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收拾好自己, 背上背包，出门的时候带着一点沉重的心情。
结果出门走了一会，发现周围的气氛和他们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路上看见的人们的脸上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太多沉痛，但值得提起的是，走在公共场合中的人们都非常注意地保持了距离, 甚至不少人还将自己给裹了起来。
到处都是站岗的战士，手里端着武器，双目炯炯，光是看着就让人十分安心。
宋惜两个人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从房间里面出来过, 也就不知道邮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跟头一回来船上似的, 看着这情况走的那叫一个注意。
但走着走着，两个人的情绪就开始慢慢放松下来了，因为周围的环境给人的安全感确实很大，等到了面试的地方, 他们稍稍放松下来的情绪就又紧绷了起来。
整个一层的工作人员都很忙碌, 抱着各种各样的文件穿梭在走道之中，在他们的脸上看不见对于现状的担忧，有的只有井然有序。
站在边上看着, 就有一种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感觉。
两人在走廊处出了一会神，还是路过的工作人员提醒了他们, 他们才回过神来，匆匆走进了面试的房间。
进到房间里面，他们就收敛起了刚刚在外面的表情, 变成了十分严肃的专业人士。
越和面试官聊天，宋惜的情绪就越放松。
因为对方肉眼可见的对自己非常满意, 最后结束面试的时候更是说出了，“到时候千万要来工作啊。”这种话。
宋惜知道自己这下是稳了。
两个人交换，男友进去面试了。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男友也出来了，宋惜看着对方脸上淡淡的笑容，就知道两个人这下子都算是有着落了。
小情侣为此感到高兴，手挽着手离开了这一层，重新回到家里，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餐来犒劳自己。
船上船下的消息依旧是切断的，他们两个倒是很想和顾未然分享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现在看来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宋惜知道会在之后一段时间收到正式的工作通知，但没有想到这个时间会来的这么早。
日历伤的日期才被勾掉了几个，就有军人来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宋惜两人身上有自己转卖快艇拿到的信用点，还有一部分顾未然资助的，算是富裕。
但两个人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节约两个字简直就要刻进他们的灵魂之中，因此选择的居住地点价格就很亲民了，周围入住的人很多。
还有不少邻居是拖家带口，一个小房间里面硬生生塞进去六口人的那种。
其实这也没什么，本来这也只是邮轮上对他们这种无处落脚，又需要暂时住宿的人开放的小旅店而已。
但因为白骨生物的事情大家都被迫留在这，究竟不是长时间生活的地方，不免有些捉襟见肘的。
宋惜还以为是邻居过来借东西了，她正在刷牙，听到声响之后匆匆跑过来，隔着门板喊话：“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酱油，你去别的地方借吧！”
不是借酱油就是借锅碗瓢盆这种东西，要是平时的时候，她估摸着就开门了，但这会还是拒绝好了。
门外的敲门声果然停了下来，宋惜松了一口气，但一道清正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宋女士，我们不是来借酱油的，我们是来发工作通知的。”
“啪嗒。”
宋惜一个没拿稳，手里的牙刷就掉到了地上，她慌慌张张地捡起自己的牙刷，然后说了一句稍等，忙不迭冲回去吐掉了嘴里的泡沫。
宋惜感觉自己比大学刚毕业那会找工作的时候还紧张。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大约会是什么，但宋惜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之中疯狂跳动。
她抚了抚胸口，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高高大大的战士，两个人逆着光，看不大清脸。
但宋惜也没有去注意对方的脸，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对方手里面的通知书给吸引了过去。
那张通知书放在从前，谁看了都要说一声简陋，但宋惜在看见的下一秒，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眼泪从眼眶里面滚了出来。
被宋惜喊出来的男友情绪也很激动，两个人忍下眼泪，接过递过来的通知，正准备回房间，却被对方给喊住了。
“女士，你们先收拾一下行李，稍后我们会帮你把行李带走放进新住所，然后我们会安排人领着你们去打试剂。”
宋惜这会有点晕乎乎的，一时间没能明白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就直接问了出来：“什么试剂？”
从刚才开始就悄咪咪拉开了门，站在房间里面偷听的邻居出来了，他用一种十分羡慕的语气说道：“你不知道吗？是能够抵抗白骨病毒的试剂呀。”
“这一针别人想打都打不到，真羡慕你们俩。”
工作工作有着落，跟着上面干，不能说是金饭碗吧，那至少也是个银饭碗，你瞅这，还没入职还是干活呢，住的地方和试剂先打上了。
福利待遇就是好啊！
这些事情在面试的时候面试官并没有提起，乍听到这些消息，两个人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一样晕晕乎乎的。
有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
但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了，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两个人压抑着内心的欢愉，进房间收拾了行李。
两个人虽然在这里已经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他们并不把这里当作真正的家，只是一个落脚点而已。
两个人的物品更多的还是收起来的状态，摆在外面的零碎物件实在是很少，两个人军人在门口的地方坐了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就提着行李出来了。
“我们收拾好了，走吧。”
两个军人这段时间也算是见了很多人，但宋惜他们也还是其中收拾的最快的了。
两人略显惊诧地看了他们一眼。
但什么都没说，一前一后走着，将两人护在中间。
到了楼层之后，一个人先提着他们的行李箱，帮他们送到新房间去，另一个人继续按下电梯楼层的按钮。
电梯继续向上升，再打开的时候，一个近乎纯白的空间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又是一个井然有序的空间，两个人走进去的时候，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一点。
早在还没有上邮轮的时候，两个人就知道船上有医疗部的，但医疗所在的层数很高，他们的临时身份卡根本就上不来。
所以他们一次都没有踏进过这里。
军人拿出了两张纸，塞到他们手里：“这是你们的号码。等排到你们就可以过去打试剂了，打完之后在这边观察半个小时。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两条队伍，排了一个小时，终于轮到了他们。
等到观察完毕，出来的时候，军人果然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等待着他们。
对方递上了两张卡和手环：“你们的身份卡做好了，16层以下的地方都可以刷卡进入，卡可以放在手环里面，不容易掉落。”
这位年纪不大的军人还殷殷嘱咐了一些别的事情，两人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语。
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
穿过长长的走廊，三人走到了一扇门前。
穿着深绿色军装的男人向他们敬了一个礼：“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同志！”
领到这里，就算完成了任务，军人转身离开了。
面前的门不是电子锁，还需要两个人用钥匙才能打开，宋惜轻轻开了门。
“啪嗒”
室内的灯光亮起来，照亮了眼前所有的光景。
这是一间宿舍，但条件甩他们之前住的房间十条街不止。
家具一应俱全不说，房间正对着的墙壁上还有一扇很大的窗户。
明亮的阳光洒在原木色的桌子上，竟然显露出一点温馨来。
这大约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还带着一点别人居家生活的痕迹，更显得有人气了。
两个人走进来，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打开属于自己房间。
两只行李箱静静地躺在地上。
房间里面也有一扇窗户，宋惜走过去，推开窗。
位于邮轮八层的住宿区，能够俯瞰大部分的地方。
看着海面上正在活动着的小船，宋惜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男友听见这句话，已经泪流满面，他快步走上来，紧紧拥抱了自己的女友。
过去的时间太难熬了，但他们也终于挺了过来。
工作的安排还没下来，两个人也不忙，先收拾了一下房间，列了个必备用品的清单，发现买完东西之后兜里面的信用点竟然还剩下不少。
临到了晚饭时间，两个人终于见到了和自己同住在一个宿舍里面的人。
对方也是一对夫妻，三十几岁，身上穿着工服，脸上带笑，是很好相处的人。
两边人见了一次面，对方还给他们提了不少生活上的意见，帮两个人避开了不少坑。
晚上睡觉，宋惜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男友躺在她的身边，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咱们要不要给顾小姐买点东西？真的太感谢她了，要不是她，咱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结果呢。”
宋惜的视线渐渐飘向摆在不远处的那个小罐子。
里面还装着一点顾未然给她的茶叶，她喝过几次了，剩下这些，不舍得喝了，一直揣着带来带去。
宋惜笑了笑：“她什么都不缺呢，别买了，咱们到时候努努力，挖石油送给她！”
重生第102天
随着时间进入了五月份, 海上的天气也跟着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太阳每天升起的时间都早了一些，温度也比之前稍微高了两度。
经历过一次太阳的袭击，人们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即使变化如此细微，但很多人还是紧张了起来。
生怕之前的事件在一次上演。
海面茫茫，这一回可没有什么地下室可供他们躲避了。
顾未然还是没打听到关于宋惜的消息, 但她看见了邮轮上下来的人。
那些因为事情突然，被迫都留在邮轮上的人门当然还是照样留在船只上，没有获得离开的准许。
但这些穿着深绿色军装的战士们从邮轮上下来了，他们坐着小船, 带着物资，开始在一个个聚集点分发应急物资。
顾家不需要这些应急物资, 因此只远远地瞧了两眼。
陆工那儿一窝的孩子，就只有一个成年人，这样的搭配自然获得了帮助，那些军人甚至还稍微多给了一些物资。
干巴巴的粮食, 没法谈什么口感和口味, 吃饱抗饿就是它最大的优点了。
顾未然看他们短时间内也算是吃喝不愁了，就提醒道：“既然吃的有了，你们这段时间也不要再出去了, 就乖乖待在房间里面吧。”
打捞白骨生物这种事情的风险还是大了些，一个两个的都没打过试剂, 身体里面没有任何抗体，这要是被抓挠一下，还不是病毒横着走？
试剂近在眼前, 要是这会转化了，那简直就是亏的没边了。
相处了一阵子, 俩小孩也是明白了，顾未然就是面上比较冷，说出来的这些话也全都是为他们好。
