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叶立轩和叶漪白夫妇是乘坐私人飞机抵达香江的, 这天傍晚时分,在一场资格赛结束后,叶天卉便赶过去见姑母叶漪白。

    叶漪白夫妇这排场很大, 停机坪旁站了一溜儿的保镖, 还有专用女佣和助理等。

    叶漪白个子不高, 不过看上去和蔼温柔,美丽隽永,比实际更年轻一些,很有些民国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见到叶天卉便喜欢地握住了她的手,好生打量了一番, 才笑道:“你长得真好看,有几分像你爹地轻时候, 也有几分像你母亲, 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侄女,果然血缘至亲就是至亲。”

    旁边叶立轩笑道:“像吗?”

    叶漪白:“一看就你亲生女儿,怕是也只有你自己觉得不像了!”

    这么说着,陶云樵也下来飞机, 他早年遭遇车祸,两腿残疾, 坐在轮椅中,由助理推着出来。

    叶立轩也忙介绍了,叶天卉上前见礼,看得出陶云樵是儒雅知性的男人,略显清瘦苍白, 年轻时候一定很好看。

    他见到叶天卉, 自是和蔼可亲,倒是让人备生好感。

    这么寒暄几句后, 一行人上了车,都是一水的顶尖豪车,浩浩荡荡往回走,最后抵达了山顶白建时道的豪宅,由那么几栋楼拼接起来。

    叶漪白笑着挽了叶天卉的手道:“自从我们过去美国之后,这里便闲置下来,如今回来也只能提前让佣人打扫,以后你可以经常过来,我在这里给你安置一处房间,这样我们也显得不至于太过凄凉。”

    叶天卉听着不免好奇,问起来才知道,他们有一对儿女,不过现在都在英国读书,并不回来。

    叶天卉:“这里离我的马场倒也不远,我有时间便过来叨扰。”

    陶云樵笑着说:“我听你父亲说你擅长运动,骑马打球都很好,回头我们也要经常锻炼身体,你有时间的话可以陪陪我们,让我们也跟着你学学。”

    这么说笑间,大家稍作安置,一起用了晚餐,叶漪白给了叶天卉见面礼,是一套翡翠手镯,一看便知价值非凡。

    叶漪白笑着道:“你现在还年轻,可能看不上,等你以后结婚时候佩戴也许就合适了。”

    叶天卉笑道:“我倒是喜欢得很,这翡翠颜色正,绿中还透出一点蓝色调调,但又不会偏了色,能有这个色就已经价值连城了,怕只怕我现在年轻,压不住它。”

    叶漪白听着,也是没想到:“你竟是一个懂的,一听这就是内行,要知道翡翠这个颜色是最好看的,拿捏最恰当,如果这蓝灰色太浓了,那就是邪色,颜色不正了,但就这点颜色是最好,深邃,贵气。”

    她笑道:“其实天卉虽年轻,但生得根骨好,眉眼也明艳大气,飒爽漂亮,这样的若是佩戴这一套翡翠,倒是恰到好处,比那些浮躁的小年轻不知道好多少倍。”

    叶立轩听这话,道:“漪白,别夸她了,再夸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大家说说笑笑的,因提起老爷子即将七十大寿,这寿辰是在年根底下,估计到时候赛马季也要结束了。

    叶漪白:“哥,你也不用说什么,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先安顿下来,过两天我会和云樵过去老宅看望他老人家,也省得你从中为难。”

    叶天卉从旁听这话,看了眼叶立轩。

    她可以看出自己这爹就是个和稀泥的。

    没办法,这个男人嘛,他就这样了,不能指望太多。

    旁边陶云樵笑道:“说的是,自然应该过去看看,这次寿宴我们也准备了大礼,到时候给岳父好好庆祝。”

    叶漪白见此,也就不提了,反而问起叶天卉赛场的种种,叶天卉自然也就提起来,这么和善的姑母面前,她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把自己如今的情况都说了。

    叶漪白听了满意得很,笑着说:“你和你爹真是不一样,倒是有些像你母亲年轻时候。我看这老爷子似乎也是变了性子,如今倒是对你喜欢得很,你能得他的喜欢,这也是好事,你好好干,以后争取把家里的财产多拿一些在手里。”

    她叹了声:“归根到底你都是嫡亲的孙女,比起那些庶出的孙子们身份不知道好了多少,叶家的那些东西我们自己拿在手里,总比便宜了那些魑魅魍魉要强。”

    叶天卉听着这话自然赞同:“是,该要的自然要拿到手,难道还能便宜了别人,要钱的时候万万不能假清高!”

    叶漪白便笑起来,一时姑侄二人倒是说得颇为投机,这么说着间,难免提起了叶文茵。

    因为叶立轩在,叶天卉其实不太想多说,也就含糊了几下,起让冯素琴留在家里的种种,叶漪白听着,沉吟道:“把她留在家里也好,让你爷爷派人去查,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如果能有一些线索,我们能知道真相,也能安慰了。”

    旁边叶立轩道:“是,这件事我也了解了情况,现在已经和协和医院联系了,请他们翻查当年的档案。”

    陶云樵从旁听着也问起来,显然两个人都是很关心这件事,叶漪白更是冷笑一声。

    “过两天我回老宅的时候,正好也问一问,再看一看那冯素琴,这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她还敢来香江?”

    一时言语间颇有些鄙薄:“还有文茵,其实那我素来就不喜她,总觉得她畏畏缩缩心思不正,现在发现,果然这就不是我亲生的侄女,怪不得呢!”

    叶立轩苦笑一声:“你如今倒是说这话,以前怎么不提?”

    叶漪白一听,顿时瞪眼睛看他:“这谁能猜得到呢,我只是感觉不好罢了。”

    叶天卉也万没有想到,这兄妹二人似乎动辄要吵架的意思,连忙劝道:“爹地,姑姑,这都是过去的事情,还是不提了吧?”

    旁边陶云樵也连忙劝了几句,叶漪白这才道:“这事不提也罢,我反倒要问一问,如今叶天卉不是谈恋爱了吗?和时璋谈?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陶云樵也是意外的:“这确实没想到。”

    要知道毕竟叶漪白和顾时璋颇为熟悉,他们夫妇二人比顾时璋也就大七八岁,本来是同辈的,结果现在亲侄女竟然要和顾时璋谈恋爱了,这是怎么也没想到。

    叶天卉听着,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件事情大概说了说,最后含糊地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叶漪白微微拧眉,有些无可奈何:“等哪天我给时璋打电话问问,看看他怎么说,怎么好好的,老牛吃嫩草,冲着我侄女下手呢?”

    叶天卉一听,心想好不容易搞定了一个叶立轩,别回头姑母也反对。

    这姑母挺好的,她可不想再和姑母闹腾。

    当下忙道:“姑姑,你可不要误会,这不是他冲我下手,是我冲他下手,所以不是老牛吃嫩草,是小牛吃老草。”

    旁边叶漪白怔了一下,笑起来:“好,随你们吧,不过回头我还是要和他谈一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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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二人一直到晚些时候才离开,小轿车行驶在路上,父女两个说着话。

    叶天卉自然是心情不错,这姑父和姑母实在是让人亲近喜欢。

    她笑叹道:“爹地,我看姑母和姑父比你可是好多了。”

    叶立轩笑道:“我看你是有奶便是娘,小势利眼。”

    叶天卉特别理直气壮:“我就这样,又怎么了?”

    叶立轩一时也是好笑:“你这得意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回到叶家,谁知道叶老爷子的助理过来,说是叫叶天卉过去见老爷子。

    叶立轩微挑眉:“竟然叫你过去,而不是叫我。”

    叶天卉疑惑:“怎么了?你我父女之间,还要争风吃醋吗?”

    叶立轩笑道:“老爷子问什么,你多长几个心眼,好好说话。”

    叶天卉:“放心好了,这种事情我在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叶立轩:“行,我看你比我强多了。”

    叶天卉叹:“你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一时叶天卉过去了正厅,生活助理见叶天卉过来,便引着叶天卉过去了旁边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正有家庭保健医生在给老爷子按摩,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老爷子听到叶天卉进来,便半睁了眼,抬手示意按摩师:“好了,先下去吧。”

    按摩师微微鞠躬,这才无声退下。

    老爷子坐起来,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叶天卉:“你姑母今天回来了?”

    叶天卉:“是。”

    老爷子颔首:“挺好,挺好。”

    叶天卉见此,却不再提姑母,反而说起赛马的情况,以及接下来自己的打算。

    老爷子便漫不经心地问了几句,于是叶天卉干脆将如今各家马匹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对手,自己接下来策略,包括各马匹的训练都详细汇报了一番。

    这么一番说,倒是说了好长时间。

    她这么汇报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到,这老人家其实根本没听进去。

    他不耐烦,他不想听这个,他想听别的。

    叶天卉见此,便觉得好笑。

    但她会如他愿吗,非要让他难受才行。

    于是她继续讲赛马,甚至连每匹马的口味以及草料的进口都讲了。

    当叶天卉竟然讲起腾云雾和拢光口味差异的时候,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严肃地道:“这些你心里有数就行,不必事无巨细向我汇报。”

    叶天卉:“好,那既然这样,爷爷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老爷子一听,那眉毛就拧起来了。

    叶天卉:“怎么,爷爷,还有事吗?”

    老爷子仿佛并不在意地看向别处,轻咳了一声,很是若无其事地道:“今天你和你爹地过去你姑母那里,你们都说什么了?”

    叶天卉:“没有说什么,就聊了一些家常。”

    老爷子却继续问道:“聊了什么家常?”

    叶天卉有些惊讶:“爷爷,原来你这么关心家常,你早说嘛,你早说的话我就说给你了。”

    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行,你说说,我听听。”

    他也看出来了,这孙女分明是耍着自己玩儿,不过他也只能认了。

    他不好意思说他想知道。

    叶天卉便将今天见到叶漪白陶云樵的种种大致讲了起来,讲得挺详细的。

    老爷子听着,开始时是面无表情,后来便扯唇嘲讽笑了一声:“这个无情无义的女儿,她长这么大了,她心里有我这个当爹的吗?”

    叶天卉:“怎么没有了?”

    老爷子磨牙:“她长大了,翅膀硬了,倒是好一番翻脸无情!”

    叶天卉:“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你们长辈之间的事情,我们当晚辈的,哪里清楚这些。”

    老爷子听着这话,心里越发不痛快,但叶天卉又确实不知道这些,这无名火竟无从发泄,一时也是憋得难受。

    叶天卉看他那脸都成猪肝了,便干脆起身:“爷爷,天不早了,我先回房了,你好好休息吧。”

    叶老爷子再是不痛快,也只能咽下这口气,点头道:“好。”

    叶天卉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爷爷,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叶老爷:“什么,你说吧。”

    他语气很有些不耐烦。

    叶天卉道:“姑父姑母说了,已经为你准备了贺礼,等你大寿的时候要为你祝寿,还说过两天要来看你。”

    叶老爷子一征:“什么?”

    之后他很快道:“真的假的?”

    叶天卉:“我干嘛要骗你?这是姑母说的呀!”

    叶老爷子的脸上便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之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天卉,终于道:“那你怎么早不说?”

    叶天卉一脸无辜:“爷爷,你也没问我呀,我哪知道你想知道这个?”

    叶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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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间之后,正好顾时璋打来电话,叶天卉便把今天的种种说给顾时璋。

    最后她笑着道:“你都不知道我爷爷那脸色,他气得要命但是也只能忍住的样子,我这是头一次看到,我都要笑死了!”

    她想起他还按摩:“他推拿按摩养生,估计也白费劲了!”

    顾时璋听着,笑道:“估计你们叶家也只有你敢这么对他了。”

    换一个人,老爷子早把那个人扔出去了。

    他笑叹:“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叶天卉笑道:“也不过是逗逗他罢了,他自己想知道,装什么装,才不惯着他呢!”

    这么说笑着,叶天卉提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姑母说了她要见见你。”

    顾时璋轻“哦”了声:“她要见我,也好久没见了,过两天我过去拜访他们夫妇。”

    叶天卉想起自己姑姑说的话,便笑着提醒:“那你说,你见到我姑姑应该叫她什么?”

    顾时璋微怔了下,一时无声。

    要知道叶漪白比叶立轩还要小几岁,也就比顾时璋大八九岁,彼此本是同辈,他自然是叫叶漪白为姐姐的。

    如今却也只能跟着叶天卉叫姑姑了。

    当然,还要把那陶云樵叫姑父。

    顾时璋苦笑了下,到底是道:“我既然和你在一起了,那我只能认命了。反正我已经开始叫你爹地为叔叔了,所以叫一个姑姑又有什么大不了,这都不是什么事。”

    叶天卉笑:“好,那等过两天,你记得准备礼物,到时候你要见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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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叶漪白陶云樵夫妇先回叶家看望了叶老爷子。

    看得出,叶漪白和二太太关系不好,水火不容,和叶老爷子也疏疏淡淡的。

    不过很明显叶老爷子对于这个女儿的到来是期盼的,头一天就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菜,还让人布置了厅堂。

    当然了,等叶漪白夫妇过来,他依然高高在上冷冰冰的,一脸不亲切的封建大家长样子。

    叶天卉看在眼里,不免好笑,想着这老头子真是活该了。

    叶漪白自然也特意问起冯素琴的事,她当时离开大陆还小,但也记得冯素琴,特意把冯素琴叫到跟前来问话。

    那叶文茵本来还想凑到叶漪白跟前讨好一番,结果一看到冯素琴,顿时尴尬得很,赶紧躲一边去了。

    现在叶文茵虽然还算是叶家女儿,但大家都知道情况。

    叶漪白也就和叶老爷子提起来:“别放眼跟前难受了,我看除了你老人家不别扭,大家都别扭。”

    叶老爷子略一沉吟,到底是道:“以后可以在外面置办一处宅子,先让她住外面,等回头她去英国读书,再给她一笔钱,就不要回来就是了。”

    这是他的解决方案。

    叶天卉显然不满意,不过她没说什么。

    她可以放过叶文茵,但叶文茵必然认错,她认错,可以,给她钱,放过她,从此她再不许踏入香江,在异国他乡过自己的日子。

    但是她不服输,非要和自己倔,那她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这个世上哪那么轻松的好事,违法犯罪总不能不要成本吧,所谓的立地成佛都是糊弄人的。

    不过她自然没提。

    人和人立场不同,她不必说服别人。

    叶漪白听此,笑了笑:“那中午先一起吃个饭吧,毕竟如今也算是挂在叶家名下。”

    谁知道吃饭时候,叶漪白却是对叶天卉大家夸赞,而对叶文茵颇为冷落,甚至直接说出“果然是我叶家亲女儿”的话,倒是让叶文茵在旁边如坐针毡。

    偏偏那冯素琴也被叫过来伺候,就站在一旁,时不时帮着端茶递水的。

    如此这么一遭,叶文茵受不住,匆忙找了个借口离场了。

    不过即使如此,叶文茵显然也不打算离开的,她就是要赖在这里。

    叶天卉大致明白她的意思,她要尽快找一个合适的夫家,要在叶家出嫁,这样对她才是利益最大化。

    她如果搬走,或者去英国,那就什么都没了。

    其实从这点来说,叶文茵倒是一个精明的,她很会算计自己每一分的利益。

    叶漪白这次过来叶家,显然叶老爷子总体还是很高兴的,又提起自己的七十大寿如何办,全家倒是好一番讨论。

    当然了,这么讨论着也就提起赛马,如今赛马是关键,如果能赛马取得好成绩,这七十大寿自然办得更风光。

    这么一提,自然提到叶天卉,如今叶天卉麾下几匹马屡战屡胜,赢取了大笔奖金,步步高升。

    叶家众人也都欢天喜地,大家都在疯狂地跟着叶天卉的马下注,也都赢了不少钱,谁不喜欢呢。

    大家自然对叶天卉很是讨好,都纷纷打听起来赛马场上的情况,指望着再挣钱呢。

    而此时,就叶天卉自己来说,因为屡次胜利,地狱王者,拢光以及黑玫瑰三匹马如今都已经成为了热门马匹,那些马迷们争相下注,成为热门马后,相对赔率自然就降了下来,没办法,买得太多了。

    不过这自然也给陈综万以及林见泉造成了一些压力。

    总是在赢,一场不落地连续赢,难免越发害怕输。

    太多人疯狂地崇拜着他们,下注赌他们赢,一旦输了,那失望和挫败便将包裹住他们,甚至将他们击垮。

    而就在这两位骑师节节攀升的时候,聂平起果然也人如其名,平地而起,在短短的半个赛季内,已经凭空崛起,成为香江热门头条,成为香江的一个新生传奇。

    他驾驭的那匹马,无敌动力,也因为骄人的成绩逐渐被人们关注到,不断有马迷开始押上无敌动力。

    当然除了这几位热门骑师,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柯志明和龙华佳人的组合。

    这位久经沙场的一代传奇,如今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依然风采不减,在赛马场上屡屡获胜,势如破竹,俨然是再创传奇的姿态。

    几位出尽风头的骑师和赛马自然都成为赛马电视节目以及马经报纸的热门话题,无数马迷开始疯狂研究这几位骑师,研究这几匹赛马,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提前下注今年赛季的总冠军了。

    总冠军,那是八百万港币的巨额奖金,是赛季马王的重磅荣誉,而押中总冠军的,也自然能获得丰厚的报酬,这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就在这种疯狂中,终于,过五关斩六将的林见泉遭遇了横空出世的聂平起。

    这是不可避免的。

    在这次的赛马季,林见泉终究会遭逢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可能是聂平起,也可能是柯志明的,当然可能是大家一起相遇,逐鹿赛场。

    叶天卉翻开了那比赛排次表,心头不免有些沉重。

    如今的林见泉已经杀入决赛,但是决赛也是积分淘汰制。

    她曾经研究过积分规则,在这种激烈的拼杀中,要想最终爬到本季马王的位置,那在排位赛中,可以允许有一次拿不到头马。

    拿不到头马,只跑第二名,积分将降低,但是按照那个复杂的计算体系,依然有机会最后角逐头马的位置。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当然希望黑玫瑰能走得更远一些,而不是早早地损失这一次机会,败在无敌动力的手下。

    可现在竟然早早地遭遇了。

    她合上那积分排位赛,这对林见泉来说,自然是非常不利的。

    此时的他虽然比赛经验在迅速增长,但是要说和聂平起比,终究还是稍逊几分。

    现在早早遇上,这对他来说显然不利。

    而如今林见泉自本赛季已经积累了不少的积分,打分非常高,这种情况下,如果聂平起能赢他,那就意味着,聂平起的积分就暴涨,很可能哪怕后面林见泉跑得所有的头马,也无法再和聂平起相提并论了。

    更何况,在聂平起之后,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柯志明。

    如果连败两场,黑玫瑰便再也没资格角逐这马王这位。

    于她来说,这也没什么,黑玫瑰之外,她还有拢光,还有地狱王者。

    但是这场比赛,是聂平起和林见泉的第一次对垒,也是孟家和叶家的第一次交锋。

    两边必然全都抻着脖子看结果呢。

    这么一来,看似并不起眼的一场排位赛,却已经是巅峰之争了。

    第92章

    从心理上来说, 人难免得陇望蜀,叶天卉是这样,叶家人自然也是。

    其实这次杀入决赛的除了叶天卉的三匹马, 叶文慵旗下也有一匹马, 如今四匹马稳稳占据了决赛九分之一的名额, 这对叶家来说已经是出乎意料的成绩,比之前预想的要好多了。

    不过人终究是贪心的,黑玫瑰虽然怀孕了,但是它势头太猛,谁不希望它能一气呵成, 战无不胜。

    如果黑玫瑰遇到了其它对手也就罢了,偏偏它遇到了孟家的马。

    在这次的角逐中, 叶家的马和孟家的马, 那就是死敌,是互不相让。

    这甚至不止是两匹马的相争,也不是两个骑师的相争,这是背后两个家族的较量。

    因为这件事, 叶老爷子特意和叶天卉聊过。

    显然圈子内都知道了,知道黑玫瑰要对战无敌动力, 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希望黑玫瑰能赢,这就是老人家的面子。

    当然叶老爷子也不敢给叶天卉太大压力,毕竟如今黑玫瑰的表现已经足够优秀了。

    对此,叶天卉道:“爷爷, 凡事尽力而为就是, 我会,我手下的骑师也会。”

    叶老爷子颔首, 感慨:“好,我明白,其实输了也没什么,我看见泉这孩子已经赢了这么多,总得让别人赢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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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得让别人赢一次。

    这话自然是一种自我安慰。

    叶天卉知道,老爷子并不是不懂马,他身边有专门的助理给他分析形势,他显然明白,林见泉赢的希望很渺茫。

    黑玫瑰怀孕已经三个月,体力并不稳定,和血气方刚风头正盛的无敌动力不可同日而语,林见泉到底是新手骑师,比起那久经历练的聂平起还是要不如,

    这种情况下,要想胜这一场,难上加难。

    确实也没什么,这场仗本来就不是非赢不可,无论是叶家还是叶天卉,都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底蕴,都可以经得起输一场的冲击。

    不过无论如何,谁都想赢的。

    赢是一匹马的本能,是一个骑师的梦想,也是一个马主的渴望。

    对此叶天卉也和顾时璋提起来,顾时璋蹙眉沉吟。

    叶天卉见此,自然明白。

    顾时璋对聂平起,对无敌动力都是有足够了解的,他对林见泉和黑玫瑰的实力更是了如指掌,显然他觉得这个很难,几乎不可能。

    顾时璋在一番沉吟后,却是道:“黑玫瑰要想赢,也不是不可能。”

    叶天卉:“哦,你觉得概率有多大?”

    顾时璋:“并不大,但是有可能。”

    他看了一眼叶天卉,道:“按照之前林见泉在赛场的表现,他不可能赢了无敌动力,但是要知道,你们叶家花费重金购置的黑玫瑰,原本也不是凡品,这本来就是一匹可以和无敌动力一战的马,如今棋逢对手,一切都在骑师了。”

    叶天卉:“我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一切就看林见泉,能不能完美驾驭怀孕的黑玫瑰,能不能让这匹马在赛场上发挥出最大的潜能。

    顾时璋:“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换骑师。”

    叶天卉的视线陡然看过去。

    顾时璋笑了笑,仿佛只是随意一提。

    叶天卉便沉默了。

    思忖良久后,她终于道:“我当初把黑玫瑰交给了林见泉,那我就要相信,林见泉会为黑玫瑰的命运保驾护航,这一场,对上无敌动力,哪怕输了,他也要输得光彩。”

    顾时璋便笑了:“可以。”

    虽然他并不赞同,但这是叶天卉的用人之道,她自然有她的道理,所以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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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天卉知道顾时璋的意思,换人,换谁呢。

    她手底下就那么两个人,林见泉不行,陈综万也不可能,那就只有她自己了。

    如果她出手,还有一线希望。

    这一段时间叶天卉也会骑马练习,他从旁看着,他知道她的实力。

    对此,叶天卉暂时并不想。

    她想赢,想万无一失,那就要做好布局。

    林见泉无论是输是赢,都必须上。

    这天,叶天卉和孙家京老周两个聊了几句,做了最后的安排。

    安排完这些,天已经不早了,看看时候,顾时璋说好要来接自己的,估计差不多要到了。

    她离开马厩,离开时,恰好经过黑玫瑰的马厩,却听到里面有动静。

    听起来,有人正在为黑玫瑰擦拭抚触身体。

    她便明白,那必然是林见泉。

    叶天卉站在马厩外,一时竟有些犹豫。

    明日便是黑玫瑰和无敌动力的遭遇战,明天的这一场比赛,显然林见泉压力很大。

    看过无敌动力比赛的人都知道,无敌动力拥有怎么强大的爆发力,那就不是一匹能够轻易战胜的马。

    而现在,和无敌动力形成组合的正是聂平起,那个摧枯拉朽一般的传奇骑师。

    这样的一对组合横空出世,在香江赛马场上,必然将所有的对手全都远远地甩在身后。

    林见泉和黑玫瑰虽然拥有强大的实力,但是在这样倾轧级别的对手面前,谁也没有把握。

    可以说,明天的一战对于林见泉对于黑玫瑰,都将是最艰难的一战。

    她自然明白,对于此时的林见泉来说,心境和状态至关重要。

    千里长堤溃于蚁穴,她不能对此时的林见泉施加任何压力,甚至就不该让他看到她。

    只是如今,自己无意中踏入黑玫瑰的马厩,站在马厩前,却是进退两难。

    她站在那里,在许久的沉默后,到底迈步走进去。

    林见泉何等人也,他经过那么严苛的训练后,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敏锐度已经几乎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站在马厩外的人是谁。

    她迈步进去。

    此时已近黄昏,马厩内光线朦胧,林见泉穿了淡米色骑马装,手里拿着软毛刷子,在温柔地为黑玫瑰擦拭身体。

    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低着修长的颈子,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动作温柔到了极致,神情也格外认真。

    他的动作,就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对待着自己的情人。

    她这么看着时,林见泉终于抬起头来,望向叶天卉。

    他开口:“刚才你们在谈明天的比赛策略……谈了什么?”

