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席卷
女人很瘦弱, 皮肤苍白,看上去就是瘦瘦小小的一个人,但力气却大得惊人, 男人被她抓住了手腕,一时间难以挣脱。
女人的眼神像是一潭死水,但她的嗓音却很轻柔:“你们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男人下意识看向她怀里。
女人的另一只手抱着一条公主裙, 那条公主裙里面似乎用别的衣料子缝合填充了起来,从男人的角度隐约可以看见那破布娃娃的脸颊,虽然上面还戴着一个巨大的帽子。
男人心头莫名生出一点毛毛的感觉来,他挣脱了女人的手, 语气尽量平淡:“我检查一下帐篷里面。”
刚刚还反应平淡的女人却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她猛然从地上站起来, 嘶吼:“不行!”
她扔掉了怀里的娃娃,用力捶打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许你们靠近我的女儿!”
女人的丈夫和儿子已经完全呆滞,小孩瑟瑟发抖地站在一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突然发疯了。
男人一看这反应, 就知道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他连忙呼喊后面的工作人员:“你们快点控制住她!”
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女人按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们看着这事情的进展,也都惊呆了。
男人看着对方被控制住, 才脱开手去拉帐篷的拉链。
臭味扑面而来,亮光照进这顶深色的帐篷里面, 将里面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展示给众人看。
三秒之后,男人站了起来,他压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对还站着的工作人员道:“就是这顶帐篷,处理掉。”
女人躺在地上, 痴痴地望着那顶帐篷。
上前去处理的工作人员没忍住,好奇地张望了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之后,没忍住趴到一边去狂吐了。
人影离开了帐篷口,站在更远地方的人们也能望进去。
深色的帐篷之内,在高温的加速下,躺在里面的尸体呈现高度腐败的特征,整个帐篷里面积着一层可疑的水迹,一眼看进去,撞见的就是小女孩不成样子的脸部。
一时间空气里面都是呕吐的声音。
吐到面色发白的工作人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坚强地拉好帐篷的拉链,然后将这东西抬走了。
女人嘴里还在念叨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边上有人吐完了,气到发疯:“你女儿都死多久了!”
居然让他们和一具尸体在同一个空间内待这么久!
这一句话喊出来,顿时群情激愤,按照时间推测,对方的女儿早就已经死去,却仍然被留在这里,粗略估算,他们至少和这具尸体同处了一周以上!
一家人停留的地方立马空出来一个大圈,即便车站之内本来就很拥挤。
男孩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的妹妹被人给带走了,他紧紧抓着父亲的手:“妹妹”
父亲紧紧捂住儿子的嘴:“不要说,不要说”
女人的情绪似乎在一声声控诉里面平静了下来,她不再抵抗,静静地望着男人:“我想去送送我女儿,可以吗?”
戴着口罩的男人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最后还是心软,迟疑地点了点头。
女人被拉起来,她似乎已经认命,沉默地低着头,跟在队伍后面,任由两个人抓着自己的胳膊,前往上一层。
保温材料被撤走,地铁的卷帘门被再次拉开,温度轰然上升,那股难以挥去的难闻气味就更明显了。
有颜色奇怪的水从帐篷的角落里面渗出来。
工作人员用力将帐篷扔到了外面。
女人痴痴地看着那顶帐篷。
戴着口罩的男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你现在满意了?快点回去吧。”
女人没有动,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顶帐篷上,嘴唇嗫嚅了好几下。
她忽然收回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是你,你把我和我女儿分开的!”
男人察觉到一丝不妙,但为时已晚。
女人彻底癫狂,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两个人的控制,直接撞向男人。
她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直接将男人扑在地上,两个人摔倒在地,女人用力将男人往阳光里面推。
“啊啊啊!”
瓷砖地面过于光滑,两个人都滑到了阳光能照射到的范围之内,地面惊人的温度让男人发出剧烈的惨叫。
女人两只手死死扒住他,发出癫狂至极的尖笑,她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之下,身体贴在地面上,离得近的工作人员甚至能听见“滋滋滋”的声音。
那是人类皮肉被高温炙烤发出的声音。
令人毛骨悚然。
回过神来的工作人员快速上前将男人拉了回来,女人却依旧留在原地,她痴痴地笑了几声,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短短几分钟,她的皮肉已经黏在了地上,她站起来,撕裂了大片的皮肉,鲜血喷涌,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步步朝着那顶帐篷走过去。
“妈妈来陪你”
这场景看的人头皮发麻,工作人员连忙将门关上,将受伤昏迷的男人带到下面一层去。
昔日温暖的阳光现在已经成为了最危险的武器,即便没有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之内,但那些被阳光照射到的位置也逐渐出现了坏死的特征。
整个地铁站里面都没有医生和护士,只有一个略有一些急救经验的工作人员,硬着头皮给男人处理了伤口,然后给对方用了一点消炎药。
不久之后男人因为剧烈的疼痛醒了过来,他左边身体先倒下去的,因此整个左边的身体受伤是最严重的。
左臂表层的皮肤都被炙烤了一遍,他甚至能够闻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味道,那种疼痛让他无法承受,他要了好些止痛药,一口气吞了下去。
他试图操控自己的手臂,但他发现自己的左臂几乎失去了知觉,他重新倒回床铺上,脸色苍白地喃喃道:“都疯了,都疯了。”
因为女人的事情,地铁站内一时间人人自危,在群众强烈要求之下,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开启了备用发电机,打开了地铁站的空调和通风设备——
“地铁站其实比避难所更容易实现人员的流动。”顾未然如此说道。
他们面前正摆着一份冰镇西瓜,顾书然插起一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因为可以顺着地铁走吗?”
顾未然点点头,她上辈子就见过这样的场景。
一群人扒开地铁的门,顺着漆黑的道路一直往前走,虽然有的人会倒在前进路上,但更多的人则会顺着这条漆黑的路走到另一个车站。
他们没法确定前面就一定有希望,但他们会一直往前走。
“站台下面说不定有老鼠。”顾未然吃完了一块西瓜,慢吞吞说道。
“饿了很久的老鼠,会吃人,但有些人也想吃老鼠。”
在这个灾难横生的世界,谁都无法确定自己是猎人还是猎物——
男人坚持了差不多十天,最后还是因为感染,死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工作人员按照之前的规定,将男人的尸体也扔了出去。
整个地铁站里面的氛围已经变了,之前顶多就是氛围有点紧绷,但现在的氛围已经触及到了某种边界了。
每天分到手的食物和水越来越少,没有物资储备的人看着有物资储备的人吃香的喝辣的,心里越来越不平衡。
抱着孩子的男人低声下气地向他人乞求一口水,遭到严厉拒绝。
先前有男人在,他手腕硬,大家都服气他,但他现在已经去世,地铁站内的工作人员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听自己的。
工作人员都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些问题,但他们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只能按着规定做事情。
这一天,按照往常,分发完食物和水之后,工作人员拿起钥匙,准备打开门,回到房间里面去休息一会。
他刚刚将玻璃门打开,立刻就从玻璃门上面看见自己身后跟着两道黑影。
他直觉不妙,但完全来不及反应,瞬间被打倒在地上。
一群人挤进控制室,将里面留存的食物和水搜刮一空,顺便还将柴油全都加进柴油发电机里面。
有人指着工作人员的鼻子骂:“这里明明有这么多吃的和水,你们每天却只给我们发那么一点点!”
有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还有的人吃着明显不属于救灾存货的食物:“你们居然还有这么多零食,你们是不是准备饿死我们?然后自己好好活下去?!”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工作人员勉力抗争:“那是我们自己带过来的物资!我们做的都是按要求做的,请不要再用柴油了!那些备用柴油还有别的用处!”
没有人听工作人员的话,他们将对方绑在了房间里面,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冷气徐徐的地铁站内,俨然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以一个小团体为中心的小部分人带着帐篷住在左边,剩下的一些人则住在右边,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整个地铁站里面都看不见了,他们都被关了起来。
所有的食物和水都被搬到小团体那边,剩下的人有点生气。
他们默许对方袭击地铁的工作人员,是因为对方说过会将弄来的物资平分给所有人,但对方现在却并没有这么做。
有人壮着胆子上去问:“你们不是说好给我们食物和水的吗?”
