,但有时候锐气太盛,怕有个万一,我总该提前做好打算。”
叶立轩沉默了片刻,才道:“也好,劳你多费心了。”
这话说得……很是客气。
顾时璋忙道:“这都是应该的。”
言语的殷勤几乎从电话筒中溢出来。
叶立轩却道:“你知道现在冯素琴留在我们家,是不是?”
顾时璋:“知道。”
叶立轩:“那你作何感想?”
顾时璋顿了顿。
显然,这是来自未来老丈人的考题。
他想了想,到底是道:“天卉不是那种会心软的人,对方显然对她不住,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
叶立轩:“所以?”
顾时璋:“她留下冯素琴,显然是因为,她认为冯素琴之恶,不能给她一个痛快,必须让她受尽苦楚,必须要把她拿捏在手中,看她丑态百出,看她痛苦万分。”
叶立轩垂下眼,轻叹一声:“你倒是看透了她的性子。”
顾时璋听着,自然明白,叶立轩大概也猜到了,所以才来问自己。
所以此时的叶立轩给自己打电话,担忧的并不只是有人会对叶天卉不利,而是担心她对冯素琴太过强烈的恨意。
他略沉吟了下,之后到底是道:“我倒是觉得你不必担心。”
叶立轩:“哦?”
顾时璋:“她足够清楚,足够成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实上她根本没把冯素琴母女看在眼中,对方既然要闹腾,也就玩玩,她可能认为她能从冯素琴手中掏出一些什么。”
叶立轩终于道:“你觉得,她对冯素琴的恨意并没有那么深?”
顾时璋:“是,她现在的心思都在赛马上,还想着叶家内部的人员整顿,冯素琴占不了她多少心思。”
确切地说,叶天卉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她已经筹划着怎么挣大钱发大财了,至于区区一个冯素琴,确实不过顺便玩玩罢了。
叶立轩轻出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想多了。”
话题到了这里,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便略轻快和睦一些了。
顾时璋便道:“你去美国一趟,是不是也要顺便看望漪白姐?”
他说完这句,陡然意识到了,不免一顿。
他不该这么叫,他现在是晚辈了。
显然电话那头也感觉到了,于是电话线路中便出现了一个微妙的沉默。
片刻后,叶立轩到底是道:“是,顺利的话这次就回来香江了。”
顾时璋:“那样很好,到时候我如果也回来了,我和天卉一起给你们接风洗尘。”
叶立轩:“好。”
这么说着,也没别的事,于是顾时璋趁机提起咖啡园的种种。
自从上次闹翻后,再没提什么咖啡园,现在倒是趁机商量了几句,总体还算顺利,彼此也没什么不满的,气氛越发和融。
等最后,要挂电话的时候,顾时璋略犹豫了下。
之后,他终究对着那边道:“叶叔叔,没什么别的事,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叶立轩神情一滞。
叶叔叔?
这三个字一出,意味着什么,彼此都再清楚不过。
叶立轩深吸口气,到底是默认了这个称呼:“好,先挂了。”
第87章
眼看香江赛季即将开始, 这两天叶天卉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马场训练,比赛策略, 以及开锣日的种种准备, 这些都要花费心血, 另一方面,老爷子提起的家中保安佣人的筛选,自然是也要干。
大家显然心知肚明,虽说是叶文慵叶天卉叶文敬三个人一起筛选整顿,但其实是给叶天卉机会安置自己的亲信。
叶天卉也没客气, 很快一番提拔,先将顾时璋递给自己的那些人都用了, 又用了阿蓉的老公, 并挑选了两个靠谱的佣人。
收买人心安置眼线这种事情她做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不过三两下便安置妥当。
至于顾时璋给自己的那四个保镖,两个留在叶家,两个则是随身出行时陪着, 她出门的时候是不需要人保护的,但是来去自然要有些排面。
人活到这一步, 这排面还是得要的。
这些整顿差不多,赛季也正式开始了。
其实开锣日前些日子,各大电视台已经争相报道,赛马新闻备受关注,马经杂志销量大增, 叶天卉得到的内部消息来看, 这次赛马季的投注量也疯狂暴涨。
根据比赛日程,开锣日一共三场国际一级赛, 这三场国际一级赛自然备受关注,电视台赛马频道的主持人在疯狂讨论,收视率直线上涨。
每一匹有潜力的赛马全都被马迷研究透了,各大马经主持人更是开始分析每一匹马的优势劣势,市面上流行着各路秘密贴士,马迷们两眼风光,要争取发一个大财。
就在开锣日的前一天,叶天卉简单开了一个会议,讲起了明天的安排。
显然陈综万是有些紧张的,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赛事。
他也已经看了目前报纸和杂志的热度,他是名不经见经传的骑师,而由于改名转会的原因,拢光现在也是寂寂无名。
在这种情况下,他和拢光几乎就像不存在一样,在观众眼中消失了。
叶天卉道:“这样子也好,我们直接能爆一个冷门。你可以赢也可以不赢,我研究过了,只要前五名就有奖金,你只要拿到奖金我们就赢了。”
陈综万点头:“我明白。”
叶天卉又看向林见泉,林见泉将会在开赛日的第二天出战黑玫瑰。
林见泉感觉到叶天卉的视线,睫毛抬起,他低声道:“我没有问题。”
叶天卉微点头,笑着说:“可以,我已经看过了,在这场资格赛中没有你的对手,所以我对你的要求是,你必须拿到第一,你拿到第二,你就输了。”
林见泉:“我明白。”
叶天卉颔首:“早点休息吧,希望我们旗开得胜。”
回到家后,叶天卉给顾时璋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
叶天卉:“你那里是什么时候?怎么你就守在电话机旁边?”
顾时璋轻叹一声:“我是想着你在马场开完会后,回到家也许会给我打电话,一直在等着。”
他笑道:“不然呢,你最近这么忙,哪有时间和我说话。”
叶天卉听着,轻哼一声:“那你自己呢?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跑到英国去玩。”
一时突然想起来,又道:“之前时候爹地还说,他去开会的话带我一起去,结果现在你们都没影了!”
顾时璋听了,便笑:“赛季一开始,比赛自然紧锣密鼓的,你哪有心思出来玩儿?等过几天我回去,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叶天卉听着他的声音,实在温柔,且是哄着的语气。
当下心里自然是喜欢,便问:“什么礼物?”
顾时璋声音温醇:“想要什么?”
叶天卉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就来点俗气的吧,贵的!”
顾时璋便笑出声:“好的,那我给你买一些奢侈品吧,珠宝首饰,或者包什么的,应该都不错,这个赛季你估计经常要抛头露面,买一些新品,这样你回去也可以用。”
叶天卉:“嗯,就买这些吧。”
一时又道:“你看你,终于知道要给女朋友多送礼物了!”
顾时璋笑道:“好,我的错,我承认错误,各种礼物都得安排起来,下次回去,怎么也得带几包。”
叶天卉笑道:“这还差不多。”
顾时璋却道:“不过我觉得,我也情有可原。”
叶天卉:“嗯?”
顾时璋:“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该怎么做,我现在也在摸索学习。”
叶天卉:“……”
她轻笑,却是想起上一世。
他确实好像没什么经验。
当下笑道:“那你就学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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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开锣日,一大早,便有化妆师进驻,为叶家诸人打理。
叶天卉装扮妥当后,跟随叶老爷子出发前往跑马地马场。
前后保镖车开道,浩浩荡荡地出发,一路上,却见锦旗招展,大幅招牌上都有着香江赛马季字样,大街小巷氛围浓厚。
路上更有穿着红色衣服的马迷,那是要赶过去跑马地的。
这一日交通自然堵塞厉害,警察也都出动帮着维持秩序。
一接近跑马地附近,便更觉热闹,马场特设了寓意好运的铜锣阵,特邀马迷们穿着红衣锦衣进场,以图一个“开门红”的彩头,更有流行乐手们在现场进行音乐表演,据说是为了唱旺新季。
而在场内,更是设置了大幅手绘巨型壁画,以展现香江赛马及马术运动,有大批的观众纷纷入场前来参观。
入场处堵塞得厉害,人群拥挤,叶家的车队从另一处入场,之后在保镖护卫下进入了马场。
叶老爷子带领着叶家诸人,径自过去内场,此时的内场自然是装饰一新,各种红色好彩头好寓意的装饰,还有大棵的发财树,以及开锣仪式用的大铜锣小铜锣。
进去后,叶老爷子带着叶家几个子嗣拜会了各样人等,此时的内场自然是大佬云集,都是香江一等一的富豪之家,也有各路权贵,包括香江行政长官。
叶老爷子带着叶天卉,给各路人马都介绍了,众人见叶天卉生得相貌出众,气质不凡,自然意外,意外之余大加赞赏。
大家都知道她的地狱王者击败了周家那Palace music的经历,都纷纷问起来,表示后生可待。
一时自然也有人问起今天的比赛,叶天卉的地狱王者要不要参加。
叶天卉自然笑着解释,地狱王者还不够格,众人纷纷表示可惜了。
内场也有不少眼熟的,孟家人来了,叶老爷子介绍了孟家主事人孟宝辉,那孟宝辉是是孟逸年的父亲,是一个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
孟宝辉那眼睛便落在叶天卉身上,打量了好几眼,才笑着说:“叶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叶天卉笑着打了招呼。
她自然明白,孟家叶家这次都想在赛马场上有所斩获,都想出一把风头,而赛马场上的风云变幻,又决定了以后赛马界的地位,从而微妙地影响着填海工程的地点选择问题。
孟逸年自然也来了,他笑着和叶天卉打招呼,趁着没人时候,还好奇:“时璋去英国了?他太过分了,竟然不陪着你?”