半大的青年挠了挠头，这段时间白骨生物的价格被炒的很高，他们俩每天赚的都挺多的。
心里面有过一阵不舍的情绪，但最后还是全都压了下来，点了点头。
小木船就这么静静地漂在游艇的附近。
陆工身体不好，虽然最近吃饱喝足，但每天还是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睡在床上，身边还躺着年幼的小表妹和其他几个孩子。
几个小家伙都睡得沉沉的。
这几天来显得乱糟糟的海上都平静了很多。
发完了物资，军人们开始干一些别的活计，比如说清理队伍。
那些疑似受伤的人被带了出来，弄到了小船上单独隔离。
邮轮上是有试剂，但是量不多，分配完之后都没剩多少，得谨慎选择使用的对象。
好在大家都经历过一轮这样的事情，看着同船的人被带走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顺从的，反抗的人是极少数。
军人当然不会强迫带走谁，但谁要是不配合工作，那就只能请他们离开了。
发给他们的食物和水都不会收走，但请到别的区域去，不要来这里霍霍大家。
一番操作整下来，逆反心理没出现，反而大家都比较满意这个操作。
“反正看得出来，不会不管他们，所以都放心了是吗？”
顾未然撑着下巴：“这里有军队，还发水发粮食，外面能有这里好才是有鬼呢。”
别的不说，至少安全感是满满的。
看他们能够腾出手来收拾这些事情，顾未然也挺高兴的。
这意味着邮轮上的局势差不多已经稳定了下来，能够开始继续之前的计划了。
一家人生活的十分低调，原先顾雪和洛正还时不时就去甲板上溜达一圈，散散心，现在连舱室都不出去，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舱室里面坐着。
仿佛时间又倒带回到了在地下室窝着的那段时间。
但老宅的地下室显然比游艇这些地方大多了。
尤其是现在还多了几条变异的狗子，身躯如此庞大，让本就有限的空间变得更加逼仄了起来。
除了老大那天被顾未然带出去过一次，剩下的时间，它们全都跟着他们缩在房间里面。
没法活动舒展，每天的活动量就是在舱室和二三楼之间散散步，狗子们自然十分委屈。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它们这么大体型，随便放出去，说不定就会被人给盯上了。
顾未然不想去挑战人性，也不想把家里人放在危险的位置上。
老二委委屈屈地将狗头放在顾未然的腿上，她伸出手顺着对方的毛发，眼神飘向远处的海面。
平静的海面渐渐泛起一些不太寻常的动静。
游艇轻轻摇晃着，像是被远方传来的力道给左右推动了起来一样。
很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大约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戛然而逝，抓都抓不住。
没由来地，顾未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拧着眉毛，伸出手去拍了拍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的妹妹。
一母同胞，姐妹连心。
顾书然回握住了姐姐的手，她也感觉有点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但有这种预感。
事实证明，两个人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海浪掀起，巨大的生物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之中，那生物的体型实在是很庞大。
海洋霸主只是探出了头，就掀起了一阵风浪！
游艇被这阵水浪给带到了，狠狠摇晃了起来。
“鲸鱼！”
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顾未然紧紧抓住了沙发的扶手，才免于离开沙发的命运。
游艇一侧倾斜过去。
顾未然果断喝道：“老大！”
体型庞大的雪橇犬呼吸间从原地蹦起来，逆着角度向上冲，狠狠踩向地板！
压住了向上翘起来的势头。
一家人有惊无险地躲避了翻船的可能。
但这还并不是结束，顾未然朝外看去，那条身躯巨大，几艘护航舰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它的大鲸鱼脑袋扎进了水里，高高扬起了尾巴！
顾未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和皮肉紧实的头部不同，这条鲸鱼的尾部，并没有覆盖着皮肤和血肉，而是露出了一条，白森森的，完全由骨头和筋膜连结起来的大尾巴。
这是一条，受白骨病毒折磨，正在转化的鲸鱼。
可以看得出来它很痛苦，只能靠不断翻腾来发泄情绪，但白骨病毒就如附骨之疽，一旦沾染上，很有可能就再也没法甩脱了。
看着它庞大的身躯，顾未然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这条以海洋鱼类为食物的大鲸鱼现在还没有完全转化，自然对人类不感兴趣。
但等到它完全成为一副骨架，还会对眼前这些鲜嫩的食物视而不见吗？
重生第103天
修长的指节紧紧抓扣着沙发的边缘, 顾未然的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妹妹。
身体跟着船只一块倾斜，指节和关节因为负荷增大而有些胀痛。
但顾不上这些。
顾雪和洛正的反应也很快，在一个浪头冲上来的时候, 果断扔掉了手里面的东西，紧紧抓住身边被固定在船只上的物品。
海浪带来的冲击力是很大，但游艇离被掀翻还有一定距离。
体重极为可观的老大先一步稳定住了船身, 然后是跟随着母亲步伐，一块跳上翘起来的一端的狗子们。
倾斜的船身硬生生被拉了回来。
虚惊一场。
只是刚刚还在玩的卡牌飞的到处都是，有几张还从打开了的窗户里面飞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过□□速，一家人踩刚刚缓下来, 就察觉到另一种震颤。
“碰！”
不大不小的碰撞感。
有东西撞到游艇上面来了。
稳住了舱室内的局势之后，顾未然飞快起身, 查看状况。
外面的世界已然陷入了混乱之中。
顾家的游艇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正好避开了势头最强的那一波浪花，才在这种情况下避免了翻船的命运。
那些在外围的，正面迎接的, 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大片的船只都被掀翻, 运气好的，反应快的，这会正在水里面扑腾。
好赖是从死神手里面把自己给抢下来了。
那些没能从船里面出来的, 那大概就是凶多吉少了。
但逃过了这一劫，不代表所有的事情就都结束了。
场面很混乱, 好多人在海里面扑腾，呼救声和惨叫声连成一片。
闻见新鲜食物味道的白骨生物们迅速靠近，用锋利的牙齿切割着能够接触到的所有□□。
海水很快就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仿佛人间炼狱一样。
顾未然快步走到了甲板边上，探出头去看。
是陆家的那艘船撞到了游艇的侧边, 小木船贴着游艇的边，还在摇晃。
顾未然从打开的窗户里面看见了陆工的侧脸。
对方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一只手抓着窗框，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孩子。
顾未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先前担心离得远照应不到，就让对方将船停在自家游艇边上，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对方规避了一波伤害。
顾未然家的游艇帮着卸掉了一波伤害，小木船被海浪推起来的时候，又撞到了游艇上。
两厢碰撞，苦头是吃了些的，但好赖没有翻船。
远处的大鲸鱼还在翻腾，新一波的海浪即将来袭，顾未然来不及说什么，只是拿出一捆绳子，用力甩出去，精准地落在对方船上。
“栓好！我带你们往边上撤一段！”
说着，她手上不停，“刷刷刷”几下，就将十分坚韧的绳子紧紧绑在游艇的栏杆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走为上。
场面实在是混乱，不少船只都被这条鲸鱼掀起的海浪给弄翻了，没弄翻的也吃了不少苦头，尤其前不久才吃了午饭，顾未然看见不少人都趴在船上吐呢。
刚才被派下来发放物资的军人也是倒霉，坐的那几艘冲锋舟根本就抗不了几下浪头，游艇刚刚发动，顾未然就看见好几个军人被掀进了海里面。
但他们的脸上没有特别多的恐慌，更多的不安还是来源于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浪头太大，也不是水性多好的人，能让自己的脑袋一直浮在水面上就不错了。
黑白色的游艇在一片混乱之中慢慢在空隙之中移动。
路过几个军人的时候，橙色的救生圈从天而降，精准地掉到了那几个人的身边。
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军人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面前的救生圈。
得益于这段海上生活时间的训练，顾未然的驾驶技术简直就是突飞猛进。
丢完了救生圈，她收回手，准备专心开船，抬起头，就看见有另一艘船开了过来，有个穿着长袖的男人站在护栏边上，手里面也拿着救生圈。
对方似乎也向朝着军人扔过来，但奈何被顾未然给抢先了，那人的动作难免停滞了片刻，然后扔向另一边，几个翻船的平民那去。
巧合？
顾未然懒得思考，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仪表盘上面。
游艇很丝滑地扯着小木船从包围圈里面脱离了出来，朝着另一边开了一段，远离了风暴的中心。
顾未然这才有心情去查看现场的情况。
邮轮的体重摆在那里，但大鲸鱼的身躯也不弱，在那儿搅弄风云的，邮轮也难免跟着晃两下。
对它来说自然影响不大，但对外面这些小船来说就几乎是灭顶之灾了。
翻船的不知凡几。
最外围的受损情况最严重，没几条撑下来的。
顾未然都隐约嗅到空气里面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了。
足以见得情况多么的惨烈。
打过试剂的军人们也是脸色难看，他们是不会感染这种病毒，但是不代表不会感觉到疼痛。
那些游动在海水里面，嗅到鲜血而兴奋的生物一口咬在腿上，那滋味
只能说是痛彻心扉。
好不容易挣扎着上了船，低头一看，半条腿都快□□废了，小腿上挂着好几条只剩下骨头的丑东西。
别说去救人了，没当场被抬进手术室抢救就不错了。
眼瞅着这鲸鱼没有停下来，甚至还有了更加疯狂的动作，邮轮上的人坐不住了。
“嗡——”
一阵刺耳的嗡鸣声，穿着装备的军人匆匆上了直升飞机。
武装直升机强行拉升，因为起飞的环境不难么好，磕磕绊绊飞上半空。
这架身上涂着绿色伪装迷彩的直升机在上升到足够高度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动作。
向下俯冲。
朝着那条大鲸鱼俯冲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顾未然忍不住在心里面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大鲸鱼在不断地翻腾，随时都可能抽一尾巴上来，如果不凑巧，这架飞机会被直接抽飞出去。
机毁人亡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
直升机的舱内只站着两个人，他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将自己身上的绳索固定在直升机的墙壁上，将自己稳定在一个好射击的位置。
然后在急速下降中熟练地装弹。
装着药剂的针筒上膛了。
重生第104天
武装直升机飞速向着目标冲过去, 带着一点腥臭的风吹到脸上，让人有一种窒息的错觉。
巨大的尾骨甩起来，几乎就要打中直升机。
好在驾驶员技术高超, 堪堪悬停下来，才没叫螺旋桨被打中。
顾未然远远瞧着，手指都忍不住攥紧了。
如果用的是狙击枪, 大可以离得远一些，离得这么近，多少能才出来一点前因后果。
直升机上迎来片刻的平静，半跪在机舱里面的两个战士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上膛的针筒飞速旋转射出。
然后再次装弹。
他们手边摆放着数十支装着试剂的针筒。
近乎机械地装弹，发射, 再装弹。
那些尾巴上带着红色绳结的针筒全都挂在了那条鲸鱼还没有白骨化的前面半具躯体上。
