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第111天
这场雨下了一整晚, 到第二天早上,仍旧是细雨绵绵。
雨势温和,没对人们造成什么威胁, 反而还将有些高的温度给降了下来。
到达约定时间之前,松惜就来了。
她今天换了一身打扮,脑袋上还戴了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草帽。
要不是熟悉对方的身形, 顾未然都没把握认出对方来。
宋惜撑着一条小船过来的。
到了游艇后面,她动作利落地将连着小船的绳子拴在游艇的栏杆上,轻松地跳上了游艇。
她瞅了瞅周围,然后朝着里面招招手:“出来出来。”
船舱里面露出来一张顾未然十分熟悉的脸, 正是宋惜的男朋友。
两人一贯十分谨慎,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两个人将装着石油的桶全都塞进了一个大箱子里面,两个人合力将箱子给抬了上来。
那艘小船肉眼可见的向上浮动了些。
沉重的箱子被抬进舱室里面,顾未然打开,就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六桶石油。
每一桶都是满满当当的。
宋惜一边将石油桶从箱子里面取出来, 一边同顾未然说话:“船上还有呢, 你等等我去搬。”
陆工推着小推车从后面也进来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被天灾给伤到了底子,虽然在邮轮上将养了一段时日,陆工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带着一点苍白, 脸上的笑容倒是十分和煦。
“这里是三桶。”
纵使四个人合力,也要搬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将船上的所有东西都给卸下来。
顾未然本想邀请三人在船上吃一顿午餐, 结果三个人说什么都不肯,一个个全都跑了。
看着远去的小船,顾未然只能伸出手将放在地上的桶全都收进了空间里面。
到此为止, 对方允诺过的所有石油已经全部收到,顾未然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一家人前脚刚收到石油, 后脚就听见了邮轮上颁布的新政策。
鉴于最近出现的那些恶劣伤人抢石油事件,出于堆环境的考量和安全,石油的管制被加强了。
石油不再像之前那样可以无限量的购买,每一艘船的购买量都被严格要求。
买到的石油也不再是装在桶里面,随便主人家什么时候装都行了,而是被战士们当场加进油箱里面。
各方都收紧之后,那些暴力事件果然变少了不少。
顾未然从头到尾的将这些消息听完之后,不由得庆幸自己动手比较早,不然她肯定不可能弄到这么多的石油。
6月13日,宋惜和她男朋友再次下海作业。
6月14日,Y省的运输船出发,带着大量的石油出发,目的地是京城。
6月15日,从A市过来的护航舰又带来了一批试剂,邮轮上开始对外放开打试剂。
6月20日,运送补给的船只抵达,带来了大量的肉制品,米面粮油,同时出发的还有另一艘携带石油的押运船。
舰队每天都会在本土巡逻,之前那些爱出头,爱找事儿的刺头已经被清理过一波,现在生活条件好上来了,更多人也不爱倒腾。
Y省的生活一时间变得风平浪静了下来。
6月30日,宋惜回到邮轮上。
人们即将迎来,天灾后的第一个夏天。
苍穹之下,厚重的云层飘来飘去,有阳光从云层的缝隙只从洒下来,点亮整个世界。
第一滴雨落下来的时候,顾未然正在看自家老爹钓鱼。
海面被雨水砸的荡开一圈涟漪。
有一滴雨掉落在她的手背上,凉飕飕的,很湿润。
“下雨了。”
夏季本就是个多雨的季节。
Y省从前是个年降水量不多的省份,但是整个世界的格局都被颠倒之后,这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了。
雨很快就大了起来。
天空渐渐黑了下来。
一家人都撤回了舱室里面,关上了窗户,静静等待这场雨过去。
游艇自带的简易厨房上正煮着一锅汤,香味飘得到处都是,毛茸茸的狗子挤在脚边,小腿处传来一阵热烘烘的感觉。
顾未然靠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一阵困倦。
她试图打起精神,但很快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
梦境又要来了。
意识到这件事,顾未然放弃了抵抗,任凭自己两眼一闭,彻底昏睡了过去。
无边的海水正一波接一波的朝着小船涌来,睁开眼睛,顾未然就发现梦境之中也开始下雨了。
下了一会,开始刮风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境和现实之间略带差异的缘故,这里的风很快就大了起来。
一阵接着一阵的,要不是在梦里面,顾未然都觉得自己脸会生疼。
风声雨声混在一块,在耳边呼啸,形成了一种十分可怖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顾未然的精神渐渐回拢,灯光摇曳,室内一阵暖融融的感觉。
周围已经黑了下来。
将盖子自己身上的小毯子掀开一点,顾未然揉着脑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正指向6。
下午六点了?
她这一觉睡得还真够长的。
沙发虽然软乎,但到底不是床,睡得人骨头有点儿泛痛,窗外乌漆嘛黑的,但还能听见雨声。
哗啦啦的,敲打在窗户上,很是清脆。
顾未然揉着自己睡的不太舒服的脖子,看着从驾驶室里面走出来的妹妹。
顾书然瞧见人坐起来了,忙不迭走到边上,端出来一锅还架在灶上温着的汤来。
牛尾萝卜汤。
顾未然睡了这么久,确实也饿了,拿起筷子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下雨之后温度降的很快,在这时节里面竟然还感受到了一阵冷意。
喝了半碗汤,身上就热乎了起来。
“姐,你要是累了就再去楼上睡一会吧,刚才你直接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我们喊你好几声,你都没醒。”
顾未然知道自己那会是受了梦境影响,但还是忍不住扶额。
“我没事儿,睡了这几个小时现在也睡不着了,你去睡吧。”
距离顾书然换岗的时间还早,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说吧,等会爸爸来接班。”
姐妹俩于是就又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等待时间的流逝。
窗外雨声更大。
端着空碗站起来,一阵轻微的摇晃感传来,带给人一种轻轻的晕眩感觉。
顾未然朝妹妹看过去:“你有没有感觉到?”
顾书然双手搭在沙发上,刚才挂在脸上的轻松笑意消失了。
毫无疑问的,船在摇晃。
顾书然瘦收起了自己的双手:“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也是。”
顾未然想了想刚刚梦境里面碰到的事情,顿时感觉一头个两个大。
台风,来的这么快吗?