小团体的人异常嚣张,他看了那人一眼,语气散漫:“是吗?我不记得了。”
那人气的倒仰:“你们怎么不讲信用?!”
对面染着黄头发的男人哈哈大笑:“信用?信用算什么?”
“都现在这个世道了?你还跟我讲信用?这群工作人员倒是挺讲信用的啊,还不是被你们给抛弃了?你们是没看见啊,躺在地上,真可怜”
被羞辱了一顿,那人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的,最后还是无法忍受这种羞辱,拂袖而去。
小团体嘻嘻哈哈,开了好几瓶水,喝了起来。
这种对立没有持续多久,小团体里面能打的人很多,不少上去想要理论的人都被打了一顿,甚至还有人被打成了骨折。
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打骨折,和被判死刑差不多。
剩下的人眼看情况不对,立刻改变方向,开始拍小团体的马屁
之前再自己帐篷里面藏了很多物资的男人很早就投靠了小团体,因此不仅保住了自己的物资,还能一扫之前夹着尾巴做人的样子,在地铁站里面横着走。
直到这个时候,剩下人看着手里面几乎没有水的空瓶,心中才生出后悔的情绪来。
相较于这群人的霸道专权,地铁工作人员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早知如此,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群人去袭击地铁工作人员的!
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早知道?
只剩下一片余恨罢了——
没有人在意被绑在房间里面的工作人员,或者说,他们是有意想要将人活活饿死。
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之后,几个人望着彼此身上的粗麻绳,心中一阵悲凉。
一个女生道:“接下来怎么办?”
另一个年长一点的男人疲惫地靠在墙上:“真是好心喂了狗。”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们用力推醒剩下的同事,开始自救。
女生费力地从自己的鞋子里面拔出一片小小的刀片,花费大量的时间将同事手上的麻绳割断。
对方双手解绑之后,立马转过来,将绑着其他人的绳子解开。
女生将刀片藏回自己的鞋子里,忧心忡忡道:“咱们只有这么几个人,又打不过他们。”
年长者很是沉稳,他揉着酸痛的膝盖:“咱们不和他们打。”
剩下的人目光齐齐看向他:“刘叔,你有什么好主意?”
刘叔揉着腿,摸到房间的角落,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打开了其中一块瓷砖。
瓷砖之下,放着一个大包。
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唉,我就想着有这一天。”刘叔嘟嘟嚷嚷,“谁来帮我一把,我这老骨头,实在是没劲儿。”
女生三两步上前,将藏在地砖里面的包拽了出来。
打开这个黑色的背包,里面放着十五瓶水,十包压缩饼干。
女生高兴道:“可以供咱们吃喝一周多了。”
一个同事结结巴巴道:“其实我也藏了我把东西藏在隔壁控电室的隔板下面来着”
剩下的同事由陆陆续续报出自己藏物资的地点,还有人说,当初军队搬物资,其实还留了一部分在总控室
细细算下来,这些东西都够他们用上一个多月了。
一行人谁也没有提要重新回到地铁站的话,他们被关在这里面好几天了,并没有任何人来看他们。
资历最老的刘叔说,他们可以顺着地铁轨道一直往前走,走到下一个站台。
他们在一块工作了很多年,知道刘叔是个很靠谱的人,于是所有人都背上背包,带上所有能带的物资,挑选了一个安静的时候,悄悄打开了门,跳下站台,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顾未然心血来潮,打开监控查看外面的情况。
监控能拍摄到的地方,呈现一片寂静。
没有人路过,也没有动物路过,纯粹的安静。
太阳似乎一直都挂在天上,监控的影片内阴影从来没有移动过,她望着屏幕,甚至感觉到空间在扭曲。
太热了。
这个念头跳出来,顾未然谈了一口气。
放在边上的收音机,这段时间还在断断续续地播报一点新闻,有用的内容并不是很多,但有总比没有好,放着听听也就当增添一点人气了。
有这么一点声音在,总觉得那个美好的世界离自己是不远的。
“S城两处避难所起火幸存请自行前往”
或许是因为无人维护,收音机的信号很差,播放的时候会存在一点杂音,但并不很影响。
顾未然放下面前的书册,她无心看里面的内容。
“两个避难所起火,剩下的能有几个幸存者?”
顾书然抛出这个问题,顾未然觉得自己找不到答案。
避难所都是向下设计的,高层着火的情况下,处于底层的人们很难逃生,就算逃出去,在这样的温度之下,恐怕光是向外走几步,就会倒在地上了。
这只能看自己的命了。
她合上书本,叹出一口气。
有的时候,人的命就是如此脆弱的。
外面的风风雨雨无法影响到顾家,挂在墙壁上的绿色蔬菜又喜提收割,一家人决定今天吃的清淡一点,搞点水煮菜和鸡胸肉吃。
顾未然买来的草莓盆栽在高温的情况下不断生长,开花,现在已经结出红艳艳的果实,盆子被顾书然放在了高处,就怕几只狗子跳起来偷吃。
种植的蓝莓也已经开过花,今年或许有望收获自己亲手栽种出来的蓝莓。
饭桌上氛围不能说很好,但也至少没有那么僵硬——
避难所内,情况也略有好转。
虽然略有些残忍,但也是实话,人口减少到一定数目之后,避难所的整体运行压力减少了不少。
之前组织起来的建设队伍还在不断向指定方向开拓。
一队人持续向下探索,寻找地下水,一队人则按着地图寻找合适的地点,试图挖到堆积着物资的仓库和办公楼。
另外还有别的避难所表示他们那边人口不多,但囤积的各种物资都很多,希望周围的避难所可以直接联通他们那里,两边可以互帮互助。
徐淮当时还很昔我往这个避难所就在附近,但很遗憾,对方和小县城隔着将近一千公里的距离,以前驾车,大约需要十一个小时。
但挖地道过去,少说也得个把来月,更不用说地底下情况这么复杂,很有可能挖着挖着挖到别的地方去
“放弃幻想,认清现实。”林孟敲了对方的脑袋一下,“你快点值班去吧,别在这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徐淮抱着自己的脑袋,一脸郁卒地出去了。
望着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办公室,林孟默默叹了一口气。
高温席卷
黑暗的甬道之中, 晃动着一束不算明亮的微光。
刘叔带着几个人穿行在闷热无比的甬道里面,他们已经沿着这一条路走了很久了。
他们已经连续穿过了三个站台,里面都空荡荡的, 没有人影,这不太合理,在他们进入地铁站的时候, 周围的地铁站已经是都挤满了人的。
望着站台地上殷红的血迹,谁都没有说要在这个站台停留一段时间的话语。
连续不断地行走和背上物品的重量让几个人都有点传不过来气,尤其还是在这样闷热的环境之中。
刘叔擦了擦汗水,思考着下一站的距离, 最后咬牙道:“下一站,不管又没有人, 咱们都得上去。”
队伍里面没有人反对,那束微亮的光继续摇晃着走进了黑暗里面。
在看见站台出现在视野之中的瞬间,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互相拉扯着将彼此拉上了站台, 他们坐在小房间里面, 甩掉背上的行李,能坐下来歇一歇。
地铁甬道里面闷热无比,一行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坐下来喝口水,喘口气, 小心地查看周围,确定整个站台只剩他们几个人之后,他们找到了藏在房间里面的备用发电机。
冰凉的空气吹拂到身上, 几个人靠在自己的背包上,沉沉睡去——
在神话故事中, 天上挂着十个太阳。
现实之中,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但温度只高不低。
冰柜里面的冰淇凌最近消耗速度很快,顾雪担心一家人一天吃太多冰的,把肚子吃坏,三申五令让家里人别吃那么多,但架不住天气热,消暑的手段又只有那么一点。
天气燥热,几只狗子夜渐渐不活泼了,静静地趴在地上,感受从地板上传来的冷意,不远处还摆着一盆冰块,正朝外散发着阵阵的凉意。
一家人围在小桌子前面,正在打牌。
顾未然这把抽到的牌都不错,因此不是很慌,上手顾雪出牌的间隙,她还有心情端起放在自己手边的饮料喝上一口。
十分钟之后,她不出意外地赢得了这场的胜利。
她是头一个胜出的人,剩下的人还在继续牌局,势必要分出一个高低。
顾未然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思绪飞的有点远,收音机里面传来一点不连贯音节,无法分辨出其中的意义。
贴身放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好几下,是监控自动上传了视频。
顾未然打开手机,打开视频,本来只是想随意看两眼,但是没有想到,就是这一眼,让她的注意力无法离开屏幕了。
摄像头尽职尽责地拍摄着能够拍摄到的地方,巷子尽头的路口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变化了,但今天不一样,在一片模糊之中,顾未然看见有什么东西,缓缓走了过去。
她能够确定那是一只动物,但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
反复将这段拍摄到这身影的视频看了好几次,顾未然依旧无法分辨,牌桌上的三个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作为垫底的顾书然正哭丧着脸,伸手将牌整理好。
她望着正聚精会神看手机的姐姐,不解道:“你在看什么呢姐姐?”