一人伸出手，想要装弹，摸了摸自己身边，却没能摸到任何一支针筒。
全都打完了。
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接下来就只能看命了。
不知道是没有效果, 还是药效很慢，这条鲸鱼仍旧在折腾，可以看得出莫大的痛苦正笼罩着它。
但同样的痛苦也正笼罩着人类。
直升机完成这项任务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 驾驶员调转方向，一道柔软的绳梯就这么从机舱里面被扔了下来。
一个战士飞快地解开自己身上用来固定身形, 防止他从直升机上掉下来的绳子，连救生衣都没套，就这么顺着绳子飞快地向下爬。
他爬下去, 一只手勾着绳梯，另一只手稳稳拽住了一个陷在水里面的人。
拽着人家的胳膊, 硬生生将那人从水里面拉了起来。
那人慌乱地保住了绳梯。
战士戴着头盔，伸出手向上指了指，声音在风中显得很破碎：“往上爬！知道吗？！”
那人浑身湿漉漉的，眼神瑟缩，但很听话，二话不说就开始向上攀爬。
直升机腾挪转移的速度很快，两厢配合，从海水里面抢了不少人出来。
顾雪看着眼前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状况，忍不住纂紧了女儿的手。
那些还没翻掉的船只，在意识到危险之后，也采取了跟顾未然一样的做法，朝着风浪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开始挪动。
顾雪看着远处小小的人影，从嗓子里面挤出来两句问话：“还有救吗？”
顾未然瞥了一眼对面。
“有试剂，能及时打，就还有救。”
人类转化的速度是很快，但只要在转化之前打上一针，不能说百分百抢救下这所有人，至少也能救下来百分之八十吧。
现在要担心是，邮轮上有这么多试剂吗？
顾未然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邮轮上确实已经陷入了库存不足的情况。
送来的试剂，邮轮上的骨干成员，最容易接触到白骨生物的基层优先打过一轮之后，试剂的数量就没剩下多少了。
他们倒是想过枪*杀这条鲸鱼，但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即便将这条鲸鱼杀了，那也是做无用功。
它已经感染了病毒，转化的进程甚至已经进行到了1/3，白骨化无可避免。
那还能做些什么？
怎么忽然之间就到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所有人都缄默了。
有人颤巍巍的举起手。
“大多数人都撑不到身躯1/3白骨化就会开始表露出功击的欲望，并且失去理智，开始无差别功击身边所有的活物，但你们看这条鲸鱼。”
看着邮轮上的监控设备传回来的影像，此人继续说道：“这条鲸鱼从始至终都只是因为自身白骨化感到痛苦而在海水中翻滚，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点的攻击欲望。”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它还没有丧失理智？”
会议室里面安静了下来。
那人额头冒出一点汗，但还是很坚持地将自己的话给说完了。
“我建议，拿出一部分试剂，打到它身上。”
背水一战！
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案。
邮轮没有被限制行动，他们可以直接离开这是非之地。
至于那些深陷在海水里面，正在被白骨生物围攻的人？
命大的自然能活下来，剩下的那些，不够幸运，他们也没办法。
这是个节省人力物力的方法，但谁都没有提出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做下这种事，所有现存的秩序，和尚存在人们心中的那一点善良，就会彻底消失。
有人举着卫星电话，站了起来，神色激动：“联系伤了正在执行任务的一艘护航舰！上面有试剂！他们愿意先来援助我们！最多十五分钟就能到！”
十五分钟，能撑过这十五分钟吗？
所有人都在心头打上了一个问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武装直升机将第一批救上来的人安置在不远处的护航舰上，然后调转方向，重新去捞人。
掉进海里面的军人挣扎着从海里面起来了，有些人被海浪推到了远处，看着身边开始哭泣的小孩，穿着军装的人沉默了两秒，将拿到手里的救生圈套在了小孩的身上。
状况混乱的时候，就是什么人都有，那边还在热火朝天的抢救生命和物资，这边顾未然就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家的游艇。
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是光明正大，带着一点嚣张的态度。
对面的那艘船其实也挺好的，但站在甲板上的那几人直接将这艘船的档次给拉了下来。
为首的男人在晃晃悠悠的海浪中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威胁十足的表情，指挥着自己的船靠近了顾家的游艇。
两条船贴的很近，顾未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男人挽起袖子，露出自己胳膊上的纹身，威胁似的将手里面的棍子敲在游艇的护栏上，对着顾未然大放厥词。
“小妹妹，识相点，把船让给哥哥，哥哥就不打你，否则”
男人笑了两声，声音粗噶刺耳，比噪音还噪音。
顾未然巍然不动，眼皮都没掀一下：“这话说的不错，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男人被拂了面子，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
“刷！”
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贴着脸颊擦了过去，钉在了身后的木板上。
男人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划下来，颤抖着手，摸了摸。
然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顾未然眼皮微微抬了抬，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别乱叫，不然下次削的可就不止是耳朵了。”
对面船上，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的几个小弟直接给跪了。
吓得。
一言不合就削人，谁受的住啊？！
这会正乱着呢，还来找事儿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平时怎么搜刮别人，压榨普通人呢。
削对方一只耳朵，这都是便宜人渣了。
一船几个人，倒是还有人想跑，但最后还都被抓了回来，捆成了粽子。
洛正嫌弃他们几个声音大，还找了几块抹布，堵住了对方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嘴巴。
几个人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面，哪还有十几分钟之前的嚣张气焰？
把这群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打包扔在一边，顾未然擦了擦手。
周围陆陆续续又有几条船只靠近。
但船上的人有老有少，一个个眼神就纯良的很，顾未然瞅了两眼，看见不远处纠集在一块的一伙人，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这是看她一家人都能打，找庇护来了？
对面的人眼神并不凶，可以说的上是平静，但遥遥对视了一眼，顾未然就知道，对方手上是有过人命的。
这会情况这么乱，对方要是没法保证自己的安全，指不定会动手把人推进海里面，让别人替自己去死。
同父母低声说了两句话，顾未然就走到一边，从背包里面翻出来一卷厚实的绳子。
将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男人直接栓在了船头。
鲜红的血从伤口处一点点滴落，场面很不好看，但震慑力很足够。
至少对方在看见这之后，停止了前进。
这就足够了。
海上救援的难度很大，因为海浪是无法人为控制的，颠簸起伏，没人知道下一秒大海会怎么样。
但在出动了尽可能多的人力，和不断的自救之后，大部分人还是被救上了护航舰。
有些人运气不错，在海水里面扑腾了一圈，没有受伤，除了喝了几口冷水，身体一切正常。
有些人则运气欠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有些已经能够看见骨头了。
受伤的人就比较崩溃了，虽然还没有开始转化，但望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这和被判了死刑简直没有什么区别。
有人开始放声大哭。
明明得救了，但似乎被命运一把推进了更深的深渊之内。
战士们手里拿着碘酒，给人上药的时候手还有点颤抖。
转到下个人的时候，这个年轻的战士愣住了。
他负责的是一对夫妻。
如何形容眼前的场景呢。
完全可以从两人身上的伤口推断出他们之前的经历，这两个人在过去肯定被很多白骨生物给袭击了。
他们俩的全身都遍布伤口，最严重的是在腿上，丈夫的两条腿都被啃的露出了腿骨，妻子的左小腿以下消失不见了。
他们俩却小心地抱着一个行李箱。
看见是战士靠近，才小心地将箱子递过来。
妻子软声细语地说道：“同志，麻烦你了，把我女儿带走吧，她是安全的。”
丈夫因为疼痛而皱着眉：“她没有受伤，请带走她吧。”
军人有点手足无措。
上级走了过来，听清楚情况之后，立刻接过了箱子。
看着孩子被人带走，夫妻俩脸上露出释怀的表情。
他们俩暴露出来的伤口实在是太大了，就算现在有足量的试剂，也很难将两人救回来。
男人抽搐了一下。
抱着他的妻子的手抖了一下，抬起美丽的眼睛：“抱歉，我想我们的时间快到了，能让我们离开吗？”
战士艰难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彼此搀扶着站起来，踉踉跄跄，但又十分坚定地走了出去。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蜿蜒出一条痕迹。
两人依偎在一块，妻子饱含留恋地看了船舱一眼，那是女儿现在的所在地。
她最后亲吻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有点遗憾，但至少离开的时候，我们还是人类。”
两声枪响之后，这对曾经的爱侣倒在了甲板上。
“把所有试剂都带出去！拆开来！只需要拖过20分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断地在抽屉里面翻找，试图找出更多的针筒和针头。
一整支试剂可以生成完整的防护效果，将一支试剂拆开，就只能短暂地获得抵抗病毒的能力，大打折扣，但这正是他们现在需要的。
橙色的试剂被不断抽出来，一支只装着一点试剂的针筒被装进小盒子里面，然后再被送到外面。
但针筒是有限的，试剂也是有限的。
分到最后，算来算去，还是差一截。
医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有好几个操作的时候不小心被扎出来的窟窿眼。
“不够”
要是再有三十瓶，不！二十瓶！肯定所有人都能分到一针！
谁打，谁不打？
谁能决定？
望着被抬进来的箱子，穿着皱巴巴的军装的男人擦了擦脸上冒出来的汗水。
他看着船舱里面，满满当当的受伤的人。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船上有药，能够治疗白骨病毒！”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无疑就是救命的神器！
“但有个坏消息，药不够。”
“我们已经数过，还差一些。”
活命的机会近在眼前，活命啊！能活着，谁想去死？！
人群略有些骚乱了起来。
那人拍了拍桌子：“大家听我说，我们有一艘满载着试剂的船，十分钟之后，就能够到达，大家都冷静！只需要十分钟！”
“每一个人受伤的程度都不一样，我们希望，有人能够\"
说到最后，她实在是有点说不下去了。
有人颤巍巍地举起手。
是个很年轻的人。
她脸颊上还有刚刚不知道从哪蹭到的血。
“我放弃我把打针的机会让给我妈妈。”
坐在女孩身边的母亲颤抖了，她猛地拽住女儿的手：“妈妈没事！你去打针！”
女儿没有被拽动，很坚持地举着手。
“你的伤比我严重，你去打！”
医生快步上前，将试剂打进了女人的胳膊里面。
女人抱着自己的女儿，泪如雨下。
人群之中陆陆续续有人举起手。