A市并不算一个沿海城市,但离海也不远,每年夏天必然会经历的就是台风天。
刮台风的时候下大雨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更别说还有什么梅雨季节。
他们一家人在A市居住了那么久,自然对这些事情不陌生,甚至还很会面对这些事情。
但前提条件是,那是在陆地上。
现在他们是在海面上。
海面宽阔无比,没有任何遮挡物,搞不好他们要直接面对这场台风。
在梦境之中,也确实是这样的。
心脏悬着过了一整夜,再睁眼,情况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依旧这么下着雨,但也没有更大的风浪。
顾未然瞧着周围的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
Y省的人都没怎么经历过台风。
前期的天灾自然给他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但那也仅仅止步于此。
声势浩大的台风面前,大部分人似乎都变成了一张苍白的纸。
没有任何对应的措施。
海水起伏之中,顾未然看着那巍然不动的邮轮,不由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有些时候,还真的挺羡慕的,这么大的块头,小风小浪根本撼动不了这种体量的船只。
游艇只能随风摇摆。
伴着风浪,时间跨进了七月份。
下午,雨水停歇了下来,但刮大风。
时不时能够看见衣物之类的东西在风中卷着飞远。
连着这么好几天折腾下来,顾雪又开始晕船了,整个人看上去都病怏怏的。
游艇上剩下的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都出身水乡,但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颠簸,顾未然吃了粒晕船药,才克制住胃里面翻腾上来的那一股恶心的感觉。
真是够折磨人的。
他们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几乎都没怎么坐过船的Y省本地人了。
没吐得昏天黑地那就是运气好了。
还有不少人在饱受这种折磨之后决定立刻驱船离开这里,寻找一个没有被台风所影响的区域。
顾未然对此不抱什么乐观的想法。
现在全世界都是一片汪洋,水连着水,跑到哪儿不都是海?
小船出行是快,但安全就要打个问号了。
若是一不小心翻个船,在外面都没人能搭救。
顾未然喝了两口水来压制胸腔内的感觉,看着外面那个巨大的身影。
纵是白天,天空依旧一片黑沉,尖锐的风穿梭在船只之间,构建出一声声诡异的尖啸。
顾未然已经打定主意,她要跟在这艘海上城堡的身后,直到这场风暴的结束。
重生第112天
即使下了船锚, 被这风吹着,游艇也止不住地晃起来。
生扛了好几天,游艇被掀翻是不可能被掀翻的, 但待在游艇上,实在是折磨人。
眼瞅着风力越来越大,有些体量小, 吃水浅的小船已然扛不住这样的风浪了。
正是焦急的时候,邮轮上松了口,有艘护航舰微微朝边上开了个口子,有战士下来引导这些船只进入包围区里头。
有这么些庞然大物守在外围, 挡掉不少风,游艇靠在邮轮不远处, 只觉得平静不少。
已经没人嚷嚷着要走了,望着远处乌沉沉的天空,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这一个浪头打过来,可没那好运漂到孤岛上当野人。
几只狗子这几天也被颠的够呛, 一只只趴在船板上, 就连最调皮的那几只都不起来胡闹了。
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
大风大雨一连七天。
第八天睁开眼,没一点儿好转的, 天空黑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雨倒是不下了。
顾书然瞅着外面,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别说她了, 顾未然自己心里都发毛。
台风天这东西,一般刮一周也就过去了,但现在来看, 实在是难说。
临到了下午,风愈发大了, 雨是淅淅沥沥的下着。
一家人都怕什么时候就出事儿,早早就把船上的东西都给收了起来,吃喝睡觉都在底层的舱室里面。
顾未然将望远镜放下来,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
“那是什么?”
离得太远,她竟然一时间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洛正走过来,接过女儿手里头的望远镜,朝着那方向看过去,也是悚然一惊。
顾未然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一颗心猛然往下沉。
是台风。
移动的速度异常快,刚刚还只是一个小点,现在看,已经能够看清它前进了不少。
将望远镜递给站在自己身边的妹妹,顾书然看完之后,忍不住道:“我怎么感觉,它朝着我们这方向过来了?”
顾雪是坐不住了,走到窗边来。
距离顾未然第一次观测到台风,差不多过去了十五分钟。
视线穿过两艘护航舰之间空出来的位置,投向远方。
那道狰狞到堪称恐怖的身影,正在一点点汇聚力量。
顾家人能够观测到台风,别人自然也可以,更不用说邮轮上的装备可比顾未然的好多了。
甲板上,风凛冽,吹的人发丝狂舞,衣服袖子都吹得鼓鼓囊囊的。
戴着眼镜的男人顶着大风,检测数据,扭过头来给身边的同伴看自己检测到的数据。
风实在是太大了,人一张嘴,就往嘴里灌,话还没说完,就先吃了一肚子风。
两个人被迫转移到了室内。
看着仪器上显示出来的数据,一个人忍不住摸了一把脸。
他们出去的时候是穿了雨衣的,但在这样的雨势面前,雨衣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两个人依旧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两人呆呆地看着数据,一个忍不住道:“这…有十五级了吧?”
红色预警,十五级的超强台风正在靠近。
海面宽阔,没有建筑可以帮他们分担这样的压力。
台风前进的速度很快,而且前进的路线十分明确,一点儿弯都不带转的,直挺挺地就冲着邮轮这边过来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邮轮上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广播。
大喇叭里面响起响亮而焦急的声音。
声音透过雨幕,传进人们的耳中。
“各位,请注意!西北方向有正有台风逼近,请大家看好身边的老人小孩…”
发动机的嗡鸣声和风雨声叠在一块儿,中间还穿插着通知的广播声。
护航舰缓缓启动,船只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许。
汹涌的海水又迎面而来,安稳了不多久的船只开始重新摇晃起来。
顾未然伸出手,撑在墙壁上,将自己的身形固定住。
“我去开船,你们坐好。”
游艇很快跟着发动,紧紧坠在一艘护航舰的后面。
台风前进的速度实在是快,别说游艇,就是护航舰也未必能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逃出所有受影响的区域。
他们能做的只是跑远些,再远些。
损失是一定会有的,但他们想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像顾家这样有余力的自然是自己开船跟着逃命,但后面还坠着不少没能力的呢。
都是些老弱病残,甩下了,没有什么奇迹,只会留个死亡的结局。
分散着登船,速度也不快。
游艇劈波斩浪地向前冲去,顾未然只匆匆向外张望了一眼。
雨很大,人们神情张惶,被迫踏上逃亡,尚不知前路如何。
风声呼啸,顾未然已经无心观察身后的情况,专注于驾驶,游艇的速度其实已经开的很快,但海浪也很猛,不能小觑。
在又一个海浪拍过来,游艇狠狠颠了两下之后,游艇终于重新回到了原来跟在护航舰附近的位置。
台风已然逼近,但糟糕的是他们还没能完全离开台风波及的范围之内。
邮轮这艘庞然大物也跟着动了起来,紧紧坠在后面,速度是顾未然从未见过的快。
真的像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型城堡。
伴随着雨水一块儿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有些生活在海里的生物,包括但不限于鱼,水母,甚至还有不少海草和白骨生物。
劈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看的人心惊肉跳的。
顾未然感觉自己都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台风眼了。
好在后面的护航舰也已经收拾好了,正急速朝着这边过来,队形依旧维持着之前的模样,护航舰帮里圈的船只抵御了不少风浪。
但让人感到绝望的是,当他们躲开了一个台风的路线,却进入了另一个台风的路线。
无论朝着哪一个方向前进,都无法避免正面遇到。
台风越来越靠近,风大的简直要将人给刮走,不少载重比较轻的船只都被吹的偏离自己原来的航道。
顾未然这里还好,舱室里面趴着几只大重量的狗子,竟然还算稳当。
邮轮上的广播声就没有停下来过,这会又响起来了。
“前方台风17级,请大家注意避让。”
两个台风,前后夹击,一个15一个17,真真是叫人进退两难。
但看着机器上几乎都要红的滴血的数据,两个专家最后还是劝大家选择那个比较低一些的。