叶天卉只当没听到。
这时候,却见其他各家也都过来,其中也有宁家人,宁家媳妇周畹兰自然也在其中。
周畹兰今日打扮得珠光宝气,优雅美丽,她见到叶天卉,便笑着过来打了招呼,一时又给叶天卉介绍了自己的丈夫。
这是叶天卉第一次见到周畹兰丈夫,是一个脸色略显苍白的男人,二十七八岁,面容带着几分病意。
这让叶天卉有些意外。
她并不太喜欢周畹兰,也许是因为两家马匹终究要一决雌雄,也许是因为那天顾时璋过去给周畹兰看马的行为,让她产生了一些不快。
不过不得不承认,周畹兰是美丽的,优秀的,这样的女人应该匹配一个和她并驾齐驱的丈夫。
但是周畹兰的丈夫给人的比较矮。
这不是体型上的,而是气质上的,会觉得这个男人和周畹兰在一起,会被周畹兰的光辉所掩盖,注定黯然无光。
叶天卉难免有些可惜,不过面上自然不显,依然笑着打了招呼。
这时候,开锣仪式正式开始了,先是由香江行政长官以及赛马会主席亲自开始了醒狮点睛仪式,并敲响巨型铜锣,随着那震天响的铜锣声,在场马迷、观众以及参赛者群呼起来,现场一片呼啸声,锣鼓响起来,醒狮表演也开始了,更有音乐团队唱起歌,马场内热闹非凡。
大家各自散开开始交际,也开始彼此打听行情聊天,叶天卉也被一众人围上,有些太太小姐的都笑着和她说话,自然也有人想打听她这边赛马的情况。
还有人拉着她一起敲那小锣,这边摆了很多小锣,大家都可以敲,图一个好彩头。
这时候大会开始抽签仪式,此次的抽签仪式将决定今天三场国际一级赛的比赛次序,叶文慵代表叶家去抽签,很快结果出来了,叶天卉的拢光被排在了第一场国际一级赛中。
第一场,那自然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就连香江行政长官和赛马会主席都将观战,所有在场的马迷也都在热切期盼着这首场班际赛。
叶文慵迅速扫了一眼,之后他的视线便落在其中一匹马上。
那是孟家的马,香江中文名字叫翡翠山河。
这翡翠山河来自英国,自从出道以来已经获得三次一级赛冠军,并曾经刷新了香江赛驹的头马纪录,出道三年,累计获得头马奖金七百三十四万港币,并曾经出战国际一级赛雅铃顿百万大赛。
这样的一匹马,自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叶文慵的眉头死死地皱起来。
他当然知道,开锣日的国际一级赛有多重要,这就是声望,这就是先机,这就是老人家在那些上流圈子里的面子,当然也是叶家在赛马界的威望基石。
这已经和奖金无关了,这是在香江名流众目睽睽下的角逐。
叶天卉看着这参赛名单,却是道:“也还好。”
还好?
她这话一出,叶文慵叶立轸等全都看过来,其他骑师也纷纷抬头看。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叶天卉:“这不是赶上了吗,赶上了,就算技不如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然还能怎么着,总不能不战而逃吧?”
叶文慵深吸口气,点头:“是,必须硬着头皮上,好歹跑进前五吧。”
前五能有奖金,这样也不至于太丢人现眼。
这么说话间,叶老爷子的助理过来了,说是请大家过去,过去贵宾观战席参观。
大家对视一眼,明白这是比赛快开始了。
叶天卉见此,拿了那名单:“我先过去和我的人嘱咐两句,然后马上就过去贵宾观战席,你们先去。”
叶文慵:“算了,等会你自己过去挺惹眼的,我陪你在这里等吧。”
虽然彼此确实不太看得顺眼,但是这会儿可是叶家的面子,如果输了,叶老爷子丢人,那大家一起跟着倒霉。
换句话说,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吊着呢。
叶天卉:“好。”
一时叶文慵陪着叶天卉径自出去了内场,过去了赛马后台等候区,找到了孙家京等人,Jessise正抱着马毯在那里手忙脚乱,突然见叶天卉过来了,忙道:“要比赛了,要比赛了!”
叶天卉颔首,将才刚拿到的第一场一级赛名单给了孙家京:“你们先看看吧。”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将此次国际一级赛的所有马匹全都研究透了,每一匹马的优缺点,性格特征,赛场上应该采取什么策略,全都研究过。
这自然花费了很多功夫,不过却能做到有备无患。
如今看到这名单,孙家京一眼扫过,顿时注意到了翡翠山河。
他眉心顿时打了一个结。
这是一匹棘手的马,他并没什么信心。
翡翠山河是一匹身经百战的马,且战功赫赫,显然孟家有备而来,在这开锣日的首场比赛就祭出翡翠山河,是想在国际赛上给众人来一个下马威,直接把孟家的威望树立起来。
至于自己这一方,陈综万是新手,并没有国际赛的经验,而拢光的表现,大家心里并不确定。
这一刻,气氛有些凝滞。
叶天卉自然感觉到了,大家并没有信心能够击败翡翠山河。
她望向陈综万:“综万,你感觉如何?”
陈综万沉默地抿了抿唇,之后道:“我感觉还好。”
他的声音哑哑的,但是很轻。
在场几个人全都看过来。
显然,相比于昨天的紧张和忐忑,他今天竟然难得镇定下来了。
就像沸腾的水已经被冷却,冷却成冰,他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他开口道:“我觉得我可以,我做了那么多准备,就是等待这一刻,我曾经驾驭地狱王者打败了Palace music,那我今天依然可以带着拢光去击溃那些我知道或者我不知道的对手。”
他轻轻攥了下拳,对叶天卉道:“我觉得我能赢。”
叶天卉便笑了:“我会在贵宾席看着,看着你旗开得胜,我已经在拢光身上押下重金,今天,我能不能发财就看你了。”
她这么一说,现场氛围便放松开来。
旁边Jessise也忙道:“我也押了,我给拢光押了五百港币!”
五百港币,那可是Jessise五分之一的工资,大手笔了。
陈综万难得笑了下:“好,我会赢的,让你们都挣钱。”
老周从旁拍了拍陈综万肩膀:“伙计,全靠你了!”
旁边林见泉这时候也开口,道:“我也觉得,你会赢。”
叶天卉看过去,他刚才一直不曾说话,他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
自从上次,他私下克扣自己食量而减轻体重被发现,便由此失去了参加开锣日国际一级赛的资格。
如果不是这个变故,也许今天出战一级赛的就是他了。
之后他一直沉默寡言。
陈综万听这话,显然也有些意外。
他缓慢地看向林见泉。
两位少年骑师四目相对。
林见泉开口道:“我会在终点线等着你,等着接应你和拢光。”
陈综万的唇动了动,之后终于道:“谢谢你,见泉。”
**********
叶天卉和叶文慵一起回去贵宾席。
在踏上大理石台阶的时候,叶文慵突然问:“你心里有多少把握?”
叶天卉听这话,侧首看了一眼叶文慵,却是反问:“你希望我有多少把握?”
叶文慵苦笑一声:“你要听实话吗?”
叶天卉:“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说就是了。”
叶文慵:“从你我的立场上,我当然希望你输,希望你一败涂地。不过如果你输了这次,那我们叶家就已经失了先机。沙田的那些地几乎押下了我们的身家性命,如果这次填海工程另选它处,那我们叶家从此开始败亡,到时候谁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叶天卉听着,倒是明白,说到底他们站在一艘船上,船如果被淹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顶多是各自抢到一块木板赶紧逃生。
她叹了声:“文慵哥,你能认识到这个,我就知足了,至于二伯心里怎么想,我不需要管他。:
叶文慵:“你放心,我也会尽量劝阻爹地,至于文茵那里,你更不需要担心。”
叶天卉听这话,微挑眉:“我担心她做什么,只要你能管住你爹,那我至于怕她?”
叶文慵便笑了:“确实,她哪里是你对手,这件事情你办得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狠狠给了她一个冷刀子。”
叶天卉便笑:“怎么叫冷刀子,那不是她亲人吗?怎么,你是想把你那好妹妹的亲生母亲赶出香江,让她们骨肉一生不能团圆?”
叶文慵神情微顿。
叶天卉:“文慵哥,你可长点心吧,你之前不是派人去查过冯素琴吗?”
叶文慵深吸口气:“是,我查过。”
叶天卉:“这件事如果让爷爷知道了,你猜他老人家怎么想?”
叶文慵一听这话,顿时头疼不已:“我当时也就是帮帮忙,以后这件事不关我的事,我再也不会插手了。”
他看着叶天卉,郑重道:“你总该相信我吗,我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叶天卉倒是明白他意思。
说白了对于叶文慵来说,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叶家的财产,叶家的地位,至于什么她叶文茵,区区一个昔日堂妹,还不是亲的,她是什么下场,管她什么事。
只是那叶立轸怕是不会轻易放弃叶文茵,还想着用叶文茵来掀起什么风浪。
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当下叶天卉轻描淡写地道:“也没有关系,随你们吧,其实那个人到底什么下场也和我没有关系,那是她的母亲,不是我的,我就看看热闹就行了,对不对?”
叶文慵看着自己这堂妹,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她对那个女人没什么感情,她就是搅浑水看热闹的,她是恨不得那母女撕起来,至于谁熟谁赢,反正她坐山观虎斗吧。
他叹了声:“我也是纳闷,你和三叔性情完全不同。”
本来他们何曾把这三叔看在眼里,抢起家产,三叔能得到什么呢?结果如今三叔突然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天而降,瞬间改变了叶家子女的格局。
叶天卉:“走吧,看今天的比赛,若赢了,我高兴,你也能跟着开心,若输了,那我们就灰头土脸在那里显眼吧!”
叶文慵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当下两个人过去贵宾观赛厅,一时早有保镖和助理上前,恭敬地引导他们过去前面。
今日的贵宾观赛厅自然是经过改装的,特设了内场外场,其中内场又有最核心的贵宾区,那里都是保镖林立戒备森严,视线也是绝佳,一般人很难接近的。
而就在这片区域,今日坐着的要么是香江政要长官,要么是顶尖豪门,每一个走出去都是能撼动香江政治或经济的大佬。
此时的叶老爷子正坐在顾老爷子一旁,两位老人正笑着说话,而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分别是香江第一行政长官卢先生,以及香江赛马会主席冯先生等。
在他们旁边,则有孟家主事人孟宝辉,以及宁家掌舵人——也就是周畹兰的公公宁老先生等。
再下首,坐着的便是各家晚辈。
显然,能在这种场合露脸的晚辈,那都是这个家族的生力军,那必然是未来的接班人人选了。
叶天卉便看到了顾志镡的父亲顾时理,周畹兰夫妇,以及孟逸年等,可以说,主要竞争对手都在这里了。
大家见了,自然一团和气,互相打着招呼,谈笑风生。
如今叶天卉过来,周畹兰和孟逸年的视线便全都扫了过来。
自从上次Palace music惨败在地狱王者手下,她看到叶天卉总有几分无奈和尴尬。
她自然存着让柯志明驾驭龙华佳人击败地狱王者一雪前耻的想法,奈何一则无信心,二则无缘分。
此次国际一级赛,地狱王者因为积分问题没有资格参赛。
至于如今叶天卉参赛的那匹马,她倒是查过,是一匹代号叫做“六十七号”的马,只知道这匹马来自英国,参加过几次比赛获得了积分,并且有些负重,但是具体什么经历竟然并没有档案记载。
她明白这位“六十七号”就是之前叶天卉骑过的那匹马,她看着那匹马实在觉得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来这匹马是何方神圣。
其实拢光在受伤之前已经在英国停止比赛长达一年时间,加上受伤后,形体也略有变化,又有护眼罩和马巾等的遮掩,是以没有人想到这Light竟然是昔日名马拢光。
当然也是因为,那拢光是英国注册的马驹,谁能想到它突然出现在香江。
唯一知情的只有孟逸年,但孟逸年显然不能透露这个秘密。
至于周畹兰,她也只知道顾时璋买走了拢光,但具体什么情况,她并不知情。
此时她见到叶天卉,她笑着打招呼,却是按兵不动。
她知道头一场比赛中,孟家的马翡翠山河。
她当然也明白,自家也就罢了,输了无非是面子,是赛马界的地位,但是孟家和叶家,那确实生死之争,是两块地皮的未来发展之争,甚至是香江发展格局之争。
如今第一场比赛也没有自己,她倒是可以从旁笑看风云,看本赛季第一个冠军马花落谁家。
这时候,却听孟逸年问起叶天卉:“叶小姐,这场比赛你们旗下的一匹马也要出战,对不对?”