有父母为了孩子的，有哥哥姐姐为了弟弟妹妹的，有孩子为了长辈的，有夫妻，有朋友。
患难见真情。
哭声简直都要掀翻屋顶。
打到最后，留在房间里面的人数，和他们估计的差不多。
十五个人。
来得及吗？
大家都忍不住去看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表。
距离十分钟的期限，只剩下三分钟了。
忽然之间，毫无征兆。
一个人倒了下去。
医生快步上前，摸了下对方的额头，又看了一眼对方裸露在外面的伤口。
“情况不太好，发烧了，伤口不流血，开始渗水了。”
这时候流血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因为白骨病毒会让人的血液凝固起来，然后血肉一块变成一滩难以言喻的液体。
最后只剩下一点血肉，粘连在骨头上。
医生小心地取出自己的手术刀。
这会已经顾不上别的了，环境简陋就简陋吧！救人最重要！
他小心地将对方伤口附近化水的血肉去除掉，露出下面鲜红的肌理。
好在事情还没有到达最坏的结果，鲜红的血液从肌理深处流了出来。
“试剂快点儿来，还有得救。”
所有人的视线又看向那手表。
时间已经只剩下一分钟了。
船，还会来吗？
重生第105天
并没有那么平静的海面上, 聚到附近来的船只越来越多了。
顾未然只是看了看，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
她没想过做什么大好人，或者是大英雄, 去拯救这个世界，不过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情，她也不介意就是了。
反正都是随便就能做到的。
这些人想借着她来震慑对面, 只要不威胁到自家人的生命安全，顾未然自然可以无视对方。
两边僵持在这，彼此之间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倒也是一种诡异的和谐。
相比起对面一群举着砍刀, 明显不好惹的穷凶极恶之徒，顾未然更加关心不远处能够看见的那条大鲸鱼。
离得太远, 有点看不清。
从空间里面摸出望远镜，她坐下来，就这么看了起来。
大约几十秒之后，她就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 原因无他, 只是那条鲸鱼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好转的迹象，仍旧在海水里面翻滚着，试图缓解身上的疼痛感觉。
“那是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妹妹发出了疑惑的提问。
顾未然转过身, 看向那边。
视线之中出现了一艘船。
那船的样式很眼熟。
“护航舰？怎么单独一艘行驶在海上。”
顾书然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面，遮挡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微微眯起眼睛，试图将远方的场景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但那艘大船停了下来，在她接下来的几分钟的观察时间里面, 没有再前进一分一毫。
更奇怪了，怎么忽然停在那儿？
顾未然转过身来, 举起望远镜，看了两眼。
望远镜的倍数很高，能将远处的景象轻松放大，因此她轻而易举地将对面的场景给看清楚了。
海平面已经升高到淹没了全世界，自然不会是因为什么暗礁迫使这艘大船搁浅在这。
发生什么了？
望远镜内，只能看见一群同样穿着军装的战士们在甲板上慌乱地挥手。
是的，那边也能看见他们这些船。
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顾未然迟疑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看了一眼远处的邮轮。
现在的情况就这么微妙了起来，顾家的游艇和附近的船只糅合起来，变成了一道墙，将两边的人马给阻隔了开来。
顾未然不知道对面护航舰的人是路过还是如何，她捏着望远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书然考虑的倒是没有自家姐姐这么多，她从顾未然手里面接过了望远镜，兴致勃勃地观察起来。
“咦？”
“他们船上是在打信号旗子吗？一会红一会绿的。”
一瞬间，顾未然被这个信息给击中了，分明已经朝边上走了两步，她硬生生折返回去，伸出手，语速飞快地说道：“让我看一下。”
不算特别大的人影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顾未然看见对方正在以一种很有规律的节奏挥舞着手里面的旗帜。
危急！急需援助！
简短的信号被快速翻译出来，顾未然将望远镜塞进了了空间里面，和妹妹对视一眼，开始捣鼓控制面板。
大约一分钟后，一道清晰的声音响彻天际。
“西南6海里，需要支援。”
这条简短的信息播报了足足五遍。
戴着隔音耳塞，抱着音响站在三楼窗帘后面。
巨大的声响不断地从半开的窗户里面传出去，惹得不少人都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但这音响被架在半空中，传到众人耳朵里面的时候，简直有点四面八方响起来的感觉。
看着邮轮上的人出动，十几艘快艇朝着西南方向飞速驾驶过去，顾未然将麦克风塞进了空间里面。
还好音响真的还能用，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身涉险是不可能以身涉险的，还是叫官方去处理比较合适。
反正看穿着，大家都是自己人。
虽然声音做过一定处理，但瞒得过外人，瞒不过朝夕相处的家人，几分钟之后，顾未然就看见杀到作案现场的父母。
顾雪女士表情有点严肃:“然然，刚刚是不是你的声音？”
差点被当场抓包的顾未然表示汗颜。
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书然就扛着音响从楼上下来了。
得，不用说了，人赃并获。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音响，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又听见一阵船外机的轰隆声。
扭过头一看，海面上一排接一排的快艇冲了过去。
船头船尾都站着全副武装的战士，快艇中间则装着大箱子。
被这么一打岔，两个家长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
洛正走到窗户前面，静静看了一会，拧着眉毛：“这是什么情况？”
装载着伤员的护航舰上正一派繁忙的景象，全船上上下下就没有几个闲人。
那些从快艇上被拉下来的大木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拉到了这条护航舰上来。
穿着深色军装的战士们正忙着把这些箱子撬开。
森森的冷气从掀开的盖子里面冒出来，将战士们的手指染上一缕霜白。
被保温材料和防震材料层层包裹起来的橙色试剂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透明的玻璃试管里面。
这些尚未经过处理的试剂，被匆匆交到了医生们的手里。
按照培训时候接触到的规矩，他们应该先将这些还很冰凉的试剂放置到比室温只低几度的时候再使用，那时候试剂的效果会更好。
但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医生们毫不犹豫地用针筒将那些橙色的试剂打进了患者的体内。
冰凉的药液甫一进入身体，打针的人身体都跟着颤动了一下，太冷了，感觉药液每在体内推进一寸，那一寸的身体就跟着结冰了一样。
很怪异的感觉。
但所有人都很高兴。
不就是冷一点儿？跟命比起来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
前前后后其实经历的也不过就是十几分钟，但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出了一身大汗。
度秒如年也不过如此。
症状最严重的那个人，在打完试剂之后的半个小时内也出现了明显好转的迹象。
伤口处流出来的也是正常的鲜红色，看着那红色，在场的所有人都激动落泪了。
那些只打了一部分试剂的人也被拉着补了一针。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在护航舰上面待一周，彻底排除转化的可能之后，就能够各回各家了。
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在场的人都哭了。
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众人开始着手处理剩下的事宜。
另一个好消息也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面。
先前那条发狂的鲸鱼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先前肉眼可间的白骨化进程停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诡异的痛楚停止了，这条鲸鱼也不再翻滚，而是扬起还很正常的上半身，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外界保持了某种诡异的平静。
人们自然明白，鲸鱼也是白骨病毒的受害者，若非这种病毒，它不会在海面上打滚。
但它也是导致这一切惨案发生的凶手。
不少船只都因为它掀起来的巨浪而撞击到一块，变成了漂在海面上的碎片。
失去家人，失去朋友。
不仅是目睹，更是亲身体会，自己爱的人在不远处的海水之中，挣扎着求生，但最后逐渐死去。
无能为力。
甚至他们自己也差点死去。
最后它活了下来，他们却永远离开了。
悲恸到极致的哀嚎撕裂了这种平静，将周围的人们扯进情绪的漩涡之中。
这场突如起来的灾难就此结束了，但很显然，它的影响还没有完全结束。
之后的收尾工作还需要人们去忙活，大约需要忙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穿着军装，套着救生衣的战士们在海面上忙忙碌碌，时不时从海水里面打捞起一两片船只的碎片。
都是木头，晒晒干还能用来当烧火柴用。
穿着到处穿梭的深绿色军装，人们的安全感渐渐回拢，周围还算完好的船只渐渐散开。
顾未然将那几个试图打劫自家的家伙直接打包塞了过去，完全不考虑会不会给邮轮上的工作人员们增加多少工作量。
海面微微晃动着，那艘停在西南方向的护航舰，在一起欸混乱终止的时候，缓缓靠近了这里。
他们被迫停留在原地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没燃油了。
他们是临时改道过来的，如果按照着原先的方向行驶，虽然也会停在半路，但邮轮那边会派人来接应。
之前那会时间太紧迫，搞得两方都没能好好沟通，这才导致了差错。
还好最后还是赶上了。
向对方表达了谢意之后，Y省的最高领导人，也是这艘邮轮上的最高指挥长，大手一挥，直接把对方的油箱给装满了。
这还不算完，对方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塞了好几桶燃油给对方。
没办法，谁叫他们就这玩意比较多呢。
顾未然，顾未然挨了一顿骂。
或许也算不上骂，父母说的更多的还是让她自己小心，不要以身犯险。
若非事出突然，顾未然肯定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作为跟着姐姐一块犯事儿的顾书然自然也没逃掉，老老实实地站在墙边听完了来自父母的絮叨。
不过说实话，被发现的概率实在是不大。
且不说那会场面多混乱，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在周围环境上面。
周围那么多人，那么多船堆在一块，声音又是从半空中响起来的，周围也不少比他们这条邮轮还高端的船，想要锁定他们，那是难上加难。
邮轮那边倒是有心，想找这位提供了帮助的人出来，给的奖励还不错。
但这就太扎眼了。
奖励是挺丰厚的，但还没到能打动顾未然的地步。
冒着被人盯上的风险去领奖，完全没必要的事情。
顾家看不上奖励，但总有人能看得上，三天的时间，就有七八个人去冒领。
宋惜最近还没开始正式工作，只被派着接触了一点杂活，活干的不算多，但八卦听了不少。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还翻了个白眼：“这些人也真是的，邮轮上的人又不都是蠢蛋，一个两个都拿不出音响就算了，还有人说是自己嗓门大！”
“那距离，嗓子喊劈了都不一定能传过来呢。”