这个赶在后面过来的台风,赶过来的话,或许就不止17级了。
有重量级的护航舰在外面迎接第一波强风,内圈里面的人自然是更加放心一些的。
但这风仍然是不可小觑的。
强劲的风试图从每一个角落里面吹进来,整个房间降温的速度很快,纵使已经将船锚给放了下来,但当风席卷到周围的时候,游艇还是无法控制地向前滑了一段距离。
那些更轻的船只直接撞向了周围的船。
运气好些的,撞着撞着也就停下来了,被周围的护航舰给拦住,有些则运气不那么好。
被大风大浪直接推出了包围圈。
隐隐约约的惨叫声响起在风声中,随后那船就从视野里面消失了。
运气好一些只是被风浪给卷到远方,运气差一些,有可能就直接船毁人亡了。
反正是凶多吉少。
这样的情况,谁都不敢睡觉,一家人坐在舱室里面,就这么睁着眼睛苦苦熬了一天加一晚上。
台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但谁叫它数量多。
一天的时间被刮了好几次,之前逃跑到B市的时候被砸的栏杆再一次受到重创,被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给砸中了,直接豁了个大口子。
舱室的玻璃窗也没能逃掉被砸的命运。
不知道谁家丢失的菜刀被台风给卷走了,直接甩出来,破开了那块窗户,直挺挺地扎在地板上。
玻璃碎了一地,插在地上的菜刀寒光闪闪的。
LJ 瞧着就让人胆寒。
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防不甚防,顾未然甚至从空间里面取了两面防暴用的铁牌和头盔出来给家人戴上了。
玻璃窗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和雨水呼啦啦地往房间里面灌进来,原本保持的不错的室温迅速降低,那呼啸的风声更大了,简直就在人耳边似的。
顾未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空间里拿出来几条被子,取了其中一条裹在自己的身上,果然暖和多了,毛茸茸的狗子们往身边挤过来,更是一个恒温的热源。
就这么过了一天一夜,风渐渐小了一些,雨是依旧还在下的。
一家人没指望事情就此结束,但还是抓紧时间,趁着风浪比较小的这段时间将那扇窗户给换掉了。
换成了防弹玻璃,这下就不用担心窗户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弄破了。
寒光闪闪的菜刀被顾未然塞到空间里面去了,但地板上的那道痕迹却会一直提醒他们,曾经在这里发生过怎样惊险的事情。
这么长时间没有睡觉,就算是再年轻也有些扛不住,简单吃了点东西,除了在房间里面准备警惕的顾未然,剩下三个人直接一卷被子,躺在了角落里面。
几乎是一合上眼睛,几个人就直接睡了过去,显然是累得很了。
听着房间里面响起来的轻轻的呼吸声,顾未然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说不困是假的,但她多少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处在危险的时候就习惯性的不睡觉。
就算睡也是断断续续的,一直要等到确认周围环境真正安全下来,她才会去睡觉。
房间里面的温度依旧不是很高,因为长时间空气不流通,还带着一点闷。
过了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
顾未然有些记不住了,但她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的游艇在某一刻上下点颠簸了起来。
心口处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
地震了。
重生第113天
震源应该很近, 不然她不会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地震的级数应该不小,游艇至少上下颠簸了有一阵。
颠簸很明显。
但就目前来看, 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连锁反应。
其实到这一步,很多人就觉得没什么事儿了,但顾未然还是立刻上前将家人给喊了起来。
才睡了不多久就被喊醒, 几个人都有些睡眼惺忪的。
“怎么了?”顾雪说话的时候嗓音很沙哑,显然之前睡的很沉。
顾未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刚刚地震了,都先别睡了, 我怕之后还有什么事情。”
地震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顾雪干脆利落地从被子里面爬了出来,穿好自己的鞋子。
顾书然和洛正也没多含糊,紧跟在后面出来了。
柔软的被子被塞回空间,整个世界除了下雨的声音, 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有一种诡异的安静感。
但现在越是平静,越让人感觉诡异。
一家四口都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在片刻之后察觉到船只又开始上下颠簸后, 到达了新的高度。
窗外天色依旧昏暗,没法查看现在所处位置的情况, 舱室内灯火通明,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
不知不觉间, 时间慢慢走向凌晨。
一线光亮打破了沉郁的黑暗。
新的一天到来了。
太阳升起的速度很快,给人们带来了光明。
邮轮上现在处于随时戒备的状态, 台风过境,每一个人都非常紧张,虽然时候发现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失,完全可以去休息,但一部分人还是应要求在船上值班。
监控室里面还算温暖,两个战士坐在里面。
他们这一班已经值了三个小时,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够换岗了。
其中一个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已经是十分困倦了,他挠了挠自己的脸,和坐在自己边上的人说话:“这该死的台风,搞得我这两天都没能睡觉,还有二十分钟换班,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另一个人对此也是十分同意,两个人又随口聊了些闲话来提神。
忽然间,一个人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很古怪。
那个打哈欠的战士看了他一眼:“你干啥?”
那人脸上多了一点迷茫的神色:“你有没有感觉到刚刚船颠了几下?”
打哈欠的战士脸色就绷紧了,声音也跟着绷紧了:“别开这种玩笑,很吓人的。”
“我没开玩笑。”
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到一块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下的邮轮就再一次晃动了起来。
这回的力度很大。
打哈欠的战士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凳子:“相信你了。”
好在这种晃动持续了也就几秒钟,随后就沉寂了下去。
眼瞅着也没别的情况出现,两个人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窗外是还在下雨的,淅淅沥沥,就是不怎么大了。
两个人重新坐回凳子上,一个人嘟嘟嚷嚷起来:“这雨也是真堆反人,一天到晚下个没停。”
两个人说了几句,就又将注意力放回监控上了。
眼瞅距离换班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两个人紧绷着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时不时还闲聊笑两声。
“唉,雨停了。”
意识到有一会儿没听见雨声了,两个人都甚是惊讶。
其中一个道:“那挺好的,我等会回去睡觉就不会被吵到了。”
“这会会不会有彩虹?”
两个人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钟表,距离换岗的时间就只剩下三四分钟了,开会小差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那人挤到窗户面前,朝外瞅。
彩虹是没有看见,但远远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道从未见过的身影。
他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一些,想要将那东西看清。
“这是啥啊?”他喃喃出声。
另一个战士听他说话,被勾的心里痒痒,最后还是没坐住,跟着站起来,也凑了过来:“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两个人挤在同一块玻璃前面往外看,那道灰色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离得近了一些。
“喏,就是那个。”
那人猝然变色。
“海啸!”
因为太过惊讶,他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忙不迭推了一把自己的战友:“快!快去通知领导!海啸来了!”