他这一问,众人纷纷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笑着道:“是。”
孟逸年自然看出,那匹马就是拢光,但他不好说什么,他也只能苦笑一声。
其他长辈们听了,难免聊起来。
那孟宝辉倒是有几分谦虚的意思,笑着道:“这次国际一级赛名驹云集,我们翡翠山河只怕是不行,就看你们的了。”
旁边叶老爷子一听,忙道:“说哪里话,你们翡翠山河可是几次出战海外的,我们哪能和你们比,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其他人等,也有自己赛马要参赛的,难免心里犯嘀咕,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也有恰好没有参赛的,便笑着从中打哈哈看热闹。
一时之间诸人各有心思,倒是有趣得很。
说话间,比赛开始了,大家也停止了说笑,全都看向闸口处,却见十二匹赛马已经站在闸口处整装待发,每匹马都是矫健威武,精神抖擞。
这都是品种不同的宝驹,是久经沙场的老马,是层层选拔的赢家,此时这些宝马良驹齐聚一堂,即将逐鹿于这赛马场,竞逐此次赛季第一枚冠军之位。
比赛如箭在弦,众人一时安静下来。
很明显,赛场上的氛围已经变得热烈,而贵宾观赛区的气氛也不一样了。
可以说,此时此刻贵宾席里坐着的几位白发老人,这就是香江政府的最高层,是香江豪门顶流,手中掌控着足可以左右整个香江局势的资源和力量。
这里的谈笑风生,甩出去财经新闻随便就是一个热门头条。
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决定香江政治金融走向的圈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有头有脸。
而现在所有的人,都开始关注着这场比赛。
谁家的赛马能在这么多顶尖大佬面前角逐群雄,一战成名,这不只是金钱和荣誉,还代表着在其在香江赛马的地位,以及更深层次的话语权。
当所有的分量全都加诸在这么一场赛马中时,十二匹精神抖擞的宝驹,十二位整装待发的骑师,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叶天卉的视线也缓缓投向赛场。
第88章
如果视线能聚焦, 那赛马场怕是已经开始燃烧。
铃声一响,十二匹马便如同子弹一般被弹射出来,骤然往前猛冲。
其中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孟家的翡翠山河, 和另一匹叫做万事胜意的宝驹, 却见这两匹马身形矫健, 如闪电一般飞驰而过,在众人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残痕。
那赛马会主席冯先生见此,不免赞叹:“好,这翡翠山河果然是当世宝驹!”
旁边行政第一长官卢先生也跟着点头:“这匹马气势非凡。”
孟宝辉听此,却是笑得谦虚:“只是一时领先罢了, 路还很长,赛马场上风云变幻, 总是有意外发生。”
叶老爷子看着场上, 却见那些赛马纷纷试图抢到内圈最有利的位置,以减少后面的路程,而他打眼一看,看了半晌, 才发现自家那一匹马竟然落在后面,一时面上也有些无光, 不过听那孟宝辉的话,还是笑着道:“你们家那翡翠山河,必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了,谁能与之争锋呢!”
孟宝辉听此,便问起来:“咦, 叶老, 你们家马呢?哪匹是你们的?我怎么没看到呢?”
这话问的,叶老爷子脸上顿时无光。
旁边孟逸年也是没想到自己爹地竟然直接这么问。
他忙道:“是那匹蓝色的五十七号, 叫Light的,那匹马不太运气,好像刚才被别的马腿碰了一下?”
他这么一说,众人全都看过去,果然见那匹叫做Light的五十七号马竟然落在了马群之后。
顿时大家都感慨起来:“这……有点可惜了!”
一脸遗憾的样子。
旁边周畹兰也看过来,显然她也有些意外。
因为地狱王者的胜利,她对叶天卉的马总是多了几分提防,只以为能前来参加国际一级赛的马必然是顶尖名马,如今看,也不过如此。
当然她到底是有些见识,当下也不敢太过放松,还是抱着警惕,观察着那匹马。
叶天卉其实将场上一切看得清楚,就在刚刚,众马往前冲刺时,唯独陈综万在起跑时竟然被旁边一匹马的马腿碰了下,就此痛失先机,没能抢到第一阵列,落在马群之后。
不过这也并没什么。
在比赛前几日,她带领大家伙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可能遇到的对手,以及各种位置的优势劣势都已经分析过了。
内圈采用什么策略,外圈该如何追击,如果落后了该如何化劣势为优势,这些全都精心推演过。
如今陈综万落后在马群中,未必不是一桩优势。
要知道这不是寻常比赛,这是国际一级赛,参加这次比赛的都是香江顶尖名驹,每一匹马都有着赫赫战绩。
和这些人一直比拼,拢光未必能占到便宜,所以最佳策略是,让这些名驹先争取领跑位置,争抢内圈位置,先让他们进行内耗,而陈综万驾驭拢光落在马群后面,等待时机,等到那些人懈怠时,再一举冲刺,突破重围,取得成绩。
这个策略自然是有风险的,万一追不上怎么办。
不过眼下这些竞争者,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想在这群马中从最开始就争抢领跑者的位置,那必然引来众马的排挤,说不得出现什么闪失。
所以相对来说,这种先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的方式,反而是最优的。
是以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以及那孟宝辉明显的优越感,她很平静。
她可以看得出,此时的陈综万未曾发力,他在用这些日子训练出的冷静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压抑下来。
甚至拢光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它毕竟曾经是驰骋赛场的名驹,它便是脾性再好,骨子里也有好胜的天性,群马在追逐,马蹄翻飞,马尾摆动,阵阵尘嚣扬起,而夹道两旁,则是观众海浪一般的呼啸声,热烈激狂的尖叫声。
肾上激素在狂飙,写在基因中的奔跑天性在蠢蠢欲动。
叶天卉的视线穿过那高高的台阶,落在赛道上,她看着拢光的耳朵已经支棱起来。
拢光已经无法压抑它的本性。
它想冲。
但是,陈综万到底按了下来,他捏着缰绳,将缰绳压在拢光的背部。
前面马群在争夺内圈位置,名驹争锋,角逐激烈,稍有一慎,便是功亏一篑。
所以必须等,等那个最佳时机,一举领先。
叶天卉盯着赛道上的陈综万,距离很远,不过她的视力好,她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少年此时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让她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拍案叫好。
忍耐,冷静,潜伏,在这呼啸震天的赛马场是那么珍贵。
她需要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候压下心中所有澎湃的骑师,为她攻城掠地。
她的眼睛中是那骑师此刻捏着缰绳的手,耳边却是几个大佬的叹息声。
他们在惋惜,无所谓,她有足够的自信,这些惋惜终将重重跌落在地上。
她抬起眼,笑看了一眼孟逸年,此时的孟逸年显然也并不乐观,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赛场。
叶天卉正要收回视线,却突然间,便听到耳边传来惊呼声。
她看向场上。
却见在那马群扬起的尘嚣中,陈综万前方三米处出现了一个通道,他放开缰绳,驱策拢光自那一线缝隙中蹿过。
于是众人看到,一人一马,犹如闪电一般冲过那狭窄的缝隙,马蹄阵阵犹如惊雷,群马嘶鸣,尘嚣飞起,观众们发出几乎断气一般的尖叫。
他成功了。
穿过了那马群,瞬间进入了第一陈列,和万事胜意几乎隐隐并肩,只落后于领先的翡翠山河。
很好。
赛马场上掌声雷动,群众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叫,解说员激动地介绍着眼下情景,更有新闻媒体疯狂拍照,镁光灯闪烁。
而就在贵宾观赛席,叶老爷子那原本略显僵硬的脸上顿时舒展开了。
他笑呵呵地问叶天卉:“这匹马,这是终于愿意冲了?”
叶天卉恭敬地道:“爷爷,赛马也有赛马的性子,咱们家那匹马就是做事慢,慢就慢吧,我们看它慢慢发挥。”
做事慢——
这话一出,在场几位大佬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
那赛马委员会主席卢先生,在片刻的怔愣后,也便笑起来:“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要待时而发啊!”
叶老爷子顿时一个谦虚:“哪里,哪里,赛场上风云变幻,不到最后谁知道呢,我们就是那么一股子气罢了,可比不上宝辉家的翡翠山河,那才是当之无愧的头马啊!”
孟宝辉看着场上情景,其实已经略有些提心,听到这话,更是心中叫苦。
不过他也只能笑着说:“你们肯定能追上我们的马,我们那匹马不值一提。”
叶老爷子反手再一个谦虚:“看,你们现在就是头马呢,瞧,它跑得多快!”
几位大佬你来我往,各自暗藏心思,但是在场几个年轻人,周畹兰,孟逸年以及其它人等,却并没有心思去听老人家言语中的八卦阵,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场上。
叶天卉看到,此时此刻,那万事胜意显然是急了,那位骑师仿佛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一匹马突然出现在他的内圈位置,这是不可思议的!
而这位骑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回头看,他只听到身后万马奔腾,但观众的呼啸声太过热烈响亮,那奔马声被呼啸声淹没,他完全无法判断身后的形势。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位见都没见过的骑师出现在自己的左侧,他不知道是所有的人都追上了,还是只有这一位骑师异军突起!
冰冷而瘆人的惊惶感蹿过这位骑师的身体,他紧攥着缰绳,开始恐惧。
如果他被很多人追上,而他有没有办法追上前面的翡翠山河,那他该怎么办?