顾未然将手机放到桌子中间,手机上的画面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你们觉得这是什么?”
一家人凑到小小的屏幕前面,看着上面那一块模糊的光影。
见多识广的父母也无法说出这东西的具体名字,争执几番,最后他们拿出笔记本电脑,将视频导入电脑。
像素提升了之后,果然能够更好的分辨视频里面的东西,只是看清那玩意的真正样子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
怪异,扭曲,披着一身参差不齐的毛发,但肚腹那一块已经完全没有了毛发,甚至也没有肉,只剩下几块森森的白骨露在外面,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视频拉回到最开始,还能看见这动物的头部明显缺失了一块。
这样严重的伤势,还能活动自如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更奇怪的是,外面的温度已经这么高了,它竟然还能顶着这样的温度行动。
诡异感一点点爬上他们的脊背,让人汗毛直立。
“这东西应该已经死了吧?”顾书然喃喃道。
顾未然蹙着眉毛,没有说话。
搜刮完两辈子的记忆,顾未然也没找到关于这些东西的印象,她转过头看向妹妹,看着对方眼中的迷茫之色,觉得有点棘手。
一切的一切,正在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第一只诡异的生物出现在镜头里面之后,一家人格外留意监控,但接下里的一周时间,他们都没能从监控里面发现相同的痕迹,之前那诡异的动物,像是一段错觉一样。
但有时候未知才会带来恐惧,在没有搞清楚真相之前,顾未然心中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
避难所最近有一个好消息。
向下挖掘探索地下水的队伍真的挖到了地下水。
一铁锹下去,清澈冰凉的水从地底下喷涌出来,飞溅到挖掘队员的脸上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那人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水迹,惊喜道:“是水啊!是水!”
哪怕几个月之前,他们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因为看见水而如此激动吧!
因为挖掘出了水,整支队伍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如果不是队长拦着,有几个队员恨不能直接俯下身去,捧上水直接喝。
队伍按照原路返回,顺便取了几瓶水,当作样品送进了实验室。
经过检测,这些水是符合饮用标准的,只是还需要经过沉淀和过滤几个基本的步骤。
有了新水源的事情立马在避难所里面传开了,一众人欢呼雀跃。
避难所里面已经接连承受了很多打击,寻找到新水源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新的希望一样,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获得了新的希望。
这是活下去的希望。
在一片欢欣雀跃之间,没有人知道,新的危险已经悄悄藏在了他们的身后。
高温席卷
有了新的固定水源之后, 避难所的生存压力骤然减轻,上上下下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避难所在建设之初就考虑到了电能的问题, 因此还在体育场馆的外立面上放置了和顾家一样的太阳能光伏板。
整个体育场馆的外立面的光伏板设置,加上24小时不停的太阳照射,多少能够分担一点电量的耗费, 但外面环境如此恶劣,靠人力获取资源的难度还是很大,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之下,避难所里面任何的东西都需要精打细算。
除去必要的地方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剩下别的地方都没有。
地面之上,因为温度过高, 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因此地面上直接被判断为无需监控的区域,自然也不会耗费人力物力去装摄像头。
至于体育馆本来就有的摄像头,都没有接入避难所的线路里面, 成了废弃的设施。
因此生活在避难所里面的人, 也就无法看见那些出没在避难所上方的生物了——
一只属于人类的鞋子出现在阳光之下,但破烂的裤腿之下,没有皮肤和血肉, 剩下的只有白森森的骨架,从被太阳晒烂的缝隙中, 尚可看见一丝黏在上面的暗色痕迹。
这是最后留存下来的一丁点血肉。
被破烂衣物包裹着的东西显然已经无法将其称之为人类,分明已经失去了生命,但仍在诡异地行动着。
它摇摇晃晃地行走在阳光之下, 似乎是被某种难以描述的信号吸引到此地,它在避难所的上方, 体育馆附近停留了一会。
片刻之后,它从体育馆敞开的大门里面走了进去,在那扇通往地下世界的大门处停下脚步,用只剩下骨头的指尖去抠了抠那扇门,抠了半天,发现这扇铁门没有办法抠开,放弃了进入的想法。
又摇晃着一身的骨头离开了那个地方,前往下一个散发出信号的位置——
鱼缸里面的小鱼在慢慢长大,这个小容器已经无法装下全部的小鱼,顾未然又动手,拿出一块隔板,从大鱼缸里面分隔了一块区域出来,运了一部分鱼进去。
做完这一切活,她拍拍手,坐下来,开始自己最近每天的任务。
查看监控视频。
前面好几天都没有看见想要看见的,顾未然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今天的视频才看了一会,就又从里面看见了同上次差不多的场景。
不过这次的显然更加清晰,一只身上只剩下破烂皮毛的大狗从监控边上走过。
它显然已经死去很久,森白的脚掌,掉了一半多皮肉的脑袋,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怖,照理说它应该躺在地上,变成一堆无法动弹的白骨,但它仍在活动。
死去的动物,正因为一种全新的,未知的原因,在世界上重新活跃起来。
这只只剩下骨头的狗在顾家老宅附近停留了一段时间,它扒拉着门和墙,似乎是想进来,但过高的墙体和坚硬的水泥地面都阻挡了它前进的步伐,发现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后,它就放弃了。
发现它从这个监控里面消失之后,顾未然快速翻找可以拍摄到它前进方向的监控,紧盯着对方的行动。
这个监控可以拍的很远,顾未然看着这只由白骨组成的生物一路朝着远处的建筑小跑过去,然后围着尽头那唯一一幢建筑嗅嗅闻闻,只剩下尾巴的骨头甩了甩,然后低下脑袋,开始用力刨土。
顾未然看着飞溅起来的泥土,没由来地感到了一阵恶寒。
那个方向,那栋建筑。
顾未然抓住了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母亲,神色严肃地指着电脑发问:“妈,这幢房子是不是他们家的?”