    叶天卉略沉默了下,道:“明天获胜的机会微乎其微。”

    林见泉:“嗯,然后呢?”

    叶天卉:“我们在想着,如果运气好,我们能抽到内圈的位置,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内圈就意味着更短的距离,赛马场上高手之争,关键时候也许就以一个马鼻子的距离与头马失之交臂,所以内圈就意味着希望,意味着好运。

    林见泉听着:“可是我这一路走来,好像一直没什么好运气。”

    叶天卉:“怎么会呢?你不是运气一直很好吗?”

    他望着她:“好吗?”

    叶天卉笑了:“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吗?”

    林见泉:“嗯。”

    叶天卉:“我和你说过,那四个老婆饼是我抢的,抢了一个蛇头的,我不但抢了他的钱,还抢了他的老婆饼,我当时也饿极了,所以我看到老婆饼很开心,在那里狼吞虎咽,但凡我晚三分钟看到你——”

    她笑望着他道:“那我就吃光了,一个都不给你留下,你只能舔渣了!”

    林见泉怔了下,之后便也笑了。

    叶天卉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笑起来竟然很好看。

    他笑着道:“这么说,我的运气确实好,我第一次踏入马场,便遇到了你,如果不是你——”

    他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如果不是她,那他会如何?

    也许侥幸可以逃过,也许不能逃过,谁知道呢,总之他确实运气好极了。

    而他所有的好运,都是因为她。

    叶天卉笑道:“这下子你知道了吧,我是一个福星。”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突然想起上辈子的圣人,他也曾这么说过。

    他说她是一个福星战将,应该奖励,于是便给她赏赐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很罕见的,很好玩的。

    她笑望着眼前的林见泉,继续道:“你遇到我这样的福星,从此后都是好运。”

    林见泉听着便也笑了:“好,那我等着你的好运。”

    这么说着,他垂下眼睛,重新望向黑玫瑰。

    这是一直陪伴着他的马,也是他一直陪伴着他的马。

    他还记得当时叶天卉把黑玫瑰交给自己时说的话。

    他轻笑了下,温柔地抚摸着黑玫瑰,低声道:“你把它交给我,告诉我说要理解,要感受,我一直在努力地做,我试着去感受它最微妙的情绪,试着挖掘它体内每一分潜力,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了吗。”

    叶天卉也看向那匹马:“这匹马在欧洲也曾经战功赫赫,它的战绩,比起无敌动力毫不逊色。”

    她想起顾时璋的话。

    其实她也明白,如果林见泉能够完美地驾驭黑玫瑰,那黑玫瑰未必就不是无敌动力的对手。

    只是,那需要骑师和赛马之间最完美的配合,而这是很难做到的。

    在这之前的比赛中,林见泉并未遇到对手,其实黑玫瑰也未曾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或者说,昔日那些对手,还没有能够去挑战林见泉和黑玫瑰默契的时候,还没到那一步。

    而明天才是真正的挑战。

    这时候,林见泉却道:“我觉得,明天我会赢的。”

    叶天卉听着这话,她觉得他话中有话。

    林见泉却继续笑着道:“因为这对我来说,比我以为的更重要,我只能赢,不能败。”

    叶天卉疑惑地看过去,却见林见泉低垂着睫毛,马厩朦胧的光线洒在他清秀的面庞上,他温柔却又恬淡。

    她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她想,他比自己以为的更了解他自己。

    无论如何,他们努力了这么久,宝剑终究要初试锋芒。

    这么想着,林见泉却突然道:“如果我赢了,你会奖励我吗?”

    叶天卉笑道:“你需要什么奖励?”

    林见泉微抿唇,郑重地看着叶天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叶天卉:“有什么问题,你今天可以尽管问,即使你不赢,你也可以问我。”

    林见泉:“可是我想明天问,想赢了后再问。”

    叶天卉:“好,那就明天。”

    ************

    这天是星期日,香江人的法定休息日。

    这天早上跑马地外开始了大堵车,无数的观众如同洪水一般涌入跑马地,有些观众没有买到门票则试图在附近爬山或者隔着栏杆。

    叶天卉过去赛马场的时候,遇到了孟逸年。

    孟逸年穿着西装,身后跟着两个秘书,见到叶天卉便挑眉笑了:“好巧,你也来看比赛?”

    叶天卉:“是。”

    孟逸年:“就你一个人?”

    叶天卉:“这场比赛,赢的概率也不大,来了后也白白闹心,就我随便看看得了。”

    孟逸年却笑道:“那可不一定,你们的林骑师最近可是一路大胜,这次比赛,平起未必是他的对手。”

    叶天卉:“不要装了,你胜券在握,太谦虚也没意思。”

    孟逸年便笑了:“你这样说,让我说什么好,走吧,我们去看比赛。”

    当下两个人便也同行,一起过去贵宾席,这场比赛至关重要,显然已经有不少人关注到,打眼看过去,香江赛马界的名流全都到场了。

    孟逸年和叶天卉一起过去和赛马会卢主席打了招呼。

    那卢主席看到他们,都是好一番夸:“这个赛季除了志明,也就你们两家的骑师了,林见泉先生和聂平起两位先生可是为我们这个赛季拉了不少人气,现在人气很旺,一下子拉升了不少投注量!”

    显然对于赛马会的主席来说,无论谁胜谁赢,他们都是坐收门票的,他们也愿意看着这两位知名骑师一决高下。

    这卢主席说话间,也有其它几位商界大佬都笑着打了招呼,这时候周畹兰夫妇也来了。

    略寒暄过后,那周畹兰的丈夫宁基泽便问:“天卉,怎么不见叶老过来?你们家马参赛,叶老不来看看吗?”

    叶天卉听这话,想着这还真是明知故问。

    自己爷爷不过来,也省得太丢面子,有什么好问的?

    她这人素来是记仇的,这宁大先生这么说话,她可是记住了,早晚给他一个狠的。

    周畹兰听丈夫这么说,给丈夫使了一个眼色,却是笑着道:“听说叶老最近可能要进入赛马委员会了,前几天还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会,叶老那样的身份,何至于非要来看区区一场比赛,你这话问的啊……”

    她笑着叹了声,却是亲切地拉着叶天卉的手:“天卉,你不用理他,他这人说话一向如此。”

    叶天卉:“这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家常一句话而已,只不过若是让外人听了去,知道的,只说宁先生关心我们家老人,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想,说不得以为宁先生眼高于顶,非要我们家老人家才好和你宁先生说话。”

    她这话说得很直接,周畹兰也是没想到,神情略有些尴尬。

    叶天卉却又马上笑着道:“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种玩笑话,没人当真的,宁太,你说是不是?”

    周畹兰早知道这叶天卉不是好相与的,如今听得自然明白,就是估计刺自己丈夫一下罢了。

    只是自己丈夫先嘴贱,非要问起人家老人家。

    这明明是必输的局,他还问,这不是找不自在吗,当下也只能硬忍着了。

    这时候大家各自坐下,结果孟逸年却恰好坐在叶天卉身边。

    落座的时候,孟逸年便笑道:“方便吧?”

    叶天卉抬起眼,看着孟逸年的笑,之后道:“怎么会不方便呢。”

    孟逸年也就坐下来,随口聊着,聊着黑玫瑰的胜利,也聊起这次赛季的种种,都是一些闲淡没营养的话,叶天卉不想应付,便很是心不在焉。

    孟逸年突然侧首,笑问叶天卉:“你和时璋最近怎么样?”

    叶天卉看了眼孟逸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孟逸年:“只是随口问问,前几日恰好见到时璋,看上去他心情不错,倒是和往常大不相同。”

    叶天卉便笑道:“这还早着呢。”

    孟逸年笑看了叶天卉一眼:“看来时璋要想抱得美人归,只怕是还需要努力。”

    叶天卉听这话,眼神便有些凉凉的。

    她淡声道:“孟公子,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气质不凡。”

    冷不丁被夸了,孟逸年意外:“哦?”

    叶天卉笑道:“孟公子一看便是满腹经纶饱学之士,优雅绅士风度翩翩。”

    孟逸年惊讶之余,也有些受宠若惊。

    他深深看了眼叶天卉:“叶小姐,听你这么说,我——”

    叶天卉却已经率先道:“只是不曾想,孟公子这种高雅之士,竟有街头巷尾阿婆阿伯之风。”

    孟逸年皱眉:“叶小姐什么意思?”

    叶天卉:“我记得那些上了年纪的阿婆阿伯们,不是最爱提起谁家要结婚了,谁家要离婚了吗?孟公子看来深谙此道。”

    孟逸年:“……”

    他眼神很是无奈,深吸口气。

    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但是自己提起人家的家事确实有些不合适。

    可她竟然这么直白指出,让自己下不了台面……

    孟逸年心里不舒坦得很,只是她状若无事的样子,他也不好发作罢了,只能无奈笑了下:“看比赛,看比赛。”

    当下两个人便谁也不理谁了,这时候比赛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

    叶天卉往前看,却见观众席上人头攒动,还有人举起了大幅的条幅,上面写着“无敌动力必胜”,显然这都是无敌动力的狂热粉丝。

    比赛在上午十点,于是在九点半,比赛的马匹便亮相了,当无敌动力亮相的时候,观众席上发出了劲爆的呼啸声,人们狂热欢呼,人们举着旗子呐喊。

    叶天卉当然明白,他们不光是为自己狂热喜欢的那匹马呐喊,还为了手中的马票,为了那炙手可热的金钱回馈。

    现在押了无敌动力的马迷已经占据了大概百分之六十,而黑玫瑰则只有百分之三十,这是黑玫瑰往日战绩的成果,也是因为有一部分马迷在赌,赌怀孕的母马有更好的运气。

    显然,这些赛马也是通人性的,它们可以感觉到人们对它的热情,久经沙场的无敌动力自然更明白,看得出,它享受着这种荣誉。

    它尾巴上被扎了红缎带,身上披了黄底绣了白色英文字的织毯,大战在即,它像是一个即将领兵出发的大将军,微昂着头,目视着前面的跑道。

    相比之下,周围的其它马则明显气势短了一截。

    叶天卉远远地看着黑玫瑰,黑玫瑰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并不见丝毫焦躁。

    这毕竟是一匹曾经赢过的马,看来它并没有被无敌动力的气势压倒,这让叶天卉很是宽慰。

    她想,她是可以期待的,她可以期待林见泉和黑玫瑰的表现,他们足可以让世人惊艳,这甚至和输赢无关。

    比赛即将开始,参加比赛的十二匹马鱼贯而入,于是人海被分开,那十二匹马在全场观众热切的注视下走上跑道,按照事先抽签的号码,各自进入自己的闸口。

    各大媒体记者纷纷拍照,镁光灯响起,人群中发出了欢呼声。

    叶天卉在那些赛马中很轻易地寻到了黑玫瑰的身影,骑在黑玫瑰身上的是林见泉。

    她远远地看着,却发现,她一直以为过于瘦弱的少年,此时显得身形纤细,有了一双修长的腿,他两只脚尖轻点在马磴上,看上去冷静而淡漠。

    这个即将面临人生中最艰难一场比赛的少年,并没有慌乱,也没有任何沮丧。

    他的状态看上去非常好,就好像他只是参加一场马场日常的班际训练。

    至于黑玫瑰,它的脚步沉稳而温柔,带了一种不急不缓的从容,仿佛耳边那四面八方的呼啸声并不存在。

    不过叶天卉可以看到,这一人一马已经在缓慢地积蓄力量,有什么在他们看似沉稳平静的外表下正缓慢酝酿,成形,壮大。

    这时候,叶天卉想起昨晚林见泉对自己说的话。

    他要问自己一个问题。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墨黑的眼睛中有光影在流动。

    于是叶天卉便忍不住想,当他弯腰为黑玫瑰擦拭身体时,他在想什么,当他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时,他又在想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她不会问,也没办法问。

    她这么想着间,比赛已经开始了。

    随着旗子挥下,发令铃声骤然响起,在场几乎所有的人的心全都停摆。

    而就在这时,几乎是铃声落地的那一瞬间,十二匹马犹如子弹一般冲出闸口!

    叶天卉的眼睛远远地盯着林见泉和黑玫瑰。

    显然,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合,林见泉和黑玫瑰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此时的林见泉身体前倾,伴随着黑玫瑰的节奏足尖往后蹬,一人一马几乎融为一体,奋力向前。

    而就在此时,在那哒哒哒的马蹄声中,无敌动力一马当前,铁蹄鞭笞着跑道,全力往前狂奔,气势如虹。

    人群中发出欢呼声,人们挥舞着旗子大声喊叫,无敌动力的名字响彻跑马场上空。

    所有的人都仿佛被点燃了,人们眼睛发光,两手攥拳,奋力嘶喊。

    现场解说员的声音从大喇叭出来,他大声喊着:“无敌动力!”

    在这种巨大的声浪中,黑玫瑰的名字显然已经被淹没,没有人去关注这匹可怜的处于下风的马。

    不过叶天卉望着场中局势,她却在那群马奔腾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马本是群居的动物,在马群奔跑中,借助群体的气流来为自己节省力气,这也是马匹奔跑的经验,这就像雁群南飞的群体力量一样。

    所以在这种马匹比赛中,要想当那个领跑的头马,自然要付出比其它马匹更为艰辛的努力。

    现在,无敌动力一马当前,其它马匹紧随其后,既不在内圈也不在外圈的黑玫瑰,恰好能借助这种气流。

    很微弱,但并不是没有。

    叶天卉看到,林见泉驾驭着黑玫瑰,巧妙地穿插在群马之中,他身体前倾,一双黑眸牢牢地盯着前方,一直保持着一个马身的距离,不会超越,但是却绝对不会落后。

    于是叶天卉便感觉到了游刃有余的温柔。

    林见泉是削瘦的,却也是温柔的,他的动作中有一种天然的灵性,他纵马驰骋时,不是迅猛,不是暴烈,而是含蓄的,是富有节奏的。

    以至于当他纵马驰骋的时候,他和黑玫瑰几乎合二为一,一起化作了一道带着优美跃动感的音符。

    叶天卉看着这样的林见泉,却是想起夜晚的马厩,他俯首抚摸黑玫瑰的温柔。

    她突然开始庆幸,开始庆幸自己让林见泉和黑玫瑰搭配的决定。

    怀孕的母马在赛场上可以有非凡的表现,但并不是每一匹赛马都会有,这完全取决于骑师的驱策力,或者准确地说骑师和母马的配合。

    至少现在,林见泉和黑玫瑰的配合几乎是天衣无缝的,他很好地掌控着黑玫瑰的节奏。

    这时候,现场已经有不少观众留意到了,他们惊奇地发现,林见泉和黑玫瑰的节奏是不一样的,其他马匹的比赛总归有着竭尽全力的迅猛感,大家都在努力地拼尽所有的力气,但黑玫瑰却不是。

    或者准确地说,它虽然也在拼,但是它却拼得韧性,拼得流畅。

    那位少年骑师驾驭着这匹怀孕的母马,在这奔腾喧嚣的赛马场,竟跑得如此惬意而契合!

    那讲解员自然也感觉到了,开始大声介绍林见泉,也介绍黑玫瑰,介绍黑玫瑰在欧洲曾经的赫赫战绩,以及它现在怀孕三个月的情况。

    当然也介绍林见泉,林见泉这一路的披荆斩棘。

    那讲解员也激动地开始讲起来:“我们可以看到,这位少年骑师对这匹怀孕母马的驾驭能力,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他们配合得太好了!这种驾驭感太爆炸了!这就是人马合一!太美了!”

    叶天卉已经不再紧盯着看了,她觉得自己需要放松。

    她要相信林见泉,相信黑玫瑰。

    就算不能赢又如何,林见泉能在十五岁的年纪对上经验丰富的聂平起,这就足够了。

    她相信这是一颗注定冉冉升起的星子,没有人能阻挡他青云直上照耀夜空!

    她拿起咖啡来,很轻地抿了一口。

    这么抿着的时候,她又想起她第一次喝咖啡,就是在香江大学校园旁,忍痛买了一杯对当时的她来说那么贵的咖啡,可并不好喝。

    她失望至极,却又只能懊恼地自食苦果,想着多咽下几口。

    现在,她终于明白,不是咖啡不好喝,只是那一杯不好喝罢了。

    她坐在贵宾席位上,俯视着马场上奔跑的马蹄,看着这人头攒动着观众席,喝着来自巴拿马最顶尖的咖啡。

    她终于能品到唇齿间那醇厚的香。

    人生总是充满了机遇和奇迹,于自己是,于林见泉也是。

    她这么想着时,陡然间,耳边传来震惊之声。

    虽然震惊,但是却并不高昂,反而带着撕扯人心的噤声。

    而现场解说员的声音缓慢了下来,战栗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

    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便微用了几分力气,之后,就在那种异样的氛围中,她抬眼看过去。

    于是她明白了。

    黑玫瑰正在奋起。

    摄影机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在拍摄着,无数的长枪短炮以及望远镜正盯着,而就在现场那么多人狂热的注视中,黑玫瑰突然加速了。

    大家清楚地看到,那个黑衣骑手,他伏向马颈,纤瘦而富有力量的身体几乎挂在马的右侧,轻盈而灵动地骑驭着黑玫瑰。

    黑玫瑰四蹄迅疾如电,被调动起来所有的潜能,开始发起攻击。

    看到这一幕,整个观众席都在颤抖。

    之后,人群中陡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有人激动到晕倒,有人战栗大喊,人们声嘶力竭地为那匹马那位骑师呐喊。

    而此时的黑玫瑰,它仿佛感知到了来自后方呐喊的莫大鞭策,它迸发出了它所有的力量,仿佛幻化为一道逐云而行的黑龙,英气凌风,轻灵飘逸,竟有翩翩乘风之势。

    现场解说的声音战栗起来:“大家看黑玫瑰,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一匹马,它竟然跑得这么飘逸,它明明在拼,但它很轻盈,这么轻盈的一匹赛马!它根本没有重量,它就是一道绸缎!”

    这是一个拥有千磅之重的生命,任何人都不该用轻盈来形容,但此时此刻,面对这迅疾如风的黑玫瑰,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这匹怀孕的母马,它竟然洒脱迅疾,轻盈飘逸,犹如流星闪电,只在人们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第93章

    人群中发出惊呼声, 大家眼睛都看直了,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那匹马,盯着那一道黑色的身影, 它犹如一道暗夜流光, 流畅迅疾地飞驰过跑道。

    谁也不曾想到这匹母马竟然迸发出这样的能量, 哪怕是在无敌动力那么强大的对手面前,竟也丝毫不曾示弱!

    人们一个个都振奋起来,疯狂地尖叫,狂呼,大声喊着加油!

    有人在喊无敌动力, 也有人在喊黑玫瑰,这两匹马, 一匹彪悍而充满动能, 马蹄鞭笞着跑道,像是有千钧之力,而另一匹却是轻盈灵动仿佛无声。

    这一刚一柔,已经几乎齐头并进, 不分伯仲。

    贵宾席里,气氛紧绷到了极致, 一众人等,几乎没半点声息,所有的人都屏住气息攥着手中的望远镜。

    叶文慵手中的望远镜仿佛要被他捏碎了,太阳穴那里已经爆出青筋。

    孟逸年死死盯着场上,盯着那匹黑玫瑰, 也盯着林见泉。

    他清楚地明白, 黑玫瑰也是曾经横扫欧洲的战马,那是叶家花费重金购置的名驹。

    如今聂平起要想赢, 不过是欺这骑师年少经验不足,也仗着无敌动力的强大优势,当然更是仗着黑玫瑰尚在孕期。

    他曾经观察过林见泉的比赛,他觉得聂平起一定会赢,林见泉虽然有天分,但是那种天分还不足以让他完美地驾驭黑玫瑰这样的名驹。

    但是现在,他看着赛道上那犹如黑缎一般的残影,他终于明白,这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年,他竟然一直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他在之前的比赛中,并没有驱动黑玫瑰所有的潜力,他暗暗地隐藏着,蓄势待发,等待关键时候,给他的敌手致命一击。

    他调整着望远镜,屏着呼吸,看着那道弓伏在马背上的削瘦身影,不知为何,他竟有种隐隐的感觉,这少年在这场比赛中,倾尽所有,他仿佛就是在等着这一刻。

    就仿佛这还是他的生死之战。

    他蹙眉,视线缓慢地挪到无敌动力身上。

    聂平起到底是经验十足的老将,而无敌动力也果然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名驹,此时这一人一马也不甘示弱,为了自己的优势拼死纠缠,寸步不让。

    两匹马的马蹄声哒哒哒地自远方传来,它们两个已经远远超过其它马群,遥遥领先,两匹马死死纠缠,不断地交换着领先权,你追我赶,战况胶着。

    现场观众握着望远镜的手开始紧绷开始颤抖,解说员的声音已经声嘶力竭,一会向大家介绍无敌动力此时的攻势,一会又讲起黑玫瑰昔日的赫赫战绩。

    每个人都在盯着那马匹扬起的铁蹄和骑手弓起的瘦弱脊背,看着他们承受了万钧之重,看着他们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看着他们竭尽全力地扬起蹄子,看着它们并驾前驱死死纠缠。

    陡然间,在一个拐弯时候,聂平起低首下来,攀向无敌动力的马颈,无敌动力仿佛瞬间受到了某种召唤,马蹄狠狠地凿在赛道上,随着那猛烈短暂的顿锉,千磅之重的马体飙射而出。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讲解员也惊呼:“无敌动力突然发力了,这速度太可怕了!”

    人群中发出如雷一般的呼啸,人们在尖叫,尖叫到了几乎晕厥,也有人疯狂地摇动着护栏,他们恨不得冲过去,冲过去陪着无敌动力一起跑。

    贵宾观战区,空气仿佛都已经凝滞,所有的人都静默无声,无论是突然处于劣势的叶家,还是那陡然取得领先权的孟家。

    就连一旁的周畹兰,都艰难地深吸口气,试图摆脱那让人揪心的压抑感。

    所有的人都知道,胜负未可知,在这种顶尖名驹的赛场上,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

    此时此刻的场上,黑玫瑰已经落后了无敌动力半个马头,随着无敌动力惊人的飙冲,两匹马之间的距离在缓慢地拉大。

    而前方的赛道在逐渐消失,两匹马距离终点也只有咫尺距离了。

    所有的人都提着心,等待着那靴子落地,等待着那最后一刻。

    就在所有的人都在提着心的时候,林见泉望着前方,前方那近在眼前的终点线。

    有那么一刻,他心神有些恍惚。

    他记起童年时隔着一道橱窗的糕点,他记起妈妈冷漠而痛苦的面孔,也记起他摔在冰冷街道上时的痛意。

    从某个时候他就知道,终有一日他会走到马场上,骑在马背上,和一个未知的对手来一场殊死较量。

    为什么那么渴望赢,因为有一团火一直啃噬着他的心,日夜不曾忘。

    现在,终点线正向他奔来,距离那甜蜜而畅快的胜利他还落后一个马鼻的距离。

    他陡然攥紧了缰绳,闭上眼睛,哑声道:“黑玫瑰,求你,冲吧。”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完全被淹没在这轰隆巨响的赛马场,不过也许是日夜相伴的心有灵犀,黑玫瑰却仿佛听到了。

    它双耳往后一倒,骤然间加速向前冲刺。

    赛场上所有的观众看到这一幕,犹如海浪骤然间被阻挡,声浪一顿,倒吸气的声音响起。

    在这瞬间的顿挫后,漫天的呼啸声便惊天动地而来,重新将赛场淹没。

    所有的人都看到,黑玫瑰迅疾犹如流星,哪怕无敌动力处于全速高峰,它依然在追赶,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黑玫瑰越来越快,那跳跃的律动越来越急,两匹马之间的差距在不断地缩小,再缩小,属于无敌动力的领先优势在肉眼可见地消失。

    隔着幕墙玻璃,叶天卉攥住了拳。

    她其实也是意外的,会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她想起昨晚林见泉的话,显然林见泉是有底气的,他要拼死一搏。

    甚至对她,他都刻意隐瞒了真正的实力。

    他好像把这一次比赛当成了殊死的较量,他就是在和无敌动力较劲,非要赢,必须赢,死也要赢。

    是什么让他如此不惜一切代价?