这人是土生土长的Y省人,从来没有出去过,没见过大海,对海啸这东西的认知还停留在教科书上。
但看着对方脸上那严肃的表情,他也知道大事不妙,连滚带爬地就冲了出去。
监控室位于邮轮的上层,占着位置优势,远远的就观测到了这场突然到来的海啸。
但也仅仅是少数人,更多的人还沉浸在梦乡之中,尚不知危险已经逼近。
五分钟后,邮轮广播室。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情况”
全醒着的顾家人自然也听到了这条广播,一家人手里面还拿着热乎的早餐,一边吃一边听。
听到消息的内容,顾书然吃不下去了。
“海啸?”
她上辈子没经历过这些东西,顿时就有点慌张了起来。
顾未然按住了妹妹的手,语气很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继续吃,吃饱。”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命。
洛正本就吃的比家人快,这会更是三两口就将手抓饼给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几下,就吞了下去。
喝了口水,他就站起来,大步流星的往驾驶室走。
“你们吃着,我去开船。”
乌云不知何时又笼罩了这片天地,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脚下的海水也变成了一团浑浊的颜色。
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一股不详的味道。
坐在舱室里面的母女三人也不约而同地开始加快进食的速度。
顾未然率先吃完。
她从空间里面取出几件橙黄色的救生马甲,不容分说地套在了妹妹的身上,狠狠将上面的绳结给打了几个死结。
回过头来,顾雪已经自己穿好了,一向温柔的母亲拎着另一件,给顾未然套上了。
顾未然穿好了救生马甲,扭头就要往驾驶室那边走,却被顾雪给拽住了。
“等会,别急,我看一下有没有系好。”
顾雪去摸绳子的手有点抖,但她还是很认真地一个一个位置看过去,确认所有绳子都系紧了才松手。
顾未然看出了对方的紧张。
她轻轻反握住对方的手,一片冰凉的感觉。
“妈妈,别担心,会没事的。”
顾雪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女儿点了点头。
大自然发起威来,所有的生灵都无法承受这种怒火。
停在前面的护航舰早在刚刚就已经启动,向前冲出了一大段的距离。
船锚被收了起来,游艇的推进器被洛正推到了最高一档,发动机飞速旋转,整艘游艇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风声呼啸,天地茫茫,顾未然看着乱转的指南针,只觉得头痛。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方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逃过这一场要命的海啸。
灰色的海浪隐约出现在视线的尽头,很小,但带着无尽的压迫感。
原先严丝合缝的舰队队形开始分散了,每艘护航舰之间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顾未然扔了一件救生衣给父亲,接过手继续开船。
后面的一艘护航舰显然是有意降低了一点速度,两艘护航舰之间的距离拉的足够开了。
顾未然看准时机,直接从中间冲了出去,冲到了护航舰圈外面。
到处都是水,海啸前进的速度比台风还要快,分分钟撵上来,一堆船靠在一块更不安全。
别到时候没有因为海啸死亡,反而被撞到一块儿的船只给弄死了。
那多冤枉啊。
游艇这儿正争分夺秒地往前冲,邮轮上也在上演生死时速。
海啸的势头暂时还没完全展现出来,但并不妨碍人们提防它,所有还在睡觉的人都被薅了起来。
邮轮上的人实在是太多,备下的物资是有限的,没法做到人手一件救生衣,分到了自然是好事,没分到也实在是没办法。
底下那几层没有窗户的房间是彻底不能待了,到时候猛一个浪头过来,将邮轮掀翻的话,底下的人想要逃命都没那活路可儿走。
所有人都挤在通向甲板的上下两层里面,脚尖挨着脚背的,挤的简直无法呼吸。
但没人抱怨。
透过有些模糊的窗户,能够清晰地看见坠在后面的灰色海浪。
几乎所有人都在祈祷,祈祷这场灾难能够小一些,最好还能快一点结束。
如果顾未然听到这些祈祷,她肯定会冷笑一声。
即使船只在海浪的推动中不断摇晃,她也依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海底地震仍在持续。
这只会给海啸带来更大的能量。
助推形成更大的,更猛的浪头!
汗水从她的额角渗出来,滴落在操作面板上,她能够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看着几乎要爆表的指针,顾未然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快些!再快些吧!
世界上已经没有了陆地,没法减缓海啸的冲击,而海底地震造成的能量又会加剧这场灾难。
海啸前进所消耗的能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最坏的结果似乎正在向他们靠近。
顾未然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所有能够想到的自救方法。
但身体待机了一天一夜,已经到达了疲惫的区域,思考的时候总感觉思维有点迟钝。
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按在了方向盘上,顾未然抬眼看过去,是妹妹。
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黑眸里面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姐姐,让我来吧。”
一张纸巾凑到了自己的眼前,是妈妈。
“擦擦汗。”
正在紧张的时候,休息是没法休息了,但稍微缓解下紧张情绪还是可以的。
顾未然拿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背后一片冰凉。
全是冷汗。
就这么一会儿休息的时间,顾未然还分出神去盯妹妹开船的情况,发现路线和方向把握的都可以,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然后不带停歇地开始从空间里面往外掏东西。
密封包装的水、压缩饼干、巧克力、止痛药、急救药
最重要的还有两枚信号弹。
相同的东西她拿出来了三份,分开装在防水的包里面,递给家人。
她语速飞快地道:“拴在身上,里面都是些能用得上的东西。”
洛正和顾雪没有发表任何不同的意见,一个将包拴在腰上,一个将包绑在手臂上,卡好扣子。
背包想要解开也很容易,只要轻轻按一下正面的按钮,小巧的包直接就会从人身上脱落了。
事情的发展超出所有人的预期,一家人不得不以最坏的情况来打算。
“要是真的,真的到了弃船的地步,不要犹豫。”
顾未然声音沉沉的。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她重新开始驾驶游艇,让妹妹到边上去系包。
整片大海都处于暴怒的状态,诸多船只都驶上了一个浪头,被海水给高高托举起来。
那一刻的视野是从没有过的宽阔。
失重的感觉瞬间来袭,舱室里面传来狗子们慌乱的叫声,一家人都紧紧抓住了自己身边能够够得到的任何东西,好让自己不要摔跤。
和护航舰还有邮轮比起来,游艇的重量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短短的时间之内游艇已经被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腾空而上,顾未然的视野在那一刻扩张到了极致。
近乎黑色的海水,不断翻腾而发白的泡沫,支离破碎的浮板。
零碎的事物不由分说地霸占她的视野,在游艇被海浪顶到最高处的时候,顾未然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下一瞬间,海浪又被平息,从高空跌落,所有人的安全感在瞬间被剥夺,几声尖叫瞬间从胸腔里面挤了出来。