她说出了一个名字。
长久地没有和家人以外的人相处,顾雪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从记忆的角落里面翻找出与之相对应的邻居来。
她拍拍手:“对啊,我记得他们家也都没有去避难所,跟咱们一样住在家里的地下室里面呢。”
顾未然心道果然。
那些不再活着的生物,能够接收到活人的信息。
在太阳的照射下和不知名变故的催生下,死去的生物重新站了起来,它们获得了全新的生命,并且感知到了活物的存在,开始朝着还活着的一切东西进发。
顾未然立马和家里人分享了自己的新发现。
小桌子上,氛围凝重,望着视频里面不断向下挖掘的生物,和被抛出地面的泥土,谁都没法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出,或许对方不会伤害人类这句话。
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变换了另一个模样,但却还在弃而不舍地寻找着他们的踪迹,并且拼命地靠近他们。
简直就是毛骨悚然。
这片老宅子的地下室本来就只是用于存放一些腌菜,建造的时间又已经在十几年之前,年久失修,地下室的墙壁都不厚,挖通厚厚的土层之后,恐怕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就能够破开墙壁,闯进去了。
诡异的生物出现在自己的领地,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了,更加要命的是,对方已经将前往自己躲藏位置的路线打通,纵然将这只处理掉,但后续仍会有源源不断的白骨生物跳进自家里面,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顾未然望了望地下室四周的墙壁,忽然无比情形之前装修的时候,重新加固了一遍地下室。
洛正望着时评里面的内容,回忆起这一片老宅子的样貌特征,语气略喊庆幸:“还好之前多了那么多水泥,我觉得放着也是浪费,直接把周围的花坛全都浇上了。
顾雪面色发白,轻声附和丈夫的发言:“你说得对。”
视频滚动到最后,又开始自动播放,望着钻进地下,已经完全看不清身形的生物,顾未然心道,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知道这些生物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了。
顾书然伸出手摸了摸墙壁,深沉叹气:“希望咱们家的墙壁能够可靠一点。”
忽如其来的生物,像是一团阴影,笼罩在生活的上空。
“希望如此吧。”顾未然道。
高温席卷
第二层地下室距离地面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隔着好几堵墙,地面上的声音很难传进来,顾未然只能通过监控拍摄到的画面来观察事态的发展状况。
地面的坑洞保持了相当久的安静, 既没有泥土飞溅上来,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爬上来。
就这样维持了六个多小时的和平。
时间来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顾未然和妹妹已经轮过一次班, 她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现在爬起来换班。
含糊地喊了一声妹妹,让对方去睡觉,自己坐到笔记本电脑前面, 低头咬了一口从空间里面拿出的肉包子,视线继续放在电脑屏幕上面。
顾书然虽然半宿没睡, 但这回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房间里面都是肉包的香味,食指大动, 拖着凳子坐到姐姐身边:“也给我吃两个, 我等会再去睡。”
顾未然看妹妹吃的开心,干脆又从空间里面拿出来一盒拇指生煎并两枚煮的正好的茶叶蛋。
姐妹两个坐在桌子前面,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欢快。
刚把最后一个生煎吃掉, 屏幕里面就显示出了新的东西。
依旧是监控可以拍摄到的尽头,从路的左边走出来一只断了一条腿的狗, 也是白骨森森,但似乎还保留着生前的习性,抬着脑袋在空气里面晃动, 似乎是在闻空气中的气味。
然后它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走到邻居家的大坑边上。
望见这个大坑, 它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盯着屏幕,谁都没有提去睡觉的事情。
三个小时之后,有一只白骨猫钻了进去。
一个小时之后,一串白骨老鼠钻进了坑洞里面。
那个坑洞似乎在摇晃,几个小时之后,体型最大的那只狗,拖着一只血淋淋的胳膊出现在洞口。
随着它的用力,那个浑身鲜血的人也被拽出了洞口。
虽然对方脸上身上全是血,但顾未然还是看出来了,这是那家里面的小女孩,今年还不到七岁。
那些白骨生物将小女孩拖拽了上来之后,又钻了下去。
顾未然和妹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读到了相同的情绪。
虽然和那户人家接触的不多,但是小区里面总共就这么几户人家,进进出出总免不了会有接触的,对方父母只生了这么一个小孩。
小女孩每天打扮地都很精致,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公主,可以看得出来在家里很受宠爱。
这样一个孩子,却被头一个从洞口里面拽出来,很难想象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那个不大的洞口里面,白骨生物钻出来,将地下一个又一个的人从洞里面拽出来。
情况比顾未然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惨烈一点,几个大人显然也都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身上被咬的破破烂烂的,拖拽的过程中鲜血蹭的到处都是,在炙热的阳光下,很快就从红色,变成了一片诡异的深褐色。
一家人的尸体被摆在地上。
那群白骨生物身上还沾着一点鲜血,它们绕着一家人围成一圈,然后在某一刻,像是受到召唤一样,齐齐昂起头,用空洞的双眼注视着挂在天上的太阳。
满地的鲜血,诡异的仪式,太阳用力地炙烤着尚且还未失去弹性的皮肉。
光是看着视频,鼻尖就仿佛萦绕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顾未然感觉自己的胃里面有点难受。
这样的仪式没有持续很久,地上早就已经失去生命的“人”在高温的炙烤下,整个身体仿佛被按下加速键,皮肉飞快地干瘪下去。
随后早就失去生命体征的“人”,放在地上的手指屈了一下,几秒之后,对方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重新“活”了过来。
失去皮肉,失去跳动的心脏,他们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一直到所有白骨生物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监控能够拍摄到的镜头内,顾未然和顾书然还是有点没能缓过神来。
这个世界正在变得更加诡异,更加危险。
将视频给父母看过之后,顾雪和洛正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对方脸色发白,看起来似乎有点发没发接受这些事情。
但洛正还是逼着自己快速接受了这件事情。
他紧紧抓着手里面不知道哪个年份的报纸:“我们的地下室需不需要再加固一下?”
绕着房子一周的监控能将所有地面上的内容都给拍下来,不怕那些家伙从地面钻下来。
他们的安全暂时还是能够保证的。
尸体再经过阳光暴晒之后才变易的,是因为太阳的问题吗?
顾未然想着刚才看见的那诡异的画面,思绪飞的有点远。
是太阳自带的毒素吗?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意识到新的危机出现,一家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围在桌子前面,不免对未来有些担忧——
嘈杂声从收音机里面传出来,因为信号不是很好,所以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
“这里是G城第七避难所太阳远离太阳”
从收音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模糊不清,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清,只能抓到这一点关键的信息,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随着一声尖锐而充满恐惧的尖叫声,这则讯息彻底结束。
顾未然冲过去,伸出手拍了拍那台最新款的收音机,试图接收到更多的信息,但里面只剩下一片杂音。
如果靠近还能听见一阵类似于啃噬东西的声音。
结合上面给出的信息,顾未然尽量不去想这段音频背后的恐怖真相。
反复尝试了几次,确认果真没有更多信息之后,顾未然伸手关掉了收音机。
远离太阳?她思考着这条信息。
这场惊天的灾难,果然是由悬挂在天上的太阳造成的吗?
顾雪坐在桌边,双手交叠在一块,喃喃道:“这要是不知道情况的人,说出来了也根本不会明白这是上面意思吧?”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顾未然心里头也跟着七上八下的:“应该不止咱们知道这件事情吧?”
高温席卷
如果别的地方的人能够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大概会大喊一句:“我们不知道!”
不是所有避难所都有收音机,更不是所有避难所都恰好听见了这段短暂的讯息。
体育馆下方的避难所之内,更大的场地正在扩建当中, 看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按照要求翻动孵蛋器上面摆着的几枚大小不一的蛋,确保每一枚都被烘过。
更边上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对着机器上面的蛋打手电筒,仔细观察蛋壳内的情况。
整个房间里面都很安静。
所有摆在孵化器上面的蛋都是受精蛋, 避难所原来运下来的各类蛋足足有四箱,蛋经历过磕碰和异常的天气变化之后,最后摆在孵化器上面的蛋不足40枚。
剩下的不是已经失去活性,就是破损裂开, 已经无法孵化。
这些蛋关系着避难所日后是否能够获得稳定的肉类来源,又因为数量不多, 因此每一个人在操作的时候都非常小心。
十几枚鸡蛋,十几枚鸭蛋,剩下的零散几枚鸽子蛋,鹌鹑蛋和鹅蛋。
这就是全部的库存了。
肉鸡肉鸭的生长周期较为短暂, 能够很好的补充避难所内肉食短缺的问题, 但由于整体数量较少,培育种群还需要耗费一段时间,避难所整体想要敞开了吃肉, 短时间内是不太现实的。
但人活着,总要有些盼头才好。
听说避难所里面开始养鸡养鸭之后, 很多人的脸上都挂上了笑容,工作间隙之余还能听见有人聚在一块讨论以后一起买半只鸡该怎么做才好吃。
宿舍内,陈醒正抱着女儿, 伸出手指逗弄对方。
小希望还什么都不懂,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好奇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手指头。
对面的夫妻正坐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女人坐在床沿边,低头缝补着丈夫的衣服。
那是一件灰色的T恤,因为长时间,反复多次的穿着,外加上汗液的浸润,都让这件本来质量不错的衣服饱受折磨,如今它无法在承受,终于破了一个口子。
若是环在从前,这样破了洞的衣服大概会被无情地抛弃,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件破了一个洞的衣服经过缝补之后再次被男人穿到了身上,他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夫妻之中的妻子抱怨了一句,随手将针线盒收起来,塞进放在床底下的大箱子里面。
箱子是他们下来的时候带进来的,里面装着几件衣物,一点食物,一点日常生活用品。
现在里面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了,只有箱子底部还躺着一两件孩子的短袖,和几张压在最底下的钞票。
女人看见那几张钞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带着钱下来,本来是想拿着这些钱在避难所里面能够买点东西,谁知道下来之后才发现,钱在这里已经失去了购买力,从前的硬通货在这里变成了几张废纸!