    而就在幕墙外的观众席上,所有的人都已经疯了,那集体的嘶喊声都已经变了调。

    胜败已经在此一举,人们急切地想要看到结果。

    就在这种让人窒息的煎熬中,耳边骤然传来一阵足以让人震裂心肺的呼啸声,那声音响彻天际。

    贵宾席中所有人全都看过去。

    大家清楚地看到,两匹马如同重合的两道弧度,一起冲过了终点线。

    那是肉眼完全无法分辨的重合。

    人们的心落地了。

    但同时又高高吊起来。

    所以,结果呢?

    到底谁输了,谁赢了?

    *************

    当肉眼无法判断输赢的时候,专业人员会通过终点摄影机的记录来判定输赢。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观众席上出现了剧烈骚动,无敌动力的坚定马迷们大声喊着无动级动力,他们坚定认为无敌动力赢了。

    但是也有些马迷本来就购买的黑玫瑰,或者这次看到黑玫瑰的现场表现开始为黑玫瑰倾倒,纷纷大声喊着黑玫瑰赢,甚至有人喊出了怀孕母马天下第一的口号。

    双方的粉丝开始争执起来,现场甚至出现了喊骂对峙的情景。

    于是现场的保安不得不出动,维持秩序

    解说员只好在话筒里声嘶力竭地讲述着目前的情况,请大家稍安勿躁,说起专业人士正在研究分析。

    而贵宾席中,叶文慵神情略有些焦躁,他攥着手中的望远镜,走到叶天卉身边,以眼神询问。

    显然他也看不清楚,他希望知道结果,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太吊着人了。

    叶天卉无声示意他,稍安勿躁。

    叶文慵看着叶天卉,心底突然涌起无限的佩服,是真正的五体投地,不得不佩服。

    他自小生在豪门世家,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见识多,自认为自己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掌控一切,但是现在,当两个家族的对抗突然就摆在眼前,而胜负就那么悬在那里,他开始焦躁起来——这并不能怪他,到了这个时候,谁能不提着心呢?

    但是叶天卉却依然这么冷静,冷静到仿佛并不在意。

    有那么一刻,叶文慵看着这样的叶文卉,忍不住想,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如此淡定,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叶天卉对上叶文慵的视线,感觉到他的探究,她笑着道:“我觉得应该会赢吧。”

    叶文慵眸中顿时热切起来:“哦?”

    他想让她说更多。

    叶天卉却不说了,道:“我下去看看我的骑师,他这次压力很大,估计累坏了。”

    这么说话间,贵宾席里其他人全都看过来,孟逸年和周畹兰都看过来。

    彼此自然各有想法。

    周畹兰是在评估,评估叶天卉手底下几个骑师的实力,可以看得出,这黑玫瑰虽然怀孕了,但是依然不容小觑,而这林见泉,这确实是不可多见的天才骑师。

    周畹兰甚至觉得,自己之前低估了林见泉的潜力,又或者说他有意隐藏,故意收敛了,事实上此时的林见泉虽然年轻,但已然隐隐有着超越柯志明之势。

    至于孟逸年,他心情却是复杂的。

    聂平起一路斩杀不知道多少名驹宝将,轻松打入决赛,是这场赛马季最强有力的组合。

    如果聂平起就这么输了,他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真输了,这就意味着这场比赛有了变数,这是非常大的变数,甚至意味着格局即将改变。

    要知道,无论是聂平齐还是林见泉,两个人中,必有一败,而败了的那个人,就必须要面对柯志明了。

    输了的那个人一旦败在柯志明手下,那就再也没有资格参加最终的煞科赛,那就是莫大的耻辱了。

    不能参加这一赛季的煞科赛,那聂平起几乎算是颗粒无收。

    孟逸年重重地拧着眉,隔着那玻璃幕墙,看着不远处,看着远处的林见泉。

    这个少年,他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天分,他之前到底是看走了眼。

    叶天卉在刻意隐瞒实力。

    *****************

    贵宾席上众人显然是各怀心思,不过叶天卉走下贵宾席时,确实是非常冷静的。

    上一世沙场多少征战,她早就历练了异于常人的心性,越是激动时,她越冷静。

    这时候,赛手们出来了,备战区的后勤人员全都簇拥上前,孙家京抱住了马背上的林见泉,将他抱下来,一旁早有驯马师牵起黑玫瑰。

    在这种激烈运动后,马匹不能马上停止运动,必须逐渐缓和,不然便有痉挛风险,是以早有训马师牵着黑玫瑰减速慢跑。

    林见泉被抱下来,放在了座椅上,有人给他拿来毛毯将他裹住。

    他完全没有任何力气,一张脸白得仿佛纸一样。

    显然这场比赛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几乎虚脱了。

    叶天卉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林见泉虚弱到眼神几乎失去焦距,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叶天卉轻笑了下,看着他,看着他干涩苍白的唇。

    他等下还要复核磅重,为了预防万一,他现在不敢喝水。

    她便抱住了他,低声道:“无论是输是赢,你都已经发挥得很好很好了。”

    他将每一个日夜的训练全都凝结在一起,为了前途,为了荣耀,终于拼死一搏,他调动了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天分,将黑玫瑰所有的潜能全都挖掘出来。

    就如同她所希望的那样,他和黑玫瑰人马合一,配合得当。

    她相信这件事只有林见泉可以做到。

    而此时,少年的身体瘦弱而紧绷,因为她的拥抱而变得越发僵硬。

    他趴在她肩膀上,用一种有些迷惘的声音道:“你觉得,我做得足够好了,是吗?”

    叶天卉:“是。”

    她的声音清冷却肯定,不容置疑。

    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我曾经看过很多人年轻时候的比赛,在你这个年纪,聂平起不如你。”

    坐在那里的林见泉此时已经在逐渐恢复气力。

    他抿着唇,仰望着上方的叶天卉。

    此时的她温暖而有力量,这让他心在随之战栗,甚至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不过他看着她,到底是问道:“那孟逸年呢,他年轻时候也是一位骑师是吗?”

    叶天卉有些意外,意外于他提起孟逸年,不过她还是道:“其实孟逸年也是一个赛马天才,只不过他显然不是走这条路的,他自然不能和你比。”

    林见泉便轻笑了下:“你觉得我输了还是赢了?”

    叶天卉有些意外。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就在刚刚,叶文慵才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笑了下,到底是道:“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你有吗?”

    林见泉却是道:“我觉得我赢了。”

    他轻笑:“在我跨越过终点线时,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我赢了,我比他快,一定比他快。”

    叶天卉也笑了,她低声道:“在赛马场上,直觉确实是比理智更重要。”

    说这话的时候,结果出来了。

    这是专业人员通过终点摄像机反复对比的结果,经过观摩研究,那结果出来,并交给了大会裁判,裁判拿了结果进行宣布。

    当那带着白发的老裁判拿了话筒,在那话筒滋啦啦的杂音中咳了一声,准备宣布结果的时候,全场几乎瞬间安静下来。

    几万人的赛马场,竟然无声起来,人们全都在安静地等待着结果宣布,安静到可怕。

    结果终于宣布了,那老裁判声音嘶哑地宣布,黑玫瑰赢了。

    经过对终点摄像记录的研判,黑玫瑰以半个马嘴的距离领先了无敌动力,率先触碰终点线,获得了胜利。

    观众席上瞬间响起了雷鸣一般的吼叫声,黑玫瑰马迷疯狂尖叫,黑玫瑰赢了比赛,也赢了马票,所有的人都激动得难以自制,拍手跳脚,恨不得冲进来。

    而无敌动力的马迷却怎么都不相信,凭什么这冠军宝座竟然被黑玫瑰抢走了。

    无敌动力的马迷开始大吼,吼叫着不公平,认为这宣布有猫腻,也有人用力拉扯着护栏,要从观众席冲过去,要亲自看比赛摄像镜头,甚至还有人齐声喊着“黑幕,黑幕”。

    场地的保安负责维持着秩序,大喇叭里是讲解员的声音,他声嘶力竭地讲解着这次比赛的情况,而旁边大屏幕则开始显示着比赛的慢镜头,那上面清楚地显示了比赛的慢镜头,于是所有人看到,黑玫瑰伸着脖子往前,它确实第一个触线,也许比无敌动力只领先了两公分,不过领先就是领先,这是证据确凿的,是无可辩驳的!

    赛马场上不是没见过黑马,黑马总是会有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哪一匹马会逆风翻盘拔地而起,但是今天这场比赛,出战的可是驾驭了无敌动力的聂平起。

    但是黑玫瑰赢了,虽然以很微弱的差距,但它到底是赢了!

    那个年轻的骑师驾驭着一匹怀孕的黑玫瑰,竟然和驾驭着顶尖宝驹的无敌动力一较长短,甚至获得了胜利!

    这匹马,一路上屡战屡胜,如今便是无敌动力都未曾能挫其锋锐,仅此一战,它的积分已经赫然位居本赛季总积分冠军,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而在比赛后勤区,所有的人也已经沸腾了,孙家京眼眶发红,满含热泪,他高兴地在那里蹦跳着,两拳紧紧攥着:“赢了,赢了,赢了!”

    Jessise大喊:“什么黑幕,哪里来的黑幕!我们赢了,我们就是赢了!”

    老周也兴奋起来:“对,赢了。”

    其它马厩工作人员都在了,大家,激动不已,大声欢呼。

    这一场比赛,遭遇最强大的对手,本就已经被置于死地。

    而那并不运气的抽签更是让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可他竟然赢了。

    而此时的聂平起,却只是淡定地看了一眼这边欢欣鼓舞的人群,并没有说什么。

    作为一个顶尖骑师,他当然是有预感的,当他和这个少年骑师一起跨过终点线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也许是轻敌了,也许是运气,也许是实力,当然也许是一种命中注定。

    初出茅庐的骑师也许终归有着锐不可挡的时运。

    此时此刻,他看着林见泉,抬起手来:“恭喜你。”

    林见泉望向聂平起,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聂平起。

    这次他赢得侥幸,他当然也明白。

    但是赢了后,他确实也很喜欢,掩饰不住的喜欢,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满心喜悦。

    只是现在,眼前的聂平起,这个输了依然稳定淡定的聂平起,他发现自己太过稚嫩了,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开锣日的国际一级赛,陈综万赢了比赛,第一次出击便轻松获胜,从此后名利双收。

    他其实多少感觉到,陈综万骨子里还是有些骄傲的,尽管他拼命掩饰和压抑。

    于是仿佛骤然浸入到冰水中,他一下子冷静下来,喜悦以及幸福便瞬间收缩。

    他望着眼前的聂平起,郑重地道:“谢谢你。”

    之后又道:“我只是侥幸。”

    聂平起笑了下:“不,无论是不是侥幸,你都已经足够优秀了。”

    整个比赛过程中,他自然无暇去看林见泉一眼,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年的锐气,也能感觉到这个少年的温柔。

    一个年轻锋利的少年,一匹怀孕三个月的母马,这两者分明是弱势的组合,但是这一人一马却能完美融合,达到心灵契合的状态。

    这会让他回想自己以前,自己以前是什么样,能做到吗?

    答案是并不能。

    **************

    赛马场上呼声雷动,叶天卉回到贵宾席,此时的贵宾席里,自是另一番景象。

    叶文慵完全抑制不住他的笑容,他见到叶天卉上来,欢快地打了招呼:“天卉,这位骑师,回头得好好奖励,必须重奖!”

    而现场几位赛马会成员以及其它马主们,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不过好在大家都隐藏下自己的心思,尽量让自己恢复过来。

    最先开口的是周畹兰:“恭喜,林先生赢了!恭喜!”

    叶天卉:“谢谢。”

    旁边冯主席也笑着道:“英雄出少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恭喜恭喜,赢了!”

    叶天卉含笑以对。

    而就在大家的恭喜声中,一旁的孟逸年却很有些尴尬和无奈。

    他是摆开架势,是要看这场比赛的,他是笃定聂平起一定能赢的,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事实上从结果出来,他便觉凉意从后背透出,整个人都凉透了。

    现在心思是乱的,不敢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因为聂平起的敌人有两个,一个是柯志明,一个是林见泉,除了这两个,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聂平起要想杀到煞科赛,必须打败其中的一个人,而相对于柯志明来说,显然林见泉才是那个软柿子,这是更容易打败的。

    但是现在情况一下子变得非常糟糕,如果聂平起接下来再败在柯志明手中——

    他不敢想象!

    这时候,他听着周围人的祝贺声,终于看向叶天卉,道:“恭喜,你的这位骑师很有天才。”

    叶天卉笑看着孟逸年,她自然看出孟逸年是如何勉强地掩盖着自己的失落,脸上正尽可能地挂上体面的笑容。

    她笑着表示感谢,之后才道:“这次能赢,也是运气,以聂先生的实力,这只是一次偶尔的疏忽。”

    孟逸年扯了一个苦笑:“也不能这么说,林先生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骑师,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骑师能够那么完美地驾驭一匹马,我年轻时候不能,聂平起不能,甚至连顾时璋也不能,柯志明——”

    他摇头:“他不一样,他不是这种风格的骑师。”

    叶天卉看着孟逸年,她突然想起刚才林见泉提起孟逸年的样子。

    她笑着道:“每一个骑师都有自己的风格,比起那些天纵奇才的骑师,他刚性不足,柔韧有余,不过他恰恰好最适合黑玫瑰吧,黑玫瑰在最后一刻的冲刺,倒像是成全。”

    孟逸年蹙眉,回忆起刚才的画面:“那是一匹不忍心让自己的骑师失望的马。”

    所以那一刻,与其说为了它自己而战斗,倒不如说它为了响应林见泉的召唤,才爆发出它所有的潜能。

    叶天卉笑了笑:“应该是吧。”

    孟逸年叹了声:“我都有点嫉妒了,你怎么招揽了这么一位天才骑师。”

    叶天卉沉默了下,才道:“在他没有当虫仔前,我就见到过他,说实话,他只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孩子,我也完全没有想到他能有今天,可能这就是天分。”

    孟逸年:“哦?你以前就认识他?”

    叶天卉:“是。”

    孟逸年苦笑:“这样的话,我就不必嫉妒了,看来这么有天分的骑师活该是你的。”

    叶天卉看了眼孟逸年,笑道:“他家境贫寒,这一路走来不容易,这一次赢了,虽然赢得侥幸,不过我依然很欣慰,他未来可期。”

    说着这话时,她望向窗外。

    冬日的太阳依然是璀璨的,她看着那欢呼雀跃的人群,人们见证了这个少年天才一般的骑术,看到了他在赛场上纵情驰骋的英姿。

    不过谁知道,他曾经躲在垃圾桶后面,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渴望地望着这个世界。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一场场地赢了比赛,终于走到了今天。

    这么看着的时候,叶天卉突然想起江凌枫,江凌枫的电影已经搬上荧幕了,好像红了。

    小鱼儿转入了更好的学校上学,至于她的那个同学阿梅,似乎离开了学校,也离开了荔园,去奔赴新的前途了。

    在这花花绿绿的大香江,芸芸众生都是蝼蚁,只是蝼蚁也要偷生,也想站起来,为自己拼搏一段前程。

    正如眼前的林见泉。

    他已经劈开荆棘,在这高手如云的赛道上绽放出自己的光芒。

    第94章

    林见泉赢了的消息传回去叶家之后, 叶家整个也沸腾了,老爷子几乎不敢置信,当场跳了起来, 之后哈哈大笑。

    当叶天卉回到叶家的时候, 叶老爷子亲自跑出来大门迎接, 当着一众叶家子嗣的面,他拉着叶天卉的手:“天卉,你这可是给我长脸了,我可以扬眉吐气了!你打败了孟家的马,狠狠锉了他们的锐气, 从此后,我们叶家在赛马界可以扬眉吐气了!”

    此时已是深冬, 天气寒凉, 不过显然叶老爷子兴致非常高,他笑哈哈地道:“接下来我要宴请宾客,我马上去和赛马会那些人谈,我要进赛马委员会, 等我做寿的时候,我要宴请全香江政商两届名流!”

    赛马场上风云变幻, 最终的结果谁也不知道,没有人能预料这马王之位花落谁家,但是至少如今,他们叶家旗下的马打败了孟家的马,而且是风头正声的聂平起和无敌动力。

    这就足足够了!

    曾经胜过!

    这一刻太风光了!

    他拉着叶天卉的手, 亲热得要命:“天卉, 你是我们叶家的大功臣!”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叶立轸脸上讪讪的, 显然不太高兴。

    叶文慵从旁沉默着没说话,其实从离职角度,他当然明白,叶天卉能力出众,她赢了比赛对全家都有好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他立场尴尬。

    二太太也便跟着笑道:“老爷子今天高兴,我已经特意吩咐厨房,让他们多做几道菜,都是老爷子喜欢的,今天晚上我们热闹热闹。”

    叶老爷子一听,瞪了一眼二太太:“你多做几个天卉喜欢吃的菜,今天是天卉的庆功宴!”

    二太太忙道:“那自然是了,我已经告诉厨房了。”

    其他众人听着这个,自然明白,现在叶天卉最大,老爷子恨不得把叶天卉捧在手心里,举到天上去。

    一时众人进去大厅,落座,叶老爷子坐主位,叶天卉自然坐在近前,其它人等都按照辈分顺序坐了。

    叶老爷子笑着说:“天卉为我们家立了大功,我想着好好奖励天卉。”

    一时侧首问旁边的二太太:“你说呢,该怎么奖励?”

    二太太微愣了下,这向来独断专行的老爷子竟然问她?

    这时候,众人全都看过去。

    二太太便略笑了下:“那自然是该好好奖励,老爷子你说怎么奖励就怎么奖励?”

    叶老爷子又问一旁的叶立轸,叶立轸那更是满脑门的尴尬。

    不过他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就奖励一些物业吧?或者别的什么?这个我也不懂了。”

    叶老爷子便笑道:“我想着,如今沙田的那块地,那不是挂在我们地产分公司名下吗,天卉赛马大出风头,只要我们拿到了政府在沙田一带填海的项目,那沙田地盘的价值必然大涨,这都是受益于天卉,回头你们把地产公司的股份分给天卉一些吧。”

    这话一出,一旁众人自然都没想到,这可是很大一块肉了。

    叶文茵此时是坐在最下首的,悄无声息的,不怎么惹人注意,尽量低调。

    此时她听到这个也是一惊。

    要知道叶家的女儿,那是千金大小姐没错,家里老人高兴,说是给一些东西,无非是珠宝首饰,再者给套房子,给一处商铺,那都是好的。

    老爷子从民国走过来的,素来重男轻女,关系到家族发展根基的,那都是要攥在手里,或者稍微从指甲缝里漏出来一些给儿子。

    结果现在,那沙田地皮明显潜力巨大,老爷子竟然要分给叶天卉?

    她几乎不敢置信。

    叶立轸听这话,更是吃惊,他忙看了一眼二太太。

    二太太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

    偏偏这个时候,老爷子却问道:“你们意下如何?”

    二太太和叶立轸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一旁的叶文慵道:“我们囤积了大量沙田地皮,如果沙田不能拿到填海工程,建造沙田赛马场,就此错失了发展机会,那我们必将败在孟家手中,以后再无翻身之日,所以沙田地皮能有的发展的话,关键在本赛季的赛马,而本赛季赛马的关键,如今全看天卉了,沙田若能成,便维系于天卉的赛马,所以我觉得,从公平角度,沙田地产分给天卉一些股份,这倒是应得应分的。”

    他这么一番话说出,叶立轸那神情就有些尴尬。

    他儿子同意了,他当爹的反对,便有些不识相了。

    况且明摆着老爷子是要给叶天卉放权的,从家中安排到公司布局,要为叶天卉开路。

    这让他心惊胆战,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说得在理,确实是应该的。”

    儿子和孙子都这么说了,二太太自然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只是那脸上终究挂不住罢了。

    老爷子:“既然大家都很赞同,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这么办了。”

    众人听着,一时无语。

    分明是他自己提议的,如今倒是仿佛很民主,仿佛大家提议他勉为其难!

    但大家还能说什么,老爷子最大啦,谁敢说什么!

    这时候晚饭陆续上来,叶老爷子兴头大,说起接下来的打算,叶立轸也跟着凑趣,讲起寿宴的安排等等,要宴请宾客,要大出风头,要让所有人看看叶家的风光。

    叶老爷子颔首:“刚才结果出来的时候,政府方面的胡先生已经给我打电话了,听他那意思,这会儿我们叶家的赛马人气正旺,林见泉这次大出风头,现在又打败了聂平起,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看起来长得模样也好看,香江政府打算拿他做成代表,好好培养,以后这就是重点提拔对象。”

    叶天卉听着,自然明白,一个时代需要一个时代的精神,需要一个崇拜对象,或者说一个支撑力。

    赛马是全民热闹的项目,香江那么多马迷,如今赛马界更是全民热议就连菜市场阿婆阿奶都在说赛马下注。

    这种情况下,大家需要一个精神崇拜对象,或者说,需要给香江赛马来一个象征性人物。

    曾经柯志明也许是那么一个人物,他这次卷土重来,也确实有着势如破竹之势,但到底年纪大了,早晚有一日他要退出历史舞台。

    所以对于香江政府来说,可选择的只有人气正旺的聂平起和林见泉了。

    但是聂平起显然并不是最合适的,他出身富裕家庭,赛马并不是他唯一的路,这样的人也不好掌控,履历上也不适合造势。

    现在林见泉赢了聂平起,风头正旺,林见泉的出身更能让普通市民共情并代入,这简直是天子选子了。

    当下叶天卉便道:“见泉相貌清秀,其实打扮打扮还好,如果可以,我们尽快下手,给他拍一些形象良好的宣传片,再把黑玫瑰以及地狱王者都拍了,作为我们叶家赛马的标识。”

    旁边叶文慵听着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另外我也想着,这次寿宴我们要大办特办,到时候会找几个当红明星歌星过来,为寿宴献艺,凑个热闹。”

    老爷子颔首:“这个好,那就多叫几个,要找那些年轻人喜欢的。”

    大家这么热火朝天议论着,那二太太,还有那叶立轸也少不得凑过来夸赞几句,至于叶家其它子孙,更是小心翼翼赔笑,不失时机恭维几句。

    **********

    晚饭结束,大家陪着老爷子说了好一番话,之后也就各自回房,叶天卉却被留下来商量,商量着怎么将林见泉推出去,要把他打造成叶家赛马的象征。

    叶老爷子也提醒道:“林见泉的合同再重新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我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不能让别人捡了便宜。”

    培养这么一个林见泉并不容易,不管是些许工资,还有各种资源,各种心血,好不容易成名了,冒尖了,该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如果就这么被人捡了便宜抢走了,那叶家能气死了。

    叶天卉道:“爷爷,这个你放心便是,当初签订合同的时候,我就请法务部研究过,三十年的合同,该有的权益我们是能保障的。”

    老爷子听着自然满意:“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样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提拔林见泉,把他抬起来,抬到人前。

    好一番商量安排,叶天卉也就回去自己房间,谁知道走到家门前,却见那边一个人低头哈腰地,正等在那里,赫然正是冯素琴。

    冯素琴看到叶天卉过来,忙走上前,恭敬地道:“小姐,你可回来了,我得和你说说了。”

    叶天卉看着她那殷勤的样子,却是想起昔日,昔日的种种。

    人真是善变的,谁能想到,昔日那个趾高气扬的冯素琴,如今竟然沦落到这一步。

    不过看着她这个样子,叶天卉感觉不错。

    她就喜欢看着这种人低三下四。

    于是她望着冯素琴:“我先问你,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冯素琴不懂叶天卉的意思,不过还是道:“我今天帮着打扫了庭院,我还浇了那边的花。”

    叶天卉:“还挺勤快的。”

    冯素琴忙赔笑:“这都是应该的,这都是应该的。”

    她望着叶天卉,小心翼翼地道:“以前是我不好,我哪知道你是大小姐呢,你,你不要记恨。”

    叶天卉笑了笑,望着冯素琴:“那你说,我凭什么不记恨你?”

    冯素琴一听,顿时有些慌了:“小姐,是你要留下我的,这都是你的恩,我可是记着的!”

    她一直都觉得叶天卉这性子捉摸不透,现在看,更加捉摸不透了。

    叶天卉懒得理会,当下道:“你好好干,好好干的话,我就把你要过来,在我这边做活,到时候我也能照顾你几分。”

    冯素琴顿时眼睛都亮了:“好好好,还是小姐好心,比起我那糟心的闺女不知道好多少!”