他咬牙,压低了身体,用鞭子抽打了一下自己的马,之后开始狠狠超速。
远远的,叶天卉看到,这万事胜意的骑师似乎失去了理智,被逼到了墙角,他开始用自杀一般的速度往前冲。
为什么是自杀般的速度,因为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从这个骑师开始冲刺,她便知道,这个人不再是对手。
因为在任何时候,一位骑师必须有一种解读场上形势的微妙天赋,永远都必须对场上情况了如指掌。
哪怕你不回头,你也要知道场上十一匹马的精准位置。
就如同行军打仗,大脑中必须要有一张行军地图,要把自己放在那张行军地图上通观全局。
一旦这张地图消失,这个人的心就已经无法控制了。
贵宾观赛席中,几位大佬也不再说话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世界顶尖级别的比赛,看着那激烈的角逐。
而在赛道上,陈综万紧紧地盯着前方,盯着那个冲刺的万事胜意,以及领先他一个马身的翡翠山河。
他看到万事胜意骑师弓起身体,看到万事胜意那剧烈起伏的马屁股,他当然明白,这位骑师在疯狂冲刺。
这种冲刺时有代价的,这就是死亡式的冲刺。
只要他超过这个人,这个人的心理防线便被击溃,他就少了一个对手。
他眯起眼睛,紧紧地攥起缰绳,之后,就在对方即将力竭时,他立即驱策拢光,狂飙如风,如同子弹一般射过万事胜意旁的那空隙,之后从外侧追赶,狂追向翡翠山河。
这一刻,路边的旗杆是模糊的,耳边的呼啸声是遥远的,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眼里心里只有前方那奔腾的快马。
那就是一个点,是他要超越的对象,是他在无数个日夜拼命训练所要打败的虚空。
打败了,他就能走向胜利,获得掌声,获得金钱,获得一切他想要的。
他当然知道,叶天卉更钟爱林见泉,孙家京和老周也都觉得林见泉更有潜力。
他也承认,林见泉比自己优秀。
但是那又如何,叶天卉依然选择了自己。
她押上重金,将自己放在了这个风云际会的场合,和那些来自世界的良驹宝马,和那些身经百战的成名骑师一决高下。
他怎么能辜负这一切!!
陈综万攥紧了缰绳,咬牙低吼:“追!”
于是在场数万的观众便看到,那匹马,那位骑师,突然间犹如一道激光般发射了出去。
一瞬间,仿佛决堤万里,那位年轻瘦弱的骑师施展驭马之术,疯狂前飙,而那匹马以雷霆之势狂追猛赶,直逼翡翠山河。
翡翠山河的骑师显然感觉到了,他也瞬间加速,施展全力保持自己的领先优势。
马群逐渐在两匹马身后散落,翡翠山河和拢光以超前的速度疯狂角逐,于是一场比赛便成了两匹马的角逐厮杀。
孟宝辉倒吸一口气,直接站了起来。
他身体前倾,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场上情景。
孟逸年则是控制着呼吸,面无表情地看着。
一旁那行政长官并那赛马会主席,也都坐直了身体,攥紧了沙发把手,看着这精彩的一幕。
这是一流宝驹的巅峰之争,是香江顶流名马的最终角逐!
叶老爷子也早已不再说什么,他咬着牙,一只手甚至在轻轻颤抖。
叶天卉察觉到了,毕竟人年纪大了,受不起太多刺激。
她不着痕迹地抬起手来,安抚地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立即反握住了她的。
他总算冷静下来,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体面。
却见此时的赛道上,在经过一处弯道时,陈综万已经追上了翡翠山河,两位骑师甚至一度并驾齐驱,但是几次猛烈冲刺后,那翡翠山河却突然撑不住了。
陈综万见此,越发狂飙,他驾驭着拢光疯狂往前俯冲。
这是最后的时刻,这是胜利前的黑暗。
必须冲,没有任何余力地往前冲!
终点逐渐接近,那个接近的终点线就在他眼前晃,那是什么,那就是胜利,那就是梦寐以求的幸福。
而偏偏这时候,陈综万感觉到身边那位骑师却突然用力扯紧口衔,竟使出最后的力气,眼看就要超过了自己。
陈综万瞬间血液冰冷。
不能!
当然不能!
此时此刻,他在哪里?
他在香江新赛季国际一级赛的开幕赛道上!
他的后方,是绵延在跑道上的十一匹世界顶尖宝驹,他的两边,是数万观众疯狂呐喊的声浪。
而他的前方,则是百万港币的巨额奖金,是他这辈子攀附成功最大的希望!
如果机会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抓住,那他所有的人生便将粉碎在这一刻!
陈综万深吸口气,驾驭着拢光,猛然向前冲刺。
仿佛有音乐在耳边响起,又仿佛有甜美的滋味涌现喉头,这一刻,陈综万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触线了。
以领先翡翠山河半个马头的距离触线了。
**********
观众席上掌声雷动,人们疯狂呼喊,人们大声喊着light这个英文名字,有人甚至激动地把自己的帽子扔向赛道。
也许有人赢了钱,也许有人输了钱,但是这一刻,人们为那精彩绝伦的赛马欢呼,这是超越极限的速度。
拢光和陈综万受到了疯狂追捧,有人将红色的缎带给他们披上,还有人将鲜花洒向他们。
庆祝的锣鼓响起来,流行乐团开始演奏,更有各路记者疯狂涌过去,要采访这个不知名的胜利者。
相对于外面的疯狂,贵宾观赛厅中却是有些异样的安静。
大家清楚地知道,有人输了,有人赢了。
输了的人在品尝着冰冷无情的失落,赢了的人在拼命压抑着不要太过喜形于色。
众人不着痕迹地看向孟宝辉,却见他脸色铁青,微微咬着牙,凝重地看着窗外,看着窗外那疯狂热情的观众。
他已经没办法将自己的从容和体面挂在脸上,那有点难。
众人眼中露出同情。
一旁的孟逸年眼神格外无奈,但打起精神安慰孟宝辉:“爹地,这也没什么。”
大家便装作没看到一样收回目光,之后一起看向叶老爷子。
叶老爷子已经笑得毫不掩饰!
他高兴地拍着沙发,激动地道:“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一时他攥着攥着自己孙女的手:“天卉,我说天卉哪,你这匹马太厉害了,你竟然赢了!第一名,第一名啊!”
之后他仿佛不敢相信地望向一旁的叶立轸和叶文慵:“你们看到了吗,我们的马赢了,第一名,跑了一个头马,好兆头啊!”
叶立轸略显尴尬,不过还是点头:“是,第一名。”
叶文慵显然也很高兴,不过还是拼命控制着表情:“是,赢了。”
叶老爷子:“对了,多少奖金来着,多少港币?”
叶文慵连忙道:“是一百八十万港币。”
叶老爷子顿时高兴起来,哈哈大笑:“竟然有一百八十万港币,这么多钱,赢了这么多钱,好多钱!”
周围人等听了这话,额头简直要泛起三道黑线。
他叶老爷子随便喝瓶酒都可能几十万港币,一口茶叶又不知道多少港币进去,前几天不是还要随手捐出去几百万港币吗?
如今倒是为了一百八十万港币在这里手舞足蹈!
不过人家确实赢了,赢了就是赢了。
人家赢了高兴,倒也正常,只不过没在那里装没事人罢了。
人年纪大了,人家愿意高兴就高兴吧。
一时在场的行政长官以及赛马会人员,都纷纷上前祝贺。
那卢先生更是笑着说道:“叶老,既然是你们的马赢了,那等会的敲锣庆祝仪式,就由你来敲锣,然后我们一起颁奖?”
叶老爷子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他点头道:“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时他又看向那孟宝辉:“宝辉,承让了,承让了,那我去敲锣了啊?”
孟宝辉的脸色并不好看,不过还是僵硬地道:“应该的,应该的。”
旁边那宁大先生看着这情景,一时也是好笑。
不过又觉得压力很大。
要知道这开锣日的几场比赛,可是一群顶流大佬在这里看着,赢了的话便眉飞色舞,输了的话便垂头丧气,看人家叶老爷子,到底孙女争气,比赛已经赢了,可以说是胜利的果实到手,接下来就舒舒服服欣赏比赛好了。
反正人家也赢了头一场,安心了。
那自家的比赛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看今天这场景,想跑第一名也不容易。
一时他无奈看向自己的儿媳妇周畹兰。
周畹兰接受到了公公的目光,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无奈。
她本来以为那是一匹名不见经传的马,结果不曾想却爆了冷门,夺了第一名。
如果这样的话,那叶天卉便有两匹实力不俗的马,那接下来的赛季她就必然成为自己的对手,强有力的对手。
这让她也感觉到情况不妙。
一旁孟逸年看着这场景,一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是唯一知道light来历的人,但是要说对方因为拢光而赢,倒是也不至于,毕竟这国际一级赛的赛场上,名马云集,哪一匹没有辉煌的过去,拢光在这群马中,算是上等资质,但却绝对不是制胜的绝对把握。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叶天卉骑师的能力,以及他们的策略得当。
他回忆着刚才那骑师的种种,多少也明白,对方钻了孔子,属于蓄势待发。
他深吸一口气,很无奈地看向自己面色凝重的父亲:“爹地,也没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
孟宝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没事,没事,看后面的吧。”
*************
叶老爷子下楼参加颁奖仪式,下楼时候,恰好落后了几步,叶文慵叶立轸并叶天卉簇拥着叶老爷子。
叶老爷子见身边都是自己人,便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表现太过失态?”
叶立轸神情一顿,一时说不上来。
叶文慵蹙眉:“爷爷心里有别的计较?”
叶老爷子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道:“爷爷就是故意的!”
叶老爷子:“哦?”
叶天卉当然明白,叶老爷子并不是藏不住事的人,他今天故意这样的。
她开口道:“叶家和孟家已经是家族运势之争,叶家必须赢,必须左右香江填海的政治决定,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必须为自己造势,赢了就开心,用不着在这里装,装太狠了自己憋得难受。”
叶老爷子听着,满意地笑了:“说得对,这次我们对上孟家,我们其实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到底实力雄厚,那孟逸年的杀手锏只怕还在后面,所以我们既然赢了这么一场,那就必须大肆渲染,要蹦跶,要蹦跶到台面上,要抓住每一次胜利,狠狠地凿实了。你就算赢一百场,不吭声也白搭,就得大声嚷嚷起来。”
叶立轸恍然:“爹地你说得对!说得对!”
叶老爷子:“记住了吧,不要怕丢人,我们就直白点,要显摆,要炫耀!”
叶天卉:“是,所以等会记者会采访,爷爷你记得好好发言。”
叶老爷子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一时叶老爷子过去参加颁奖仪式,和他一起颁奖的是赛马会主席以及行政长官,而就在台下,是锣鼓齐鸣,是各大新闻媒体的镁光灯。
很显然,在这么一个香江万民同庆的重大场合,叶老爷子和这两位身份不寻常的一起参加颁奖仪式,这已经代表了一种认可,是一种威望的象征。
消息就像风一样在赛马场上空传播,大家都知道,刚刚那匹杀出来的黑马就是叶家的赛马,叶家的马在激烈厮杀中竟然一举夺冠。
众人敬佩羡慕,也崇拜,人们为那匹马骄傲,一时之间叶家的声誉水涨船高。
叶天卉叶文慵自台下看着这场景,心中自然有些感慨。
叶文慵:“这次多亏了你。”
开锣日第一场比赛,力挽狂澜的后来者居上,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全场观众振奋。
根据他刚刚听说的消息,因为今天的爆冷门,马迷热情十足,已经开始疯狂下注,可以说这首次比赛的精彩很大地提高了马迷热情,现在香江市民纷纷开始参与起来,热情空前高涨。
叶天卉:“运气而已。”
叶文慵叹了声:“算了,别谦虚了,再谦虚就不像你了。”
叶天卉便笑看了一眼叶文慵:“其实我也得谢谢你,好歹你没给我扯后腿,不给我扯后腿,这就是最大的帮助。”
叶文慵:“……”
他深吸口气:“这倒是大实话!”