当然,他们身上并不是全然没保值的东西,像压在箱子里面的金戒指金耳环,仍然可以兑换一些物资,但这些东西都是结婚时双方父母给夫妻二人置办的,带着不一样的意义。
如今和父母天各一方,事情没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的时候,他们并不想典当掉这些物品。
男人搂住妻子,安慰道:“没关系,总会好起来的。”
这个总会,却并不知道在多远的未来——
在太阳24小时不间断的照射大地开始,地面上游行着的白骨生物越来越多,它们游荡到体育馆附近,不约而同地去试图破坏大门,但那扇门是合金打造的,完全没有办法破开,地上挖个大洞的计划也无法实施。
因为避难所的墙壁为了隔热,在中间加上了好几层隔热材料,坚固的很,根本挖不穿。
附近的地面上留下很多深坑,昭示着它们曾今有多努力过。
地下一层,闷热,因此只关押着一些犯人,他们能够听见从门口处传来的奇怪声响。
刚开始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后来,这样的奇怪的响动越来越大,而且范围扩大,有人表示自己在墙壁边上都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再大胆的人,睡着的时候听见这样奇怪的动静都会感到一丝后怕,更何况这里气温闷热,让人很难睡好,关押着的人就更加心烦意乱了。
很快有人向站在门外执勤的人员反应了这件事情。
执勤人员又向高层反应,但对方的态度很不屑。
“你们就是大惊小怪,这群家伙就是没事找事,说不定想趁着这机会制造什么混乱呢,这段时间避难所已经够忙了,别去管他们。”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但在外面,不是所有的避难所都有这样的好运气的。
松软的土层,疏于防护的大门,都会变成危机发生的原因。
运气好的在受到袭击的时候还有余力清理干净,在存活下来的人员收拾干净场面之后,他们或许会发出简短的通讯,通过卫星电话或者区域内存留的联系方式互相通知。
运气不好的直接团灭,被这些恐怖的生物拖拽到地面,随后自己也转化成这样的生物,加入游荡的队列——
闭塞的通信让信息的传播速度变得很慢,顾家人开始轮流守在收音机前面,这是她们目前唯一能够接收到外界消息的手段。
9月15日,有人将这此称之为太阳病毒。
9月20日,太阳病毒的转化方式很单一,只要之后不接触太阳光,身体就不会产生变异。
9月30日,人们发现,受到太阳病毒感染的生物非常惧怕火焰,只要用火烧掉它们就可以了。
情况好像得到了缓解,事情总算没有落到最糟糕的地步。
十月初,本应当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但高高悬挂在天上的太阳并没有要退场的意思,它依旧安安静静地挂在天穹之上。
“嘶—”
坐在床上的男人看着医生给自己的伤口消毒,发出吃痛的声音。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你这伤口之后小心点,养个半个月左右就差不多恢复了,注意别晒到太阳。”
那人满不在乎道:“这哪有晒到太阳的机会。”
说罢,甩开步子离开了。
避难所给他放了一天的假。
想着这难得的假期,男人立马回到宿舍,躺到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只是睡着睡着,手臂上的伤口怎么有点难受?
高温席卷
刚开始, 手臂上的伤口只是泛出轻微的痒,因为伤口撕裂,还伴随着疼痛, 这种痛楚盖过了伤口上的痒意,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
但后来手臂上痒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盖过了痛感, 他低头望向缠着纱布的伤口,竟然忍不住想要撕开纱布,狠狠挠一下自己的伤口。
他知道这样有点不对劲,拼命克制着, 但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那种痒意仿佛钻进了骨子里面,男人的胳膊颤抖起来, 明明身处冷气吹拂的病房,但额头上竟然渗出汗珠来。
在另一边为病人换药的护士端着药物转过身来,才发现男人的异样,她放下手里的东西, 忙不迭地跑到男人身边, 抓住了男人伸向自己胳膊的手:“你这伤口才包扎好呢,别拆开!”
男人感觉自己快爆炸了,他已经无法听到周围人在对自己说点什么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面,他不在意任何事情了, 他现在只想扯开这些碍事的纱布,狠狠抓挠那块皮肤!
护士使出浑身的力气试图控制住这位病人,但对方的力气更大, 她竭力冲着病房外面呼喊,想让外面站岗的士兵进来控制情况。
但男人的意志已经完全失控, 他狠狠甩手,将护士甩到一边。
护士撞上了放在边上的另一架病床,脑袋磕在床架子上面,一阵头晕目眩,好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等到站在外面的军人带着今天值班的医生冲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堪称恐怖片的场景。
一个男人正坐在病床上,他暴力扯烂了缠在伤口上的纱布,另一只手正拼命抓挠着伤口,哪怕自己的手已经抠进了血肉里面,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淌下来,他也没有停手。
他仿佛已经着魔了,原本端正的五官此刻无比扭曲,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几个人站在门口呆滞了几秒钟,地上的护士捂着脑袋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们才回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忙不迭冲过去,抓住男人的两条胳膊,将对方强硬地按在床铺上。
男人的脸紧贴在床上,他脸色涨红,似乎很不服气,发出一连串不成词句的怒吼,浑身颤抖,力气大得惊人,两个成年人都拆弹压制不住他。
不过失控了短短几分钟,男人的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他自己抠挖的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里面冒出来,整个病房里面都充斥着鲜血的铁锈味。
护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她很想拔腿逃跑,但专业素养还是让她迈动两条发软的腿,上前给男人做了一个简易的止血。
随后房间里面涌进来更多的人,他们控制住男人,将对方带离了这个病房——
男人被锁在凳子上,凳子是和地面连在一起的,无论男人如何扑腾,他都无法离开这个位置,他的四肢都都被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不给他一丁点挣脱的机会。
男人已经挣扎了很久,但始终都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似乎是累了,他的脑袋无力地低垂下来,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淋淋的。
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对方还在发抖。
站在房间另一边的人穿着简单利落的服装,戴着口罩和手套,边上的桌子上摆着刚用过的针筒和药物。
其中一个女人道:“不是刚打过镇定剂?为什么他还在发抖?”
另一个人戴着一副眼镜,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闻言,他推了推眼镜:“剂量用的差不多了,可能是药效还没有开始发挥,再等等。”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观察着对面的男人。
过了大概十分钟,对面的男人果然不发抖了,但喉咙里面溢出来一些奇怪的低吼声,持续的时间很短,但让人心头发毛。
眼镜男见状,往前走了几步,被站在一边的女人一把拽住,女人骂道:“你做什么?!”