    叶天卉听这话,只觉得此人愚蠢无比。

    一时想起在内地的种种,这种人只有在特定社会环境下,上窜下蹦,才能显出她来。

    如今时代过去了,她还觉得自己可以呼风唤雨,那就看上去不堪入目了。

    这种人,她都懒得太多理会,甚至于觉得,还不如直接一巴掌劈在那里。

    当下不耐,不过还是道:“那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说吧。”

    冯素琴便忙抱怨起来:“现在天冷的厉害,我想买一件新大衣,那香江的衣服到底是贵,我哪里能买得起,所以我想着让文茵给我买,谁知道她可倒是好,连理我都不理,这么下去,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叶天卉叹了声:“她当了那么多年大小姐,手里自然是有钱的,她只是不想给你花罢了。”

    冯素琴猛点头:“说的就是这个理,你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我当初——”

    她说到一半,陡然顿住。

    叶天卉不动声色:“哦,你当初如何?”

    冯素琴硬生生憋住,干笑了声:“我当初生她,可是痛了整整一夜,结果她如今这般对我,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叶天卉:“这就是了,你是她的亲妈,你找她要钱,天经地义。你若真想要,那你就追着她,她总要和别人交往,这时候你追过去缠着,她怕你丢她脸面,自然就给你了。”

    冯素琴本来是没那胆子的,她其实也怕,心虚,现在听叶天卉这么说,忙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就问她要!”

    叶天卉看着冯素琴,笑了下:“这就对了。”

    这叶文茵因为冯素琴,已经如坐针毡了,让她再难受去吧。

    **************

    而就在此时,二太太也是气得脸色发青,她咬牙:“你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整个家产都给她吗,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她无法理解:“你父亲以前向着老三,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人家那是嫡子,你父亲就是偏心,我还能怎么样?但是现在呢,难道一个丫头片子倒是要排在你们前头吗?”

    叶立轸也是没有办法:“母亲,你稍安勿躁,现在正是用她的时候,便是给她一些甜头又怎么了?等我们沙田的项目落地,到时候我们自然想其他的法子,想办法把她赶出去。”

    二太太冷笑一声:“我看着她现在这么风光,我心里不舒服,我能好受吗?你父亲恨不得把整个家业都送给她啊!还有那叶漪白,现在也和你父亲亲近起来,他们是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了!”

    叶立轸:“叶漪白她都已经外嫁了,这也是没什么吧……”

    二太太:“还有文慵,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的孙子,谁的儿子,他这是要帮着外人吗?”

    叶立轸也是头疼:“母亲,大局为重,现在我们关键是要拿到沙田赛马场的建造权,她这小丫头,能蹦跶多久?”

    二太太眯起眼睛:“还有那冯素琴,留着她在家里做什么?这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要这要那,留在家里有什么用?”

    叶立轸:“母亲,这么一个人物,我们更不必挂在心上吧,随她就是了。”

    然而二太太却是脸色难看:“我看着这冯素琴,我就不痛快,你就不能把她打发了,随便把她打发走?”

    叶立轸面有难色,想了想,道:“这冯素琴还是不能打发,这是叶天卉要留下的,我听说这几日,叶天卉手底下的人都在盯着呢,轻易动不得。”

    二太太顿时反应激烈:“她盯着冯素琴?她要做什么?我看她对那冯素琴也没什么母女情!”

    叶立轸也有些诧异:“母亲,这也没什么吧?”

    二太太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

    她深吸口气:“不能把她赶走吗?”

    叶立轸:“赶走的话,也得绕过叶天卉,或者让文茵把她带出去,让她跟着文茵一起住?”

    二太太却越发皱眉:“这文茵到底中不中用?不是说让她拴住顾家那孩子吗,她们到了那一步了?”

    叶立轸听这话,忙道:“关于这个,我正要和你详细商量呢。”

    **********

    林见泉打败了聂平起,这对于叶天卉的赛马团队来说,是莫大的胜利,而接下来林见泉基本没什么大阻碍,他只需要专心备战最后的煞科赛就是了。

    叶家紧锣密鼓筹备着接下来的寿宴,此时的叶家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宴请的各路人马自然全都是香江顶尖名流。

    叶天卉核算了下,她现在赛马的奖金硕果累累,加上姑母的赠送,以及老爷子的奖励,如今细算自己的财产稳稳也算是一个大富豪了。

    这两天叶老爷子还打算带着林见泉去参加赛马委员会的会议,说白了就是要把林见泉带到正式的场合露面。

    这天叶天卉过去马场,等训练结束,天已经晚了,林见泉陪着她过去停车场。

    她也就和林见泉提起接下来的计划:“接下来就是准备煞科赛了,不过还有一些日子,让黑玫瑰休息两天,至于你,先放一天假,回去陪陪你母亲,等调整状态,再好好训练准备煞科赛。”

    林见泉:“这个时候疗养院已经关门了,明天我一早过去吧。”

    叶天卉:“好。”

    林见泉又道:“煞科赛的时候,你想怎么安排,如果不出什么差错,黑玫瑰和地狱王者都会参加煞科赛。”

    他顿了顿,道:“综万那边如果也闯过去,那我们三匹马都会参加了。”

    叶天卉笑道:“如果拢光也能参加煞科赛,那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我们去借一位骑师。”

    林见泉:“借一位?借谁?”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叶天卉:“到时候再说吧。”

    她看他,他最近长高了一些,皮肤很白,衬得那墨如星子,其实很好看。

    她便笑道:“反倒是你,过两天,你可能得腾出点时间忙别的了。”

    林见泉不懂:“忙什么?”

    叶天卉也就说起来,要帮他打理下形象,到时候陪着老爷子参加赛马委员会的内部会议,还会有记者来采访等等。

    她笑看着他道:“我觉得你的形象各方面比起柯志明都更好,我们也已经请了专业的形象设计师和摄影师,会给你打理,会给你拍照。”

    林见泉有些意外,惊讶地看着她:“我?”

    叶天卉看着林见泉拧起眉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

    从开始认识林见泉,他仿佛永远都是死沉沉的,一点不可爱,没什么表情,但是现在,他竟然一脸惊讶,仿佛她要把他卖掉的样子。

    她笑道:“这就像柯志明以前一样,你如果出了大名,不可能只骑马,也要学会其它的,试着去和人交往。”

    林见泉沉默了下,才问:“那你呢?你会一起去吗?”

    叶天卉:“当然了。”

    林见泉:“好吧。”

    叶天卉:“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让杨助理都给你交待好,该说什么该怎么做,你就听话就行了。”

    林见泉:“嗯,我明白,我听你安排就是了。”

    叶天卉颔首,之后才道:“现在我爷爷也很看好你,以后训练闲暇之余,可能时常会带你出席一些场合,你要学会适应,学会和那些人打交道。”

    说到这里,她叹了声:“反正人总归要学的,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和马打交道。”

    林见泉微抿唇:“好,我会努力适应。”

    叶天卉看着他这样子,神情也就温和起来:“你努力好好干,以后多方面发展,我们就能一起发大财了。我现在看着你,就觉得你是一颗摇钱树。”

    林见泉神情略顿了下:“摇钱树,摇一摇就有钱吗?”

    叶天卉笑:“是。”

    林见泉便也笑了:“那我可以问你问题了吗?”

    叶天卉:“嗯?”

    林见泉:“你忘了吗?你明明答应我的,如果我赢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叶天卉便想起来了。

    她侧首看过去,此时夜色渐浓,银月如钩,偌大的马场,有草虫浅鸣,更有草木影影绰绰。

    耳边有风声,那是旗子在风中的猎猎之声,以及马场的狗叫声。

    纤细俊秀的少年站在夜色中,静默地看着她,马场路灯暖黄的光影下,他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有光影在流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气氛突然异样起来。

    叶天卉微抿唇,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就是了,难道我还能不回答你吗?”

    林见泉看着她,眼神温柔而认真:“什么都可以问吗?”

    他的声音很沙很沙,在这朦胧夜色中,给人异样的感觉。

    叶天卉突然感觉到了。

    星月无边,马场寂寥,在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可能的心事。

    她让自己尽量放松,让自己尽量平静。

    之后,她依然笑着说:“嗯,能回答的,我自然会回答。”

    林见泉侧首看着她,眼神中的温柔和仰慕几乎要从他墨色的眸子中溢出来。

    叶天卉看得意外,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

    这是她没想到的。

    林见泉:“我想问问你——”

    叶天卉的心提起。

    林见泉道:“我看到你对腾云雾另眼相待,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叶天卉听这话,暗暗松了口气,道:“因为它是我的马,我当然对它好了。”

    林见泉:“难道别的马就不是你的马吗?别的马也在你名下。”

    叶天卉感觉这话题不太对,不过还是道:“这,这当然不一样了。”

    林见泉:“怎么不一样?难道别的马不如它优秀吗?为什么你对它如此偏爱,为什么它就可以不一样?”

    叶天卉想了想,道:“这个世上可以有千百匹各种各样的马,但是腾云雾只有一匹,它就是它,因为它是腾云雾。”

    说到这里,她认真起来:“我对腾云雾就是没有任何要求,这就是无底线的纵容。”

    林见泉缓慢地抬起睫毛,视线落在叶天卉脸上。

    有萧瑟的风吹过,叶天卉感觉眼前男孩子的睫毛都在颤抖。

    之后,她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道:“是因为别的马不配,是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格。”

    叶天卉:“不是,不是别的马不够好,而是因为它们都不是腾云雾。”

    她说完这话,便看到失落自林见泉的眸底缓慢涌出。

    但是她看着他,依然道:“有时候,没有对错,没有高低,只是因为恰好那个人是那个人,那匹马是那匹马。”

    林见泉扯唇,轻笑了下,之后到底低声道:“好的,我懂了。”

    第95章

    这两天叶天卉把林见泉引荐给叶老爷子, 叶老爷子也带着林见泉进入上流政商并赛马社交圈。

    林见泉长相清秀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给人一种特殊沉静感,倒是很得人喜欢。

    恰好今年赛马会要拍一张香江赛马形象宣传片, 于是便商量定了由林见泉来拍, 这宣传片拍好后, 是要成为香江赛马标志的,于是很快,大街小巷都有了林见泉骑马驰骋的英姿,就一如当年的柯志明一样。

    这种拍片自然是义务的,不过随之而来的, 各大运动或者赛马品牌都陆续找上叶家马务公司,想找林见泉拍广告片, 且给的价格颇高。

    这自然一笔不小的生意, 不过叶天卉考虑过后还是算了。

    现阶段主要是要让林见泉出成绩,还不想过早从中用这个来谋利。

    如果有必要的话,好歹等这一赛季结束了,到时候可以代言几个品牌, 上两次杂志,也算是对林见泉形象的一个提高。

    这几天叶天卉忙着林见泉, 顾时璋倒是颇有微词,说话多少有些酸溜溜的。

    叶天卉多少觉得好笑,倒是好生安慰了一番,顾时璋这才算罢了,不过他到底是把更多精力放在马场上, 时不时要陪着他一起过来, 那简直是要向外人明目张胆昭示,叶天卉见此也就随他了。

    而这时候, 赛马场上依然热火朝天,比赛如火如荼进行着。

    这时候,陈综万驾驭的拢光对上了柯志明驾驭的龙华佳人。

    无论是骑师还是马驹全都是当前马迷们疯狂关注的热门,于是这场比赛自然是众人瞩目焦点,各大媒体记者包括外媒都过来关注采访。

    在这种重压之下,陈综万迎战柯志明,之后终究不敌,惨败,被柯志明落后了半个马身的距离。

    这次之后,拢光的积分拉低,无缘煞科赛,被淘汰。

    结果一出,全场疯狂,马迷们把写有“柯志明”三个大字的条幅举起来,现场如雷般的喝彩,那全都是为了柯志明,这个香江一代传奇骑师,他以接近三十岁的高龄出战本赛季,竟然再续辉煌,这样的骑师,注定成为香江历史最显赫的一笔。

    当所有的摄影师以及话筒全都对准了柯志明的时候,周畹兰轻笑了下。

    上次她麾下那骄傲的palace music败给了叶天卉的地狱王者,从此活生生的一匹马就此毁掉,如今根本无法参赛,损失巨大,这一次她总算挽回了局面。

    柯志明驾驭着龙华佳人,直接挡住了陈综万的Light,让这匹在最初开锣日比赛中直接进入决赛的马无缘煞科。

    她心满意足,这算是一雪前耻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一时心中欢喜,她望向一旁同样观战的叶天卉:“承让了。”

    她神情中是说不出的从容和友善。

    叶天卉神情却颇为淡定:“柯先生的驭缰之术天下无敌,名将又遇宝马,我的骑师败在柯先生名下,虽败犹荣。”

    周畹兰听着这话,越发笑了:“其实眼下这匹light哪怕无缘煞科赛,那也没什么,叶小姐麾下的地狱王者和黑玫瑰已经在备战煞科了吧,无论如何,本赛季,叶小姐已经足够出彩了。”

    叶天卉轻叹:“是,至少有两匹马进入煞科赛了。”

    周畹兰:“以你的实力,放心好了,本赛季的马王,必然花落你家吧。”

    这话说的……

    她自己赢了,非说会花落自己家,这是捧杀吗?

    叶天卉淡瞥她一眼,道:“少奶奶说的话,我就当一个运气彩头了,少奶奶愿意把这好运气送给我,那我就接了,待它日我家地狱王者若能登上冠军保卫,那一定是拿走了少奶奶的福气,谢了。”

    周畹兰听着这话,却是一愣。

    香江本地风气上还是很在意这些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今天才赢了马,本来想揶揄叶天卉几句,其实也是想为上次自己Palace music的惨败讨回一些面子,算是出口气。

    谁曾想叶天卉竟然这么说,这倒是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错觉,倒是好像自己今天赢了马的好福气被叶天卉借走了一样。

    就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感。

    这很迷信,但周畹兰就是信。

    以至于当周畹兰离开马场,上了车后,她心里依然很不舒服。

    柯志明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尽管他赢过很多次,但是这次帮着周畹兰打败了叶天卉的那匹拢光,算是给周畹兰出了一口气,这种意义到底是和往常不同。

    车子缓缓启动,他侧首看向周畹兰,却见周畹兰神情不对,当下不免疑惑:“怎么了?”

    周畹兰摇头,喃喃地道;“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今天叶天卉说的话,让我觉得,也许我们会输。”

    柯志明:“为什么?”

    周畹兰便将叶天卉的话说给柯志明:“她的话,让我感觉,她拿走了我们的好运气。”

    柯志明蹙眉:“不要信这些,这都是迷信,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她说一句,你就患得患失,你怎么了?”

    周畹兰摇头:“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她今天的眼神,我总觉得,她输了比赛,但是她并没有任何沮丧,她反而比以往更笃定,好像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

    柯志明叹了一声,抬起手,轻覆在她手上:“不要这样好不好?”

    周畹兰茫然地看向柯志明。

    柯志明:“其实出战本次赛季,我原本也没什么信心,我总觉得我年纪大了,这个战场已经不属于我了,但是我出战以来,从无败绩,特别是今天,打败了陈综万。这个年轻骑师也许经验不如,但是他□□的那匹马也是绝世名驹,而且他身上有一股气势,那是初出茅庐的锐气,这样的人其实是我最怕的,也是最难对付的,今天我还是成功把他打败了,这让我心里有了底气。”

    他望着远处这香江冬日的天空,十指张开,握紧了周畹兰的手。

    他哑声道:“相信我吧,我一定会赢,我会创造我人生中最后一次传奇,带着你的龙华佳人,走向冠军的宝座。”

    他望着她,神情格外温柔:“我还会拿到来着英国王室的女皇奖杯,把它捧到你手中。”

    周畹兰侧首,看向柯志明。

    他下颌线凌厉,眼神格外坚定。

    她缓慢地将叶天卉带给她的心理压力驱散,之后终于反握住他的手:“嗯,我信你,也信龙华佳人。”

    柯志明难得笑了下:“叶天卉的马总有一日会名动香江,我相信她有这样的实力,她确实不是普通女子,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

    周畹兰眼神柔软:“嗯,为什么?”

    柯志明笑了下,声音沙哑而坚定:“因为我还在。”

    他望着周畹兰:“无论是林见泉,还是聂平起,我都会把他们打败。”

    ***********

    叶天卉过去了比赛后台区,显然陈综万备受打击,他的身体在颤抖,他试图攥着拳头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他根本做不到。

    这个年轻人一出道便是巅峰,享受了荣誉和鲜花,成为这一季赛马的焦点,在这么一场香江媒体热烈关注的比赛中,他败在了柯志明手下,这对他显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的锐气瞬间被挫败。

    孙家京在旁边试图安慰他,然而陈综万根本听不进去。

    叶天卉过去的时候,陈综万抬起眼来,看向她。

    他眼底都是愧疚和痛苦:“对不起,我输了,我输了,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输了,我落后了半个马身!”

    惨败,毫无悬念的惨败!

    就因为败得太惨了,以至于积分被大幅度拉低,拢光失去了煞科赛资格!

    叶天卉却格外平静:“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输了,怎么了?难道你还能一直赢吗?”

    她的语调太过轻松,以至于陈综万怔了下。

    叶天卉的视线淡淡看向一旁的林见泉。

    林见泉正陪在陈综万身边。

    叶天卉望着林见泉:“包括你也是,见泉,我并不是不允许你们输,不要觉得输了就仿佛丢了命一样,你们才参加了几次比赛,为什么一定要赢。”

    一时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大家沉默地听着。

    叶天卉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确实让人好受一些。

    不光是陈综万,林见泉一场场比赛,不过须臾间的比赛便要面对胜败,败了就要面临巨大的代价,其中承受的压力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她这么说,至少心理压力会稍微减少一些。

    叶天卉:“但是你们既然输了,那就要知道为什么输,回去之后,把这次比赛的录像带看二十遍,我要求你们把每一秒的进展,把柯志明每一个最细微的反应全都印在心里,想一想你为什么输了。”

    林见泉和陈综万全都道:“好,知道了。”

    叶天卉:“回去,吃点好吃的,不要让我看到你们沮丧的样子。”

    *********

    回去叶家的路上,叶天卉盘算着如今的局势。

    这次陈综万输了比赛,不过也没什么,她还有地狱王者和黑玫瑰,这两匹马都拿到煞科赛资格了。

    按照常规,煞科赛最多十二匹马,那就是说,六分之一的席位。

    不过回到叶家后,显然叶家人对此都有些失落,大家都是下注了的,之前一直在赢,突然这次输了,赔了钱,心里并不好受。

    还有人私底下打探,问起来叶天卉接下来的打算,对此叶天卉表示,胜败兵家常事,赛马场上瞬息万变,她也不可能保证永远赢。

    大家便有些讪讪的,只好不问了。

    谁知道晚饭时候,吃过饭,二太太突然开口,好奇问起来:“虽然Light输了比赛,但它也能进入煞科赛吧?”

    本来大家都在说笑别的,她这一说,所有人都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眼神淡淡地扫了二太太:“二奶奶,这么简单的规则问题,你竟然不懂?难道平时爷爷就没和你提过吗?”

    说完,径自起身离开了。

    二太太愣了下,她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叶天卉竟然这么不给她面子,话说得如此直白。

    众人都有些尴尬,一时无言,不过都收回目光,没说什么。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现在叶天卉的两匹马已经进入煞科赛,虽然这次失利了,但大家都跟着赢了不少钱,谁愿意和这样的人作对呢。

    所以对于二太太的窘迫,大家都假装没看到。

    毕竟两个人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二太太脸色难看得要命,在那里愣了一会,终究起身先回房了。

    而叶天卉离开主厅后,径自回去自己房间。

    其实她根本没把二太太的小小挑衅放眼中,几句话的口角算什么,她现在心里琢磨着的是其它要紧事。

    一则第二天她要参加策骑师考试了,技能考试肯定没问题,但是文化知识考试不是太有把握,还是得临时抱一个佛脚。

    二则,今天观看了陈综万和柯志明的对决,她留意到一个细微的动作,因为那个动作,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猜测需要证实,而一旦证实,也许就可以找到柯志明的破绽,从而彻底打败柯志明,让他再也无力竞逐本赛季冠军之位。

    想到这里,她到底打了一个电话,却是给自己助理的:“把柯志明昔日比赛的录像带资料——”

    她顿了顿:“最近两年的,都搜集起来,我要仔细研究研究。”

    *********

    第二天叶天卉参加策骑师文化课考试和技能考试,考试过程倒是很顺利。

    一出考场,顾时璋便过来了,头天晚上说好了一起逛逛的。

    他穿了粗呢外套,挺括厚重,整个人看着有几分少见的庄重感。

    他牵过叶天卉的手,握着:“怎么样?”

    叶天卉:“还行吧,技能是满分,如果文化课能及格,那就没问题了。”

    顾时璋便笑了:“放心好了,肯定能通过。”

    最近这段,她过去他那里,他也时不时带着她一起复习,他对她大概的水平还是有数的,考试应该没问题。

    叶天卉:“希望吧,不过有几道题,我不太确定。”

    顾时璋:“嗯,说来听听。”

    叶天卉便大致讲了讲,顾时璋给她分析了,叶天卉恍然,想了想自己的回答,再大致算了算分数:“估计及格没问题吧。”

    顾时璋:“那就是了,你就等着拿证书吧。”

    叶天卉感慨一声:“也行,我如果拿到,也许我就可以自己搞搞。”

    她还在想着那柯志明。

    她暂时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她还是想培养林见泉和陈综万,把他们推到高处,为他们造势。

    林见泉和陈综万都是她手底下三十年合同的骑师,把他们培养出来,自己可以躺着收钱,那是可以收钱收一辈子的。

    这就像她以前行军布阵一样,自己上阵杀敌才能杀几个人,她要做的是退居幕后,培养手底下悍将,自己只需要调兵谴将便是了。

    但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可以。

    顾时璋听这话,侧首看了她一眼,却是问:“你现在是在琢磨聂平起还是柯志明?”

    叶天卉:“都有吧,我打算先好好研究研究柯志明,估计我们很快就能对上柯志明了。”

    顾时璋叹了声:“昨天输了,本来还替你担心,现在看,你倒是并不在意。”

    叶天卉:“我在意啊……但又能怎么着呢,反正输了就是输了。”

    一时想起昨天周畹兰那明显得意的样子,哼了声:“你那老朋友昨天可是高兴得很,我也没客气,直接给她一个不痛快。”

    顾时璋:“哦?”

    叶天卉便将情况给顾时璋说了,顾时璋默了下,便笑出声。

    他笑叹道:“她很信这个的。”

    叶天卉:“对,我感觉是,所以她那兴头顿时被我浇下去了。”

    顾时璋从旁依然笑:“她也是锋芒毕露的性子,如今遇上你,你们也是对上了。”

    叶天卉听这话,哼哼着看他一眼。

    顾时璋:“我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叶天卉:“那我好奇一件事。”

    她压低了声音:“就纯属好奇。”

    顾时璋:“什么?”

    叶天卉:“我问你,你可以不说喔。”

    顾时璋:“嗯,你问。”

    叶天卉:“她是不是和那个柯志明有点什么?”

    顾时璋挑眉,看向她。

    叶天卉咳了声:“就是感觉嘛,只是个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是觉得,他们是超脱了正常老板和下属关系的,但是要说恋人,又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她再次道:“我纯属好奇,我说了,你可以不说。”

    顾时璋略沉吟了下,才道:“据我所知,他们应该认识很多年了,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具体什么情况,我确实不知道。”

    叶天卉:“哦……”

    他这么说,那她基本确定了。

    柯志明喜欢周畹兰,在周家出事的时候,他没有能力拯救为了家族不得不联姻的周畹兰,所以现在,为了周畹兰,他不顾原本要退役的打算,再次出战此次香江赛季,想为周畹兰的赛马事业打下一个基础。

    如果这么推测,一切都合理了,这也是为什么周畹兰有信心在赛季开始前的关键时候能把柯志明给挖出来。

    这么想着,顾时璋却突然问:“对了,要不要试试女皇山地赛?”

    叶天卉听着,有些意外。

    顾时璋所说的女皇山地赛,其实和英国女皇有关系,就在前几年英国女皇伊利沙伯二世与皇夫爱丁堡公爵曾经访问香江,香江赛马会为了庆祝特意创办了女皇杯山地赛,首届女皇杯山地赛是由英女皇亲自颁奖的,所以热度空前绝后。

    之后这女皇杯便延续下来,虽然已经没有女皇颁奖了,但是比赛结果依然会由香江行政长官向英女皇汇报,并拿到来自英国皇室的奖杯。

    过去五年,柯志明参加过两次女皇杯,每次都是独霸女皇奖杯。

    这种山地赛并不计算在排位赛积分中,是独立于排位赛的比赛,但是奖金金额惊人,且对骑师个人前途大有助力。

    只不过叶天卉暂时没考虑过。

    因为这个女皇山地赛从比赛时间来说,和最后的煞科赛只差三四天,参加山地赛,修整两三天继续参加煞科赛的话,终究怕对最后的状态有影响。

    目前计划是,陈综万和林见泉,分别驾驭黑玫瑰和地狱王者,共同决战煞科,争夺马王之位。

    顾时璋却道:“但是柯志明会参加山地赛。”

    叶天卉:“为什么?”