游艇几乎是90度往下坠落的。
随后重重地砸在海面上。
顾未然紧紧抓着方向盘,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身形。
身后的家人虽然狼狈,但也都没有受伤,就是苦了还在舱室里面的狗子们。
一个两个的,狗爪子到底没有手好用,无力对抗着这样的情况,直挺挺地滑进了驾驶室。
顾未然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这些事情。
游艇的发动机还在高速运转呢,甫一落到水面上,就直接推进。
整个游艇都往前蹿出去了一大段距离。
但这也只是短暂的远离了危险而已,海啸依旧紧紧咬在他们的身后。
同一时间,护航舰和邮轮也面临了和顾家一样的危险。
它们的吨数确实很大,但在海难的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渺小。
这艘在陆地还存在时算得上是巨无霸的邮轮,在无垠的海洋面前,宛如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深达千米的海洋是能够主宰它生死的。
那被掀起来的滔天巨浪,简直就像是一堵充斥着不祥和死亡意味的高墙。
众人看着,却无法升起任何一丁点的反抗之意。
如此高的浪啊,足以将在场的所有船只都给掀翻,这样的浪头直接将以往最高纪录的海啸给翻了几番。
生存的机会是越来越渺茫了。
甚至不少人已经生出了不要抵抗的念头。
反正事情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无论如何反抗最后的结果也还是死亡而已。
还不如就这样迎接死亡的到来呢。
偌大的空间空开始回荡起轻轻的哭泣声。
这样的哭泣声似乎触动了什么开关,然后房间里面的哭声就大了起来,有人不甘地嚎叫起来,发出近乎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近乎所有人都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但还是有人维持着理智,在尽力挽回一些事情。
直升机的嗡鸣声响起在混乱的空间里面,混着风声和大海的咆哮声,顾未然抬头的那一瞬间,只来得及看见对方的机翼尾部。
涂着迷彩的武装直升机如流星一般消失在眼前。
顶着大风飞行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举动。
周围的环境太混乱了,很容易就会让这架直升机坠毁,但它还是非常坚定地出发了。
它在大部分人都看不见的天空中,直挺挺地冲向处于队列尾部的护航舰。
这艘护航舰上的人员是最少的,按照计划行动,它也是坠在最后面的。
武装直升机按照计划写的那样,冒着随时会被巨浪吞噬的危险,一次次在两艘护航舰之间来回。
船只上的人员越来越少了。
船长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指挥了这么多年的船只,爬上了直升机的软梯。
半空中的风很凛冽,刮的人脸颊生疼,船长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艘大船看。
很不舍,但他最后还是按下了手里面紧紧握着的按钮。
爆炸声将所有人都给震了一下。
刚从地上爬起来没多久的顾书然紧紧贴在窗户上,被外面的情况给震撼住了。
一艘满载着石油的大船,爆炸的威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冲天的火光啊
爆炸的威力将山岳般的巨浪瓦解掉了一部分。
人为的力量钟就还是不够的,剩下的浪头依旧裹挟着万钧的威势,朝着所有人冲了过来!
“浪来了!快走!”
听见妹妹的警告,顾未然不再留恋,果断放手,抓住手里面的救生圈,冲进了舱室里面。
海水在某一瞬间直接盖过了天空。
整个世界就此被海水给裹挟了起来,直接安静了下来。
等待的时间是最最漫长的,但回顾的时候,其实也就那么两三秒而已。
海水重重地击中了游艇,整艘游艇就向一边歪斜了过去,舱室里面的所有东西就都向那一边滑过去。
顾未然整个人都靠在了门上面,伸出手紧紧扒住了门把手,才没有被甩飞出去。
四面八方的海水都朝着这里挤压过来,两边的玻璃窗户发出难听的吱嘎声,最后在几个人的注视之中破碎了。
碎片飞溅。
海水争先恐后地从每一扇破裂开的窗户里面涌进来。
游艇几乎始在水里面打了个滚,几人几狗被颠的七荤八素的,简直都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短短几分钟,海水已经没到了小腿的位置,边上的几扇窗户无一幸免,现在全都变成了喷水的柱子。
包括顾未然扒着的那扇门。
在海水彻底将门锁死之前,顾未然伸出手,将门一把推开了。
“走!”她怒吼着。
一家人顶着水冲了出去。
几只大狗也被顾未然给推了出去。
她自己是最晚出去的那一个。
海水已经将游艇彻底吞没,顾未然的运气或许不太好,刚出来,就被一个浪头给拍到了。
那力道大的,直接将他按在了船门上。
脸上,肺里,肋骨,四肢。
总之浑身上下都一阵被挤压的疼痛。
身上穿着的救生衣和腰间套着的救生圈将她往水面上带过去。
但路线已经彻底混乱了,她睁着眼,却没能寻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在汹涌的浪头之中,她现在所能依仗的,就只剩下自己身边的救生圈和救生衣了。
海啸重新积聚了力量朝着她拍过来。
顾未然所能做的只有举起双手,尽力护住自己的脑袋。
当水从高空中落下,它就不再轻柔,反而将人弄的生疼。
炸毁一艘造价千万的护航舰,只是短暂地阻拦住了海啸前进的脚步,第一波没能如何影响到邮轮,失败而去,酝酿了没多久,它就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了。
瞧见计划有用,那些荷载最少的护航舰纷纷响应,能送走的全部送走,送不走的就只能坐着小船直接下水了。
装上炸药,调转船头,直接冲向那滔天的巨浪。
用这样惨烈到无法言说的方式去阻止更大的损失出现。
轰隆隆堪比雷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又一个浪头袭来,顾未然的力气已然消耗殆尽。
她被这些浪头已经弄的精疲力尽了。
冰凉的海水在迅速带走她身上的热度,她感觉手脚都已经有些发冷了起来。
希望这场灾难能够尽快地过去,否则一直这么泡在冷水里面,很容易得失温症的。
正这么想着,又一个猛扎子浪头冲过来,直接将顾未然给弄晕了过去。
这几乎是Y省人经历过的,最痛心的一个晚上了。
牺牲了三艘护航舰,汹涌的海啸依旧袭击了邮轮。
第四层的窗户破裂开,海水片刻不停地往里面灌进来。
所有人开始被迫向外撤离。
剩下的护航舰栓上了铁索,小心翼翼地拉扯着这艘巨大的堡垒。
抽水机正在不停的工作,好让邮轮维持着不沉下去。
有人劝指挥长早点离开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铁索显然已经被绷到了极致,只有再来一个浪头,这艘巨轮随时都有可能沉进海里面,永久地沉睡啊。
指挥长也已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双眼通红,浑身湿哒哒的站在甲板上。
“沉了三艘船了。”他的声音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
沉重而苍老。
他始终记得自己在开那个会议的时候是多么的激动。
因此他也发过誓,就算拼着不要这条命,也要完成那个伟大的计划!
“我死不足惜啊,但事情不应该就这样结束。”
“如果船再沉了,我也就跟着死掉好了。”
这些巨轮,是国家能否再次复兴的希望,是人们以后生活的地方,要是连这都保不住,他还有什么脸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黑暗渐渐笼罩在这片海域上,这道身影却似乎不知疲倦一般,一直从黑夜站到了黎明破晓。
底下的人们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
虽然船底下三层里面的东西有一样算一样彻底宣告报废,但邮轮保住了!
这就是最令人值得高兴的事情!