他必须承认,叶天卉赢了,他脸上也有光。
属于叶家的蛋糕如果能做大,大家伙多沾光,所以现阶段合作无论对谁都是有利的,当然了,以后如果到了分财产那一步,大家又好像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同一家的兄弟姐妹就是这样,似乎注定要来这么一场。
叶天卉:“你先在这里看着,我过去看看我的骑师。”
叶文慵笑道:“替我感谢和祝贺他,回头我们公司内部也会额外奖励他。”
叶天卉:“好,我知道了,你怎么也得给他发一大笔奖金吧。”
第89章
叶天卉点头,当下过去赛马区的后台,这时候陈综万刚刚从领奖台上下来。
他身上披了红色锦带, 手中捧着一个奖杯, 周围一群记者围着他, 要采访他。
当然更有不少人围着拢光,要拍照,要采访,老周牵着拢光,给它披上大红花以及彩绸, 摆好了姿势让记者拍照,拍过之后便赶紧牵着拢光离开了。
拢光这马老实, 也可能是见过大世面的缘故, 没有地狱王者那么显摆,人家很淡定地看着这一切,老周让它走,它就老实离开了。
那些记者全都追逐着陈综万, 问东问西,恨不得把陈综万祖宗十八代挖出来。
显然今天陈综万爆了冷门, 各大媒体都等着一手资料,可以想见,今晚的报纸以及新闻,头版头条都是他。
现场保安人员为陈综万老周等开辟了一条路,总算他们顺利回到了后台, 早有人关上门, 于是总算安静下来。
孙家京扶着陈综万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给他递上了一杯白开水。
这种激烈的赛马对骑师体力消耗非常大, 很多骑师下马的时候都是要人扶着的。
陈综万现在是硬撑着接受了采访并上台领奖,此时坐在那里,很明显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他的脸色苍白,但是眼睛却充满兴奋,显然胜利的冲击太大,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处于飘浮的状态。
Jessise为他披上外套,高兴得直蹦跶:“综万,你太厉害了,你竟然赢了,我当时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老周和孙家京也都很高兴,这次陈综万旗开得胜,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就在众人的恭喜中,陈综万的眼睛落在了叶天卉身上。
叶天卉抬起手,轻轻握住陈综万的手,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冰冷颤抖。
显然他的神经还处于亢奋中,还没从驭马冲刺的亢奋中摆脱。
叶天卉笑着道:“恭喜你,你确实干得很好,今天赛马会主席,香江行政长官,以及各大富豪名流几乎全都在看着你的比赛,他们都看到了你表现那么出色。”
可以说,至此,陈综万已经踏上了一条铺满鲜花锦绣的路。
钱财,荣誉,机会,全都疯狂扔向他。
他一战成名了,命运就此改变。
陈综万微微抿了一下唇,之后道:“叶小姐,谢谢你,我总算不负所托。”
他喃喃地道:“其实现在我感觉我像在做梦一样。”
荣耀来得太快,他显然还不能细品这种滋味,整个人的意识都是漂浮着的。
叶天卉抬起手来,轻轻抱住他,之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没关系,接下来你好好休息吧。”
接下来几天没有陈综万的比赛,他可以安心去看别人比赛了。
陈综万点头:“嗯。”
叶天卉笑道:“整个赛季你都安心无忧了,直接拿到正选的位置,进入赛马季的决赛。”
陈综万:“我明白,我都不敢相信。”
旁边Jesssie也笑得合不拢嘴:“我也不敢相信,今天真是出大风头了!”
孙家京也笑道:“今天我们大获全胜,开了一个好头,明天见泉比赛,再接再厉,一定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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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综万赢了,拢光赢了,叶天卉自然高兴,整个叶家都是高兴的,气氛热烈,叶老爷子问起叶文慵来,大致知道了陈综万这个骑师的情况,直接道:“好,给他大奖励。”
叶文慵点头:“我明白。”
于是很快,开锣日的庆祝还没接触,马务公司的奖励就下来了。
开锣日的国际一级赛,跑头马的话奖励是一百八十万港币,因为拢光属于叶天卉私人所有,不属于马务公司,所以这一百八十万港币叶天卉得大头,骑师和驯马师各得一部分,其它人员,包括Jessise和杨助理等,都会各自得一些。
这么一来,自然是皆大欢喜,就算比例不大,大几千港币下来,也是大家伙小半年的工资了。
至于陈综万,他一口气得到三四万港币左右,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天大一笔,一般人上班两年才有的,足以让人激动兴奋。
而在这些应得的钱财之外,还有马务公司额外的奖励,也是不菲的一笔,大家听到,自然全都是喜上加喜。
当然更让大家惊喜的是赌马的收入,大家其实都根据自己情况适当投注了,有人投五百港币,也有人投了三百港币,反正重在参与,都是投注了的。
这次陈综万爆了冷门,赔率达到了一比二十三,这是非常惊人的赔率了,以Jessise为例,他投注了五百港币,那就意味着他一下子拿到了一万一千五百港币的收入!
几乎半年的工资了!
而杨助理工资稍微高一些,经济条件好,他投注了一千港币,直接赚了两万港币!
大家一个个心花怒放,高兴得简直要晕了。
这就是赛马,这就是胜利,挣钱了发财了,大家都跟着沾光!
马主赚大头,骑师赚名声也赚不少,他们这些团队辅助人员也跟着沾光,平时两三千港币的工资拿着,现在突然发横财,谁不高兴呢!
至于叶天卉,大致算了下账,平日养马养人的自然诸多耗费,如今骤然得这么一笔奖金,分给大家伙各自提成后,再细算账,反正还有得赚。
况且这次她也狠狠押了一笔自家拢光会胜,拢光爆了冷门,赔率很高,她只在赌马上就要大赚一笔了。
关键是接下来的赛季,还可以再赢,大小比赛都可能吃到奖金,一年到头的耗费,就靠着这个时候捞钱了,能捞多少是多少。
而叶天卉跟着叶老爷子,自然也被介绍给这个那个,一天下来,也是累得够呛,接着场上又进行了两场国际一级赛,各家都有斩获,知名骑手柯志明驾驭龙华佳人获得了第二场国际赛的第一名,又是一波热度,而孟家的海湾金光则获得了第三次国际赛的第一名,算是捞回了一些面子,不至于太难看。
等于一天下来,三家各有斩获,但叶家赢的是第一场,且压下了孟家引以为傲的翡翠山河,总算是稍胜一筹。
好不容易这一天的仪式结束了,圆满收官,准备回家。
离开赛马场的时候,车辆拥堵,叶天卉看向孙家京他们,却没有看到林见泉,便问起来:“见泉呢?”
孙家京:“他今晚请假了,说要过去看他妈妈。”
叶天卉:“哦。”
孙家京解释道:“他明天有比赛,可能有点紧张?”
叶天卉:“随他吧,晚上他回去马场的话,你给我打个电话。”
孙家京:“好,我知道,我会留心着。”
一时大家伙上车准备离开,叶天卉自己开着车离开,边开车边想着心事。
这几天她已经报名了策骑师的考核,等过些天可以参加文化课和技能考试,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拿到证书,不过文化课考试还是需要学习很多东西,里面也有一些英文相关的,她英文基础差,只能恶补一番了。
或许等顾时璋回来,正好让他帮自己补,说好要帮自己补的。
一时又想起林见泉和陈综万。
这么想着,心里一动,便干脆调转车头,开着车过去了疗养院。
林见泉妈妈被安置在一家疗养院,她知道那家疗养院的大概位置,不过不知道具体。
她开着车,慢腾腾地过去了那家疗养院,快到那附近的时候,本来想打听下具体位置,谁知道就看到旁边双层巴士停下来,林见泉从巴士下来了。
他穿着一身简洁的休闲运动服,背着一个帆布包。
叶天卉便将车子停下来。
林见泉感觉到了,抬头看过来,便看到了叶天卉。
他沉默了下,便上了车。
叶天卉:“往哪边走?”
林见泉:“一直往前走就是了,前面几百米。”
叶天卉点头:“怎么这时候要过来看?”
平时他很排斥过来这里。
林见泉低声道:“好久没来了,最近太紧张太忙了,今天反而轻松了。”
叶天卉便笑了:“真的轻松了吗?”
林见泉侧首看了一眼叶天卉,面上也难得带了几分笑:“就是想看一看。”
叶天卉颔首:“嗯,那我陪你一起去看。”
林见泉犹豫了下。
叶天卉:“走吧。”
林见泉:“可是我怕吓到你,她的状况不太好。”
叶天卉:“没关系。”
林见泉点头,一时两个人过去疗养院,大门处先要登记,林见泉登记过后,两个人便往里走。
显然这家疗养院价格比较高,但是相对管理也比较严格,有白大褂医护人员领着他们进入一处理,沿着走廊往里面去,终于走到了一处房间,从旁边的格子小窗户处往里面看,他们便看到了林见泉的妈妈
林见泉的妈妈穿着格子睡衣,皮肤白皙瓜子脸,有一双很大的眼睛。
可以看出她曾经一定是个大美人,不过现在她形容憔悴,头发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状况并不太好,一双眼睛也略显呆滞。
医护人员走进去,和她说明了情况,她便木讷地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之后嘴里不知道喃喃着什么,似乎对于林见泉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林见泉道:“她一直都是这样,并不记得我,不过没关系,我看一看就好了。”
叶天卉:“一直不记得你吗?”
林见泉想了想:“有时候会记得,但是我宁愿她不记得。”
叶天卉便不再问了。
两个人沉默地看了半晌,叶天卉出去,让林见泉自己陪陪妈妈。
约莫半个小时后,林见泉出来,两个人离开。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原本苍翠的梧桐树也变黄了,隐隐倒是有了北京城初秋时的风景。
叶天卉侧首问林见泉:“想吃点什么?今晚我请你吃好吃的。”
林见泉摇头:“不吃了。”
叶天卉:“我知道你要遵守饮食规则,但是有时候也可以有一个例外,偶尔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下。毕竟人生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不可以吃点好吃的?”
林见泉想了想:“我想吃纸包鸡,可以吗?”
叶天卉笑了:“就这点志气吗?”
林见泉:“山珍海味对我来说太遥远,我也没有什么渴望,但我会觉得,能吃纸包鸡就很好。”
叶天卉:“好,我们去吃纸包鸡。”
当下叶天卉开车带着林见泉过去了附近一处叫做慧园的地方,这里算是菜市场,不过也卖各种吃食,一进去便有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个人下了车走过去,这边有熟食档,诸如鱼蛋,烧卖和鸡蛋仔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除了这些,这里也开始卖花了,诸如粉色桃花,金黄富贵柑等,全都有,五颜六色的,花香扑鼻。
叶天卉到了一家大排档,要了各样熟食,也要了纸包鸡,那纸包鸡是用玉扣纸包裹起来,再放到油锅里浸炸的,炸出来黄澄澄的,鸡肉鲜嫩甘滑,吃起来醇厚不腻。
叶天卉吃得满手都是油,林见泉体贴地给她递了纸巾。
叶天卉擦了擦手,笑着问:“好吃吗?”