    柯志明要参加煞科赛的,如果山地赛一旦失利,那对后续煞科赛影响巨大。

    顾时璋笑了下:“只是猜猜而已。”

    叶天卉心里一动。

    她知道顾时璋必然知道,他只是不告诉自己罢了,不过这并不要紧。

    在最后的煞科赛,地狱王者和黑玫瑰会遭遇聂平起和柯志明,当然还有其他强有力的对手。

    就目前他们的策略来说,她认为林见泉是可以打败聂平起的,但是柯志明,她并没有太多信心。

    如果能在煞科赛之前狠狠地打击柯志明的信心,那煞科赛必胜无疑。

    他既然敢如此狂妄自大,敢在煞科赛之前对着那女皇杯伸手,那他为什么不可以付出代价呢?

    顾时璋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再次侧首看了她一眼:“怎么,有想法了?”

    叶天卉轻笑一声,却是道:“山地赛是吧?”

    倒是可以玩玩。

    顾时璋:“我猜你可舍不得让你两位爱将在煞科赛之前再去分心女皇杯。”

    叶天卉笑道:“再说吧。”

    这么说着,却见顾时璋车子方向不太对:“去哪儿?”

    顾时璋轻笑:“你今晚不用回去叶家祖宅,是吧?”

    叶天卉:“嗯。”

    她现在偶尔会住在自己铜锣湾的房子,是以并不一定要回叶家祖宅,这样的话,如果太晚就干脆不回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不过她纳闷:“去哪儿?”

    顾时璋:“到了你就知道了。”

    叶天卉耸眉:“该不会把我卖了吧……”

    顾时璋:“能想点好的吗?”

    叶天卉看向窗外,这是要过去码头?

    顾时璋:“带你夜游维多利亚港吧?”

    叶天卉想了想,明白了:“游艇?”

    顾时璋笑道:“是。”

    第96章

    顾时璋带着叶天卉到了码头的时候, 天色已经不早了。

    落日西沉,晚霞犹如瑰丽的大块丝绸一般铺在天空中,而码头沿岸的街道店铺林立, 华洋杂错, 鲜艳斑驳的老式广告牌倒映在泛着浓蓝色的海水中。

    沁凉的海风吹来, 带着海水的咸鲜,吹起岸边棕绿色的树,带来阵阵冷意。

    叶天卉看过去,维多利亚港湾停泊着各色船只,白色的船帆支棱着, 被风吹得摇曳生姿。

    这会儿天要暗了,不管是路边的高楼还是港湾中停泊着的游艇, 都陆续亮起灯来, 于是这又是一个灯火辉煌的不夜天。

    顾时璋将叶天卉的手揣在自己的口袋中,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往前走。

    周围都是人,卖鱼的,赶路的, 还要上船的,顾时璋灵巧地避开那些人。

    叶天卉:“要吃海鲜吗?”

    她想起上次吃的, 觉得很满意,可以让顾时璋给自己烤。

    顾时璋:“可以。”

    叶天卉正要细问,突然间那边有几辆豪车过来,引得周围人全都看过去。

    她一眼便认出,其中一辆车是周畹兰的。

    她看了一眼顾时璋:“好巧。”

    顾时璋也注意到了, 扫过去, 之后才道:“确实有些巧。”

    当下顾时璋牵着叶天卉的手,径自避开那些人过去旁边的码头。

    叶天卉却是好奇得很, 她看过去,那边浩浩荡荡一群人,刚要下车,显然是宁家人。今天他们赢了这场比赛要庆祝一番,特意跑来这里?那估计是要在游艇上开个庆祝晚会?

    她仔细看着,那些人中,有宁老先生,有周畹兰,也有周畹兰的丈夫。

    当然还有柯志明。

    她微微挑眉:“这种场合还挺有意思的。”

    带着情人参加丈夫一家的宴席?

    顾时璋听着便笑了,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既然猜测柯志明和周畹兰有些暧昧关系,这时候周畹兰的夫家和柯志明一起出现,这场景就有趣了。

    她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当下顾时璋便笑道:“要不我带你一起过去吧,反正都是认识的,我们也凑个热闹。”

    叶天卉听这话,忙道:“算了吧,不想和他们掺和在一起。”

    顾时璋:“哦,你是怕人家知道我们的关系?”

    叶天卉:“也有这个原因吧,咱们要是一起出现,那第二天这个圈子就传遍了,都知道我们在拍拖了。”

    顾时璋轻叹了一声:“咱们可是说好的,等过些天有机会,就要公布。”

    叶天卉:“知道啦,知道啦,你不用再提醒我了。”

    顾时璋听此,当然知道她是有些逃避的,不过也就随她了。

    也不想太逼着她,毕竟她现在各方面事情也多,估计顾不上。

    当下牵着她的手:“走吧,我们过来这里。”

    叶天卉被顾时璋这么牵着手,其实也觉得有些愧疚,他想公开就公开,也没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确实有些逃避心理,两个人的身份关系到背后家族的利益,一旦谈了,正式公布了,那可就没有回头路,两个人就此拴在一起了。

    这难免让她有些恐慌,毕竟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是想一想,好像有没有什么大不了,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这时候,两个人走到了一处游艇前,叶天卉有些意外,这游艇是白色的,船身是流线型,看起来比起一般的游艇要豪华,设计上也很独特。

    叶家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私人游艇的,她见过,不过也就那样,说不上多豪华,叶老爷子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他是老一辈思想,总想着低调简朴。

    顾时璋领着叶天卉上了游艇,一踏上去,叶天卉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奢华。

    尽管这游艇的内壁装潢已经尽量低调了,但是材质和设计带来的豪华感是难以掩饰的。

    叶天卉好奇地东张西望:“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顾时璋:“吃饭。”

    他笑着道:“我们可以一边欣赏港湾的落日,一边享用美味晚餐。”

    叶天卉:“晚餐在哪儿?”

    这里根本没人啊!

    顾时璋笑着领了叶天卉过去一旁木制凉台,这边竟然已经铺陈了原木餐桌,洁白的餐布以及精美的餐具。

    坐下后,叶天卉看远处,却见这时候落日洒落在海面上,海面上闪烁着碎金一般的光。

    而远处的天空是辽阔的,是瑰丽的,看上去太美了。

    她感慨:“这时候,我但凡是个才女就应该吟诗一首。”

    顾时璋便笑道:“那我来吧,给你朗诵一首英文诗吧,这样才有格调,好不好?”

    叶天卉赞同:“行,来一首。”

    顾时璋拿来一旁的可乐,为叶天卉斟上,之后才笑着道:“The sun beyond the mountain glows。”

    他的声音低沉动人,英文腔调娴熟好听。

    叶天卉品尝着那可乐,望着远处的大海落日,笑道:“好听,继续。”

    顾时璋:“The Yellow River seawards flows。”

    叶天卉颔首:“嗯嗯,然后呢?”

    顾时璋:“You can enjoy a great sight。”

    叶天卉心里一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顾时璋:“By climbing to a greater height。”

    叶天卉突然明白了:“什么英文诗,逗我呢!”

    这不就是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吗!

    顾时璋便笑了,笑声清朗。

    他笑看着她:“现在你英文水平明显提高了,这都让你听出来了。”

    叶天卉便也忍不住笑了:“哼,你能瞒得过我吗!”

    顾时璋:“那你刚开始还说好诗呢。”

    叶天卉越发想笑,她看着这维多利亚港湾:“那是因为这里美,显得你的诗好了。”

    顾时璋轻笑:“作为你的男朋友,如果经常带你去吃大排档,你一定觉得亏大了,所以我们应该吃点好吃的,省得你觉得你的男朋友太抠门,万一哪天后悔了,那我就得不偿失了。”

    叶天卉:“那我们吃什么?这里有吃的吗?你总不能只让我喝可乐吧?”

    顾时璋:“嗯?你想吃什么?”

    叶天卉轻哼一声:“港湾,海风,落日,游艇,一切都美极了,这个时候必须有一个浪漫的晚餐,我要吃法国大餐!”

    顾时璋笑道:“好了,法国大餐来了。”

    叶天卉微扬眉,疑惑看他。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却见一旁的一道原木色舱门打开,那道门打开后,便有几位穿着白色制服的女服务员走过来,鱼贯而行,每个人手上都托着精美华丽的银质餐具。

    叶天卉惊讶,这简直仿佛变魔术一样。

    那些女服务员走上前,很快将餐点摆放在偌大的餐桌上。

    有餐前黄油面包,有大虾沙拉,有法式焗蜗牛,有红酒炖牛肉,有香煎银鳕鱼,也有大个的瑶柱加鱼籽,各种精美的饭菜,应有尽有。

    顾时璋:“我知道你不习惯一道一道上,我们先上这些吧,先吃着,等会还有别的。”

    叶天卉听得颇为满意,对,就该这样!

    几位服务员退下,顾时璋:“好了吃吧。”

    叶天卉:“好!”

    这饭菜一看就是考究的,无论从食材还是做法,全都是上等的,比叶家厨房的饭菜更要好。

    叶天卉纳闷:“这家游艇是饭店吗?”

    也没见别的客人。

    顾时璋:“人家如果这样开饭店,早就赔本了。”

    叶天卉明白了:“这游艇是你自己的吧?”

    顾时璋笑道:“是,你看,我这样的人会租用别人的游艇来哄女朋友开心吗,那多没面子?”

    叶天卉忍不住再次看了看这游艇,这显然和其他游艇很不一样,一看就是很贵的。

    顾时璋解释道:“我是从一家荷兰游艇制造商来定制的,他们每年只特别订购三艘,只做最顶尖的消费客户,要提前几年排队,所以我们这一款游艇在香江维多利亚港湾绝无仅有,独一份,等哪天你喜欢,可以来这里开party。”

    叶天卉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男朋友的就是我的,以后我要到这上面来玩!”

    顾时璋笑道:“可以,你想住在上面都可以。”

    这么说笑着,服务员陆续上了其它餐品,叶天卉自然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吃到后面,天逐渐凉了下来。

    叶天卉叹道:“浪漫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有点冷了。”

    幸好没蚊子,不然还得被蚊子啃。

    顾时璋:“我就那么傻吗?”

    说着,他给旁边的男侍应生示意,对方便去旁边操作了一个什么按钮,于是便见有木格纹的窗子落下来,之后便是一道厚实犹如天鹅绒一般的帷幕。

    于是房间内顿时暖和起来了……

    叶天卉看得大开眼界,只觉得这游艇设施果然是好,她吃完饭定是要探索一番。

    吃了一顿美味大餐,天已经晚了,岸边华灯初上,维多利亚港湾的船只也都亮起灯,把这一片海域映得灯火璀璨。

    顾时璋带着叶天卉过去大厅,这大厅宽敞豪华,不过水晶灯却是熄灭的,只有古朴银质烛台上的蜡烛点燃着。

    从大厅中往外看,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港湾的星火点点,也可以看到岸边的灯火辉煌,霓虹灯的光影动感交织,璀璨斑斓,这些全都沉浸在墨蓝色的海水中,神秘梦幻。

    又因为游艇上灯火熄灭的原因,那游艇窗户便隐在了黑暗中,于是便有了视觉上的错觉,仿佛游艇内外的空间隔离消失了。

    恍惚中,如同他们就踩踏在那漫天的海水和星火中。

    叶天卉心花怒放:“好美!”

    顾时璋轻笑出声,他牵着她的手:“等会我们还可以参观下这边的房间,我在里面安置了一些好玩的。”

    叶天卉:“好!”

    于是顾时璋带着她,踩着那细腻柔软的地毯,过去看这边的健身房,书房,以及观景室等,这游艇因是特别定制的,内饰实在是豪华,甚至连走廊墙壁上的画,都是闪着金灿灿的光。

    叶天卉纳闷:“干嘛要做成金色的?”

    是挺好看的,但是又觉得有点刻意。

    顾时璋:“因为它们本来就是金色的。”

    叶天卉:“哦?”

    顾时璋:“这是用黄金做成的雕刻画。”

    叶天卉:“?”

    她好奇,摸了摸,果然是的,黄金!

    她便忍不住想笑:“这么奢华!太显摆了!”

    顾时璋:“没办法,人家这是全球顶尖奢侈品游艇,不穷奢极欲,怎么显得他们豪华呢?”

    这么往前走着,经过一处房间,顾时璋却带着她径自略过:“这个呢?”

    顾时璋微挑眉,看她:“这个就不用看了。”

    叶天卉:“为什么?”

    顾时璋:“这是我给自己预留的卧室。”

    卧室?

    叶天卉便越发有兴趣了。

    她兴致勃□□来:“那我当然要看了!”

    顾时璋微微抿唇,含笑看着她:“这么有兴趣?”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是叶天卉觉得,那眼睛中有些什么,她看不明白的。

    她便越发道:“我就要看。”

    顾时璋笑了,握着她的手:“好吧,进来。”

    说着,他推开门,两个人进去。

    这房间宽敞却简洁,倒是很有顾时璋的风格。

    叶天卉好奇打量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冷冷清清的,无趣极了。

    顾时璋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子:“看这里。”

    叶天卉看过去,却见那窗户竟然是倾斜的,带着弧度的,多少类似天窗的效果,如今窗户打开,就看到了窗外那璀璨星空。

    她明白了:“可以躺在这里看星星。”

    顾时璋:“对。”

    这么好奇的叶天卉,自然不会放过,当下两个人便躺在床上,果然,感觉很好,一眼望去便是那浩瀚星空,简直仿佛睡在大海中了。

    叶天卉叹息:“天公作美,今晚的星空很美。”

    顾时璋笑道:“你如果喜欢的话,我布置一间房,你可以睡在这里,这样你就可以在漫天星子中入睡。”

    叶天卉听这话,侧首看向顾时璋:“布置一间房?你就不能主动点?”

    顾时璋微侧首,看着叶天卉:“你要我怎么主动?”

    叶天卉便翻身过来,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宣布道:“我就要睡在你这里!”

    顾时璋眼神便有些无奈:“别闹。”

    叶天卉趴在那里,小腿翘在那里晃悠着,她打量着他,叹道:“其实有时候我很好奇,我是挺想试试的,你就不能让我玩一玩吗?”

    顾时璋越发无奈:“这件事情不是随便玩的。”

    然而叶天卉却更有兴趣了,他越是这样,她越忍不住想探索一番。

    于是她便俯首下来,和他在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当彼此的睫毛可以碰触到对方睫毛时,她笑着道:“也许我比你懂的要多呢,毕竟我也是看了几盘录像带的人……”

    顾时璋眸色逐渐转深,不过呼吸却依然是平稳的。

    叶天卉便侧首错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声音很低。

    不过她可以明显感觉到,她说出这话后,他的身形微僵了一下。

    她满意地想,看来他也是想的嘛。

    大家既然这么有好奇心,可以一起探索下未知的奥秘,这是人类的本能,是大家共同的爱好嘛。

    顾时璋撩起眼来,看着上方的叶天卉。

    她顽皮,她好奇心强,她面对男女之事,格外主动,格外兴致勃勃,这种兴致就像是她小时候捏起旁边梧桐树上的虫子一样。

    不过他必须承认,他被她诱惑了。

    其实……也是可以试试的吧。

    但在这种心思下,他依然言不由衷地道:“会怀孕的。”

    然而这么薄弱无力的理由并不能吓唬住一心想试试的叶天卉。

    叶天卉认真地道:“我已经研究过了。”

    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研究的结果告诉他,说得特别科学和详细。

    顾时璋听得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最后,叶天卉郑重其事地道:“所以,我可以在彼此非接触的情况下,帮你,让你感受到人生的乐趣。”

    顾时璋沉默地看着她那认真求知的样子。

    他突然有种困惑和担心,担心叶天卉会在这个神秘的试验中出于好奇以及恶作剧,给他来一个狠的。

    不过他又切切实实地被诱惑了,毕竟没有任何男人能在这种时候拒绝她,他自然也不能。

    他在片刻的摇摆后,终于道:“可以,那你试试吧。”

    不过他很快补充道:“会疼,所以你要轻一点。”

    叶天卉:“……”

    她深吸口气,道:“好的。”

    可真是脆弱的男人哪!

    *********

    叶天卉确实特别有兴致,她没玩过,想玩。

    窗户打开一条很小的缝隙,有夜风裹挟着大海的湿咸轻轻吹过,漫天繁星和那游艇灯火交相辉映,被风一吹,便揉碎在深邃的大海中。

    顾时璋平躺在床上,紧紧抿着唇,沉默的看着她。

    星光自天窗落入他的眼睛中,叶天卉觉得自己看到了漫天星子。

    她看着他,用自己的指掌,去探索一个未知的世界。

    她并不是不懂。

    军营里那么多年,她总能不经意间听到一些荤话,后来看录像带,也多少琢磨明白了,她知道这个时候男人该是怎么样的反应。

    只是理论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一回事。

    她很卖力,但她看到他蹙眉,仿佛难以忍受的样子,看着他呼吸变得都艰难起来。

    她很好心地停下,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样不喜欢吗?”

    呼吸交融,视线相接,他看着她,低声道:“喜欢,但我更喜欢你再多一些。”

    叶天卉:“好。”

    她很慷慨痛快地答应。

    之后想了想,越发开始了。

    她一边操作着,一边垂首注视着顾时璋的细微反应。

    她看到他眼尾那里竟然泛起红来,竟然有几分动人。

    她便也有些心动神摇,动作稍滞,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他显然感觉到了,抬起手轻轻一拉,把她拉下来,于是她便覆在他身上。

    他扣住她的后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借以缓解某种感觉,之后也试探着给与她一些抚慰。

    两个人便渐渐都有些上头了,这样很好,彼此都很喜欢。

    许久后,终于,顾时璋身体陡然一僵。

    叶天卉惊讶:“怎么了?”

    顾时璋把她抱得很紧,带着一股冲劲儿。

    再之后,他强健的身体便开始颤抖,一直颤抖,一下一下的。

    叶天卉诧异地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

    最后,终于,一切结束了。

    他眼神有些涣散,眼尾泛着红晕,喉咙中更是发出低低沉沉的声音,仿佛还沉浸在那种喜欢中。

    叶天卉不得不承认,她喜欢看他这样,那种被某种神秘渴望扼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掌控感,这一刻,他只是沉溺于情爱的可怜男人。

    她会觉得自己掌控了这个男人,会有一种成就感。

    又会觉得,现在的他比平时更让人沉迷。

    她更会疑惑,上一辈子那位高冷的帝王,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像现在一样,仿佛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沉浸其中吗?

    这时候,她感觉到一丝异样,收回手来看了看。

    她打量着半晌,最后终于对顾时璋道:“你看,我这里都有了。”

    理智自那极乐中逐渐回笼,男人撩起眼来,看向身边的叶天卉。

    此时他的气息已经逐渐平缓下来。

    经历了两辈子从来不曾有过的欢愉,他昔日略显疏淡的眉眼间都是温柔,他看着她的视线中,是糅合了怜惜,愧疚,心疼,以及一种无法言说喜欢的情绪。

    他抿唇,轻笑,低声道:“去洗洗吧。”

    她要去洗洗,他当然也要。

    叶天卉看着他的样子,只觉他格外温柔,不过于那温柔之中,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腼腆。

    腼腆……

    这种形容词和他本来是不搭界的,但是现在他就是这样。

    这样腼腆的他,却让她越发心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刚才他们做了一件事,也许未曾真实接触,但是他们打破了以往的界限,品尝了男女之间更亲密的一件事。

    于是她再看他,看他那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便更多了几分亲近和喜欢。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男人和女人,但是唯独这一个,曾经和她有了这样的亲密关系。

    他是特别的,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的。

    她便笑了,主动道:“我帮你洗!”

    顾时璋听这话,怔了怔。

    他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心神有些恍惚,不过到底是道:“别了。”

    叶天卉:“为什么?”

    顾时璋:“乖,慢慢来,这样子你不会喜欢的。”

    他总觉得她不怀好心,处于喜欢、好奇和恶作剧之间。

    他也不想进展太快,免得来自异性本能的渴望和狰狞会吓到她。

    第97章

    第97章叶天卉星

    洗过后, 叶天卉回到房间,却见顾时璋已经在摆弄一个什么设备,她忙凑过去看, 认出来这是望远镜。

    顾时璋已经将三角支架支起来, 把镜筒架上去, 又开始调整焦距。

    叶天卉好奇:“我们要看星星吗?”

    顾时璋笑着道:“嗯,看叶天卉星。”

    叶天卉顿时来了兴致,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顾时璋抬起眼,笑望着她:“本来参观过后,想带着去甲板看的。”

    叶天卉听着, 微抿唇,没吭声。

    显然现在出了小小的意外, 就在房间里看了。

    顾时璋很快摆弄好了, 他手把手地教她,什么是赤道仪,什么是物镜,什么是瞄准镜等。

    之后他便翻开行星图谱, 让叶天卉对照着,他自己则是在天空中扫视观察, 并调整经纬度,用寻星镜对准,调整焦距,最后终于找到了:“看,就是这颗。”

    叶天卉忙凑过去, 用右眼对着目镜看, 却只看到那边有一个大圆盘,不免纳闷:“这是星星吗?”

    顾时璋:“调整焦距。”

    叶天卉恍然, 当即旋转那个焦距滚轴,便见那大圆盘慢慢地出现条条黑斑,之后,圆盘外出现一道光环。

    顾时璋:“慢慢来,继续调。”

    叶天卉眯起左眼,慢慢调整,便看到那原本的圆盘上开始布满了璀璨的红斑,并逐渐幻化成她认知中的星星。

    很美。

    她叹道:“果然是我叶天卉星,这颗星就是比别的星星亮!”

    顾时璋:“我观察过了,其实不用天文望远镜也能看到,只不过很小,得先找到,然后仔细看。”

    叶天卉:“就用这个看,还挺好玩的。”

    她看了一会她那叶天卉星,便开始看别的,顾时璋拿着行星谱给她指,两个人摆弄来摆弄去,最后还是看月亮去了。

    叶天卉看着月亮:“这月亮可真不好看。”

    坑坑洼洼的,上面还有很多环形的坑。

    顾时璋:“嗯,这是撞击形成的吧。”

    叶天卉好奇地看了一番,又去看那星空,星空很美,深邃的蓝色,那蓝色中又隐隐带着一些黑,就那么无限地伸展向远方,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那是星空,是人类肉眼所看不到的,是她用天文望远镜所能看到的空间的尽头。

    叶天卉就这么看着,一时只觉宇宙无穷无尽,而她是如此渺小,渺小到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也不过是宇宙中根本看不到的一粒灰尘。

    那些勾心斗角,那些野心勃勃,放在这无垠的空间和时间中,倒是有些可笑。

    这时候,顾时璋轻搂住她:“好了,不看了。”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温煦,这让她的心思瞬间被拉回来。

    她也就放开了那望远镜。

    望远镜是极好的,可以让人类窥探到用肉眼看不到的空间极限,但是当视野放到了宇宙那么大的纬度,难免便有万念俱灰之感。

    顾时璋领着她,收起了那望远镜,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看着那星空。

    此时夜空深邃,群星明亮,远处有海浪声传来。

    叶天卉就这么望着那漫天繁星,偎依在男人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她低声道:“好像没有海风了。”

    顾时璋长指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低声道:“嗯,怕你着凉,我关了窗户。”

    叶天卉:“我喜欢现在的感觉,很好。”

    今晚自然不想回家了,就睡在这里。

    反正家里人会以为她住在铜锣湾的家中了,没有人会发现。

    顾时璋听着,轻笑间,掐着她的腰,让她上来一些,之后俯首下来亲她。

    叶天卉也就仰着脸,闭着眼睛,让他吻自己。

    顾时璋看着她的样子,心都要化开了:“卉卉好乖。”

    这时候当然还会有渴望,会恨不得占有她,去品尝她所有的滋味,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不过他到底是克制住。

    他抱着她,用紧绷到略带颤抖的声音道:“卉卉,说,你爱我。”

    叶天卉想了想,到底是道:“我爱你。”

    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承诺,意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过这一刻,她觉得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也许有一天会土崩瓦解,但是那又如何,至少这一刻,她确实贪恋着这个男人的温柔,希望他永远属于自己。

    他对自己抛出的绳索,其实也是拴住他的羁绊。

    不过当叶天卉说出这话的时候,显然顾时璋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越发抱紧了她,将她整个搂在怀中,几乎是箍住一般。

    之后有些激烈地亲吻她,低声喃喃着:“卉卉,我也爱你,爱你爱了很久。”

    ***********

    男女之间情到浓时,难免有些肉麻。

    更何况是共享枕席的时候。

    这时候也容易擦枪走火。

    不过好在顾时璋都控制得很好。

    这时候叶天卉难免好奇,他上辈子难道就没碰过宫里头那些宫女一下,从他现在的反应看,他虽然看似掌控一切,但其实是青涩的,和自己差不多,估计确实没有吧。

    想想也是,既然拒绝了采纳妃嫔,又怎么会饥不择食要去招惹寻常宫女呢。

    这么一想,这个男人更可口了。

    她就这么抱着这个男人,在男人醇厚清爽的气息中,听着海浪声睡去。

    早晨醒来时候,周围却很安静。

    她睁开眼,房间内昏暗朦胧,一旁窗户的帷帘低低垂着。

    这让她会疑心昨晚是一个梦。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推开门,便看到顾时璋。

    他穿着休闲薄羊毛衫,内搭白衬衫,看上去很家居,温暖又从容的慵懒感。

    顾时璋轻笑:“醒了?”