眼镜男不明所以:“我查看一下他的状态。”
女人持不赞同的意见:“你等会再过去,上面的人肯定马上就要过来了,你别擅自行动。”
眼镜男有点不耐烦,他甩开了女人的手,一边说着知道了,一边走了过去。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扶起男人低垂的脑袋,准备查看对方的状态。
但抬起来的下一刻,他被出现在视线里面的场景吓得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直接僵硬在原地。
对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一片,里面的颜色浓郁地像是下一秒就会喷涌出来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脸上的皮肤竟然开始腐烂,他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就带下来了一大块温热的皮肤。
男人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凝视了他几秒,然后张开嘴,狠狠地咬向对方戴着手套的手。
在右手被对方咬住的那一瞬间,眼镜男忽然看向自己搭在对方脖子上的手,他说为什么怪怪的,原来是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感受到过对方有心跳啊。
房间里面爆发出刺耳的尖叫,眼镜男捂着被咬断了两根手指头的右手,被跑过来的女人及时拖开,避免了失去更多手指的危险。
被困在椅子上的男人,不,看着对方脸颊上完全露出白骨的样子,女人知道对方现在显然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行列。
这个怪物用血红色的双眼凝视了他们一会,然后把两根带血的手指吐了出来。
断指还留着一点肌肉反应,在地上轻轻颤动了几下。
随后是更多人涌进房间里面。
不超过半个小时,被咬伤的眼镜男也步上了男人的后尘,变成了失去理智,只剩下强烈攻击欲望的怪物。
望着对面短时间内就失去人形的怪物,人们心中升起一片悲凉。
太阳病毒,升级了——
这个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瞬间飞向了所有能够接收到消息的避难所。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那些原先被咬伤的人,被纷纷控制了起来。
高温席卷
在地上世界肆虐的病毒, 终于还是惊扰到了勉强运行的地下世界。
顾未然改变了地下二层的格局,把那些颇有些分量的铁架子靠墙围成了一圈,这样就算到时候真的被挖穿了墙壁, 这些铁架子也能当作一道防御的栏栅,阻挡那些生物前进的步伐。
不过似乎就目前从监控里面看到的消息来看,这群转化成了白骨的生物, 只会在墙外绕绕圈子,尝试着抓挠水泥地和墙壁,但这两者都很坚固,对方看短时间内抓挠不开, 就会自己放弃了。
顾未然看着监控里面,正在太阳底下行走的生物, 只能叹出一口气。
整个世界都变得一团乱。
住所不再绝对安全,奇怪的生物具有高度传染性,睡在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很有可能半夜爬过来咬人,将你同化成为可怖的怪物。
这些消息让那些被白骨生物袭击过的避难所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人们惧怕身上有伤口的人, 因为他们无法分辨对方的伤口是不是被白骨生物弄出来的。
冲突,伤人事件不断上演,警惕、防备、孤立正在上演。
和平社会带给人们的信任正在土崩瓦解, 顾未然所熟悉的那个,危险、冷漠的末日正在重新降临——
再一次镇压了来自第一层囚犯们的躁动, 值班的军人骂骂咧咧地关上了那扇门,捂着在混乱中被扫到的,尚在隐隐作痛的脸颊, 同人交接的岗位之后前往休息室。
休息室里面,徐淮正坐在一张凳子上面, 百无聊赖地等待自己交接时间的到来,他看见捂着腮帮子走进来的熟人,大惊:“我靠,谁把你打了?”
那人捂着自己的脸,愤愤道:“还不是一楼的那群人,闹着要换房间,说什么害怕被外面的东西袭击。”
“基地里面的房间都已经住满了,哪还来给他们住的地方。”
那人小心地坐下来,疯狂开始倒苦水。
徐淮也是摇头:“当初自己做坏事的时候那么嚣张,现在遇见危险却这么胆小。
对于这些人,他们一向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至于这些离谱的要求,那就更是没有人会搭理了。
因为这件事情,原本才清闲了不久的林孟又开始忙了起来,原先还能和避难所里面剩下的几个医生三班倒,现在忙得恨不能一个人劈成两个人用。
刚给上一个病患包扎完伤口,林孟站在洗手池前面洗手,他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这种难得的安静时光没有维持多久,就有人匆匆走了进来,来的人捂着手臂,一脸的慌张。
林孟擦干手上的水,戴好口罩,马上投入进工作中。
受伤的人坐到位置上,一脸肉眼可见的慌张,不断嚷嚷着自己完蛋了。
林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对方的表现,认为事情可能比较棘手,脸上的表情马上就严肃了起来:“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伤口。”
男人哭丧着脸将手挪开,林孟严正以待,结果只看见了对方手臂上一条浅浅的划痕。
他忍不住提了提脸上的口罩,有点怀疑人生:“你这?”
男人看起来非常紧张,他脸上渗出了不少汗水,他一边拿手擦着从脸上滑落下来的汗珠,一边声音颤抖地说:“我听别人说,受伤之后很容易感染,变成怪物啊,医生,我不会变成怪物吧?”
林孟望着那条只渗出了一点点血的伤口,半晌无言,最后艰难道:“你这伤口怎么来的?”
对面的人老实巴交道:“刚才给一楼送东西,不小心撞在了柜子上,就破了个口子了。”
林孟转身掏出一小盒药膏:“你自己回去消消毒就行了,注意伤口透气,明天大概就能好了。”
坐在对面的人还是有点不放心,追在林孟的屁股后面问道:“真的不要紧么?”
“你这伤口再晚来一会,大概自己就能愈合了。”林孟的声音之中难掩疲惫,“咱们避难所里面没有那些怪物,而且你也不是被怪物咬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有了这几句话,男人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药膏,说了一句谢谢医生,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林孟整理了一下外衣,躺到摆在房间角落里面供给值班医生休息用的单人床上,闭上眼,进行短暂地休息——
透过透明的闸门,望向对面的地铁甬道,黑漆漆的一片,仿佛能吞噬掉人的视线,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正在将你不断吸进去。
忽然间,似乎有一道黑乎乎的身影从距离闸门口不远的地方奔跑了过去,
“小云?你在看什么呢?”
被突如其来的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女生回过神来,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同伴。
他们一行人一路上穿过了很多站点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可以落脚的站点,期间有人说过可以为他们开门,提供住宿,但看着站台上密密麻麻的人,他们还是出言婉拒了。
剩下的站台不是拒绝为他们开门,就是透着一股古怪的氛围,挑来挑去,竟然找不到十分合适的落脚点。
这是他们来到了第三个无人站台,他们将会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憩,等整理好各自的状态,就会继续踏上寻找合适落脚点的行程。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也就是小云,听到同伴的问话之后,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嘴上虽然是这么回答的,但她心里还在回想着自己刚才瞥见的那一幕,只是时间太短,她也无法确定自己刚才是真的窥见了什么东西,还是只是眼花。
压下心头的那一点忐忑,她扯了扯身上背包的带子,和同伴快步走了回去。
只是她没有看见,在他们两个人转过身去之后,透明的闸门前面,出现了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那是一团很小的生物,身上的皮毛破破烂烂的,它紧贴在玻璃上,用一对已经腐烂了的眼珠,凝视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
高温席卷
外面的风风雨雨暂时还没有影响到顾未然一家人的生活, 只是偶尔聚在围墙外面的景象让人心中有点发毛。
几只小狗正处于快速发育时期,每天吃的好,睡得好,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体型都快赶上它们妈妈了,往地上一趴, 直接占掉了一大片地方,简直让人无处下脚。
动物的体温比人更高一些,地下室一层的温度对于老大它们来说太高了,顾未然将地下室二层收拾了一下, 让它们也跟着搬了进来。
老大作为一只聪明的雪橇犬,令行禁止做得十分到位, 剩下三只小狗虽然接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训练,但到底年纪还小,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天性,总有一段时间会“呜呜”叫着跟在人身后, 想要获得关注。
晚上十二点, 地下室二层内一片昏暗,只有一盏摆在桌子上的小夜灯还亮着,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房间里面安静地只剩下几道平缓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睡着了。
一侧的墙壁处忽然传来一阵人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声音。
躺在地板上,刚才还在梦乡里面的老大, 忽然睁开了眼睛,竖直耳朵。
那细微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并且有隐隐扩大的趋势, 黑暗之中,这只退役了很久的雪橇犬, 默默支着身子,倾听那道声音。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一家人准时起床,顾书然看着还趴在地上,紧闭着双眼睡觉的老大,惊奇道:“唉,真难得,老大今天居然在睡懒觉。”
顾未然端了一杯椰子水过来:“它睡懒觉怎么了?”
玻璃杯里面装着近乎于透明的椰子水,散发着椰子独有的淡淡清香,从姐姐手中再接过一块白嫩的椰子肉,咬下去,椰香充斥口腔。
“老大睡懒觉的概率,就和姐姐睡懒觉的概率一样低唉。”
顾未然哭笑不得:“你这什么比喻?”