林见泉点头:“好吃。”
之后他看着她,有些无奈:“你吃得比我还香……”
叶天卉哑然失笑:“确实挺好吃的。”
林见泉:“是,喜欢。”
叶天卉:“那以后等你赢了比赛,你就可以再来吃,这样每一次赢了,都可以给自己一个奖励。”
林见泉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这么吃着,两个人倒是说起话来,其实两个人也算彼此认识很久了,但是却很少这么说话。
林见泉是沉默的性子,叶天卉也不是没事就要和人吐露心声的,不过如今倒是能聊聊,叶天卉说起自己的打算,她要考策骑师。
也说起接下来赛季的安排,明年要让地狱王者参加打吡大赛等等,林见泉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给个意见。
之后,他突然问起来:“你想考策骑师,是想亲自驾驭腾云雾吗?”
叶天卉倒是愣了下:“也许吧。”
林见泉想起腾云雾,眸中也泛起一丝温暖:“它的性子很特殊,不过它很有潜力吧。”
叶天卉:“是,但是随它吧,谁知道呢,想跑就跑,不想跑就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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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两个人准备离开,叶天卉要送林见泉回家。
林见泉却道:“我可以再吃那个吗?”
叶天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那是一家甜品店。
她笑道:“你现在胆子倒是挺肥的。”
林见泉:“你说的,偶尔吃一次没什么,腾云雾每天都吃一块糖。”
叶天卉哑然:“不要和一匹马比!”
说着,她到底带他过去,这是一家很常见的甜品店,里面有双皮奶,杨枝甘露,芒果西米露以及牛奶炖蛋等。
两个人看了一番,叶天卉要了牛奶炖蛋,林见泉要了双皮奶,两个人一人一份,边走边吃。
叶天卉:“还挺甜的。”
林见泉:“嗯,是很甜。”
这时候,他突然开口道:“对她来说,我是一个意外,是不应该存在的。”
叶天卉意外,看过去。
街道上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过来,让林见泉脸上都蒙了一层迷幻般的色彩。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说疗养院的那个妈妈。
林见泉继续道:“她当年在马场帮工,被人欺负才生下了我。当她记起这些,她就会痛苦,就会打我,所以她不记得也好,至少对她来说,她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叶天卉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了,但是当林见泉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依然有些萧瑟。
这件事无论对林见泉还是对林见泉的妈妈,都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没有谁错了,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也许那个女人生活在疗养院,忘记了所有,这已经勉强算是幸福的一件事了。
这时候,林见泉却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年我都习惯了,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为了挣钱,走入马场,生活在马场。”
叶天卉听着心里一动。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秋雨萧瑟,林见泉低着头,被人当做牲口一般挑挑选选。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很显然那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也是来自马场,甚至可能是一位骑师。
林见泉却笑着道:““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能挣钱,给她住最好的疗养院,可以照顾好她,算是给她一个回报或者——”
他顿了下,才低声道:“勉强能算是一个弥补吗?”
叶天卉:“是,这样已经很好了。”
林见泉笑望着叶天卉:“关于明天的比赛,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叶天卉看着他,轻笑了下。
她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林见泉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但今天他话多,而且主动,都不像平时的他惹。
她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
林见泉:“哦?”
叶天卉:“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赢。”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接下来的几场比赛并没有太过出色的对手,只是普通的选拔赛,他当然一定会赢。
这点底气叶天卉还是有的。
当然了,这种比赛也只能赢取总额十几万的港币,没什么大机会,只能一点点积累积分,慢慢往上选拔,才可能获得决赛的正选资格。
显然陈综万拥有了一个绝佳机会,赢了就直接获得捷径。
但是林见泉却需要一场比赛一场比赛地为自己刷积分,才有机会进入决赛,才有机会和那些世界顶尖的高手进行生死角逐。
这时候,林见泉笑了下:“其实我并不喜欢吃这种甜品,对我来说,太甜了。”
叶天卉挑眉:“你自己要吃的。”
林见泉:“不过今天我问了综万,我问他胜利的滋味是什么,他告诉我说——”
他顿了顿,低声道:“他说当他骑着拢光跨过终点线的时候,他感觉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大脑,并迅速蹿遍了他的全身,他觉得那是世上最甜蜜最幸福的一刻。”
他抬起睫毛,看向叶天卉:“所以我觉得现在我吃到的,应该是我这辈子吃到最甜的,也是我即将品尝到的滋味。”
胜利,总归会有的,他也能得到。
叶天卉笑着道:“好,那明天的选拔赛,我会去看,看你旗开得胜。”
林见泉:“不用了,你不要去看。”
叶天卉:“嗯?”
林见泉:“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比赛,我也一定会赢,毫无悬念。”
他笑道:“如果你要看的话,等我拿到正选位置杀入决赛,到时候和那些顶尖高手一决高下,你再来看吧。”
叶天卉看着笑起来的他,她想,他确实长大了,也成熟了。
她到底是笑着道:“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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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回到家的时候,叶家人正在满堂庆祝,叶家众人见了叶天卉一个个自然是追捧不已,叶老爷子更是道:“本来要摆一个庆功宴,谁知道你迟迟不归,我们缺了你怎么能行。”
他这一说,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叶文茵在角落里坐着,却是没吭声。
她还记得当时叶天卉衣着寻常,一看就大陆来的,就那么寒酸地走入叶家。
谁曾想这么短的时间,她已经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就连叶立轸也忌惮她了。
而自己,自己沦落到什么地步?
就在今天,她竟然连开锣日的现场都没资格去。
她还听到佣人们私底下指指点点,说起自己和冯素琴像,说冯素琴还和佣人提起当年她怎么伺候三少奶奶的。
这于冯素琴来说自然是资历,是可以显摆的,而对她来说全都是羞耻。
她现在不上不下,不伦不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唯一的奢望就是顾志镡,只是这几天顾志镡试探了他妈咪,他妈咪竟然反对。
显然这顾志镡也不是一个骨气硬的,并不能为她主张什么,只能软磨硬泡。
她只觉得自己所托非人。
她深吸了口气,想着自己总该做点什么。
而此时的叶家客厅,显然没人留意到叶文茵,事实上如今她虽然算是叶家的女儿,但是很明显叶老爷子在刻意忽略她这个人。
这一次叶天卉的马赢了,叶老爷子满面风光,简直是要把叶天卉捧到天上去了。
在这说笑中,叶天卉道:“最新完结文在叩扣群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接下来的比赛都是紧锣密鼓的,我们先等一等就是了,等到最后收官之战,如果赢了,到时候我们摆一个大的。”
叶老爷忙道:“好好好,天卉,我们就看你的了。”
现在叶天卉旗下有两匹马表现不俗,加上那黑玫瑰,可以想见,到时候一定能有所斩获。
一时他又吩咐叶文慵赶紧落实,一定要把骑师的奖励给到位,叶文慵自然答应着。
等叶天卉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天已经不早了,她略洗过后,先给叶立轩打电话。
叶立轩自然早就等着了,一听她的声音,便笑了:“赢了,高兴吧?”
叶天卉:“那是当然了。”
一时难免显摆几句:“爹地,你看你,多大的福气,竟得了我这么一个好女儿,给你长脸。”
叶立轩听着,便笑出声:“有你这样的吗?”
叶天卉挑眉,很有些得意:“难道不是吗?”
叶立轩赞同:“是,当然是。”
一时笑着问起来:“这次你自己押了不少,赚了多少啊?”
叶天卉:“我听说赔率非常高,目前来看,估计能赢上百万港币吧。”
她自然是押下不少,加上赔率高,竟然有百万港币之多了。
叶立轩也是没想到:“这么多?”
叶天卉满意地哼哼了声:“是啊,发财了……我以后也是一个有钱人了。”
就目前来说,光是陈综万赢的那一场国际一级赛,以及自己押下的赌注,加起来估计能有二百多万港币了。
二百多万港币,这无论如何都是很大一笔积蓄了。
关键是,叶天卉相信,接下来,林见泉还有陈综万,都会为她挣钱。
她在家舒服躺着,他们也会一场场比赛地拼,为她挣奖金,她只需要躺着数钱就是了!
黑玫瑰和地狱王者隶属于叶氏马务公司,日常费用由马务公司开支,她只能拿到部分分成,不过却是她名下的,她应该能拿到相当大一部分。
这一赛季,她必然能有大收获。
叶天卉满足地深吸口气。
谁给的都不如自己挣的,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即将被金钱淹没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却听叶立轩道:“那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叶天卉:“什么?”
她没听明白。
叶立轩:“你挣了这么多钱,以后也是一个有钱的女儿了,不应该孝敬孝敬我吗?”
叶天卉:“……”
她沉默了片刻后,才道:“爹地,时候不早了,我看你老人家还是早点休息吧!再见!”
说完她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你老人家过了年也才三十九,正当壮年,以她看外面还有小姑娘天天盯着呢,结果竟然找女儿要孝敬钱?
想什么呢!
第90章
挂了电话后, 她便给顾时璋打,顾时璋也很快接起来了。
可以想见这个男人一定在等着她的电话。
她笑着说:“你今天没出去?”
顾时璋低沉的声音很快自电话筒中传来:“恭喜,大获全胜, 。”
叶天卉便笑起来:“这下子, 我可是发了一大笔财呀!”
虽然有姑母的旺铺租金维持着, 但是养几匹马并不容易,如今这一下子就回本了。
发财了发财了,人生梦想瞬间实现了!
顾时璋笑道:“看你高兴得都乐开花了。”
叶天卉:“你要不要考虑来点好处?”
顾时璋:“好处?什么好处?”
叶天卉想起刚才叶立轩的话:“我刚才和我爹地打电话,结果他张口要我孝敬他!”
顾时璋听这话,便笑出声:“那自然是不搭理他!”
叶天卉:“对!不搭理他!”
顾时璋:“既然这样, 我哪敢找你要好处,你还不直接挂我电话?”
叶天卉:“……也不至于。”
她有些心虚, 不过还是道:“恩怨分明嘛, 你送我马,我还是感激你,应该分你好处。”
顾时璋:“好处就算了,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你才刚回来?”
叶天卉:“也不是,回来一会了。”
顾时璋:“哦, 在外面吃的?”
叶天卉:“嗯。”
顾时璋便笑了:“你去陪林见泉了。”
叶天卉:“……”
她挑眉,这人怎么回事?
顾时璋:“我可不敢让人监视你,别瞎想,我一猜就是。”
叶天卉:“你怎么猜的?”