    叶天卉:“嗯,我还以为我会在海浪声中醒来,结果没有。”

    顾时璋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别傻了,那样根本睡不好,快洗漱,我们吃个简单早餐,然后我带你看日出。”

    叶天卉:“好!”

    顾时璋:“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换洗的衣服,就在更衣室,你自己挑吧。”

    叶天卉当即过去洗漱,洗漱过后看了看,果然有衣服,很多,都是上等好材质的,而且恰好是她的尺寸。

    她想着昨晚的晚餐,看来这个男人精心准备,特意准备了厨子,衣服。

    有钱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这花费可不小,那么多厨子服务员都围着他们转呢。

    当下她随便选了一套软绸衬衫,套上毛衣,便跑出去了。

    顾时璋先带着她吃了简单早餐,便赶紧出去看日出。

    早晨的维多利亚港湾很是迷人,海面上漂浮着渔船、邮轮和观光船等,汽笛声此起彼伏,海浪声不绝于耳,这时候,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岸边璀璨灯光便逐渐消淡,绚丽的朝霞便铺满了整个港湾,一切都是如梦如幻。

    顾时璋垂眸,笑着道:“今天什么安排?”

    叶天卉:“等会去一趟公司吧。”

    她惦记着柯志明,特意让助理搜集了柯志明昔日的比赛情况,她想再从头到尾筛一遍。

    顾时璋温声道:“嗯,我送你过去吧。”

    叶天卉:“好。”

    不过她好奇:“你一天到晚忙什么?我看你在香江时候,仿佛都不用做事吗?”

    顾时璋笑道:“忙你啊。”

    叶天卉挑眉。

    顾时璋:“我能把你哄好,就是我最大的功德了。”

    叶天卉:“……”

    甜言蜜语,非奸即盗!

    不过想想,这男人花的心思不白花,她确实很受用。

    于是她道:“也挺好的,我现在充分认识到了金钱的魅力,很享受,比如这游艇,就是比去大排档舒服,下次继续,让我见识下有钱人的奢侈。”

    顾时璋笑道:“现在正是赛马季,不然我就可以带你去国外玩……不过你喜欢玩的话,现在我们可以去离岛玩。”

    叶天卉:“离岛?”

    那是香江主岛之外的岛屿,有二百多个,有些岛屿很适合旅游,主岛可以乘坐摆渡船过去离岛游玩。

    顾时璋:“我在一处离岛买了个绿洲庄园,很安静,我们可以过去玩。”

    他略顿了下:“你喜欢清净的话,我们就自己去,你如果想要热闹,你可以带朋友或者属下一起过去,这次你手底下人表现都很好,也可以奖励他们,是不是?”

    叶天卉笑道:“好,那就等赛季结束吧。”

    顾时璋:“嗯,可以。”

    晨间的海风吹拂起她的长发,他将自己下巴轻抵在她的发间,在那温馨的气息中,他笑着规划道:“这几天,我会先和我们家老爷子聊聊,让他和你们家老爷子透个风,等他们老人家没问题了,回头抽个时间,就正式宣布我们的事。”

    叶天卉望着远方瑰丽的朝霞,笑道:“好。”

    一时她想着接下来:“老爷子寿宴过后,就是过年了,等过了年,春暖花开,再去离岛玩吧,可以多玩几天,这样回来就是打吡大赛了。”

    顾时璋:“想让地狱王者参加?”

    叶天卉:“嗯,就这么一次机会。”

    顾时璋:“可以,如果能拿到四岁马王的荣誉,那它以后的路会更顺。”

    这么说着间,时候也不早了,两个人准备离开。

    谁知道就在要回舱的时候,叶天卉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私人游艇上,有两道身影很眼熟。

    霞光朦胧间,游艇上灯火璀璨,而那对人影就站在一处不惹眼的甲板上,正紧紧相拥在一起,看上去是在看日出。

    叶天卉认出,这是柯志明和周畹兰。

    她惊讶不已,忙扯了扯顾时璋的衣袖,低声道:“看那边。”

    顾时璋看过去,却见周畹兰几乎是被柯志明整个搂在怀中的,那种亲密,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他们所处的位置其实很巧妙,那艘游艇上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发现他们,非常僻静,又因为晨间光线还有些朦胧,其实距离比较远的游艇也不会发现。

    但坏就坏在,恰好从他们这游艇的角度可以看到,且距离不算远。

    估计这两位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巧合的事。

    叶天卉饶有兴味地看着,看那柯志明用厚实的外套将周畹兰整个拢在怀中,然后低头仿佛在亲她,而且看样子是亲她颈子以下位置。

    这两个人倒是颇为火热的样子,叶天卉甚至看到男人黝黑的大手紧贴着那雪白肌肤,颜色对比之下很是魅惑,而周畹兰修长的腿也被架起来,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

    叶天卉眼睛都睁大了,越发探头,恨不得多看一些。

    谁知道这时候,顾时璋却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之后拉着她的手:“走,我们回去。”

    叶天卉不甘心:“我还想看呢,我想看看!”

    这可比那什么录像带的更劲爆,这是真人演出!

    顾时璋低声道:“小心被人家发现,多尴尬,这样不好。”

    叶天卉想想也是,只好作罢,等回到那游艇中,她趴在窗户,隔着玻璃想看,但因为角度问题,是再也看不到了。

    一时不免沮丧:“想看个活春宫都难啊!”

    顾时璋听着太阳穴微微抽动,无奈地说:“这是别人隐私。”

    叶天卉:“隐私什么,反正都光天化日的,看看嘛,我们又不会说出去。”

    顾时璋眼神无奈。

    叶天卉还是好奇:“他亲她下面,是不是亲她这里?”

    但他都没这么对待她!

    顾时璋的神情就很是难以形容。

    他深吸口气,道:“这是不一样的。”

    叶天卉:“怎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人家都是结婚的人了,她不一样,她纯属好奇,其实他心里很怕把她吓到,吓到缩回去,她再也不敢了的。

    但他不好细说,只好道:“以后给你详细解释。”

    以后……

    叶天卉很有些没办法,他总以为她傻,然而事实是,她什么都知道嘛!

    顾时璋:“走吧,我送你去马务公司。”

    叶天卉心不甘情不愿:“好吧。”

    不过等下了游艇,上了车子,她突然又想起来了:“你说他们这算什么,出轨吧,这是不是叫做,豪门少奶奶和传奇骑师的偷情韵事?”

    顾时璋听这个,神情微窒。

    他无奈地看她一眼:“觉得很刺激是吧?”

    叶天卉:“对!”

    顾时璋脸色便不好看:“这样不好,你不要总想这些,想想正事行吗?”

    叶天卉很有些无辜:“我也想多想正事,但我纯洁的眼睛才刚看到了这么刺激的偷情一幕,我能不浮想联翩吗?”

    虽然她也见过顾志镡和叶文茵,但那不一样,没这么生猛,人家男未婚女未嫁的,在一起很正常。

    周畹兰这一对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周畹兰柯志明还是她要研究的对手,那更是兴致盎然,恨不得多看几遍!

    顾时璋微拧眉。

    这种事怎么就让她这好奇宝宝看到了呢?

    什么豪门少奶奶和传奇骑师,这种组合他不喜欢,会忍不住想遏制她这种联想。

    这时候,就听叶天卉道:“其实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柯志明长得还可以,也算是不错,但他个子不太高吧,这周畹兰怎么看上他呢!”

    虽然周畹兰是对她的对手,但是平心而论,这个女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应该配一个好的嘛。

    她觉得周畹兰的丈夫不配,这个柯志明也不配。

    可惜了可惜了。

    顾时璋听着,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年少时喜欢骑马,她曾经追求过我。”

    叶天卉侧首看他:“哦哦?”

    顾时璋:“她开始学骑马,不过当然了,之后我们自然没什么缘分,但她好像爱上骑马了,她就是那时候认识柯志明的,那时候柯志明还不怎么出名,好像那时候他们就关系不错,所以他们应该有很多年的缘分了。至于这一切到底是发生在她嫁入宁家前,还是嫁入宁家后,我也不得而知了。”

    叶天卉:“这样啊,那看来这竟然是真喜欢了……”

    顾时璋:“人和人的缘分很奇怪,没想到她竟然和柯志明有这样的缘分,不过随她吧,我和她终究曾经是朋友,这些年她也不容易……也不忍心看到有人非议她什么,这种事情,我们看到了,就到此为止。”

    叶天卉:“我明白,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就自己好奇下而已。”

    万一传出去,周畹兰必然身败名裂。

    顾时璋看她一眼,突然道:“我要声明下,人家早就移情别恋了,她的事都和我没关系!”

    叶天卉笑他:“我也没说什么啊!”

    ***********

    自从柯志明打败了陈综万后,他的名声水涨船高,各路媒体纷纷报道,老将出马,再创奇迹,力挽狂澜,一时之间报纸的各路头条全都是柯志明英姿勃发的骑马照片,龙华佳人也随之身价倍增。

    随着赛季如火如荼的进行,柯志明驾驭龙华佳人,一步步再创新高,甚至在一场决赛资格战中,他的马匹打破了香江历史记录,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一时之间,柯志明人气暴涨,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此时的柯志明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叶天卉可以明确地看出,他正和周畹兰打得火热,两个人眼神都是痴缠的。

    可以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抱得美人归了。

    而这时候新闻媒体也传出报道,说是他要参加女皇杯,消息一出,整个香江马迷都为之震撼,要知道柯志明本就是山地赛一战成名的,如今他既要参加女皇杯,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女皇杯之后便是煞科赛,显然柯志明野心勃勃,要一口气拿下女皇杯和煞科赛,要争取他职业生涯中的最辉煌。

    此时的聂平起依然不疾不徐地向决赛推进,林见泉也沉稳前行,每跑一场,他就进步一些,叶天卉亲眼看着他在逐渐成长,已经能够娴熟地应对一切了。

    至于陈综万,在那次的失利后,倒是也沉下心来,驾驭着地狱王者几次都跑得头马,总算一雪前耻。

    不过很快,未曾意料到的转折发生了,就在柯志明高歌猛进的时候,陡然间,柯志明驾驭着龙华佳人,却和聂平起驾驭的无敌动力对上了。

    对于这场比赛,叶天卉自然是兴致盎然,坐山观虎斗,看他们鹿死谁手。

    形势显然对聂平起极为不利,因为聂平起已经败在林见泉手下,导致积分排名被狠狠砍了一刀,他如果再不敌柯志明,甚至可能无缘煞科赛。

    这对他来说自然是拼死一搏。

    这么一场比赛引得各大媒体关注,现场火爆热烈,双方马迷几乎呈现火拼架势,彩票投注量骤然暴增。

    就在这种激烈的热度下,聂平起顶着巨大的压力,终于扭转乾坤,以微弱优势赢了柯志明,算是一雪前耻,终于拿到了煞科赛的入场门票。

    聂平起名声雀起,成为万众瞩目焦点。

    柯志明遭此打击,算是给他如日中天的人气泼了一些冷水。

    但是这场比赛之后,孙家京等人却忧心忡忡。

    有时候要想高歌猛进,并不是自己要多么强大,还需要对手的对手足够强劲。

    他们更希望柯志明打败聂平起,将聂平起按死在煞科赛之前,那么地狱王者和黑玫瑰可以一起角逐煞科赛,并对龙华佳人造成围攻之势。

    到时候两匹马打配合,哪怕牺牲一匹的代价,也能保证另外一匹马稳得马王之为。

    但是现在,聂平起和柯志明将共同打入煞科赛,加上其他强劲对手,两匹马并不能保证一定能得到马王之位,一切都存在变数。

    毕竟这次香江赛季的竞争太激烈了,各路名驹齐聚香江,风云骤然间,能够杀入最后选拔赛的,全都是强中之强者。

    孙家京老周等人,很快就分析了场上形势,越研究心越凉。

    本来陈综万和拢光磨合得最好,现在两位骑师两匹马,按照常理应该是林见泉驾驭黑玫瑰,陈综万驾驭地狱王者。

    但是他们这一段的训练中发现,就地狱王者桀骜不驯的脾性来说,林见泉似乎和地狱王者节奏更为契合,且地狱王者和黑玫瑰比,黑玫瑰更稳,但地狱王者的爆发力要超过黑玫瑰。

    这么一来,在这种顶尖名驹的巅峰对决中,用林见泉和地狱王者的组合显然才是大杀器,才可能一举夺冠,才能尽可能保证他们团队的利益最大化。

    但是陈综万和黑玫瑰磨合情况并不太好,如果黑玫瑰搭配陈综万,那夺冠希望更为渺茫,如果这个时候地狱王者和林见泉出现意外,他们的策略将出现严重失误。

    更为保守的方法是维持原状,黑玫瑰搭配林见泉,地狱王者搭配陈综万,但那样夺冠希望似乎也很渺茫。

    他们没办法来一场测试,谁也不知道煞科赛上怎么才能是最优的策略。

    对此,叶天卉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继续按照原计划方案继续进行训练。

    她自己却是专注于拢光和腾云雾,特别是腾云雾,也开始让这匹懒马卖力气了。

    那天孙家京看到了,好奇问起来:“腾云雾最近倒是进步不小。”

    叶天卉笑了笑,道:“对,也得把它拉出去遛遛。”

    她把玩着腾云雾的耳朵:“就让它参加女皇杯山地赛吧。”

    孙家京:“女皇杯山地赛?”

    他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一眼腾云雾。

    那匹马,那匹懒懒的马,它被叶天卉把玩着耳朵,一脸不太甘心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一刻孙家京觉得这不是一匹马,这是一只狗,还是被揉着脑袋的狗。

    结果就这匹马,要去参加女皇杯山地赛?

    虽说这次的女皇杯山地赛因为和煞科赛时间很近,可能会有一些劲敌不会参与其中,但是在速度赛中,会有一些专门的骑师就是对山地越野赛进行专门障碍练习,这些人本身就不会参与竞争这次的煞科赛,所以两者时间接近,影响有,但并不大。

    在这种高手如云的场合,腾云雾这种马去了,只怕是被人家其它马几个蹶子就给踢出来了。

    叶天卉颔首,她严肃地道:“接下来我要带着腾云雾进行秘密训练。”

    孙家京越发困惑,以他多年的训马经验,腾云雾确实是有些资质的,但这匹马太懒了,分明已经把自己那与生俱来的好优势给耽误了。

    要知道,有时候一匹马能不能出成绩,真不是看这匹马的体型潜力,还要看一匹马的精神,一匹马的斗志。

    说深入一些那就是这匹马的精神力量能不能把与生俱来的身体天赋挖掘并发挥出来。

    就他的经验判断,这腾云雾现在已经被养废了,就是一匹宠物马了。

    对此,叶天卉也没多做解释,这两天姑母姑父要见顾时璋,大家正经以全新身份聊聊,这才是大事,她得先给他们整利索了。

    至于腾云雾,她还有时间,务必把它练出来。

    第98章

    这两天叶天卉紧锣密鼓训练赛马, 不过忙里偷闲,也在张罗叶漪白和顾时璋见面。

    显然顾时璋对这件事情也很积极,他已经和叶老爷子提了, 老爷子那边心照不宣, 现在叶立轩对这件事情也没有意见, 叶家其他人怎么想,他自然是不在意的,但显然还是想得到叶漪白的认可,叶漪白和叶立轩关系好,算是叶天卉比较亲近的亲人了。

    于是这天, 叶立轩安排了会面,会面是在一家顶尖餐厅, 那餐厅背山面海, 可以一览维多利亚港海景,据说连续七年被评为米其林一级餐厅。

    叶天卉和顾时璋一起前往的,到了餐厅后,

    叶漪白看到顾时璋便笑了:“这可真是没想到, 你竟然和我侄女在一起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顾时璋微微抿唇, 轻笑,神情间很有些无奈:“还能怎么办?现在我还不是任凭处置,你现在是想让我改口叫姑姑呢?还是说先叫阿姨?”

    旁边的陶云樵也忍不住笑出来:“还是叫姑姑吧,这样你就可以叫我姑父了,我在你面前都升了辈分!”

    叶天卉听到这话, 连忙道:“姑姑, 姑父,我们现在只是在谈恋爱, 又没说要结婚,倒是不着急让他叫姑姑姑父吧。”

    叶漪白:“没关系,先这么叫着,让我们也过个长辈的瘾。”

    顾时璋见此,笑着顺势道:“好,那就请姑姑和姑父先入座。”

    大家听到这话全都笑了起来。

    一时菜陆续上来了,这家餐厅点心做得极好,很是精致,放在那奢华的餐具中,简直仿若艺术品一般。

    而席间的顾时璋言语间也颇为恭敬小心的,算是很得体地扮演着晚辈的角色。

    他笑着道:“我记得姑姑往日最爱蜜汁叉烧和椒盐炸鲜蟹拑,这家餐厅做得都很入味。”

    叶漪白笑着道:“这几年我在国外,都没怎么吃到地道的粤菜,如今回来倒是有福了。”

    陶云樵却是感慨不已:“往日时璋傲气得很,我记得有一年顾老爷子设宴,他打个招呼露一面就不见人影了,若是再有人和他说话,他是正眼都不看的。”

    叶漪白也笑道:“是了,以前他正眼看过谁,一等一的目无下尘,我们当时都还说,时璋将来若是结婚,他那妻子怕不是要独守空房,还要处处谨慎,要不然非惹了他厌,当时哪想到有今日,倒是被我们侄女管得服服帖帖,张口就是姑姑姑父了!”

    这两位把旧账好一番翻,顾时璋泰然自若,笑着道:“姑姑姑父开几句玩笑也没什么。”

    叶天卉从旁道:“是啊,总比挨揍要好。”

    挨揍?

    叶漪白和陶云樵惊讶不已:“谁揍你?”

    说话间,两个人的视线便落在叶立轩身上。

    叶立轩揍了顾时璋?

    叶立轩神情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地道:“你非提这个吗?”

    顾时璋也看向叶天卉:“嗯?”

    突然遭到这两位共同的眼神抗议,叶天卉自知有罪,当即赶紧转移话题:“这种不愉快的事就不要提了,对了这个真好吃,大家都尝尝!”

    说着,一边给叶漪白和陶云樵用公筷夹了天鹅酥,又给叶立轩倒茶,私底下用手揪了一把顾时璋。

    叶漪白见此,也就不提了,反而提起来:“你们既然在交往,感情又比较稳定,目前还没对外提?”

    叶天卉:“还没,这不是想着差着辈分,想着选个合适时候。”

    顾时璋听着,便也道:“上次我过去拜访老爷子,他也提到过,说是现在赛马季,我们的马都有参加比赛,也是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想着我和天卉的事引起人注意,所以想的是等赛马季结束了再行公布,这样也好低调处理。”

    叶立轩也就道:“反正只是交往而已,也不着急吧。”

    叶漪白却道:“那可不行,虽然只是交往,总不能没名没分吧。”

    顾时璋听此,便道:“按照惯例,过几日冬至,我父亲会设宴款待亲朋,到时候正好公布了?”

    叶漪白听着:“这样倒也好。”

    顾时璋所说的冬至日宴请亲朋,其实也算是一桩大事,因香江素来注重冬至,有冬至如过年的风俗,顾家宅院前后充满了枫香树,冬至时候这枫香树恰好变色,是以借着这个机会,顾老爷子都会邀请政商名流过来,一起赏红叶,吃盆菜。

    这种家宴的档次自然非同一般,在这种场合公布,也显得顾家对两个人的交往是重视的,叶漪白自然满意。

    顾时璋听此,又看向叶立轩:“叶叔叔,你觉得呢?”

    这叶叔叔一出,叶漪白和陶云樵都觉得别扭,毕竟大家以前不是这么相处的。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大家只能按下,仿佛一脸淡定的样子。

    叶立轩:“如果顾叔叔那里没什么意见,我当然也无话可说。”

    不过他说完后,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如果他叫顾时璋的父亲为叔叔,顾时璋叫自己什么,这辈分不就乱了?

    但是现在让他去和顾老爷子平辈称呼,这种事情他也做不来,当下只能忽略。

    顾时璋听着,便笑道:“我已经和父亲提过,我父亲那里自然是没有意见,他如果这样的话,那等过几天家父过去拜访,就趁机提起这件事?”

    叶漪白笑道:“好,我觉得不错,哥哥你觉得呢?”

    她看向叶立轩,叶立轩点头:“那就这么办。”

    **********

    这天回到家后,叶立轩便说给了叶老爷子,叶老爷子自然满意,这天特意把叶天卉叫过去喝茶。

    所谓喝茶,自然是谈正经事。

    叶老爷子笑呵呵地道:“你和时璋那小子,怎么开始交往的,我都没问过你呢。”

    叶天卉:“就看着彼此顺眼好看,然后就在一起了。”

    叶老爷子听着便哈哈笑了:“说起来,你们早就开始谈了?”

    叶天卉颔首。

    叶老爷子:“上次他来我们家,我就觉得他有话要说,我还纳闷来着,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亏他倒是能憋住!”

    叶天卉笑而不语。

    叶老爷子:“这小子有眼光,太有眼光了,我们叶家最优秀的一个孙女就这么被他给占住了!”

    他对这个孙女自然是满意的,非常满意。

    其实想起来最初,在奔腾马场第一个次看到叶天卉的时候,他便很是欣赏,只是当时的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孙女可以如此出彩,各方面都太过出乎他的意料,简直是叶家这两代最出色的一个子嗣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你们早在一起了,当时他来了,你竟然还一口一个小叔叔地叫,你——”

    叶老爷子微吸了口气:“年轻人哪,这脑子都想什么呢!”

    其实对于这种辈分,他虽然有些在意,但又没那么在意。

    毕竟,叶天卉能和顾时璋在一起,他是一万个满意。

    要知道这次叶老爷子做寿,其实是多少有些顾虑的。

    须知这香江自开埠之后,便诞生了富过数代人的豪门,这些豪门便成为香江富豪圈的顶层,其中有几大家族是老牌顶层贵族,包括顾家,孟家,也包括如今的宁家。

    叶家和这几大家族比,若论资产实力,倒是也能勉强一提,但是他们家也是五十年代才正是搬迁香江的,至今不过二十年,和那些传统豪门比,到底是根基浅薄了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叶老爷子想在赛马上有所发展,这也是能够为自己家族在香江圈子抬高地位。

    如今叶天卉的赛马在赛马场上闯关斩将,一路高歌猛进,这正是叶家势头最猛的时候,他自然也想趁机提高自己的地位,要把自己的影响力扩展到商界、司法界和政界。

    这些都需要一个契机,顾家自然就是他的契机。

    顾老爷子的冬至家宴,是香江大佬们的每年惯例了,到时候政商名流都会过去参宴,往年叶老爷子自然也会去,顾老爷子自然也有意帮衬他,但叶老爷子也明白,有些人观念守旧,就算叶家经济实力尚可,但还是有人论资排辈,觉得叶家还不足以跻身顶级名流的圈子。

    今年的话,一则自家在赛马场上披荆斩棘出尽风头,二则顾时璋又称为自己的孙女婿,可以想见,他必然会大出风头。

    而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寿宴,这寿宴自然也能引得各方捧场,到时候趁机奠定他在各界的地位,增强自己话语权,这才是他的打算。

    想到这里,叶老爷子一声叹息:“我已经和顾老商量过了,到时候就在那冬至家宴上,公布你和时璋的好事。”

    “好事”?