话锋一转，宋惜又用一种很敬佩的语气说道：“这人还真是个好人，要不是TA，那些人都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呢。”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顾未然喝茶的手一抖。
还好茶水没泼到自己身上，宋惜扭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擦了擦桌子上的水，顾未然将话题扯开：“你们俩工作安排怎样了？”
说起这个来，宋惜两人脸上的光彩就放出来了。
重生第106天
虽然场面还是有些不稳定, 海面之下肉眼可见那么多的白骨生物正在活动。
但石油的事情也是刻不容缓，下水作业已经是板上钉钉。
“上周已经采集了我们所有人的身体数据，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决定, 但这个月之内肯定是要下水了。”
宋惜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平静。
他们俩已经都打了试剂，不会被白骨生物转化, 但下水么，总还是有可能受伤的。
那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几个人为在一块说这个话题，能讨论的东西实在是不多，说了片刻, 就说到了另外一件事上面去。
陆工的事情。
后续的面试安排也逐渐对外宣布了，陆工本周就有面试的机会。
女人的脸颊上浮起一团红晕, 情绪因为兴奋而高涨。
事情的发展速度比顾未然推测的还要更快。
甚至还没到陆工面试的那天，宋惜他们就下水作业了。
具体的情况都保密了，顾未然只收到了两个人留给自己的信息，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那条在不久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船只, 被护航舰纳入保护的范围内。
包围圈缩小了一些, 因为有两艘护航舰开出去了。
接下来的就是无尽的等待。
周日的时候，陆工的面试通知也出来了。
虽然身体条件不是很好，但她还是凭借着过硬的书面知识和实操水平拿下了这份工作。
邮轮上甚至对她网开一面, 允许她携带剩下四个亲属一块儿上船去。
收到通知的时候，陆工当场就哭了出来。
顾未然拍拍她的肩膀：“一切都在好起来了。”
船上剩下的孤儿们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置。
“他们说, 计划开一家孤儿院，专门收留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
她擦了擦眼泪：“谢谢你，要不是你, 我都不知道能不呢个撑到现在，这些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活路。”
顾未然递给对方一张纸巾：“能有现在的结果, 离不开你自己的努力。”
过不久，陆工就卖掉了自己的那两艘船，带着不多的行李，带着自己的孩子和表弟表妹们到邮轮上的新家去了。
再次见面的时候，她看起来健康了不少，从前脸上时常不散的忧郁表情也不见了。
顾未然和她寒暄两句。
“最近状态不错。”
陆工笑了笑，转头说起自己的事情来。
宿舍不大，一家五口人住着是有点挤，但住着很安心。
“剩下的孩子们安置的也很妥当，我去看过了，环境虽然算不上多好，但是吃穿是没问题的。”
有的吃有的穿，还有个安稳的地方能睡觉，已经是很不错的情况了。
虽说要帮着邮轮上做事情，但这一切反而对这些孩子是有好处的。
没有家长能庇护和引导他们，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对这些未成年，甚至于幼儿来说，难度不亚于登天。
这情况，放在顾未然上辈子，那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
上辈子那会，小孩子想要活下来，那得运气够好，命够硬才行。
不然分分钟死掉。
大家都忙着求生呢，他们自己的家长都不一定会管这些小孩，指望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去拉拔一把，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顾未然真心实意地说道：“挺好的。”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辈子的情况都已经比上辈子强上太多了。
短暂地聊了几句，陆工就要起身离开了。
她的两个表弟年纪上来说都还是未成年，但其实已经可以外出干活了，她最近正张罗着帮忙找点轻省的活计。
小表妹才那么点大，远没到能工作的年纪，但孩子很懂事，白天陆工出去上班的时候，她就和两个哥哥轮流照看最小的那个孩子。
一家人都有着自己要努力的事情呢。
时间仿佛又倒回了某一个节点。
解决掉了白骨生物的事情，邮轮上终于抽出手来，狠狠整治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之前那几个想浑水摸鱼的人都被抓了出来。
顾未然抓了送过去的那几个更是喜提银手镯一副，船只和赃款能找到苦主的就全部退回，找不到的全部充公。
经年累月下来的财富直接化为乌有不说，现在每天还得干苦力。
邮轮和护航舰上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吃喝拉撒，日常清洁处理是个大问题。
这群人就全部干这些事情。
当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活多，还恶心。
但大家对这种安排都非常满意，肉眼可见的，这种生活还得持续好多年。
让顾未然比较在意的是，之前和她遥遥对视的那些人并不在抓捕名单上面。
这群人现在仍旧逍遥法外。
附近是没有再见过这些人，大概是为了避免被抓的命运全都逃跑。
指不定在什么地方潜伏着伺机报复呢。
跟定时炸弹一样。
却又不知道该从何提防。
接下来的日子就中规中矩多了，邮轮打开了声呐驱逐装之，不知道究竟对现在变异的海洋生物和那些白骨生物有多少用。
反正周围的白骨鱼类并没有少多少。
顾未然的日子过的很平淡，每天就是抓抓白骨生物，然后将他们烧成灰烬。
海面上来往的船只变多了。
大部分都是执行任务的，船上装着蔬菜或者别的什么物资。
来来往往，互通有无。
送完了这一站，还有下一个站点需要接着去送。
时间来到五月一号。
远行了半个月的两艘护航舰回来了。
旗杆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甲板上站着的军人们表情虽然很庄严，但还是能够从他们的眼角眉梢找到一点乐观的信号。
看样子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
他们身后还摇摇晃晃地跟随着顾未然之前见过的那艘船。
那位不知道有什么能力，甚至能够帮助到邮轮的人士。
天空下起小雨，顾未然撑着伞站在雨幕之中，和周围的很多人一样，静静看着这一切。
物资很多，很难掩人耳目，但邮轮上似乎也没想着要掩人耳目，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开始搬东西。
装载在邮轮甲板上起重机将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圆桶弄到了邮轮的甲板上，然后再由工人将这些桶搬进室内。
到这儿为止，宋惜他们的任务算是结束了，接下来是陆工他们的工作。
起重机工作了也就十几分钟，搬了一部分上甲板。
这就是做个样子，给人们打一剂强心针，日子过得太苦，总归还是要有点希望看着才好的。
出于安全考量，更多的石油还是通过管道输送到了邮轮上。
宋惜是第二天来找顾未然的。
十几天没见，宋惜的变化可以说是很大。
长时间的水下作业，让她的体重下降了不少，但好在脸色看着还算健康，手上的劲儿也大了不少。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没有像从前那样絮絮叨叨说自己最近干了些什么，反而有点闭口不谈的样子。
瞅这模样，顾未然就明白了。
她给宋惜倒了一杯红茶：“签保密协议了？”
宋惜忙不迭地点头。
事关重大，不签保密协议或许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几个人也不着急说话，看着茶杯里升起来的烟雾，慢悠悠喝了两口。
宋惜放下茶杯，咂咂嘴：“在外面漂了十几天，嘴里都快没味了。”
放下茶杯，她才开始说话。
“这些石油是可以对外销售的，我们这些员工有福利，由内部员工价。”
“但是有限额，每个人每个月只有那么点额度。”
宋惜反正是打定主意，自己和男朋友的额度绝对是都要留给顾未然的，至于剩下怎么买，就得商量着来了。
两个人的那点额度，顾未然都不放在心上。
随便买买的事情。
纤细的手指把玩了一会面前的茶杯，房间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空气里面只有顾书然陪狗子们玩耍的声音。
顾未然放下了茶杯，细腻的杯盏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你们能不能说服你们同事，让他们把份额一块儿卖给我？”
此话一出，宋惜和男朋友两个人面面相觑了。
这能行吗？
顾未然又补了一句：“价格好商量。”
金钱攻势，走到哪儿都能用。
这年头，谁会嫌自己身上信用点多？
都说到这了，总得去问一问。
简短的聊了几句之后，宋惜他们就回邮轮上去了。
他俩其实是不着急的，水下作业难度很大，对工人的身体和精神伤害都不算小。
虽然有人能够帮忙规避掉水压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深入倒海面下几百米，到达原来采油井口的位置，操纵那些机器。
周围没有任何自然光源，上面的阳光也穿透不到如此深的海底。
除却放水灯带来的一点惨白的灯光，所有人都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起来，死一般的寂静。
若非还有几个互相搭配的搭档在一块儿工作，这样的环境早晚要把人逼疯了。
饶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在上岸之后，对这些事情心有余悸。
宋惜他们上来之后，就得到了为期十二天的假期。
虽然是放假，但其实也还是需要工作的，工作内容简单，也算是给他们散散心。
下次轮到宋惜起码还要十二天的时间，她其实不是很着急，但下一班的人马上就要出发去工作了，她急着找人家。
自从应聘上之后，宋惜和自家男友就很注意人际交往，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沉闷的性格，几番操作下来，很快就和周围的同事们打成一片。
这会跑动着跑动着，竟然也拉来了不少份额。
累计着加起来，竟然也十分可观了。
重生第107天
在新一批同事要出发的前夕, 宋惜终于凑了不少份额出来。
石油这东西很抢手，不愁卖不出去，但卖出去多少价格, 卖给谁，有没有风险，确实一件很有门道的事情了。
有宋惜在中间牵线搭桥, 也算是上了一层保险，更何况他给的价格也很公道，没让自己吃亏，不少人也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那些要价过高, 或者有不合理要求的，宋惜一早就给拒绝了。
她身上没有多少钱, 但还是给顾未然付掉了一部分。
“这是预先拿过来的一部分，剩下的还在路上，你看看，价格合适吗？”
顾问日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单子, 从上到下扫视了两眼：“可以, 有多少我都收。”
她这两天跟别人换了不少信用点和物资，足够兑换这些东西了。
石油当然不是刚弄上来就能用的，装在桶里面的这些还只是预先品, 更多的要之后才能拿到。
为了这些燃料，顾未然又在Y省邮轮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
看着船只和直升机来来往往, 一向冷冷清清的海面上竟然也有了几分热闹的景象。
人们像是被大火烧灼过后的野草，在火光熄灭，迎来一场大雨之后, 重新冒出来。
顽强的生命力。
充足的原材料让整个实验室的所有机器都没有停下来过。
忙过那一段时间，各个地方的压力都缓解了下来之后, 实验室的节奏又变得稍微和缓了一些。
至少大家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浅了一点点。
总算是逃离了那种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的时光了。