顾书然挥挥手:“总之就是很少见啦。”
顾父顾母早餐吃的是小笼包、豆浆、油条和干拌面,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顾未然喝了半杯咖啡,从空间里面拿出了一份鸡肉沙拉,又吃了一个三明治,顾书然则是吃了一个汉堡,外加上几个豆沙饼。
一顿早餐吃完,时间来到九点,老二老三老四已经排着队站在自己的饭盆面前大口干饭了,老大还依然躺在原地,沉浸在梦乡之中。
这种情况一连持续了好几天,一家人看着趴在地上的大狗,只以为对方是没有睡好,毕竟人有点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地铁站内,灯光幽暗。
从原先车站内带出来的柴油已经所剩无几,即便一路上走过来,他们抖有意留心寻找,但留给他们的柴油并不多。
地铁站内通风设施没有开启,所有的柴油都要留给空调,他们只能默默忍受着有些浑浊的空气。
但空调也不是每天都能开的,他们得掂量着用量才行。
不开空调的时候,房间里面又闷又热,这样的环境对于队伍里面的几个女生来说,更加难熬了。
从前天气热的时候生理期一来,就总被叮嘱要少吃生冷食物,少喝冷饮,还得几个小时去一次卫生间换掉棉条或者卫生巾,一麻烦就是好几天。
天灾之后来生理期,则更像是某种酷刑。
天气热得离谱,小腹还坠痛,热得人汗流浃背却没有足够的水去清洗身体,困难还不止如此,她们没有足够的卫生巾了。
队伍里面的一个女孩痛经,吃过止痛药之后依旧只能躺在地上,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却偏偏因为天气闷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这样的情况看的人胆颤心惊。
另一个女生正跪在边上,用冰凉的矿泉水贴在对方的脑门上。试图让对方好受一些。
小云和队友回到房间里面,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那女生看见两个人走进来,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害怕吵醒刚刚入睡的人,特意压低声音问道:“找到卫生巾了没有?”
闻言,小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包。
地铁站台都会有售卖卫生用品的地方,她们一路上有意寻找,但找到的不多,小云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来三包卫生巾。
“我只找到这三包日用的。”小云低声道。
那三包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八片装,加起来大约只够一个人用一个月。
现在再节省一点,能撑的时间更长一点,但架不住她们有四个人。
女生将目光转过头,投向在场的另一个人:“禾禾你那边呢?”
被点到名字,叫禾禾的女生缓缓抬起头,她跟着打开了自己的包,语调低沉:“我也没有找到很多。”
她从包里面拿出来的每包的数量倒是多一些,十片一包的,但只有两包。
她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就这些,还有两包护垫。”
看着那薄薄一层的护垫,三人都有点不忍直视。
并不凉快的地砖上放着她们所有的存货,大大小小的七包卫生巾。
望着零零散散的存货,还醒着的三个人心情都有点沉重,禾禾皱着眉毛,捂着自己肚子:“我感觉我也快了。”
另一个女生闻言,心都揪起来:“我和你生理期很近,你要是来了,那我也不远了。”
两个人不仅担心自己,还担心小云,她们俩看着坐在地上的小云:“我俩量一向大,到时候你怎么办?”
小云的生理期刚结束,不会和她们撞在一块,她看着愁云惨淡的队友,不得不出言安抚:“没事,我还有一段时间呢,别慌。”
当天下午,女生发现自己来月经了。
房间内内的空气并不流通,小小的房间内,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同伴,小云叹气:“你俩继续躺着吧,我去那边弄点饭给你们吃。”
她走到另外一个房间,里面坐着的全都是男人,刘叔正靠着墙壁坐着发呆,看着拎着饭盒走进来的小云,脸上多了一点笑容。
“乖囡,正等你吃饭呢。”
他们这一行工作人员里面,男性的年龄都偏大,好几个家里还都有女儿,再加上一行人一起经历了几个月,日常做事的时候就更照顾她们几个。
刘叔看了看她身后,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纳闷道:“怎么今天就你一个?剩下几个囡囡呢?”
小云挠了挠脸:“她们有点不方便。我来帮她们拿。”
小房间里面安静了几秒钟,一个头发凌乱的大叔忽然道:“叔这有止痛药,要的话直接说。”
小云忙摆手:“谢谢叔,止痛药我们那也有。”
领了今天的饭,小云抱着面包往回走。
过了小一会,刘叔把一个小电风扇和一个充电宝塞到了她们房间里面。
“你王叔的电风扇,你们先用着吧。”
望着两个汗流浃背的同伴,小云没有推辞。
打开房门,再打开电风扇,让房间内的空气流通起来,微微的风吹在皮肤上面,确实让人好受一些。
吃了一点面包,几个人短暂地睡了一会。
血腥气从房间里面飘散到了地铁站内。
黑暗中,不少生物正在游荡,在嗅到空气中散发着的血腥味后,它们不约而同地朝着气味的源头跑来。
尚在沉睡之中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高温席卷
有细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铁站内, 那是某种骨节在玻璃上划过的声音。
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不免令人头皮发麻, 站台内部早就因为断电而失去照明的光源,陷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向四周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暗沉颜色, 心中的恐惧正在不断攀升。
正半躺在地上的禾禾手中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片刻之后,她伸出手拽了下坐在她边上的小云的衣袖。
她的表情有点僵硬,语气更是发飘:“小云, 你有没有听见?”
小云跟着停下了摇扇子的动作,疑惑道:“什么声音?”
“就是很奇怪的声音, 你没听见吗?”
小云继续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见,躺在不远处的女生闻言抬起头:“房间里面只有电风扇的声音啊,禾禾你听到的可能只是风扇的声音吧。”
再凝神细细去听, 刚才那种古怪的声音果然消失了, 禾禾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话虽如此,但看着远处如有实质一般的黑暗,她还是觉得心下有点发慌。
虽然天气确实很热, 但望着腕表上指针指着的方向,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几人齐齐躺在地上,闭上眼睛静静地开始休息。
风扇呼啦啦转动着,送来一丝微风。
屋子里面的气温实在是有点太高了, 让人有点心烦意乱,再加上心中压着一点事情, 禾禾无法入睡,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边上安静躺着的同伴,忍不住拿起自己的扇子,重新开始给自己扇风。
屋内万分安静,她却重又听见了那种声音。
“兹拉,兹拉。”
这会的声音比之前更大,更杂乱,她摇扇子的手一顿,细细辨别着那道声音的来源,她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侧过头看向侧边的站台边缘。
隔着一扇门,她只能隐约看清站台的边缘,更远的地方则笼罩在一团黑暗之中,无法看清。
未知的恐慌袭上心头,禾禾吞了一口唾沫,听着越来越大声的抓挠声,伸出手推了推睡在自己边上的小云。
正迷迷糊糊睡着的小云醒了过来,看见自己面前紧张兮兮的禾禾,她尚且还没能从睡眠的状态里面切换过来。
“怎么了?”
禾禾压低声音,快速道:“你听。”
看着对方严肃起来的表情,小云下意识听从了对方,屏息凝神,果然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剩下那点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禾禾感觉自己掌心正不断冒冷汗:“肯定不对劲。”
小云二话不说,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放在墙边她们用来防身的棍子:“我出去看看。”
禾禾忙不迭跟着起身:“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这一番动静闹腾下来,剩下两个人也都跟着醒了过来,小云叫她们两个人留在房间里面,她和禾禾出去看一眼就成。
拿着钥匙打开玻璃门,两个人走进站台内,走进来的那一瞬间,那抓挠的声音扩大了不少,但手电筒扫过,站台之内空无一人。
禾禾纳闷道:“这也没人啊”
强光手电筒的灯光不断来回晃动,将附着在地铁站台之内的黑暗驱散。
长久无人打理的地面上附着着大量的灰尘,看上去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两个人循着声音的来源向前走了一段,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直到手电筒扫到了她们之前未曾注意的地铁轨道处。
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禾禾瞬间呆愣在原地。
察觉到同伴的身躯在微微发抖,小云扭过头来,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
禾禾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对面。
小云将自己的手电筒冲着对方指的方向照射过去。
两束轻微晃动着的光芒照亮了一片区域。
透明的玻璃屏蔽门前,密密麻麻堆着一堆残破的生物,它们挤在一块,不断用残破的身躯去打击面前拦着它们前进的阻碍,薄薄的屏蔽门在不断的打击和重压之下,发出几声悲鸣。
望着比之前更加兴奋的可怕生物,还有玻璃门上不断蔓延的蛛网一般的破碎痕迹。
脑海之中的警报被拉响,小云一把拽过愣在原地的禾禾,奋力迈动双腿,还对着前面大声呼喊:“快跑!有东西过来了!”