    叶天卉听着,微拧眉:“爷爷,我们现在只是交往,不是要结婚。”

    叶老爷子点头:“知道,知道,你们交往,交往就是谈恋爱,都是一回事。”

    叶天卉:“……”

    她就知道。

    一点公布了,其实就意味着很多事身不由己了。

    不过想想她和顾时璋之间,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太犹豫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当下只好道:“反正我还年轻,暂时不想结婚。”

    叶老爷子听着便笑了:“明白,放心好了,这些时璋都和我提了。”

    **************

    这两天白天时候,叶天卉一直沉浸在马场,如今她自己划定了一块练马区,特意避开了大部头的骑师和驯马师,这样可以自己在一旁练习,这倒没有什么奇怪的,现在眼看赛季开始,各家自然都有自己的机密,谁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练马。

    这天训练结束,她简单洗了一个澡,顾时璋却过来了。

    顾时璋推了马厩的门进来的时候,便见她刚要准备出去,几缕细软的黑发潮湿地贴在白皙的耳根旁。

    才洗过热水澡,那脸颊泛着潮红,竟是含苞待放,楚楚动人。

    顾时璋轻抿唇间,不动声色地道:“以后在马场还是不要洗头发了。”

    叶天卉:“怎么了?”

    这几天她在马场,他都会过来接她,然后带着她出去吃饭什么的,再送她回家,如今都熟门熟路了。

    顾时璋:“天冷了,怕你容易感冒。”

    叶天卉想想也是,不过还是道:“才骑马,出汗了,觉得不舒服,那要不我还是回家洗吧。”

    顾时璋明白她的意思,先回家洗的话,估计晚上就没办法和他约会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拿了围巾来给她系上。

    围巾柔软舒服,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叶天卉感觉到他指腹不经意间擦过自己的下巴,很舒服的感觉。

    她抬眼笑看他:“你好像很会系围巾。”

    顾时璋笑着道:“别瞎想,我也是第一次做,除了你,我还能给谁系围巾。”

    他捧着她的脸看,围巾裹住了头发和嘴巴,只露出眼睛鼻子。

    她的鼻尖翘翘的,很好看。

    眼睛却很大,很亮。

    这么对视着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满心喜欢,会满心都是温柔。

    他笑着道:“我的卉卉越来越好看了,天底下最好看的。”

    叶天卉眨眼睛:“我也这么觉得呢。”

    顾时璋便轻笑出声,这么笑着时,他把外套给她披上,又给她戴上帽子。

    叶天卉觉得他笑起来温煦舒服,照顾自己时候也很温暖,在一个有些清冷的冬天,这一切实在很让人受用,会忍不住赖在他怀中。

    顾时璋握住她的手,道:“走了。”

    叶天卉跟着他往外走,这时候林见泉和陈综万正好经过,看到了,略打了个招呼。

    他们已经习惯了,知道顾时璋每天都会过来接她。

    不过他们还没公开,顾时璋做事很小心,只是他们几个知道罢了,每次来去都是悄无声息的。

    叶天卉看到林见泉和陈综万,便又嘱咐道:“明天练马,晨操后记得给黑玫瑰修蹄。”

    林见泉颔首:“嗯,我知道,会记得。”

    一时顾时璋牵着叶天卉的手离开,径自过去停车。

    走在路上,顾时璋笑道:“你的这两位爱将看着状态比之前更好了。”

    叶天卉:“哦,怎么好了?我也想听听你的评判呢。”

    顾时璋略沉吟了下,道:“之前锋利有余,沉稳不足,现在倒是比之前能沉得住气了。”

    叶天卉侧首看了眼顾时璋。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上辈子当了那么多年皇帝,还是有些识人之能。

    他能给出两位骑师这样的评价,她心满意足。

    顾时璋:“到时候地狱王者也要开始决赛了吧,你这不好安排吧?”

    叶天卉:“再说吧。”

    她竟然这么说。

    顾时璋看向她:“看来这是胸有成竹了。”

    叶天卉笑道:“差不多吧。”

    顾时璋见此,也就不问了。

    她不想说,那自然有她的考虑。

    一时两个人上了车,顾时璋启动车子:“吃什么?”

    叶天卉懒懒地靠在那真皮座椅上:“随便吧,其实今天不是太有胃口,累了,就想早点休息。”

    顾时璋看着她,车厢内光线朦胧,她仰靠在那里,凸显出清晰漂亮的侧脸线条。

    他温声问道:“今天要回去半山吗?”

    半山是叶家老宅,这几天叶天卉偶尔会去,偶尔干脆住在铜锣湾,叶家人都知道她现在忙,更知道她未必回去,如今她在叶家地位超然,没人敢过问或者管束她。

    叶天卉有些疲惫,半合着眼睛,哼唧着道:“不回去。”

    顾时璋:“那去我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略轻。

    叶天卉懒懒地睁开眼,看过去,眼神便有些异样。

    自从上次之后,两个人虽然依然亲密,但还没有再试过,他这么说,倒是让她有些想法。

    现在练马很辛苦,她觉得自己需要得到一些慰藉。

    她想了想,道:“我不会像上次那样帮你了,那样我也累啊!”

    手腕累。

    顾时璋听这话,视线陡然落在她脸上。

    他苦笑,之后很没办法地说:“你——”

    为什么这种事情,她能说得如此光明正大,坦荡无愧,也没有任何羞涩。

    他顿了顿,到底是道:“我不会让你辛苦。”

    叶天卉扬眉:“哦?我让你多学习,你学了吗?”

    顾时璋抿唇,含蓄地道:“学了。”

    叶天卉多少来了一点兴致,她看着他:“学会什么了?”

    这一刻,顾时璋觉得自己是被教导主任逼问的小学生。

    不过他还是如实道:“我们可以试试别的。”

    叶天卉:“行吧!”

    顾时璋的车子缓缓行驶在街道上,他温声道:“今天我过去拜访老爷子,也聊了我们的事,看来他老人家也很喜欢,不过他也提到了,我们到底辈分上有些差异,不可冒失,想着等正式公布了再说,在那之前,需要多铺垫,也注意别往外传,不然那些小报随便一个瞎编,还不知道说出什么话来。”

    这也是顾时璋最近行事格外小心的原因,便是来接叶天卉,也都是处处小心,避开人群。

    私底下怎么着再说,但明面上还是要顾忌叶天卉的名声,在正式公布前,不愿意让人胡乱猜想。

    叶天卉听着这话自然明白,这其实等于私底下已经经过两边长辈同意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尝试着玩玩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当然了,最主要是两个人都很有兴致。

    ***************

    或许已经存了一些想法或者说期望的原因,一进到顾时璋家中,叶天卉便觉氛围很不一样,周围都流动着暧昧的空气,就连那灯光都是朦胧的。

    简单的晚餐也透着旖旎,偶尔他给自己夹菜,她都觉得他眼神很特别。

    不过吃过饭,他却仿佛也没说什么,按兵不动。

    当下两个人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是马经频道,现在马经频道每天都在研究热门马匹,分析当天的比赛等。

    至于地狱王者,黑玫瑰,无敌动人和龙华佳人,那更是瞩目焦点,如今地狱王者已经很有些名气,柯志明的龙华佳人更是自带热度,其它马知名度也很高,主持人便热烈讨论几匹马的优劣,时不时有热线电话打进来,咨询投注的情况。

    看起来绝大部分人更偏向于龙华佳人,投入龙华佳人的马迷暴增。

    顾时璋看着这情景,低声道:“换个台吧,不看了。”

    叶天卉笑:“没关系,看就看,有什么大不了吗?”

    顾时璋:“我知道你胸有成竹,但是免得影响心情嘛。”

    说完,他伸出手来,直接关了电视机。

    叶天卉笑着靠在他肩上,撩起眼来,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胸有成竹?”

    顾时璋垂眸看着她:“这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会赢。”

    他略顿了顿:“可能因为,你是叶天卉。”

    叶天卉便笑了,她抬起胳膊来,揽住顾时璋的颈子:“你学会了什么,快说。”

    顾时璋看她略有些小骄纵的意思,直接将她揽在怀中抱住。

    他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你不要说话。”

    热气轻轻喷洒在叶天卉颈子上,叶天卉觉得痒痒的:“为什么?”

    顾时璋略沉默了下,拧眉,带着几分困惑地道:“你一说话,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

    叶天卉怔了下,之后差点笑出声。

    她笑着抬起手,捧着他的脸:“你该不会脸红了吧?来,让我看看。”

    顾时璋便有些受不了了,他直接俯首吻下来:“闭嘴。”

    ********

    不得不说,顾时璋现在很会了。

    他很会吻。

    很有分寸,徐徐渐进,并不会太过分,不过他却让人很舒服,她沉迷其中。

    房间内温度逐渐升高,顾时璋的呼吸急促起来,有些贪婪地含住,含住后轻扯,于是那两朵梅花便娇艳地绽放开来。

    顾时璋哑声道:“竟然是粉色的。”

    淡淡的粉色,薄软花瓣的颜色,和他想象的不同,和他自己颜色很不一样。

    粉粉的,但也小小的,比他以为的要小。

    她可能属于比较小的?

    不过他还是很喜欢,喜欢得要命,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叶天卉脸上一片娇艳,她听到这话,耳根也是发烫,不过还是好奇问道:“那你是什么颜色?”

    顾时璋直接将她的眼睛捂住:“好了,你不要说话,乖,你只需要享受。”

    叶天卉不太满意,她还想看,然而他不让她看,只好罢了。

    其实他这样,她感觉很舒服,她还想继续。

    她便抱住他的脑袋,轻拧了下。

    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不过却惹得顾时璋越发情动。

    当然,他努力把持着自己,要注意分寸。

    毕竟现在不是时候,不可能结婚,也不可能让她怀孕。

    他捧着那两捧雪,在朦胧的光线下看着。

    并不大,玲珑可人,却紧实香甜。

    她生得极好,他喜欢得心颤。

    他越发俯首下来,贪婪地吃着,吃进去,轻扯,看着那梅花弹回去,感觉着她的紧绷,以及压抑不住的低叫声。

    她显然也是喜欢的,竟然主动用盘上来,缠住,就像藤蔓一样。

    顾时璋倒吸了口气。

    他的动作停住,闭着眼睛,沉默地感受着,用意志力来压制和对抗。

    这是她带给他的,很动人。

    半晌,他到底是压制住她的顽皮,低声道:“别乱动。”

    她不是故意的,但可能看了一些什么,下意识的,而他根本受不住。

    这时候,却见叶天卉微扬起脸,好奇看他:“你不喜欢这样吗,我看你不是都那么——”

    顾时璋深吸口气:“乖,别乱动,会怀孕的。”

    怀孕……

    叶天卉大概明白了,赶紧缩回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第99章

    顾时璋用胳膊支撑着身体, 看着下方的她,乌发散落,两眼湿漉漉的, 她看着妩媚动人。

    他怜惜地吻她:“我会忍着, 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要配合。”

    叶天卉忙点头:“嗯,我懂。”

    顾时璋看着她那仿佛什么都懂的样子,越发心生怜惜,他忍不住低头吻她眼睛:“卉卉真乖。”

    叶天卉也就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吻。

    这样很舒服, 他确实努力克制着他自己来取悦她。

    谁知道这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电话铃声。

    开始时顾时璋自然不想搭理, 不过一声一声的。

    叶天卉便用脚轻踢他的肩膀:“快去接电话。”

    本是无意的, 但是这么踩上后,却觉得那肩膀坚实,触感很好。

    她便越发踩着那肩膀,轻轻踢着:“快快快。”

    顾时璋轻磨牙, 但也没奈何,只好恋恋不舍起身, 过去接电话。

    叶天卉从旁看着,却见那宝蓝色绸缎家居服,前面竟然是隆起的,看着很大,以至于他走路都有些不对劲。

    她微怔了下, 之后明白了, 不免心跳加速,脸也有些发烫。

    他说会怀孕, 果然是的。

    他竟然都这样了。

    顾时璋接起电话,却是周畹兰。

    他难免有些蹙眉。

    他这电话知道的人很少,没记得给过周畹兰。

    周畹兰估计是从顾志铭手中要到的电话。

    当下淡声道:“有事吗?”

    周畹兰听着他的声音,却是有些疑惑:“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你是不是生病了?”

    顾时璋:“没有。”

    周畹兰:“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顾时璋越发蹙眉。

    周畹兰:“我的龙华佳人就要参加比赛,但是我现在有个担心,我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林见泉,,解析一下他的动作和策略,这样子我也好有些预案来应对。”

    顾时璋听着这话,道:“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帮你。”

    周畹兰顿了顿:“碍于你和叶家的关系吗?”

    顾时璋笑了下,看向一旁的沙发上的叶天卉。

    她被包裹在素色锦缎睡衣中,长发散乱,两唇柔亮湿润,正百无聊赖地翘着脚丫子。

    他淡声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周畹兰:“好吧,我明白了,是我冒昧了。”

    顾时璋却道:“但是我有一个建议,出于我们多年朋友才有的建议。”

    周畹兰:“什么?”

    顾时璋:“柯志明驰骋赛场多年,声名显赫,战无不胜,这次他能重返赛场,再续传奇,已经对得起他这一生的努力。”

    他顿了顿,才道:“我是建议他见好就收,就此金盆洗手。”

    周畹兰听这话,那声音便冷漠了下来:“时璋,你劝我这个,为什么?你是在帮叶家做说客吗?”

    顾时璋:“你这么想?”

    周畹兰:“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收手,你不帮我,我能理解,但是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时璋笑了下:“那我们不说了,我女朋友在等我,我要去陪她,先挂了。”

    周畹兰惊讶不已:“你竟然有女朋友了,你谈恋爱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顾时璋竟然动了凡心!这得是何方神圣!

    她正惊讶的时候,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快点吧!不然我不和你玩了!”

    周畹兰越发一惊。

    那声音距离远,听着有些模糊,但隐约有些耳熟?

    当然更让她震惊的是,他真有一个女朋友,关键是这女朋友还那么理所当然地使唤他?

    顾时璋在他女朋友面前竟然是这样的?

    她正诧异着,那电话却已经挂了。

    叶天卉从旁听他说那话,多少已经猜到了。

    她就有些不高兴,特别是他还劝对方放弃。

    她挑眉,打量着他:“顾时璋,你向着谁?”

    她当然明白,顾时璋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他知道她一定会赢。

    她如果赢了柯志明,那柯志明一世英明必然毁于一旦,他从此必将一蹶不振,在赛马界除名。

    甚至可能这个人就此被毁掉。

    不过此时此刻,箭在弦上,柯志明不退,那她就不会退。

    她手中曾经杀人无数,在赛马场上,断然不会有那慈悲心肠。

    顾时璋俯首下来,笑着给她顺毛:“我当然希望你能赢。”

    叶天卉抬起脚来,直接落在他肩膀上。

    四目相对间,她的眼神倔强霸道,张扬不羁。

    她笑了笑,道:“顾时璋,今天你和她说的话,我可以接受,这是你为你们昔日友情而出声,但是——”

    她不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顾时璋耷拉着眼皮,就那么看着半躺在他沙发上的女人。

    白净好看的脚丫踩在他肩膀上,线条流畅的长腿抬起,她一双脚就那么踩在他的肩膀上。

    他在上,她在下,不过她眼神中全都是张扬的挑衅。

    这一刻,会有很多遐想瞬间浮现。

    那种遐想让人血脉偾张。

    视线交融间,周围空气温度逐渐上升,顾时璋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叶天卉眼神中的挑衅也逐渐柔软,化作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魅惑。

    终于,顾时璋哑声道:“我知道。”

    他在她的视线中,缓慢地俯首下来,吻上她纤细柔白的颈子,之后在她耳边暧昧地道:“卉卉乖乖的,不要想别人了。”

    ***************

    冬至在香江是个大日子,也是恰好赶上圣诞将至,香江街头巷尾四处可见圣诞摆设装饰,以及人造雪人,倒是把香江街头装扮的冬意十足。

    就在冬至前两日,顾老爷子摆下家宴来宴请好友,显然能前去参加这种家宴的都是香江顶流,而应邀的各家,诸如叶家人,也不可能尽数前往。

    按照往年惯例,都是叶立轸叶文慵陪着叶老爷子过去。

    不过今年叶老爷子考虑至此,把叶文慵撤去,带了叶立轸叶立轩并叶天卉。

    叶文慵意外,不过很快也就明白。

    叶立轸疑惑。

    二太太对此脸色并不好。

    他们其实多少猜到了,今年叶天卉大发出风头,一些要紧场合少不了她的,但是把叶文慵撤下来,这委实没想到。

    对于二太太和叶立轸的疑惑,叶老爷子并没解释什么,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在事情正式公布前,他也不想解释,他是长辈,何必和晚辈解释这些呢?

    当然他还有一层顾虑,就是叶文茵那边。

    既然叶天卉要和顾时璋在一起,他自然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到这门婚事,

    是以他是根本不透露分毫。

    一时叶家众人出发,叶天卉陪着叶老爷子单独坐一辆车,后面叶立轩叶立轸各自一辆车,在保镖车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过去顾家。

    抵达顾家宅院,便可见一片火红色,密密麻麻的枫香树站在那里,树枝搭连。

    客人们被迎入其中,那车辆便穿过一条红色长廊。

    叶天卉看过去,这香江的枫叶到底和北京城不同,哪怕是如今冬至,也只是橙红色。这其中又夹杂了少量黄色,在那阳光映照下,点缀着一簇簇的火红,空气中隐隐飘荡着清新的枫香。

    顾家自然早安排了人过来接应,顾时璋亲自来接的,他今天穿了一身传统马褂。

    叶天卉惊讶不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其实因为临近过节,香江人特别是年纪大的,都脱下西装革履换马褂,女人也有开始穿旗袍的,不过他穿马褂……

    叶天卉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那马褂盘扣讲究,流穗襻扣也很是别致,薄厚恰当,古韵十足,看上去很有中式仪式感,倒是衬得他温润儒雅,很耐看。

    顾时璋自然感觉到了叶天卉打量的视线,不过并没说什么,反而含笑和叶老爷子并叶立轩叶立轸打了招呼。

    叶立轸竟有些受宠若惊,忙道:“时璋,你竟然亲自过来接了,费心了,费心了。”

    要知道顾老爷子的家宴,来的都是顶尖大佬,顾家和叶家关系一向好,心照不宣的那种,在这种时候自然彼此体谅,可以稍微懈怠。

    谁想到顾时璋竟然亲自来接呢。

    叶老爷子也呵呵笑着道:“时璋,你忙就是了。”

    顾时璋却还是迎了叶家人过去厅前,之后才笑着道了失陪。

    临走前,他笑看了一眼叶天卉,感觉他今天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这时候恰好顾家家眷过来了,知道叶天卉过来,便拉了叶天卉过去说话。

    叶老爷子见此,也有意让叶天卉和她们熟悉熟悉,便让叶天卉过去了。

    然而让叶天卉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叶文茵。

    她明显特意打扮过,一身顶尖名牌套装,娇艳欲滴,珠光宝气。

    叶文茵是陪在顾嘉悦身边的,两个人坐在那里说说笑笑,很是亲密的样子。

    四目相对间,其他人都略尴尬了下。

    顾嘉悦却拉着叶文茵,笑着问起英国留学的种种趣闻,倒是说得很投机。

    少顷,因外面风起来了,那红枫树叶簌簌而下,大家都过去看,顾嘉悦也过去了,一时偏厅中竟只剩下叶天卉和叶文茵。

    叶文茵看了眼叶天卉,叶天卉今天穿了一袭长裙,倒是也剪裁得体,颇为别致,只是到底是太过素净了。

    她便扯唇笑了笑,鄙薄地道:“好久不见,看你也不过如此。”

    叶天卉听此,便笑了,她看着叶文茵道:“对,好久不见了,你妈找你要大衣呢,你给了吧?”

    她这么一说,叶文茵脸上的优雅瞬间荡然无存。

    她盯着叶天卉:“是你撺掇的吧,她不依不饶一直缠着我!”

    她自然是很想让这个人滚,恨不得让叶立轸找古惑仔把这个人给做了。

    但现在冯素琴是摆在明面上的,显然是被人盯着的,就连叶老爷子都知道冯素琴。

    如果这个时候谁敢对冯素琴下手,那必然是不可能瞒过叶老爷子。

    所以她只能硬生生地忍着,忍着那么一个粗俗无礼的女人,忍着她突然的出现!

    也幸好,顾志镡被瞒过去了,顾志镡不知道这是她亲妈。

    是以如今叶天卉提起这个,叶文茵那脸顿时扭曲起来:“你以为你这样作践我,我就能被你打压下去吗?”

    她好笑:“叶天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叶天卉:“嗯?我的心思?”

    叶文茵:“你不过是怕我嫁入顾家,故意作践我,让顾家嫌弃我罢了!”

    叶天卉微挑眉。

    叶文茵嘲讽地笑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错了。”

    她盯着叶天卉:“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我不得不承认,你长在大陆,能走到今天,确实让人佩服。不过你到底是长在大陆,不曾见识过这大香江的繁华世界,也不曾走出去看看,所以你注定困于自己的思维中,不能把目光放长远,也不知道对你来说,什么是最关键的。”

    叶天卉听此,虚心请教:“那请问,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关键的?”

    叶文茵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叶天卉看她那笑得笃定的意思,多少明白,看来叶文茵已经获得了什么实质性的承诺,所以跑来自己这里放狠话了。

    她微拧眉,道:“看把你得意的,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非常真诚地告诉你一件事——”

    叶文茵蹙眉:“什么?”

    叶天卉抬起手,轻抚着自己的喉咙,之后慢吞吞地道:“我刚刚喝了一点酒,现在胃里也翻腾,听了你的话,更恶心了,我,我马上要吐了——”

    叶文茵一听,微惊,慌忙后退一步。

    叶天卉看着她那惊惶的样子,便笑了。

    叶文茵拧眉:“你故意的。”

    叶天卉笑道:“那你就记住,不要在我跟前蹦跶,我看到你就犯恶心。”

    *************

    叶文茵远远看到顾家子弟正坐在那里说说笑笑的,她给了顾志镡一个眼色,顾志镡顿时会意,找了一个借口出来一旁的走廊。

    两个人直接找了一处偏僻的走廊角落,在那里说话。

    顾志镡:“文茵,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说今天我爷爷要办家宴,我没时间出去,等明天我再补偿你,给你买你喜欢的那个镯子好不好?”

    叶文茵却凉凉地道:“怎么,我就不能来了,你是我男朋友,你来你家找你,不行吗?我不够资格吗?”

    顾志镡听着很无奈:“文茵,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们的事家里还不知道,总需要我爹地妈咪同意了,我们再说别的,不然我们非要和他们作对,闹僵了,对我们谁都不好。”

    叶文茵道:“志镡,我昨天就说,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你还记得吗?”

    顾志镡:“什么?”

    叶文茵:“我月经一直不来,这两天我找了我朋友,私底下去医院看了,也做了检查。”

    顾志镡一听,忙问:“医生说什么?怎么样了?”

    叶文茵便笑了,笑得格外温柔:“对方说我怀孕了。”

    怀孕?

    顾志镡大惊:“你怀孕了?”

    叶文茵看着顾志镡那惊讶的样子,点头道:“是,我怀了你的骨肉。”

    顾志镡怔怔的,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要有孩子了?

    叶文茵:“医生给我做了检查,检查单子我已经拿到了,给你看。”

    说着,她从随身的手包中掏出一张折叠过的纸,之后道:“你看,这个小白点,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孩子?

    顾志镡盯着那张纸,看了一番,不明白:“这是我们孩子?怎么就像个豆芽菜?”

    叶文茵:“我才怀孕两个月,还没发育呢,它已经有心跳了,你看下面写的。”

    顾志镡看了好半晌,看得眼睛热切起来:“你竟然怀上了我的孩子,我竟然要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这对于顾志镡来说,自然是很新奇的。

    叶文茵看着他那傻傻的样子,眸中泛起一丝不屑,不过那不屑很快掩饰了。

    她温柔地笑着道:“你这么高兴?”

    顾志镡:“那当然了!”

    叶文茵收敛了笑意,叹了声:“但我现在心里有点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你母亲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那该怎么办?那我们就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吧?我是不是得把孩子打掉?”

    叶文茵这么一说,顾志镡顿时变了脸色:“当然不能了,这可是我们的骨肉,怎么可能轻易打掉,再说我听说打胎对身体不好,你可不能打掉孩子!”