但实验室里面的机器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
徐博士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本来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整天埋在实验室里面工作，花白的头发已经近乎全白了。
有人劝他休息休息，他却固执的像一头拉不回来的老黄牛，每天都专注地做自己的实验。
最后还是学生看不下去，时不时就过来帮他分担一点简单的活计。
变成白骨的鱼类在透明的水缸之中游动着。
这是一个很大的水缸，中间用一块板子分隔开，一边是一条白骨森森的鱼。
另一边是一条很正常的鱼类。
一只苍老的手将那分隔板抽掉了。
白骨生物本来就因为在同一环境之中捕捉到可狩猎目标的存在，一直都处于蠢蠢欲动的状态，这会挡在身前的东西消失，楞了不到十秒，就朝着对面冲了过去。
玻璃隔板在它追上另外一条鱼之前落了下来，又将两者分开了。
站在水缸前面的徐博士叹了一口气，带着淡淡的无奈：“第68次实验失败。”
这是一项试验了很久，但依旧没有进展的实验。
既是助手，又是学生的助手在一边记录实验的全过程，并且郑重地在记事本上写下失败的次数。
徐博士将手里面里留存下来的试剂看了又看。
“到底是哪个材料的份额不对”
在一项有一定成果的研究上继续实验，碰见这么多失败，毫无进展之后，这位在实验室叱咤了几十年的老人也难免露出了懊丧的表情。
他带着那管剩的不多的试剂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开始查阅资料。
学生轻轻将记事本放在桌子上，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劝对方去休息。
对方抬起头，用那双苍老但难掩智慧的眼睛瞥了她一眼。
“你先去休息吧，我会注意的。”
送走了同样疲惫的学生，他继续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面调控数据。
走，其实也走的不远。
他们所有人目前仍旧是被管控起来的状态，谁都没法离开实验室，因此她只是去边上的一个临时隔开的房间里面睡觉了而已。
失败，失败，失败。
反反复复的失败。
老人坐到了椅子里面，沉思着，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步骤出现了问题。
或许是真的太久没有休息了，他坐在椅子里面，竟然渐渐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周围的同事和助手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自己的工作，房间里面不断响起机器的运行声音。
长时间保持一个睡姿，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僵硬，手和脚都有点发麻，他不免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
见他醒了，助手走了过来。
“老师，这瓶试剂也是今天实验用的吗？”
看着对方手里面的那瓶试剂，回忆渐渐重新回到昨天晚上。
那是他临时随手搭配的，虽然材料用的还是那些，但其中各种材料的比例都没有设计好。
“嗯。”
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嘴巴就先一步做了决定。
等到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决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挽救了。
助手已经将试剂倒进了水里面。
“先别！”
迟来的呼唤打断了对方的思绪，在这短暂的打岔的时间内，那条凶恶的白骨鱼已经顶着从天而降的试剂，凶狠地朝着对面扑了上去。
狠狠撕咬！
实验室里在工作的人悄悄抬起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水缸里面一片混乱。
助手慌乱地将两条鱼分开，但于事无补，那条还活着的鱼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伤口。
徐博士叹了一口气。
“没事，叫警卫再换两条鱼进来就是了。”
警卫这会正在换班，等会人换完了马上就会带新的实验对照组进来替换的。
一场小小的风波，不足以拦住他们继续工作。
小小的事故被收拾好之后，所有人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去，徐博士当然也不例外。
坦然接受了这场意外，在座位上缓了一会，重新起身，开始调配新的试剂。
忙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穿着防护服的警卫进来了。
对方是来带走旧缸的。
助手很快带着他们走过去。
“就是这个。”
走到水缸前面，助手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徐博士没去注意。
但下一秒，自己助手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老师你过来看一下吧”
助手的声音带着一点不可置信和激动，声线十分颤抖。
重生第108天
橙色的试剂在机器里面晃来晃去, 徐博士听见急促的呼唤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了过去。
紧接着, 他就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学生会是那种态度了。
宽大的水缸之内，两条截然不同的鱼类正和平共处。
那条被白骨鱼咬了一口的正常鱼类在这段时间内竟然没有转化。
只是鱼尾处的伤口显得有点狰狞，但除此以外, 它显得一切正常。
正常到仿佛没有被咬一样。
徐博士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站在后面的警卫却听不懂师生二人在打什么哑谜，浑厚的声音从白色的防护服后面传出来。
“博士，你们这个水缸还要不要搬走了？”
徐博士猛地回过神来，摆摆手：“不要搬走！不要搬走！”
警卫看了一眼放在后面的另一个水缸：“那这个？”
“这个放在边上吧, 正好再做一次实验来对照！”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老人显得十分高兴, 他说了这两句话之后立刻扭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着实验笔记，寻找昨天配试剂时的比例。
幸好实验室要求每次做实验的时候保留实验材料的比例, 这随手而为出现的奇迹才得以继续留存下来。
本来在椅子上睡了一晚上, 身体的各个关节都有些僵硬，此刻大喜过望，直接将各种症状给盖了下去。
徐博士十分投入地开始继续第二次对照试验。
新研制出来的试剂被倒进清澈的水里面, 渐渐散开，等待了大约五分钟, 试剂的药效发挥的差不多的时候，在摄像头的注视下，助手拿开了中间的隔板。
那条新来的白骨鱼依旧十分生猛, 隔板一被扯开，立刻冲上去撕咬对方。
等到它咬到了对面的鱼类之后, 又再次将他们分开。
水里面多了一些鱼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和鳞片。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着，那条被咬伤的鱼显露出一些受伤后的不济来，但依旧没有任何白骨化的征兆。
截止到十二个小时，两个样本组存活状况依旧良好。
围观了一切的实验员们忍不住抱住了身边的人，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
这些笑声发自内心，如此热烈，让站在一边，头发花白的徐博士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实验突破了一个新的进程，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他们更忙了。
才刚体验了不久的正常生活重新变成了整天泡在机器前面，不是在盯数据，就是在盯数据的路上。
不断的调试，实验
从偶然的成功到稳定的成功，还有一段路要走，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海面上，拉着满满一船泥土过来的护航舰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很显然的那一个。
鸣笛示意过后，这艘护航舰开始慢慢减速，停在了离邮轮不远的地方。
有A市的护航舰朝着对方开了过去。
因为有徐博士和他研发出来的白骨病毒试剂坐镇在这里，A市这儿忽然就变得重要了起来。
大把的资源倾斜，要燃油有燃油，要人有人，要物资有物资。
Y省开挖出来的石油，早在还没有开发的时候及已经被上面指定了，头一份送到京城，第二份就是送到A市来。
然后是安保力量。
原先那些护航舰其实也已经很多了，但那是之前他们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徐博士。
试剂的事情一出来，加上各个前往京城开会的成员都回来了，给自家上级/同事分享情报和计划。
这两件事情叠在一块，瞬间就引爆了整个上层圈。
往回退一年半，那时候还没这些糟心的事情，整个社会都是按部就班地转着，但就算是那时候，水下作业也依旧是有危险的。
你不知道在水下，那些设备究竟会不会出现故障，或者你会不会在幽暗的水下遇见什么攻击力很强的生物。
当秩序崩坏，安全感离开人们的身边，整个世界变成一片汪洋，海洋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力的时候。
危险的程度就翻倍了。
更不用说还有白骨生物。
被鲨鱼咬一口，运气好，顶多就是受伤，运气差的，断胳膊断腿。
再差点，那就是小命不保。
但总归还是有希望在的。
但被白骨生物轻轻刮擦一下。
那这个人几乎就被死神给预定了。
到处都是危机，还想让人下水作业，实在是难上加难，大家都想活啊，但凡还能囫囵过下去的，谁会自愿参加这种任务？
因此白骨试剂的事情一被知晓，几乎所有人都要求要给A市那面增派安保的人手。
直接弄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方不方便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保护安全这件事情而已。
隔壁甚至还调了两架武装直升飞机停在A市邮轮上，为的就是出现危险的时候给他们重要领导和徐博士这些核心人员逃离用的。
徐博士太重要了，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全人类的损失啊！
试剂从A市发散到全国各地。
可以说，方舟计划能够顺利推近，离不开白骨试剂的帮助，因此有什么好的，大家都往A市塞。
A市自己有种子有技术，就是没多少土。
这会运来一大船，属实是给解决问题了。
确认了安全之后，土壤被一批批送进了邮轮。
顾未然还留在Y省。
离开了手机电脑这些现代工具，信息的传播速度和广度都下降了。
想知道点事情，还得费劲巴拉的到处打听，好在看中的几个人都顺利混进了Y省的邮轮上，工作内容还算机密，有时候见面，能顺带着跟顾未然说点还算新鲜的消息。
陆工不像是宋惜他们，需要出外勤，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待在工作室里面。
她是个熟练工，又因为船上的人手不多，格外难走开。
宋惜已经去了第二次海下，这会正在度自己的第二个假期。
顾未然刚给对方倒了她最爱的红茶。
宋惜捧起自己的茶杯，深深嗅了一口香气，才开口：“你是不知道，就是出去了一段时间，船上发生了好多新的事情！”
顾未然竖起耳朵：“什么事情？”
重生第109天
宋惜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茶水, 开始说事情。
“从A市那边运过来了一批新的试剂，我原本以为是给船上剩下那些还没打试剂的人的。”
“结果不是，我听见我们领导说, 让我同事他们带下去。”
喊下一批次的员工带着试剂到水下，这是要做什么？
宋惜其实也挺想知道的，但她权限也不够, 能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纠结这些没有头绪的事情既耗费精力，也找不到结果，顾未然干脆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