她确实纳闷。
上辈子,她觉得很多事上, 他实在是料事如神。
现在他又开始了……
顾时璋叹:“我还能不知道你, 你必然要安慰他,毕竟明天他还有比赛, 要为你建功立业。”
叶天卉:“这倒是。”
顾时璋:“你的爱将,你必然是心疼的。”
叶天卉:“嗯,是。”
她也就道:“他现在状态倒是好多了,比我以为的要通透和豁达,我觉得他可能长大了,成熟了吧。”
她知道林见泉对胜利充满渴望,为了胜利,为了赢,为了出人头地,他可以付出一切。
但是至少他是有底线的,这种渴望和追求并没有让他走到一条狭隘的路上,就这点来说,叶天卉已经很满意,很欣慰了。
顾时璋:“那就好,接下来赛季的比赛安排我也看了,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对手,黑玫瑰一定会赢,他也一定会赢,肯定能杀入决赛。”
叶天卉:“嗯,我也觉得,我观察过他的比赛,他很有天分。”
这种天分是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度,比如精准判断场上微妙的形势,比如凭着直觉在0.01秒的瞬间做出最准确的决策,这是后天很难训练成的,而林见泉有这种能力。
顾时璋:“不过我关注到了另一匹马,估计会是你们强有力的对手,你还是要当心。”
叶天卉:“哪一匹?”
顾时璋:“无敌动力。”
叶天卉:“无敌动力?”
她很快想了想,这是孟逸年旗下的马,不过这次并没有参加国际一级赛,这匹马之前也没什么很好战绩。
顾时璋:“这是他的大杀器,他应该是要保留实力,这匹马必将杀出重围。”
叶天卉:“这匹马,比起我的几匹马来,如何?”
顾时璋:“地狱王者如果使出全力,胜率五五开,拢光和黑玫瑰的话,难。”
叶天卉自然是相信顾时璋的眼光,他的相马之功比起自己绝对不差,如今他竟然这么说,那这匹马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她实在没想到,百密一疏,孟逸年麾下竟然还隐藏了这样一匹马。
当下道:“找机会,我看看这匹马。”
顾时璋:“嗯。”
叶天卉却是想起刚才顾时璋的敏锐,她略犹豫了下,到底是问道:“为什么你知道我去陪林见泉了?”
顾时璋笑道:“林见泉可是你的种子选手,你能不上心吗?”
叶天卉:“你就继续说吧。”
顾时璋轻笑:“说什么?”
叶天卉声音懒散:“随便说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顾时璋略沉吟了下,道:“你当时说,国际一级赛,你之所以用了陈综万,而放弃了林见泉,是因为林见泉做错了事,要接受惩罚?”
叶天卉:“嗯。”
顾时璋:“骗人,你就说说吧。”
叶天卉便笑了。
顾时璋这才道:“你的希望是林见泉,因为林见泉比陈综万天赋要高很多,你只会寄希望于林见泉,那是你的重点培养对象,所以你把这条国际一级赛的捷径给了陈综万。”
叶天卉顿了顿,之后才有些无奈:“好吧。”
她必须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顾时璋继续道:“你希望更好地打磨他的意志,让他一场比赛一场比赛地刷,一点点磨练他的意志,因为不想让他尝到骤然而来的成功,你害怕这种成功会毁掉他,你希望他能够从低谷爬起来。”
他叹了声,道:“你对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叶天卉便苦笑一声:“你倒是把我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顾时璋:“我要是看不透这个,我哪敢做你的男朋友?说不定哪天你把我卖了,我还帮你数钱呢。”
叶天卉:“你就是成精的狐狸,你卖我还差不多!”
顾时璋:“没良心的,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叶天卉笑了声:“那倒是没有……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时璋:“这段时间我也忙,等我回去之后,估计这个赛季结束了。”
叶天卉:“那好吧。”
有些失望,不过也还好。
顾时璋提议道:“等我回去——”
他略顿了下,带着几分试探:“我们就公开我们的事情吧?”
叶天卉想了想:“那也行,不过你想好没有,咱俩突然在一起,别人估计大吃一惊,我可跟你说好,你来处理这些事情,我不管。”
顾时璋略松了口气。
她答应说公开就很好了。
他笑着道:“没说让你管,我能指望你什么?到时候我来搞定一起。”
一时顾时璋笑道:“给你买了一些珠宝首饰,到时候给你带回去。”
叶天卉:“嗯嗯!”
顾时璋:“你的骑师资格证准备得怎么样了?”
叶天卉:“我正想和你说呢,好多英语资料,想着等你回来教我呢。”
顾时璋想了想:“那我尽快早点回去,这样我来教你就行了。”
叶天卉:“你不用特意改变行程,你先处理你自己的事。”
顾时璋却笑了:“不用,其实别的事也没那么重要,女朋友的事情当然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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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季开始,比赛热火朝天进行,整个香江都犹如烧沸的开水,都在围着这赛马打转,电视频道疯狂播放赛马相关内容,财经节目也开始分析这次赛马的投注以及影响,市民们更是痴迷于赛马频道,每日的马经杂志都被抢购一空。
人们开始分析比赛,分析每一匹马,也搜集各路小道消息。
相比于整个香江的沸腾,叶天卉却是心思稳定,她先腾出时间来,看了那匹无敌动力的表现,一看之下,这匹马果然不是凡品,无论是肢势,形状,还是筋骨,容貌,都是一等一的。
甚至可以说,比起地狱王者那样的罕见良驹并不逊色。
如果地狱王者发挥最佳潜力,两匹马是可以来一场巅峰对决的。
一场比赛跑下来,叶天卉也发现,那位骑师更是顶尖高手,高手中的高手,他非常擅长控制节奏,在比赛中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仔细收敛,蓄而不发,一直到最后,才以很少的优势险险取胜。
这说明这位骑师对自己对自己的马都有很好的掌控力,他可以纵观全场,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他完全是在玩,在戏耍,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输。
比赛结束后,她拿到了录像带,把这场比赛仔细观摩了十几遍,最后不免好笑,这孟逸年竟然隐藏了这样一个杀手锏。
自己若是毫无防备,很有可能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孟家到底是在赛马界经营多年,孟逸年又是在英国经营马场,这样的人能够调动的资源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
如果不是顾时璋提醒,只怕自己很容易就载一个跟头了。
她也迅速浏览了整个赛季班次安排,看起来初赛期间,自己的马和这匹马并没有交集,运气好的话,大家会各自拼杀,打败自己的对手,之后到了决赛再狭路相逢,一决雌雄。
叶天卉当即吩咐下来,从此后这匹无敌动力的比赛过程录像都要拿给她,她要仔细研究观摩,先大致有个结论,再和林见泉他们讲,免得现在过早提起,影响他们的心思。
叶天卉也很快打探了那无敌动力的骑师,知道这是一位华裔骑师,叫聂平起,英国回来的,之前曾经参加过几场比赛,名不见经传。
她又设法找到这个人以往的比赛情况,大致研究了下。
结论是,此人实力不容小觑,应该是出身良好,纯属爱好,而这次的比赛,只是一个兴趣。
这种人也挺可怕的。
叶天卉略一沉吟,大概也明白,这个人估计和孟逸年顾时璋都是朋友,所以顾时璋才能知道这种机密消息。
想明白这个,她也就不想去问顾时璋了。
两个人恋爱,是很亲密的人,她平时也会和对方闹腾,要对方让着,但那只是生活琐事。
涉及到这种大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虽然他说为了自己可以和朋友绝交,但也只是说说,她并不想非要去他那里打探关于他朋友的消息。
他若告诉自己更多,白白违背他做人的原则,他若不告诉自己,自己便是能理解他,但心里也自然不舒服。
是以没必要非去试探什么来挑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如今能提醒自己这个,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就是自己和孟逸年和这位聂平起的比拼了。
想明白这些后,叶天卉也尽量少和顾时璋提起赛马来,减少了打电话次数,至于场上的赛马,除了那匹无敌动力的比赛,其它比赛她一概不仔细关注,反而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学习上。
她开始专心学习赛马相关的知识,准备策骑师考试。
学习之余,她自己没事儿逛一逛香江,看看各处的景点,散散心。
自从来到香江之后,被各种事情牵挂,倒是没有这个功夫,如今全城都在为了赛马而沸腾,她反而闲下心来。
她去了过去的寮屋,那里盖起了更多的房子,五颜六色的衣服挂起来,人们热火朝天生活着,看起来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当然也去了她曾经租住的那栋楼房,很显然那里的阿伯们全都在讨论赛马,大家热火朝天下注赌马,还有光头阿伯神秘兮兮地要卖必胜贴士。
她去逛了荔园,看了那位阿梅,她好像已经离开了,去了别处发展。
至于江凌枫,他的电影已经拍出来了,打算上今年的贺岁档,但他很忐忑,没什么信心,害怕赶上赛马季,不知道热度会不会消减。
看起来这个世界在变,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努力往前发展。
这个时候,随着赛马季的推进,林见泉果然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爬,一场比赛一场比赛在赢,他驾驭着黑玫瑰,披荆斩棘,逐渐往上攀升,慢慢地已经出人头地,在香江马迷中有了一些热度,人们开始关注到黑玫瑰,也开始关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骑师。
除了黑玫瑰之外,地狱王者和拢光也是屡屡得胜,三匹马齐头并进,都在节节胜利。
这种选拔初赛的奖金并不多,一场下来也就是十八万八的港币,不过终归是有的,积少成多,大家各自分一些,加上大家私底下看好自己的马,也都会为自己马下注。
内场赢奖金,外场下注赌马,大家的钱袋子眼看着鼓胀起来,这就是赛马界每个季节最发财的时候了。
对于这些叶天卉并没有什么意外,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的。
因为她这三匹马在赛季中的出色表现,如今她在叶家的地位越来越高,就连叶立轸看到她都要让她三分的样子。
不过叶天卉还是关注着那匹无敌动力的表现,每场比赛她都尽量去看,也设法拿到了录像带认真分析。
这种分析让她心里越来越沉重
其实无论如何,现在拢光、黑玫瑰和地狱王者三匹马的表现都已经可圈可点,大笔的奖金到手,三匹马都在冉冉升起,叶家在赛马界的声誉也起来了,足以为以后叶老爷子进入赛马委员会奠定基础。
但是天卉是贪心的,她想拿到这个赛季的马王之位。
如果马王之位花落别家倒也没什么,只要叶家的风头压过孟家,沙田填海便成定局。
但是如果最后孟家的无敌动力拿到了马王之位,一切都不好说了。
她也把自己手底下三匹马都大致倒腾了一番,两位骑手三匹马的组合,看来看去,能打败无敌动力的,也只能是林见泉和地狱王者的组合了。
林见泉。
她的视线再次扫过林见泉一次次的战绩,他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正一步步爬向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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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给叶立轩打电话问起来,估计过些天才会回来,到时候会和姑母一起回来。
叶立轩知道她最近赛马成绩突出,自然是很高兴,姑母也接了电话,问起来她赛马的种种,叶天卉便大致讲了讲。
长辈高兴那自然是好,说陶云樵现在恢复得非常好,回头会一起回来香江,听那意思,到时候叶老爷子七十寿宴,应该可以到场。
估计那寿宴时候,赛马季也接近尾声,兴许到了决赛了吧。
赛马季决赛后就是过年了,这么一想,时间过得真快。
这天叶天卉和大家伙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让她意外的是,孙家京和林见泉都已经注意到了那匹无敌动力,认为是要提防的。
这让叶天卉非常欣慰,便将自己这段搜集到的无敌动力和聂平起的资料分享给大家。
她这资料一分享,自然让众人都意外不已。
一则是她资料搜集详细,二则是她竟然早就关注到了这个对手!