男人在听见消息之后,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嘴上带出来一丝笑容,但最后还是苦笑一声。
邮轮能保住,自然是值得高兴,但在这场灾难中,他们损失的实在是太多了。
满载的石油,三艘装着炮弹的护航舰。
还有那在转移中,被浪头就这么卷走的战士或者平民。
只是就这么粗粗的估计了一下,失踪的人数就已经破百了。
原先跟着冲出来的那些零散船只,更是一艘都不见了。
温热的阳光洒下来,顾未然抽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随后艰难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脑袋很重,手臂很痛。
顾未然醒过来,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卡车来回撵过一样,生疼。
被海水拍的。
救生圈憋掉了,她低头查看了一下,看见了上面的一个小孔。
大概是被水里面冲过来的东西扎破的。
运气挺好的,救生衣没破。
海面苍茫,一眼望不到头,周围雾蒙蒙的,她有点看不清。
多思无意,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自己弄上船。
她从空间里面取出一艘救生艇,使出身上最有一点力气,艰难地爬了上去。
昏迷的不知道多久,顾未然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儿,但她还惦记着事情,又摸出一发信号弹,朝着天空发射了出去。
顾雪在跳出来的时候,一把紧紧拽住了小女儿的手臂。
两个人在海浪中紧紧拽着对方。
或许是运气足够好,两个人虽然最后还是被冲散了,但离得不远,顾雪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离自己不远,正昏迷着的小女儿。
甚至还在不远处捡到了狗刨前进的老大。
温顺的大狗看见主人,兴奋地大叫起来,一路就这么游了过来。
顾雪浑身都没有力气,最后还是靠着老大将自己拖到女儿身边的。
浅浅的红色晕染在水面上。
“书书,书书。”顾雪抓着女儿,轻轻摇晃她,嗓音发紧。
淡淡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
顾书然醒了过来,后背上传来一阵钝痛。
伤口被海水浸泡了个透,带着钻心的痛。
她疼的咧开嘴,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给人挖穿了。
此情此景,她多半也能弄个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受伤了。
“妈,帮我看一下。”
顾雪转过去,看了一眼。
贴片的角度很刁钻,直接扎进了救生衣里面,这会儿正漏着气呢。
要不是顾雪来得及时,等会顾书然就等泡在海里面了。
伤口差不多五厘米的样子,还在流血。
“你忍着点,我给你先包扎一下。”
说着,她打开了绑在女儿手臂上的包包,从里面取出了止血药。
药不多,直接就这么倒下去,也才刚刚够用。
在海水里面都泡了一晚上了,伤口都发白了,顾书然疼得呲牙咧嘴,止不住地叫换。
救生衣算是彻底报废,顾书然的救生圈也不知道在之前的风浪中滚到哪里去了。
顾雪也只剩下救生衣而已。
叫她直挺挺泡在水里也不行,伤口才刚刚上了药。
老大就在边上叫了起来。
顾书然最后是趴在老大背上了。
她没法完全爬上去,但只将上半身露出水面也够用了。
两个人喝了点水,又吃了点干粮,又给老大分了一点食物和水来恢复力气。
“虽然简单处理过,但最好还是快点接受治疗。”
顾雪瞥了一眼她的伤口,叹了一口气。
刚吃了一粒止痛药,这会药效还没上来,顾书然依旧疼的很,趴在老大的背上,对着老妈只能哼哼几声。
正当两个人纠结着要不要发射信号的时候,天空一角闪出熟悉的光亮。
“是信号!”顾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她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难掩她开心的表情。
“走!往东南!”
老大十分听话地往前游。
顾书然也很高兴:“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姐姐。”
她高兴于一个家人确定了安全,但又开始担心另一个家人。
往东南方向前进了大约四百米之后,她们也放出了一枚信号弹。
看着天空上方骤然亮起的相同信号,顾未然咬下一口巧克力。
他们之前就做过约定,所有人都要向第一个信号亮起来的地方前进,因此顾未然没有胡乱移动,就这么留在原地,等待家人的靠近。
救生舱已经被她重新放了出来,橙黄色的舱体,里面垫着柔软的毛巾。
顾未然的精神依然处于疲倦的状态,身体也是,但在没有确认家人安危的手,她始终无法安稳入睡。
她坐在船外机附近,用手撑着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十五分钟后,她向天空发射了第二枚信号。
过了没多久,她就得到了回应。
依旧只有一枚信号。
顾未然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她的脑袋里面很乱。
她枯坐在船上,直到视野的镜头出现了一团黑点。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望远镜朝那边看过去。
天上亮起第三枚信号。
顾未然的胸腔内涌起一股热浪,泪水从眼角滚了下来。
她迫不及待地发动船外机,冲着妹妹和妈妈过去了。
小心翼翼地将妹妹从水里捞起来,然后是母亲,紧接着是老大。
母女三人紧紧抱在一块儿。
顾雪已是泪流满面,她抚摸着顾未然的脸,近乎哽咽:“然然,你的脸”
母亲因为泡水太久而有点发胀的手指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上。
落在那道伤口附近。
带来一点轻微的痒。
顾未然抓住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摇头:“不打紧的。”
那块碎玻璃飞出来的角度实在是刁钻,直接在顾未然脸上添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出来。
没有到皮肉翻飞的程度,但被水泡了这么久,依旧显得狰狞。
顾书然爬起来,自己背上被开了个口子,也没说什么,反而拧着眉毛担心姐姐的脸。
“姐,你上过药了没?”
顾未然没好气道:“上过了,倒是你,快点趴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顾书然哼唧了两声,又老老实实地趴了下去。
金属剪子一点点破开伤口附近的衣服,露出完整的伤口来。
创面不大,上面还有一些药粉。
顾未然从空间里面取出一些医用消毒酒精,给妹妹的伤口进行消毒。
这种程度的伤,消毒自然是痛的,那种感觉,就算是成年男人都有些没法忍受。
有前面的止痛药撑着,顾书然还是难受地出了一身冷汗。
但她还是紧咬着牙,没有泄露出一丝声音来。
只不过是不想让母亲担心自己而已。
顾未然拿出毛巾,给妹妹擦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了擦冷汗,又取出两套干净的衣服递给母亲:“妈,你俩换身干净衣服吧。”
至于老大,早就把自己一身狗毛给抖的干的差不多了,这会正站在后面,使劲儿在空气里面嗅闻。
顾雪换号衣服,从救生舱里面出来了,不由分地赶顾未然进去:“你和书书都去休息吧,我来看着船就行了。”
顾未然确实已经很累了,因此也没有反驳母亲提出的意见,只是从空间里面取出了几发信号弹,塞在对方的手里面,然后回去睡觉了。
柔软的床单,温暖舒适的环境,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床,但在生死逃亡之后能够有这样的地方休息,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条件了。
顾未然进来的时候,妹妹顾书然已经睡着了。
刚刚表现的还有些贫嘴的少女只不过是为了让母亲放心,这会一睡下,立马就进入了梦乡。
伤口在后背,她就只能抱着枕头趴着睡觉了。
也不知道是有多累,这才多久就已经睡死了。
顾未然也不多逞让,被子刚盖到身上,脑袋刚放在枕头上,下一秒人就已经睡着了。
海面轻轻晃动着,让她进入更加幽长的睡梦中。
顾未然这一觉睡了有六个小时。
救生舱的帘子是放下来的状态,整个舱里面黑蒙蒙的,看不清状况,顾未然睡得脑袋有点发晕,缓了几分钟才从原地爬起来。
撩开一条缝隙,风就从里面钻进来了。
外面天光大亮,大概中午的样子。
顾雪察觉到了女儿的动向,扭过头来:“要不再睡会?”