第一批加工好的石油毫无疑问是要优先供给各大避难所，她这种小鱼小虾混不上多少。
眼瞅着第二批成品快出来了, 都放出风声来，指明了开放给公众。
顾未然就把重点全挪到这上来了。
Y省最近的外来船只又多了不少, 想必全是奔着这来的。
瞅着乌压压的人头，顾未然不由得庆幸自己在这之前已经订下了一大部分的石油份额。
否则就这么和别人一块儿抢名额，她们一家人还真不一定能挤的过人家。
等到名额开放的那一天，顾家人特意赶早, 却发现人已经很多了。
邮轮是上不去的, 活动举行的地点在护航舰上。
“现在是早上六点没错吧？”
顾书然略带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看见指针确实指向准确的时间，她的眉毛不仅没有松开, 反而拧的更紧了。
活动要早上八点才开始，护航舰上甚至还没有开放进入通道, 但周围已经挤满了船。
顾书然看着那乌泱泱的人群，一时之间都开始怀疑自家能不能挤得进去了。
朝周围张望了一下，好家伙, 还有不少船只正朝着这边挤过来。
光是看着，就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正当顾未然考虑到底要不要冒着游艇被别人家船撞的风险参加这次活动的时候, 官方开始出手干预了。
七点，顾未然手里面被塞了一张带着盖章的硬卡纸，上面用黑色的水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数字。
65。
还行，至少在晚上之前能排到自己，顾未然默默想了一会，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家，洛正拿了锅子锅铲，走到简易厨房那里开始做饭。
排队的时间是很漫长的，尤其是一条船上的人拿一个号码的时候。
尤其是还有些人喜欢走捷径。
看着一条小破木船里走出来十几个人，顾未然感觉自己的表情都快麻木了。
这唤醒了顾未然久远的记忆。
代排队这种服务，果然还是走到哪火爆到哪。
虽然状况百出，但顾未然他们还是在下午六点之前登上了护航舰。
叫到号码的船只人员上了护航舰之后，他们的船会由官方接管，直到他们返回。
被官方接管的安全性当然无须质疑，就算携带了诸多石油让人眼红，被打劫也多半是之后的事情了…
甲板上有战士在搬东西，边上站着手持武器的战士。
顾未然收回自己看向货物的视线，就发现有个战士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手都按到身侧的武器上了。
顾未然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再多看一会，或者是出现什么不合时宜的异动，对方就会冲过来把自己按在甲板上了。
为了防止自己被按在甲板上，顾未然默默垂下头，跟着家人的脚步走。
走到房间里面去，出示号码牌，排队，交钱，从另一个通道出去，等待物资。
整个过程用了没多长时间，六点四十的时候，一家人就回到了游艇上。
带了四个罐子。
燃油的规格都是一样的，重量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顾未然将罐子收到空间里面。
一张贴在罐子上的白纸掉了下来，顾未然捡起来，发现上面写了写注意事项。
油罐子储存方法和起火之后的逃跑指南。
泡沫灭火器空间里面倒还有好些，都是全新的，满满当当。
放在空间里面的石油状态稳定程度毋庸置疑，这几个灭火器能不能派上用场都还是个未知的事情呢。
顾未然将纸条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里面。
两个小时后，看着海上熊熊燃起，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的火光。
吃着晚饭的顾未然：“我现在收回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来得及吗？”
一脸懵的妹妹抬起头：“什么话？”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起火的地点离得不算远，顾未然走到外面甲板上，眺望。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心有两条船，此刻都被灼烧着，显然自身都燃了起来。
周围也有不少人探出头来观察这边的情况。
一条人影从冲天的火光里面冲了出来，然后跳进了海里。
顾雪顾女士也走了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震惊到无以复加：“这还能活下来吗？都快成火人了。”
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人不得而知，但石油从船上倾斜到海里这件事情是肯定的。
因为那人跳下来的地方也跟着烧了起来。
眼瞅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官方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一条护航舰很快就开了过去。
和火源保持了一点距离，先进行第一次喷洒。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顾未然在甲板上待了一会，感觉自己的脸颊上都热了起来。
比较靠近着火点的船只都在第一时间撤离了。
泡沫灭火剂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火势小了下来。
但船上的库存不够，喷洒到一半的时候，改成了水雾。
灭火的效果自然也是有的，但不大。
这两艘船是肯定保不住了。
顾未然的视线在那块区域里面来回扫了好几遍，终于在某一刻看见了那个浮出水面的人影。
求生的意志很顽强，至少还主动勾住了从船上扔下来的救生圈。
人被救上护航舰，这事情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大家都缩了回去。
看着一脸严肃宋惜，顾未然有种莫名的预感，对方肯定会说这件事。
果不其然，坐下来之后，宋惜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昨天石油起火那件事，我们那已经查清起火的原因了。”
顾未然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事情的经过实在是很简单的，仅仅就是因为那些石油。
看着被领走的石油，有人动了一点歪心思，想要去抢过来，自己占有，但谁知道上了对方的船，偷东西的行为被发现了，然后两方人就打了起来。
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推翻了抢来的石油罐子，屋内还燃着火呢，加上石油本身就是极好的助燃物，火焰一路吞噬掉了所有石油喷洒过的地方，两艘船瞬间就被点燃了。
那个自己跳进火海里面的人是唯一的幸存者。
船上还有几个他的家人，因为火焰点燃了剩下装着石油的桶，直接或间接地丧生在大火之中了。
那个试图抢劫的人也当场死亡了。
“也只是暂时活下来了而已，烧伤很严重，我听医生说全身80%的皮肤都烧坏了，两条腿烧的最严重，全都坏死了，截肢手术好像就安排在这两天了。”
截肢显然并不能解决对方当前所面临的所有麻烦事。
大面积烧伤，光是感染就能够轻松将他从这个世间给带走了。
就算截肢手术成功，后续还有皮肤溃烂，换皮，并发症等一切事情在等着对方。
活着也只不过是品尝这种细密而漫长的痛苦。
房间里面安静了一会。
话题有点沉重，看着对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顾未然主动将这个话题给岔开了。
“邮轮上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宋惜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来，仔细思考了一下，倒还真的想出来一点事情。
“我看我们领导这两天都挺开心的，还跟我们说什么要是试剂的药效顺利发挥的话，以后海下作业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试剂？
顾未然十分确定自己上辈子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她对试剂没有任何印象，完全没法用上辈子的记忆来安排下一步的动作。
她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判断来推测事情。
“或许是针对白骨病毒的试剂？要真的是这个的话，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会有消息了，我看你们领导也没有要瞒着你们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那起码这不会是一件坏事儿，甚至还是真真切切对宋惜，乃至于所有人类都好的事情。
房间里面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敞开的窗户外面却传来一声尖叫。
青天白日的，忽然来这么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船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
在驾驶室里面坐着的顾书然坐不住了，探头探脑地张望起来。
顾未然推开椅子，快步走到窗户边查看情况。
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仍在继续，她语速很快，还带着一点哭腔，让人很难分辨出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好在对面的场景都能看清楚。
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面抓着一个小孩，另一只手里面抓着一把刀，似乎正在威胁站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女人都快吓得跪在地上了，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仍旧苦苦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去。
她的声音伴着哭腔：“求你了，把孩子放下来，她还小呢，她是无辜的呀！”
男人侧对着游艇这边，站在窗户后面的顾未然三人没法看清他的样貌，只能听见随风而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对方似乎有意将自己说话的声音给放低了，没法听真切，但想来应该是在用孩子的性命威胁女人。
宋惜平生最恨这种人，简直要把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着骂了男人好几句。
顾未然遮了遮太阳光，看得更清楚了一些，她看见女人畏缩了一下，很快退回船舱里面，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圆圆的罐子。
瞧见那罐子模糊的形状，顾未然心里就开始打鼓：“是石油。”
妹妹皱起眉：“又是一起打劫案？”
宋惜调整了好几次自己的呼吸，才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希望这家伙等会就被抓走。”
那声音更像是她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的，带着浓厚的迫切。
外面紧张的局势仍在继续。
这儿的船只数量挺多的，彼此之间挨得也近，想来就是这样，才让男人占了空隙，跳到了船上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生到现在，附近的船只都保持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沉默。
像是某种秘而不宣的回避。
邮轮治下肯定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男人之后肯定会被抓捕。
所以就先小心点躲着吧，免得引火烧身。
石油都给出去了，孩子肯定也会安全了。
别人是这么想的，女人也是这么期盼的，她看着对方将自家前不久才换来的石油拿走，心中一阵阵的绞痛，但她又不可能割舍下自己的孩子。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向男人做出乞求的姿态：“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把孩子还给我吧，我保证，我保证绝对不会在外面乱说话的！”