大家研究了一番,也都觉得这是一个劲敌。
孙家京皱眉道:“聂平起驾驭无敌动力,柯志明驾驭龙华佳人,这都是我们很难超越的,相比之下,我们如果遇到海湾金光,那尚可一战。”
海湾金光和无敌动力都是孟家的,只有龙华佳人是周家的,相比之下,周家稍逊几分,不过柯志明身为香江本地骑师的传奇,那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等和大家伙商议好对策,时候已经不早了,叶天卉过去停车场。
此时暮色渐浓,天空幻化出从蓝色到粉色层叠晕染的晚霞,布满了西边天空,也把这傍晚时分的马场染成了暖暖的淡粉色。
叶天卉走到自己车子旁,正要上车,却见旁边香蕉树下,斜靠着一个身影。
一身休闲风衣,休闲洒脱,半旧的帽檐微压下来,就那么耐心地等在那里。
看她过来,他才抬起眼,笑着道:“忙完了?”
叶天卉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回来了?”
顾时璋:“给你个惊喜。”
叶天卉笑起来:“惊吓还差不多!”
顾时璋已经向她伸出手来
叶天卉走过去,顾时璋握着她的手一拉,直接把她搂到了怀中。
香江的冬天有些冷,坚硬的外套领子竖着,冰冰的,不过他的体温却很暖,那是熟悉的气息,清清淡淡,仿佛冬雪簌簌而下的气息。
之后丝毫没有任何凝滞,他倏地俯首下来,吻下,唇齿带了几分急切的渴望,急促紊乱的呼吸交融着,凶猛滚烫的气息在两个人间狂飞。
猝不及防间,叶天卉略有些挣扎,她想扭头,谁知道却换来他更进一步的渴求,倒是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般。
过了很久,他总算停下来了,扶着她的后腰,让她略靠在他胸口,他自己将下巴搭在她头发上,就这么喘着气。
叶天卉攀着他厚实的肩膀,低声道:“这是疯了吗?”
顾时璋一手按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却往下摸索到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之后才在她耳边低声道:“惊吓,怎么叫惊吓?”
叶天卉:“嗯?”
顾时璋轻哼:“除非你偷偷背着我乱搞,不然怎么就惊吓了?”
乱搞?
叶天卉:“瞎想什么呢,我倒是想乱搞,和谁,和马吗。”
她想了想:“这倒是符合人和兽呢。”
顾时璋一听,直接咬她耳朵。
叶天卉赶紧捂住,很有些委屈:“你属狗的吗?”
顾时璋磨牙:“以后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怎么摊上她这样的,话都没法好好说了。
叶天卉哼了声:“谁让你说我。”
顾时璋握住她的手:“走,先上车。”
叶天卉心不甘情不愿:“话得说清楚吧,为什么上来就说我乱搞,污蔑我的人品,我还觉得你在国外乱搞呢…”
顾时璋:“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就不该说话。”
叶天卉瞥他一眼,这人一定有什么想法了,这次突然回来就感觉不对劲。
不过她没说什么,还是上了车,车子启动,缓缓驶出马场。
顾时璋望着窗外,仿佛不经意地道:“最近怎么也不勤快给我打电话?”
叶天卉:“最近这不是忙嘛,又要演技赛马,又想着考策骑师,现在是赛马季,我们家的马成绩还不错,我爷爷也高兴,还要带着我四处出去,时不时见见这个见见那个的,我简直成了一个吉祥物。”
顾时璋:“哦,都见了什么年轻才俊?”
叶天卉托着下巴,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看看你,莫名吃的什么醋,那些所谓青年才俊,能比得上你万分之一吗?”
这话一出,顾时璋看她一眼:“怎么比不上?”
叶天卉:“哪儿哪儿都比不上。”
顾时璋却看着她,那意思是要听她说。
叶天卉想了想:“都没有你长得好看,也没有你有钱。”
顾时璋听这话,顿了顿,之后才道:“你——”
叶天卉:“大实话啊……怎么了,不对吗?”
顾时璋:“没心没肺。”
叶天卉笑道:“反正我都已经这个名声了,何不干脆坐实?对了,我们去哪儿吃?”
她提要求道:“我饿了,想吃好吃的。”
顾时璋看看窗外,天已经暗了下来,很冷,路上行人都匆忙赶回家的样子。
他提议道:“去我家吧,给你买了一些礼物,你看看喜欢什么,挑挑,吃饭的话让饭店给我们送过去。”
叶天卉:“好吧。”
这边开车过去他家也不算太远,倒是也能接受。
到了家后,顾时璋已经让饭店尽快送饭过来,他自己拿了一些零食糕点的给叶天卉:“饿了先吃一点垫垫。”
其实叶天卉也不是太饿了,反而很有兴趣顾时璋给买的礼物。
顾时璋便带她过去书房看,桌子上都是,一个个精美的袋子,还有包装,好多!
她好奇看了看,都是奢侈品,有名牌包包,丝巾,还有珠宝首饰等。
对于这些,她说不上多喜欢,但是现在她要跟着爷爷经常出入一些场合,这些留着佩戴也倒不错
不过难免叹息:“太多了吧。”
顾时璋:“你自己挑着有用的来用,今天先放这里,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叶天卉:“好!”
顾时璋:“我还带了一些国外的赛马资料,拿给你看。”
叶天卉自然感兴趣,顾时璋便拿了来给她。
叶天卉翻看那些资料,不免叹息:“我最近天天看这些英语资料,看得头大。”
不过看多了,感觉自己英语水平确实提高了。
顾时璋:“你最近在准备策骑师考试把,学得怎么样了?”
叶天卉叹了声:“还行吧,就是有些考试是英文的,挺难受的。”
顾时璋微挑眉:“都跟你说了,有问题可以问我,结果呢,你两三天才给我打一次电话。”
叶天卉轻哼一声:“那可是国际长途,很贵的,两三天打一次已经不短了。”
顾时璋瞥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心疼这个钱了,叶家还不至于交不起电话费吧?”
叶天卉以后看他。
顾时璋:“说吧,想什么呢?”
叶天卉多少也明白了。
怪不得见面后感觉他情绪怪怪的,原来是嫌弃她给他打电话少。
她叹了声:“聂平起是你的好朋友吧?”
顾时璋:“是。”
叶天卉:“我只是不想让你违背你的原则,毕竟是你的好朋友,我肯定想搜罗对方信息,想打败对方,我不想让你有任何为难。”
顾时璋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你觉得对我来说,是你重要还是别人重要?”
叶天卉便笑了:“我当然知道,在你心里我应该是重要的,如果我让你选择,你会选择我。只不这并不是什么生死大事,我觉得依靠我的实力我也可以赢,不想让你有任何不舒服。”
顾时璋听着,轻叹一声,低首捧着她的脸:“卉卉。”
叶天卉心里一动。
他叫她卉卉。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称呼对她来说都是特别的。
顾时璋轻笑,低声道:“其实我这次突然回来,是我想多了,你不问我,我反而担心,会忍不住多想。”
他必须承认,他确实有些患得患失。
本来她的心思就很飘,抓不住。
叶天卉也没想到,忙安慰道:“你不要多想,我最近确实忙,也是不想让你为难,你也知道,家里的事也多。”
她又道:“你给我安排的人手,我都在用着呢。”
现在出入都会有他安排的保镖陪着,她是越来越威风八面了。
顾时璋低首,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是你想多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我也想帮你,任何时候,任何方面,都想帮你,你不让我帮,我都难受。”
叶天卉刚要开口,顾时璋已经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覆在她的唇上。
他低首看着她,温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凭自己,很多时候你不想靠别人,可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希望能当一个有用的男朋友,希望——”
他在这略一停顿间,却是想起上一世的种种,那么多往事浮光掠影一般走过。
他眸中的爱意和温柔几乎要溢出:“希望你信任我,依赖我。”
叶天卉听着这话,心微动。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曾经的她,效忠他,崇敬他,但是并不会完全信任他,对他总归多几分提防,以至于有些事,多少存着私心,给自己留着后路。
她垂着眼睛,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相信你,我只是……”
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内心。
确实相信,至少她现在知道,他并不会害自己。
顾时璋低首,温声道:“你只是习惯这么做,靠着自己,你可以做到,是不是?”
叶天卉:“嗯。”
顾时璋:“那没什么,我并不是怪你,我只是希望有时候,你可以多几分依赖。”
两个人距离很近,气息萦绕间,他在她耳边道:“你的事,我不会觉得有任何为难。”
叶天卉仰脸,看着身边的男人。
室内光线朦胧,他这让她看不真切,不过她却觉得,他怎么看怎么迷人。
顾时璋低首:“嗯?”
叶天卉:“就是突然觉得你挺好看的。”
顾时璋轻笑,低头捧着她的脸,认真端详了半晌:“我的卉卉越来越好看了。”
说完便低头亲上她的鼻尖,一下下啄吻。
叶天卉便觉得鼻子都酥酥痒痒的,她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他朦胧的光影自窗外洒进来,洒在地板上,也洒在他俊逸的脸庞上。
这一刻心里涌起来的是喜欢,还是喜欢。
她心里便突然有了冲动,她抬起手来,揽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现在觉得有一句话很美。”
顾时璋:“什么?”
叶天卉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顾时璋垂眸,认真地看着她。
叶天卉:“如果你能陪我一生一世,那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顾时璋眸间便泛起璀璨的柔情来,他有力的胳膊轻轻揽着她的腰,让她和自己紧紧靠着。
之后,他低声在她耳边道:“好,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便会记住,而且永远不许你反悔。”
叶天卉:“我若反悔呢?”
顾时璋:“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温柔而危险。
叶天卉看着这样的他,他的眼睛隐藏在朦胧光影中,这让她看不清他的心思。
于是她终于问:“如果我死了呢?”
这话一出,空气好像瞬间安静下来。
顾时璋低首,墨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
气息萦绕间,叶天卉觉得,自己也许等不到他的答案。
谁知道这时候,顾时璋却道:“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那里,你去地狱,那我就去踏碎地狱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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