顾未然低头,看向她手里面。
那原本三根的信号,现在只剩下一根了。
“爸爸还没有回信号吗?”
顾雪弯出一个笑容,嘴上说着有信号,但那神情和下意识的小动作骗不了人。
她实在是没有什么骗人的天赋。
空气安静了下来,顾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有点哽咽:“会没事的。”
顾未然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
一阵没法喘气。
她伸出手,揽住了母亲的肩膀,将她紧紧抱住。
“嗯,爸爸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
顾未然紧紧抱着母亲,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的母亲其实也没有平时看起来的那样强大,那样乐观。
她早就比妈妈长得更高,更有力量了。
顾雪哭了一会,就将自己的心情给收拾好了,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背过身去:“我刚刚哭过,眼睛太肿了,我怕书书看出来,你进去看看她吧。”
顾未然点点头,转身回了救生舱。
路过船尾的时候,老大还蹭了她好几下。
舱里面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脱了鞋子,慢慢走过来,顾未然凑近了一些,发现妹妹完全没有睁眼。
睡得这么沉?
不应该吧。
顶着对方的脸颊看了几秒,看着上面的红晕,顾未然伸出手,贴在了顾书然的额头上。
一片滚烫。
发烧了。
很糟。
顾未然立刻拍了拍妹妹:“书书,醒醒!”
好在顾书然烧的还不是那么厉害,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双眼睛水蒙蒙的,就这么盯着顾未然瞧。
“姐姐,怎么了?”
因为生病发烧,她整个人的注意力抖被弱化了许多,虽然人清醒了过来,但脑袋还有些迷蒙。
“你发烧了。”
顾未然从空间里面拿了一个测温计:“别动,让我看看。”
38.5
还行,不算高,但就怕等一会烧起来。
找了个退热贴贴在妹妹脑门上,顾未然又将对方扶起来,拿着软管吸管让对方喝了几口。
退烧药自然是也吃了。
重新将人放下去,顾书然也很没什么大反应。
看着对方沉静的侧脸,顾书然只希望妹妹能够靠着这些退烧绕将热度降下来。
她的空间里面只有药,能做的也只剩下这些,要是情况恶化,在这茫茫的大海上,一时半会能去哪儿找医生?
和母亲简略说了说妹妹的情况,对方的脸上瞬间就又多了几分担忧。
情况僵持在这里,两个人没法再多做什么,顾未然只能牵着对方的手,给予母亲一些力量,支撑住对方。
晚上六点,两个人一块儿放了一支信号。
距离海啸风声已经过了24小时,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父亲的消息。
某种意义上,没有消息也算是消息,但放在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希望渺茫,但她们还是决定每隔四个小时发射一次信号。
要是到后天在没有消息,就不发了。
两个人坐在救生筏上,分享了今天的晚饭。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就随便吃了点面包。
临走的时候顾未然塞了一杯热可可给母亲,才转身走进救生舱里面去照看一直都没怎么醒过的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颗退烧药起作用了,反正顾书然的热度下去了一些。
又将人喊起来,吃了点清淡的粥,喝了点水,就放人继续睡觉了。
顾未然本想晚上自己执勤,但顾雪说什么都不肯。
“你去睡觉吧,你都累了好久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她最后还是收回了脚步。
并不是不累,只是心中堆积着的情绪太多,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顾雪撑着脸,坐在船外机附近,无声哭泣。
她只许自己崩溃一个夜晚,明天,她还要保护自己的两个孩子,她必须坚强。
顾未然躺在救生舱里面,望着小小的顶部发呆,空间里面温暖而黑暗,偶尔会有一丝凉风从外面飘进来……
精神的倦怠最后还是催着她睡了过去。
一夜的时间。
人到中年,已经没法熬一整晚上了,顾未然睡到后半夜,还是爬起来,替了顾雪的班。
老大白天的时候睡了几个小时,这会正坐着,陪着熬。
顾书然的状态稳定了不少,睡得很香。
又放了两次信号,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看着熟悉的图案印在天空上,顾未然忍不住发起呆来。
地图在这时候没有了任何作用,指南顶总是处于失灵的状态,没法用,看太阳分辨位置,也只是很模糊的猜测。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漂地太远了,否则为什么看不见父亲的信号。
“会在哪呢?”
她低声喃喃着。
重生第114天
海上的夜晚是很冷的, 到了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天还格外的黑。
整个世界除了悬在船头的那一点昏暗的灯光之外就没有任何的光亮了,坐在船上, 像是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吞吃到肚子里去了一样。
取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披在身上,那种几乎要刺伤人的冷意才稍微被隔绝开一些。
老大似乎知道顾未然心情不佳,默默的走过来, 趴在她的腿边。
腿边传来热乎乎的感觉,她低下头,轻轻揉搓了一下老大的头。
她很明白自己现在是在现实中,但她沉默着, 坐在救生艇上,像是一尊石像一样,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凭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等待着光明的到来。
手表忽然在某一时刻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顾未然的手动了动, 低头看了一下上面显示的时间。
原来是到时间了, 她一言不发地打开信号弹的包装,熟练地拉绳,看着信号弹飞速升空, 然后在一片漆黑的天空中留下十分闪亮的颜色。
在大海上遭遇海啸,一个人, 失联超过24小时,每一条消息拧在一块,逐渐组合成一个沉重的, 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
顾未然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的,但她对此毫无办法。
她只能像先前那样, 保持沉默地坐在原地,等待命运将最后的答案推到她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海风太冷了,她坐在原地,感觉脑袋都跟着胀胀的疼起来。
顾未然忍不住将毛毯向上拉了一些,罩住了自己的脑袋。
好冷啊,感觉脑袋都没法思考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又重新升起来了。
挂在天上的,鲜红色的信号弹已经看不清了,老大将脑袋搁置在她的腿上,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很轻柔,像是在安抚顾未然连日来紧绷着的神经。
光芒重新笼罩了这篇海洋。
风好像没有晚上那么凛冽了。
身后的救生舱里面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顾未然扭过头去看,原来是自己的母亲从里面走出来了。
虽然睡了几个小时,但顾雪整个人看上去状态仍然一般,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整个人看上去略有些憔悴。
“我刚刚给书书换了一片退烧贴,还给她擦了擦汗。”
这个已经到了中年的女人说着走到了自己的女儿身边,然后慢慢坐了下来:“你去睡会吧,我来看着。”
顾未然忍不住抓住了母亲的手。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样紧紧抓着对方的手。
两个人在救生艇上对着坐了片刻,顾雪回握住了女儿的手,展露了一点真切的笑容:“你去睡吧。”
顾未然将毛毯递给了母亲,缓缓起身:“好。”
不知道事不是因为很久没有吃东西,顾未然站起来的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头晕,眼前一片黑,在原地站了有半分多钟,那种黑才缓缓褪去,光明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耳边的嗡鸣声音也远离了。
但看着远处那一艘轮廓略带熟悉的船只,她站在那,忍不住喃喃起来:“真的假的?”