男人没搭理这个可怜的女人，只是颠了颠手里石油罐子的重量，然后很不满意地皱起自己的眉头。
“分量不对。”
女人更卑微了，她跪在船板上，看着自己的女儿。
男人拎着孩子的衣领，衣领的下端卡在孩子的脖子上，呼吸不通畅，直把孩子脸色憋的青紫。
看着偶尔才动弹一下的女儿，女人心都快碎了，她止不住地哭：“我们就用掉了一点点，求您了”
哭声缭绕在耳边，男人很不耐烦，但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
“给你就给你。”
“接好了。”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男人脚步往后倒，在女人惊恐绝望的视线中，拿出一把短刀，狠狠的划开孩子的手臂，然后将对方丢进了海里面。
女人疯了一般冲过去，但还是没能接到孩子的半片衣角。
“扑通。”一声，孩子已经掉进了水里面。
男人跳上了自己的船。
宋惜看到这儿，眼睛都瞪圆了，纂紧了自己的拳头，怒骂一声：“畜生东西！”
然后就要冲出去，顾未然反手拽住了对方：“你冷静点！这家伙有接应，敢这么明目张胆，肯定是有后手，你赤手空拳的，过去了也只是徒增伤亡！”
这话说的难听，但在理，宋惜发热的脑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顾未然看了一眼还没发动的船只，松开了拽着宋惜的手，扭过头对两人吩咐一句：“留在这别动，等会会有人来善后的。”
然后自己迈开长腿，奔向楼梯。
三步并两步，顾未然快速爬上三楼，拉开窗户，然后版蹲下来，从空间里面取出了一把狙击。
对面开的船很普通，就只有一个小棚子，但顾家的游艇有三层，天然的高度差，只要别超出射程范围，想要狙击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对这些枪械很熟练，飞快装上消音设备，开始瞄准。
准星之内出现一艘船。
胳膊下夹着石油的男人正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顾未然的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但她没有动作，就这么冷冷地观察着。
船启动了。
一米，两米，三米
男人就抱着那石油罐子，坐在门口，很嚣张，连门都不关。
他们最终冲出了船堆。
到达了空旷的海面上。
在放大了多倍的准镜里，顾未然看见他们猖狂的笑容。
她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重生第110天
子弹从枪管里面射出来, 高速旋转，直冲目标而去。
空气里面响起消音特有的声音，但这短暂的, □□的声音，直接被外面响起的海浪声和哭喊声给掩盖了过去。
子弹带着破空的力道，直接破开了对方怀抱之中那个铁罐。
下一秒, 盛大的火光直接冲天而起。
望着从海面上铺开的火焰，周围抱着围观心态的人们看见之后都有点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顾未然从瞄准镜里面看见了那场景。
这么大的火，不是一桶石油能够做到的，对方那条看似不起眼的小船上, 指不定藏着十桶，或者更多的石油。
做事儿还这么嚣张, 不知道他们手底下的受害者有多少呢。
十几桶石油当场爆炸造成的威力，想必这群人渣直接被烧成灰了。
顾未然做完了这件事之后就将狙击给收了起来，重新放进空间里面，拉好窗户, 转身下楼。
装上了□□之后, 其实发射的声音很小，更多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面，但离得近, 还是能够听见这声音。
但没有注意到动静的人落里面显然不包括顾书然和宋惜。
听见那微微的响动，宋惜脸上浮现出一点诧异的神色：“什么声音？”
宋惜没有接触过枪械, 只是觉得这声音略有些怪异，但顾书然则不一样，她在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 就反应过来自家姐姐在上面干什么了。
她伸出手，拽了一下宋惜的袖子, 将她的注意力拽了过来。
她面上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快看那！那小孩被救起来了！”
船上的母亲无心顾念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眼睛里面只有自己的孩子。
男人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小女孩就往下坠，直直地掉进了海水里面。
她被衣领子卡着喉咙的时间太长了，甚至到达了窒息的程度，浑身无力，掉进海水里面一点力气都没有，没有挣扎，就这么直挺挺地往下沉。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将湛蓝的海水都染成了粉红色。
女人尖叫着冲到船头，伸出手去捞自己的女儿。
她近乎是趴在船只上，在十几秒，或者是更短的时间内，抓住了孩子的衣袖。
这是幸运的，但也是不幸的。
血腥味将周围大片的白骨生物都给吸引了过来。
光是在自己的手下，她就看见了好几条。
她不由毛骨悚然了起来，这股害怕的感觉促使着她使出一股劲儿，将自己的女儿从水下给提了起来，即使在这之前她已经被吓得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但很快的，她就被更大的绝望给笼罩了起来。
她看着女儿小腿上被咬出来的伤口，眼神直愣愣的。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探孩子的呼吸。
还活着，但或许很快就会死去了。
她将自己的孩子紧紧搂住，止不住的哭泣起来。
那简直就不能称之为哭泣，简直就是哀嚎。
顾未然眼看一切尘埃落定，气定神闲地收起了枪，往楼下走。
看见自家姐姐出现在房间里面，顾书然整个人都要麻了。
对方刚才说的“善后”她还有点想不明白，现在看着远处熊熊燃起的火焰，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顾未然走出舱室，双手压在栏杆上面，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似乎在讨论的是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火挺大的。”
回忆刚才响起的，细微的□□声音，顾书然只想擦自己脑门上的汗珠。
姐姐不愧是姐姐，明明事情都是自己干的，现在却还能保持一副我啥都不知道的表情。
顾书然也就是心里面吐槽两句，嘴上那是一点而都不露馅，略带着点唏嘘道：“可能这就是现世报吧，坏事做尽，现在自己被炸的尸骨无存呐。”
本来只是随意张口胡诌而已，但姐妹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宋惜竟然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了两个人说的话：“你们说的很有道理。”
姐妹两个人：
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分辨对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这场爆炸显然足够轰动，足够引人注目，因此直接跳过了通知的环节，邮轮那边就来人了。
靠的近的小船也自动向边上去，一副不想被波及到的样子。
爆炸和火焰来势汹汹，直接将船上几个人无差别地吞噬掉了，连一声惨叫都没留下，这些人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泡沫喷剂再一次登场，但这次的火势实在是太大了一些，毕竟是好几桶，或许是几十桶石油一起爆炸造成的。
自然不是能够轻而易举扑灭的。
护航舰一看这情况，干脆就将边上的船只带的更远一些，让他们离开这一片火焰覆盖的区域。
火势这么大，没人能够活下来，喷泡沫灭火剂那纯碎就是在浪费有限的资源。
还是在边上喷点水控制一下范围就好了。
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护航舰上的战士们都有点不想干活了，这种人渣，死了也是活该。
反正等一段时间，等到船只自己被烧穿，很快就会沉进海里面的。
女人依旧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
穿着长靴的战士跨到小船上，小心翼翼地上前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女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低着头，跪坐在自家的船板上。
女孩的手臂就那么垂下来，狰狞的伤口离开海水之后略微凝结了一些，刺目的鲜红色流遍她纤细的手臂。
女人嚎叫了好几声，已经是精疲力竭，战士蹲到她面前，一边看着她的状态，一边试图将她的手腕掰开：“女士，让我们查看一下孩子的状况，说不定还有救。”
女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战士轻轻掰了一下她的手，这次很轻松地就将她的手腕给掰开了。
战士轻轻将孩子翻过来，让自己身边的医生去看小腿上的伤口。
年纪小，伤口又很大，更糟糕的是事出突然，他们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上白骨试剂，几个人都紧皱着眉头，生怕情况棘手。
但孩子翻过来之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脸色反而好转了不少，甚至喉咙里面还溢出了点细微的声音。
“妈妈”
声音很细微，还带着呛水后的沙哑，低微的简直没法听见。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面色灰败的女人在听到这一声呼唤之后，整个人震了一下，眼睛里面放射出光彩来。
“还活着！还活着！”
她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帮助孩子顺气。
“都散开！”
带着一点铁锈味的空气不断地钻进肺部，小女孩面色逐渐好转，伸出细软的小手，抓住了母亲的手掌。
她睁开眼，满是害怕的靠在自己母亲的怀抱里面。
“妈妈，好痛。”
女人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已是泪流满面。
看着伤口处流出正常的鲜血，医生也很震惊，喃喃：“天啊。”
小女孩和她母亲被迅速转移到了邮轮上。
检查，接种，观察。
第二天将顾未然从睡梦中弄醒的，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成功了啊！试剂真的有效！人类有救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彼此紧紧抱着对方，在观察室里面又哭又笑。
A市拿来的药剂是有效的！倒进海水之中，这些流动的水将试剂带到了每一个能去的地方。
无法完全治愈白骨病毒，但这种病毒，已经不再能够困住人们了！
海上的大火已经熄灭，人心中的火焰，却熊熊燃烧。
周围尽是欢笑和尖叫，顾未然站在甲板上，看着一张张笑脸，竟然也没觉得多吵闹。
顾雪和洛正脸上也是笑模样。
“真好啊。”顾未然喃喃道。
傍晚时分，天空湛蓝，云层厚重。
洛正最近琢磨出一点看天气的本领，他仰着脑袋，指着远处的云朵，跟坐在自己边上的顾雪说话：“看这些云，我感觉明天应该会下雨。”
顾雪懒洋洋地将自己脸上的墨镜往下拉了一点，瞅了一眼远处的云朵。
“那你猜猜看是大雨还是小雨？”
舱室内，姐妹两个人正在下棋。
骰子滚在桌面上，显出一个三来。
顾书然看着自家姐姐一个都没起飞的棋子，再看看自己都快到终点的两枚棋子，语气非常复杂：“姐，你这手气怎么这么糟糕。”
看着妹妹又随手丢出一个六的顾未然：
谁能想象，游戏都快结束了，她的棋子还没能起飞？
她咳嗽了一声，掩饰似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含糊道：“下次肯定能起飞。”
结果就是等到游戏结束，她的棋子才堪堪起飞。
一把结束，顾未然举起双手，一脸无奈地道：“我还是去做饭吧。”
还没到第二天，晚上八点，雨水就降临了。
雨声哗哗，雨幕像是一道帘子，盖在了游艇上，让人听不太清外界的声音。
直到睡前，顾未然孩看了好几次雨量的情况。
因为第二天，是宋惜来交付石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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