玻璃门彻底碎裂,趴在玻璃门上的一堆白骨从半空之中摔到地面上,后面数量庞大的群体迫不及待地从破洞里面钻出来,朝着二人狂奔过去。
白骨生物前进的速度异常的快,小云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有好一些已经离她们两个不远了,吓得她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赶在那群东西咬住自己鞋子之前,关住了最后一扇门。
那两只披着黑色皮毛的东西撞在门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望着远方乌泱泱的队伍,想着刚刚的危急,禾禾吓得双腿发软,靠着墙坐到了地上。
被小云那惊天的一嗓子吼醒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正紧张地从房间里面探出脑袋来查看情况。
“怎么了这是?”从房间里面率先走出来的是刘叔。
但眼下的情况并不需要说明,不断扑腾着试图闯进来的东西就在眼前,看的人头皮发麻。
刘叔震惊地睁大双眼:“老鼠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这是老鼠?
小云喘着粗气,望向门口,看着那腐烂的长尾巴,残破的脚掌,勉强能将这些生物和它们还活着的时候的样子联系起来。
“别管这些了,快跑吧。”
小云把坐在墙边的禾禾一把拉了起来:“去把行李都拿出来。”
说着,她快速走进房间。
房间里面,原先还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也已经坐了起来,她们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同伴神色严肃的样子,下意识跟着一块收拾起来。
五分钟之后,一行人将东西全都塞进了背包里面,背到身上,重新聚到外面。
这会聚在玻璃门前的白骨老鼠更多了,它们一刻不曾停歇地撞击着玻璃门,这扇最后阻拦在它们面前的玻璃门并不比之前的那几扇更加牢固,从它摇晃的程度来看,它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所有人都收拾好行李,站在通道里面,望着面容恐怖的生物,有两个胆小的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有人问道:“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小云将背包固定在背后,又蹲下身将鞋带系得更牢固一点,站起身,目光坚毅:“这门没法阻挡它们,还是趁它们现在还被拦在门外面,抓紧时间跑吧!”
说着,她从边上扯过一张凳子,摆在玻璃墙前面,发问道:“谁第一个来?”
望着那群老鼠白森森的骨节,禾禾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知道被这群家伙咬伤一口会又什么样的后果,但这并不妨碍她不想被对方咬。
在短暂地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回想起之前自己还是被小云拉着逃命才免遭被咬的命运,于是她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我先来吧。”
禾禾第一个爬了出去,小心地站在地铁站台的边缘处,等待着同伴们。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人跟着爬了出去,轮到第四个人的时候,对方颤抖着说道:“出去了它们就不会追着我们了吗?”
刘叔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脑袋上:“出去能不能活不一定,但你留在这肯定就是死路一条!”
一行人很快就都爬了出去。
巨大的冲撞力很快就将玻璃门撞破,清脆的破裂声在空旷的甬道内回响,一群人头都不敢回,撒开脚丫子拼命朝着未知的前方跑去。
高温席卷
数量巨大的鼠群冲进不长的走道里面, 它们互相挤压,踩踏着对方的身体拼命向上攀爬,最后越过同伴, 攀爬过阻拦着它们的玻璃墙。
新鲜血肉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它们顾不上危险,一个跟着一个从玻璃墙上面往下跳。
黑色的潮水朝着前方涌去, 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掉。
所有人的背上都背着物资,背包的带子勒在肩膀上,在不断的跑动过程中将肩膀勒得生疼,背包里面又装着很多东西, 不断地向下坠。
外加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体力差的人没跑多远就感到深深的疲惫。
有人喘着粗气, 悄悄放慢了一点脚步,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一回头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老鼠正飞快地冲这边跑过来。
这辈子哪见过这种阵仗?
男人吓得甩开步子往前飞奔:“快跑!追上来了!”
一群人在前面跑,一群老鼠在后面追。
这样的局面或许僵持了有十五分钟, 或许更久一些。
小云跑的满身大汗, 直喘气,错眼间的功夫,上一秒还在自己身边的同伴, 下一秒忽然就消失了。
“扑通。”一声,小䧇璍云扭头看过去, 一个女生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对方倒下去的动静很大,不少人都扭过头来查看。
“快起来。”队伍里面的另一个女生呼喊着她的名字,停下脚步, 折返回去试图将对方从地上搀扶起来。
“对不起,”那女生脸色苍白, 面露歉意,“我不行了。”
女生勉力将对方从地上搀扶起来,看的出来两个人关系非常好:“别说这种话,你可以的。”
看着两个女孩子都十分苍白的脸色,又望了望不断逼近的鼠群,小云一咬牙一跺脚,伸出手:“把你的包给我。”
不等女生拒绝,她直接上手,将对方背后的包扒下来,挂在自己的胸前,禾禾上前几步,搀起女孩的另一条手臂,重新甩开步子,往前跑去。
一群人就这样又跑了十几分钟,强光手电不断地晃动着,照亮了一大片的区域,对面黑乎乎的甬道里面,忽然也蹿出来几只黑不溜秋的生物。
“该死的,前面也有!”
冲在最前面的刘叔看见这情况,忍不住低头咒骂了一句,他指挥着众人往边上的站台靠。
“上这个站台!然后再上楼!”
众人忙不迭地跟着刘叔冲到站台的边缘,刘叔掏出钥匙开始开锁。
但以往每一个站台都能顺利打开的门在这一刻却无法打开了,身后就是要命的鼠群,刘叔急得满头大汗。
小云眼尖,喊道:“这门被人从里面焊死了!开不了!”
一群人定睛看过去,小云说的果然没有错,门锁已经被人从里面给锁死了,单纯用钥匙是绝对无法打开这扇门的。
“快快!爬进去!”
体重轻,身形灵活的小云踩上同伴的肩膀,借力翻过了玻璃墙,狼狈地摔进了站台之内,她将绳子甩出去,牢牢系在柱子上,又跑到一边,拖过站台内的凳子,丢下去,让同伴们能更顺利地爬上来。
鼠群前进的速度很快,几分钟之内就已经到了眼前,所有人都加快了翻墙的速度。
“快拉我上去!”留在最后的年轻男生一边大叫着将爬上他鞋面的老鼠踹飞,一边抓紧了垂下来的绳子。
众人赶忙将同伴从老鼠堆里面拯救了出来。
男生“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即便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这一下摔得眼冒金星,还不等他缓过神,刘叔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给提溜了起来。
一行人飞奔着冲向楼梯,最后一个人迈进楼梯间,火速将卷帘门给拉了下来,堵住了通道。
关门上锁拔钥匙,这几件事做的简直就是一气呵成。
将楼梯两边的门全都锁上了之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暂时脱离危险之后,所有人都累的瘫在地上。
地下一层的地铁站台因为更靠近地面,明显能够感受到这里比地下二层更加闷热。
跑的又累又热,一坐到地上,就只想喝水,几人翻找出包里面的水,顾不上节省,大口大口地将水灌进肚子里面。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一行人才算是缓过来了,他们这会才发现,原先带出来的背包在刚刚那场混乱里面丢了两个。
包里面装的都是食物和水,一下子丢了两个,怪心痛的,但重新折返回去拿包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一行人只能叹一口气,再做打算——
屋子里面的异常在几天之后被察觉到了。
顾未然听着耳畔传来的轻微的摩擦声,又望了望明明没有什么精神,但还在原地烦躁地走来走去的老大一眼,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老大是一条非常乖顺的狗,最近表现得如此异常,一定是因为它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顾未然望了望那个方向,凑近了一些,细细凝神听去,果然听见了更加清晰的抓挠声。
联系一下最近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墙面外的东西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只要气温一天不降下来,他们一家人就无法离开地下室前往地面,这种被动的局面就无法改变。
他们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能够重回地面的那一天。
唯一的好消息大约就是地下室的墙体厚度十分可观,距离这群生物破开墙面,彻底暴露在他们眼前,大约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此后的两周内,墙体处传来的抓挠声音越来越大,刚开始只有顾未然能够听见这种声音,后来渐渐妹妹顾书然也能听见这种声音了。
最后这种声音全家都能听清楚了。
一墙之隔的家伙们早就已经退出生物圈,自然也就不需要睡眠这种东西,它们可以彻夜不眠,将007工作制贯彻到底。
但顾家人还只是普通人类,还需要依靠睡眠来恢复精力,一家人在这不间断的噪音折磨之下,被迫在睡觉的时候戴上了隔音耳塞。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