    他忙握住叶文茵的手:“文茵,你放心好了,这几天我一直劝我妈,现在她的态度已经缓和多了,我爹地那里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会帮我们的。”

    叶文茵听着,便有些低落:“原来你妈还是有意见,她,她怕是容不下我……”

    顾志镡便要劝说,叶文茵却叹道:“是我命苦,我不是叶家亲生的女儿,只能寄人篱下忍气吞声,阿姨那里又不喜欢我,我肚子很快就大起来了,我家里人肯定引以为耻,那叶家肯定不能容我,到时候我只能离开了……”

    说着这话,她的眼睛便慢慢湿润了:“我没有想到我竟然这么命苦,我以为我和你在一起,能够有个依靠,万没有想到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顾志镡看着她那仿佛要哭了的样子,一时也是心痛,忙哄着说:“你放心,我都说好了,我爹地也是同意的,只是我妈咪非要反对,到时候我们去和我爷爷说,我爹地会帮我的。况且你肚子里有我们顾家的骨肉,也万万不至于让你受委屈,放心好了!”

    叶文茵这才道:“那你何不干脆今天就提出来?”

    顾志镡:“今天?”

    叶文茵:“我怀孕了,你父母也应该高兴,就趁着这个时候,你让你父亲正式和我爷爷,也和你爷爷提,只要在这种场合过了明面,你妈再有意见也不会说什么了。”

    顾志镡蹙眉道:“你说的有道理,这就是脸面,这种脸面我妈咪肯定得要,不能反悔,更不能驳了两边老爷子的面子。”

    叶文茵听着这话,这才稍微缓和,她擦了擦眼泪:“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果我怀孕的事一旦暴露,叶家是不能容我,我只怕是再无活路。”

    她咬唇,仰脸看着顾志镡:“我们母子二人的命,就在你身上了。”

    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怎能不让人心疼,顾志镡一时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安慰她。

    *************

    叶天卉从偏厅出去,却冷不防被人握住手腕,拉到一旁。

    是顾时璋。

    顾时璋对她嘘了声,把她领到一旁休息室。

    叶天卉好奇看他,他已经换下了那身马褂,穿了一身宝蓝色西装,内敛典雅。

    他含笑看着她:“你刚才干嘛那么看我?”

    叶天卉便忍不住笑:“你穿那个马褂还挺好看的。”

    顾时璋抿唇轻笑,笑得内敛浅淡,温文尔雅:“没办法,我们家的传统,都得穿,我从小这样,已经习惯了。”

    叶天卉越发想笑,不过到底忍住:“你把我拉这里干嘛?”

    顾时璋:“你不要在这里和她们混了,等会你过去找你爹地,我们也好宣布我们的事。”

    叶天卉:“嗯,我知道了。”

    顾时璋握住她的手:“不要紧张,一切有我。”

    叶天卉:“才没紧张呢,对了,除了你父亲,你们家其他人知道吗?“

    其实她也是纳闷,如果顾时璋和家里人谈了,那顾家人知道了,顾志镡和叶文茵的事必然出现周折,叶文茵万万不至于如此笃定了。

    所以是哪里出问题了?

    顾时璋笑道:“我父亲没什么意见,其它人也没什么吧。”

    他当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其它人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叶天卉:“那你侄子呢,你侄子和叶文茵的事,怎么处理?”

    顾时璋:“他们,和我们有关系吗?”

    对于两边老人来说,两边虽然是世交,两位老爷子平辈论交,但不曾联宗,也不存在什么亲戚关系,既然顾时璋和叶天卉只差七岁,两边情投意合,叶立轩也不反对,那他们自然也乐见其成。

    本来他们就希望两家联姻,本来以为是叶文茵和顾志镡,但顾志镡的母亲一直不太喜欢叶文茵,这么一来,他们也有些顾虑,不想联姻成怨偶,便想着让孩子自己发展就是了。

    如今顾时璋要和叶天卉在一起的话,那自然是先紧着顾时璋这边,两个老人家巴不得呢,至于顾志镡和叶文茵,本来顾志镡妈就不愿意,叶文茵又不是叶家血脉,那就到时候再说。

    如果非要在一起的话,可以往后稍稍,等坐实了顾时璋和叶天卉这一对,他们那边再慢慢说。

    或者干脆让叶文茵离开叶家,正式回到原来的身份,顾志镡如果还愿意娶,那就再做定夺。

    叶天卉听顾时璋这么一说,便明白了。

    顾时璋看叶天卉若有所思的样子,安抚道:“你不用在意别的,别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谁如果有意见,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叶天卉听着,便也明白了,她抿唇一笑:“你作为我的男朋友,遇到什么事情是不是都得向着我?”

    顾时璋笑:“那当然了,我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叶天卉又道:如果有人欺负了我,你是不是要帮我出气?”

    顾时璋马上宣布:“必须出气,谁欺负你,我绝对不放过。”

    之后,他笑看着叶天卉:“这是又憋什么坏水呢?”

    叶天卉笑哼了一声:“怎么叫憋坏水呢,我这是受了别人的气,需要你为我伸张正义,走吧,现在就去。”

    顾时璋疑惑:“做什么?”

    叶天卉侧首,笑看着顾时璋:“我要你在所有人面前,马上宣布,我是你女朋友!”

    第100章

    叶文茵看着顾志镡过去了那边内厅。

    那内厅自然不是一般场合。

    顾老爷子在香江经营多年, 三教九流都得卖他一个面子,内场设置了一个张专门私密宴桌,能坐在那一桌的自然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可以说汇集了香江政商两要人。

    这种宴桌, 别说顾志镡这种孙辈, 就是顾志镡的父亲辈,也得挑那些家族出息的才有可能往那个桌上凑一凑。

    叶文茵自然明白的,比如这次的安排,叶立轩那一辈只有两个能上那个宴桌,一个是如今掌控家族生意的叶立轸, 另一个却是叶立轩。

    叶立轩比起家族其他叔伯自然不如,是凭着那“嫡出”的身份以及学术泰斗的面子, 生意人都在意这些, 缺什么注重什么。

    而顾志镡的父亲能坐在那一桌,对此叶文茵感到很心安。

    顾志镡的父亲在顾家很有前途,如今他也已经同意了自己和顾志镡的婚事,那自己其实基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纵然顾志镡母亲反对, 那又如何,她明白在这种家族中, 其实顾志镡母亲的意见不足为道,她可以忽略。

    等她嫁过去后,自然设法收服这婆婆的心,就算不能收服,她也能把顾志镡治得服服帖帖。

    而这时候, 顾志镡过去了内厅, 恰好看到自己的父亲顾时理,当下将这事说给了顾时理。

    顾时理也是大惊:“你们竟然——”

    他叹息:“怎么可以这样, 你太没分寸了!”

    竟然怀上了孩子!

    顾志镡耷拉着脑袋:“爹地,这也是没办法的,反正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顾家的骨肉,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我们顾家骨肉流落在外吧,还不是得想办法把她娶进门?你要是今天不说,那她估计就要去堕胎了,她怎么也是叶家的小姐,人家也是要脸的。”

    堕胎……

    顾时理深吸口气,差点想说,想堕胎那就去堕胎!

    你威胁谁呢!

    但是看着自己儿子那焦急的样子,到底是不忍心,也就叹道:“好吧,我今天和你爷爷提一下,当着叶老爷子的面提,好歹把这件事给公开了,怎么也让你娶她进门吧。”

    顾志镡听着,自然心喜,连连点头:“爹地,我妈咪也来了,她一向不喜欢文茵,你可不能让她知道,好歹等爷爷和叶爷爷同意了,再和她说,这样她想反对也不行了。”

    顾时理无奈点头:“行行行,我知道了。”

    **********

    一时顾时璋陪着叶天卉过去了贵宾室,在场的几个人叶天卉倒也都认识的,两个人上前打了招呼。

    对于叶天卉也就罢了,毕竟是顾老爷子孙女,大家最近都见过,也都打过交代,倒是也不必太过客气,不过一看到顾时璋,众人眼睛都亮了。

    要知道顾时璋的经济影响力不在香江,而在欧美,他最近在英国的大手笔更是引人瞩目,据说前些日子还因为这大手笔而被邀请参加了英国王室的宴席,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众人必须巴结的对象——这也是为什么顾老爷子在香江名流中稳坐第一把交椅的原因之一,人家有个出息的儿子。

    一时之间,大家自然都纷纷起身,那政府官员卢先生更是上前握着顾时璋的手,仿佛很亲热很熟稔的样子,一口一个时璋,要请他入座。

    又转头笑着对顾老爷子道:“顾老,时璋来了,怎么都没见你老人家提起?倒是让我们慢待了。”

    于是在众人的招呼下,顾时璋和叶天卉都坐下来。

    不过他们坐下之后,众人隐隐发现不对,按照常规礼仪来说,叶天卉是叶老爷子的孙辈,自然是要坐在叶老爷子儿子叶立轸的下手,而顾时璋是顾老爷子的儿辈,而且他的地位又比较高,他应该和自己哥哥顾时理以及叶老爷子儿子叶立轸同辈,应该挨着他们坐。

    在这种大佬云集的场合,这种细节还是要格外注意的。

    但是现在他们俩竟然坐在一起,众人见此情景,难免意外,但是一时又想着,或许也是随意坐的,毕竟顾时璋常年在国外,或许不太讲究这些,也就没多想。

    这时候就听顾老爷子道:“对了,各位,我们家最近有个大喜事,我还忘了和诸位提呢。”

    众人一听连忙问:“这是什么大喜事?”

    顾老爷子才笑着说:“就我们家时璋,你们也知道的,他这性子向来是无法无天的,我是管不住他的,我有时候想起来,就觉得有这个儿子就当没有,也不指望着他结婚生子了。”

    那卢先生一听,连忙道:“哪里哪里,时璋那是人中龙凤,若说我们在座的诸位,谁家子弟能比得上。”

    就连孟宝辉都笑着道:“我们要有这样的儿子,我们早就偷着乐了。”

    众人这么夸着的时候,顾老爷子自然高兴,旁边的叶老爷子想着这即将是自己的孙女婿,一时心里也是得意得很。

    这一次他请大家过来,一则筹划一下他的寿宴,二个则庆祝他进入赛马委员会。

    但是他进入赛马委员会后,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有多大的分量,这一切都未可知。

    他自然也想着增强自己的话语权,而增强自己话语权,押上顾家这一票,甚至是借用顾时璋的影响力,这就很关键了。

    如今的顾时璋在欧美的经济影响力很大,也有很深的人脉,这也是香江政府极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在这种情况下,顾时璋成为自己的孙女婿,那自己的江湖地位自然大大提高。

    是以他听着众人对顾时璋的恭维,心里自然是非常满意,不过面上依然含着从容的笑意,并不露分毫。

    旁边的孟宝辉已经笑着问起来:“刚刚顾老说有一桩大事,是什么大喜事,该不会是时璋的好事将近了吧?”

    众人一听也连忙问起来,顾老爷子才笑着道““现在我们家时璋总算是交了女朋友,谈恋爱了,好歹也有点儿人味儿了。”

    他满足叹息:“换句话说,总算有一个女人可以管住他了!”

    大家一听,自然惊讶:“恭喜恭喜,这可是好事,请问是哪家千金呀?”

    顾老爷子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老爷子听着也哈哈笑了几声。

    这时候顾时璋笑着抬起手来,含蓄地握住了叶天卉的手,之后才道:“我和天卉早些时候认识,因为赛马而结缘,时候长了慢慢熟悉起来,目前在交往之中。”

    啊?

    众人不免惊讶。

    毕竟顾时璋是顾老爷子的儿子,而叶天卉是叶老爷子的孙女,这两个差着辈儿呢!

    不过众人一想,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家两个年纪相近也算是郎才女貌,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当下大家连忙说恭喜,倒是好一番夸赞,夸赞顾时璋青年才俊,夸赞叶天卉巾帼不让须眉,两个人如何珠联璧合,如何天生一对,倒是夸得叶顾两位老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顾时理听了这话,却是一惊,要知道他本来打算提起自己儿子和那叶文茵谈恋爱的事情,本来他对这件事情也不太赞同,但是今天儿子那么说,且听起来叶文茵又是珠胎暗结,自然只能硬着头皮提,尽快提。

    如今顾时璋竟然和叶天卉在一起,两个人突然宣布这消息,他如果再提自己儿子的事,终究不妥。

    毕竟叶天卉和叶文茵是同辈,现在同辈两个叶家女子都要嫁顾家,还是嫁叔侄两个,说出去那不是让人平白笑话吗?

    况且他也知道自己父亲的心事,自己那弟弟是放荡不羁的性格,一般人哪里能拘束得住,如今好不容易谈恋爱了,他自然不可能说什么阻碍他。

    他比顾时璋约莫大二十岁,也是看着顾时璋长大的,对这个弟弟也是颇为疼爱。

    他便想着这件事,叶文茵到底不是叶家的女儿,如今怀了身孕,也只能按下不提,等到这件事风头过去,让那叶文茵改名换姓,再进叶家也不迟。

    或者考虑到种种,也许只能在外面养着?

    这么想着间,却听自己父亲笑着道:“说起来,这件事我可是吃了大亏,平白在顾老面前矮了一辈儿,你们看看,他笑得这么得意!”

    叶老爷子便哈哈笑起来:“我得了时璋这么一个孙女婿,我能不笑吗,晚上做梦都能乐开花!”

    顾老爷子笑道:“说起来我们时璋也真是有眼光,天卉这孩子能干,特别能干,长得又美!”

    叶老爷子:“这话说得是,顾老,这倒不是我自夸,如今我们叶家在赛马上能有些许成绩,这可都是天卉一手操持的,我们叶家这么多孙子孙女,最最出挑的就是我们天卉。”

    旁边冯先生听此,也附和道:“说的是,天卉一手挑选的马,一手挑选的这骑师,这都是摇钱树,未来可期!”

    叶天卉手握林见泉和陈综万三十年的合同,这都是几乎绑定一辈子的,可以说是叶家的摇钱树了。

    一时场面倒是热闹,两位老人家你来我往互相吹捧,其他人自然也是纷纷夸赞,一时又问起什么时候能喝两位年轻人的喜酒。

    顾老爷子一听,那眼睛贼亮,便看向顾时璋,显然很是期待。

    顾时璋却是笑道:“我们都还年轻,暂时不着急。”

    顾老爷子有些失望:“也是,那就再过两年吧。”

    他当然也明白,顾时璋自己二十五岁了,估计也巴不得结婚呢,但是叶天卉过了年也才二十岁,可能还不想太早?

    也没什么,年轻人嘛,反正先交往着吧。

    *********

    顾志镡和自己父亲说过后,其实一直提着心,如今他寻了个机会,偷偷过去内间,听着那边说话,看看自己爹地是不是和两位老人家提了。

    隔了一道金桔树,他却听得那边叶老爷子笑道:“我说老顾,你别看我这孙女自小长在大陆,亲爹娘也不在身边,可她长得真好,论相貌,论胆识,论能力,那都是巾帼不让须眉,我这么好一个孙女以后嫁到你们家,你可是沾大光了!”

    顾志镡听得此话,一惊。

    什么意思?

    他赶紧透过那金桔树往里面看,却见那一桌全都是政要,商界巨擘,一个个都是老头子级别的,比较年轻的只有叶立轩以及自己小叔顾时璋。

    就连自己爹都不在!

    他心里叫苦,这是怎么回事,他爹呢?他爹不是应该趁机提起来吗?他要娶叶文茵,不是叶天卉啊!

    这时候就听自己爷爷笑呵呵地道:“你们天卉哪里是寻常女子可比的,要我说,看遍整个香江,竟无人能比,她这样的姑娘嫁到我们家,我晚上做梦都得笑出声啊!”

    顾志镡几乎不敢置信,一时咬牙切齿,怎么突然间,又要让叶天卉嫁给自己了,这算是什么事,怎么可以这样!

    正在那里愁苦,突然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惊讶看过去,却是自己爹地顾时理。

    这顾时理见了自己儿子,顿时皱眉:“你和文茵的事怕是不成了,你不能娶文茵了,这件事必须再商量了。”

    这话一出,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爹地,不是说好的嘛,你不是答应了要和我说,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爷爷他们提起来叶天卉,关她什么事,凭什么?”

    顾时理听儿子这么说,脸色微变,连忙看看左右,那边已经有一位客人正探头看过来,是平时生意场上的朋友。

    他也没时间和儿子细说,只是道:“你不要胡说,先回去自己席位,我回头和你细说,你赶紧回去,你的心思以后再说!”

    顾志镡却拽着自己爹:“爹地,什么意思,怎么叶天卉要嫁咱们家?”

    顾时理瞥了一眼儿子:“没说定呢,你先别操心这个,你和文茵的事,先不要提了。”

    说完忙过去和那朋友打招呼去了。

    顾志镡眼看着有人过来,而他也不好乱窜了席位,当下只好赶紧离开,不过走在廊道中,他心里真是百味杂陈,不知道如何是好。

    什么意思,这叶天卉突然要嫁给自己了?

    他回想着,家里其他兄弟其实都是有女朋友的,或者年纪不合适,如果非要让叶天卉嫁入顾家,那只有自己了。

    可是——

    自己已经答应了要娶叶文茵啊!

    顾志镡心里很难受,又觉得憋得厉害。

    他想,以前她明明拒绝了自己,根本对自己很不屑,如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是改了心思吗?

    她凭什么这么出尔反尔,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

    她若说早说对自己有意,自己何至于和叶文茵走到今天!

    但是现在,自己和叶文茵已经有了亲密的关系,叶文茵又怀了自己孩子,自己万万不敢始乱终弃。

    顾志镡心里难受得厉害。

    他咬牙,艰难地闭上眼睛。

    他想,其实他还是喜欢叶天卉的,只是晚了,太晚了,这条路他没办法回头了。

    他想起自己和叶文茵的种种,一时心中只有酸涩,恍惚间就仿佛一场梦一样

    但凡她不是说得那么的绝情,但凡她给自己一次希望,自己也不至于酒醉之下竟然和叶文茵成了好事啊!

    一时又想着,这叶天卉实在可恨,反复无常,性情莫测,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真是恨透了她!

    他便想着过去问问叶天卉,确认下,看看她的想法,兴许自己误会了,其实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

    这么想着,却恰好见叶天卉和自己亲妈走过来,自己妈竟然挽着叶天卉的手,看起来颇为亲密的样子。

    他一时皱眉,想着叶天卉可真有心机!

    自己妈咪不喜欢叶文茵,结果她可倒是好,竟然趁虚而入,讨好自己妈咪。

    他皱着眉头,便走过去,待走近时,恰好听到自己妈咪笑道:“我和你姑母素日要好,谁曾想她的侄女竟然要嫁入我们家,这是亲上加亲,你以后可以和我作伴了。”

    顾志镡听得目瞪口呆,这是已经说定了?就这么先斩后奏了,没人理会他意思了?

    这时候,顾志镡母亲看到了顾志镡,见到他那傻愣愣的样子,便皱眉:“你怎么傻站在这里?你看看你——”

    顾志镡深吸口气。

    在他妈面前,他便是有再多怨言,也少不得忍耐了,上前和叶天卉姑母打了招呼。

    这么说着,因快到切蛋糕时候了,顾母有朋友要见,,少不得先忙去了,叶天卉也就过去那边叶家姐妹那堆,等会好一切切蛋糕。

    顾志镡从旁凉凉地看着,只觉得恨极了。

    叶天卉注意到了顾志镡看着自己的眼神,莫名,又觉得好笑。

    不过想到这是顾时璋的侄子,罢了罢了,晚辈而已,不必搭理!

    叶天卉和几位姐妹说了会儿话之后,便去旁边取了些东西来吃,谁知迎面却看到了叶文茵。

    叶文茵刚才听着顾志镡和顾时理那么一番说话,多少放心了。

    而之后,她暗暗凑过去那附近,又听到里面隐约一番恭喜之声,可见大家是赞同的。

    事情已经成了!

    当下她心中自然那是很有底气,如今看到叶天卉,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那是居高临下的,是看不惯的。

    自己嫁入顾家,成为顾家儿媳妇,从此身份就不同了。

    她看着叶天卉,笑着道道:“你可能不知道吧?”

    叶天卉:“什么?”

    叶文茵这才宣布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和顾志镡在谈恋爱,我们今天便会公布我们的恋情,以后我会嫁入顾家,等我们结婚了,我就是顾家光明正大的儿媳妇,从此之后叶家会永远把我当成千金大小姐,爷爷永远把我当成亲孙女,即使爹地不喜欢我那又如何,他依然只能认我,这都由不得他!”

    叶天卉:“……”

    她惊讶地看着叶文茵:“你确定你不是在梦游吗?”

    这都在说什么?

    叶文茵却是根本不理会:“不要以为你穿上华丽时髦的衣裙,你就真成了叶家的大小姐,你的眼界,你的思维,永远都是大陆的北妹,你也只能和几匹马为伍,和那些糙男人混在一起罢了。”

    叶天卉蹙眉,越发困惑,这是发什么疯?

    叶文茵:“天卉,其实我很同情你,你根本就不懂香江上流社会运行的规则,所以无论你怎么努力,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叶天卉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她只能看她唱戏。

    叶文茵:“难道不是吗?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叶天卉略想了想,终于找回话题,她有些艰难地道:“我只是没想到……难道你以为你不是棋子吗?谁还不是棋子呢?”

    叶文茵微昂起头来:“如果要当棋子,我就当最重要的那颗棋子,你埋首在马厩中,和那些糙男人为伍,你永远不会明白,你是怎么失去了自己原本拥有的资格,你以为我是专业不精吗,以为我技不如人吗,其实你根本不懂。”

    叶天卉见此:“你懂,能讲讲吗?”

    叶文茵嗤笑一声:“我知道你在心里嘲讽我,你以为你获得了大家的夸赞,认为你能干,夸赞你和众多香江千金大小姐不同,但是我想告诉你,别人也只是夸夸罢了,把你捧得高高在上,其实到了最后,别人都是嫁门当户对,都是联姻好人家,谁没个好去处呢——”

    她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叶天卉上下,之后道:“事实上没有哪家豪门大族会要你这样的儿媳妇,你注定只能孤零零一个人,连嫁都嫁不出去,最后只能找一个没什么身家没什么背景的,而我就不一样,因为我娴熟这个世界的规则,我知道自己是一颗怎么样的棋子?”

    她笑了笑,从容优雅地道:“我会永远美丽,永远优雅,我会嫁入豪门,相夫教子,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打扮得优雅得体,偶尔做做慈善事业展示一下爱心就足够了。”

    叶天卉叹:“你以为你能如意吗?凡事不要太笃定。”

    叶文茵:“哦?”

    叶天卉笑着道:“你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嫁入顾家,是不是有点押太大了,毕竟,你能不能嫁入顾家,一切都未可知。”

    谁知道她这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她不能嫁入顾家,难道你能吗?”

    叶天卉看过去,是顾志镡,他一脸阴晴不定的样子。

    叶天卉眼神淡淡的,懒得搭理他。

    这毕竟是顾时璋的侄子嘛,她既然和顾时璋谈,那她作为长辈,就包容一些,不必和他计较。

    谁知顾志镡却是冷冷地望着叶天卉:“你到底在搞什么?”

    叶天卉:“什么?”

    顾志镡看着叶天卉那仿佛没事的样子,磨牙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当初可是你对我说那么难听的话,结果现在可倒是好,你竟然同意了,你竟然去讨好我妈咪,你可真行,你太有心机了!”

    旁边叶文茵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叶天卉。

    顾志镡好笑至极:“你以为你讨好我妈咪,我就愿意娶你吗?你就可以嫁到我们家,我告诉你,叶天卉,你想得太美了!你多大的脸呢?”

    叶天卉惊讶:“顾志镡,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志镡质问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嫁到我们家,我告诉你,你做梦!”

    这时候,他恰好看到他爹地,他妈咪,还有叶家顾家几个长辈往这边走。

    反正没外人,他今天就疯给他们看了!

    他怒指着叶天卉:“你这个人心思深沉,阴险狡诈,你变着法儿地欺压文茵,但是我可告诉你,以后她有我护着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欺负她!”

    说着,他一把拉过来叶文茵,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宣布,我只钟意文茵,我就是要娶文茵进门!我坚决不会娶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北妹,你死心吧,我怎么会看上你!”

    叶天卉非常惊讶:“我,我有说过要嫁给你吗?”

    顾志镡好笑至极:“那正好,我只是想给你强调,郑重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嫁到顾家来!”

    这时候,就听一个声音道:“志镡,你在做什么?”

    顾志镡惊讶看过去,竟然是顾时璋。

    他一身宝蓝西装,看上去大气儒雅,修长挺拔,是素日难得的郑重。

    而此时的顾时璋,正望着他,淡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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