顾雪只是很疑惑地抬起头:“什么真的假的?”
顾未然伸出手,指着前方,那里正有一艘船朝她们这里开过来。
“那是,我们家的船吗?”
顾雪猝然失声,扭过头,直勾勾地看向女儿指着的方向。
母女两个实在是太过震惊了,以至于连空间里面有望远镜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她们紧张地像是面临什么重要考试的学生,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们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命运来到自己的面前。
而命运也没有辜负她们。
游艇前方的栏杆实在是有点不像样子了,之前就已经是破破烂烂的样子,现在更是坏的没眼看,但驾驶它的人还没修补好它,就开着它出来晃悠了。
减速,停下,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驾驶室里面冲了出来。
“老婆!然然!”
游艇的甲板上还保留着之前的样子,满地的狼藉。
洛正身上套着的衣服还是分别那天时穿的衬衫,只是这会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扣子崩掉了好几个,左边袖子还不见了。
脚上的鞋也丢了一只,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
中间他已经经历了非常多的危险,但他还是完好无损地和她们见面了。
“爸爸!”
“老公!”
一家人抱在一块儿,哭的无法自已。
甲板上站着几只毛发凌乱的狗子,正摇着尾巴看哭成一团的三个人。
整理了一下情绪,洛正发现现场少了一个人。
“书书呢?”
小女儿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人?
顾雪擦了擦眼泪:“在里面睡觉呢。”
洛正赤着脚进去看了一眼女儿,伸出手去试了试对方额角上的温度,松了一口气。
经历了一场海啸,全家人还平平安安的,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洛正伸出大手,摸了摸顾未然脸颊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疤。
“痛不痛?”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自己被海水冲走,被东西戳破救生圈的时候没哭,醒来发现被海洋生物追的时候也没哭,这会看见女儿脸颊上长长的伤痕,哭的那叫一个厉害。
伤口不深,痛感早就在之前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有伤口愈合时那种痒痒的感觉。
“不疼。”
顾未然笑了笑:“只是可能会留疤,你和妈妈以后药一直看见这道疤了,你们别嫌弃就好了。”
“怎么会嫌弃,这可是然然的功勋呢。”
防水的包里面装着的东西只够应急的时候用,洛正一个成年人,还在水里面扑腾了那么久,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这么长时间纯靠身体底子就这么硬撑着。
他飞快的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点水。
三个人十分小心地将顾书然从救生舱里面挪到了游艇上。
游艇的两边窗户在海啸来临的时候全都被碾成了碎渣,只有那扇被她们替换成防弹玻璃的窗户还坚强地在原地工作。
被海水淹了一次,舱室里面乱七八糟的,看得出来洛正走的很急,上船之后没休息过。
因为这里一丁点儿被打扫过的痕迹都没有。
顾书然被暂时安置在还算像样的沙发上。
“还好沙发不怕被水泡。”
顾雪嘟嘟嚷嚷的,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帮女儿摊了一条毯子在上面。
收拾完了这些,顾未然绕过沙发,准备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过了好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爸爸,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地板上会趴着一个被捆起来的人啊?!
洛正刚刚吃东西吃的太快了,有点噎着了,正打嗝儿呢,听见大女儿说话,走过来了,就看见了那个身影。
他挠挠头,开始叙说这两天的经历。
洛正是第一个被拉出去的,当时正好是第一波海浪,他很努力地试图抓住自己面前的栏杆,但很不幸,他做出的任何努力都是白费的,他直接被那股力量给卷走了。
被推远了之后他顾不上那些这些的东西了,肺里面存储的氧气越来越少了,他需要新鲜的空气。
然后就是一路被海浪卷来卷去。
等到终于平静下来一点的时候,他运气还特别不好地遇上了一群白骨生物。
没武器反击,那就只能跑了,好在老天最后对他还有一丝仁慈在里面,逃跑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变异的海豚,这些海豚很亲人,帮他把那群东西给赶走了。
洛正找到了在海面上扑腾的三只小狗,在狗子们的帮助下顺利的找到了在海上漂着的游艇。
包是还在身上的,只是拉链没拉好,进水了。
三支信号弹被水泡了个透顶,一点儿没法用。
“所以这么说,你们俩当时都是被海豚救下来的咯?”
洛正的脸色微微变化,他的语调变得很沉重。
“不,当时其实有好几个人,但等我上船的时候,只有这家伙还有气了。”
就算是有气,也是半死不活一直昏迷的状态。
多残酷的现实。
空气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着急开船离开,三个人身上都没有什么外伤,但内里都避免不了这里痛那里痛的,简单收拾了一下舱室内的东西,完全放弃收拾卧室的想法。
上面两间房间也没能挑掉被海啸霍霍的结果,一个比一个凄惨,简直就是四处漏风。
一家人凑在一块儿吃了一顿午餐。
重新回到熟悉的环境,顾未然积攒许就的疲惫终于爆发,从空间里面拖出来两张床垫,她迫不及待地扑到其中一张上去,毯子一裹,直接睡死了过去。
洛正自然也不例外。
唯留下一个昨天晚上休息了几个小时的顾雪在原地支应。
虽然说起来也勉强算是一块儿逃命的缘分,而且还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但洛正的警惕心还是很强,甚至撕了一截衣服把人给捆住了。
顾雪把这人翻了过来,怎么说都从海啸里面活下来了,也挺不容易的,没法确保对方安全性的情况下只先捆着,但还是能让人保持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的。
做完这些,她又伸出手确认了一下还有没有呼吸,确认人还活着后,她就走开了。
重生第115天
顾未然这一觉直接睡了有将近十个小时, 从白天直接睡到了黑夜。
游艇上的窗户还保持着破损的状态,夜风从这些地方灌进来,匠人身上的热气带走了不少。
整个房间都有点冷飕飕的。
好在游艇的设施没有被这场海啸给破坏掉, 剩下的所有设备都能够正常运行。
刚一睡醒,顾未然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洛正还蜷缩着,在床垫上睡得十分安详。
没弄醒睡得正香的爸爸, 顾未然自己起来把门窗的破洞给封住了。
当然,不是和之前那块玻璃一样换上防弹的窗户,只是先用密封性不错的物件将这些破洞给封了起来。
那些小窗户就算了,边上还有两扇占地很大的窗户, 要是想一个人换防弹玻璃上去,那距离累死也就不远了。
门窗都被封住了之后, 舱室内昏黄的灯光骤然间就比之前亮堂了不少,安全感也上来了。
考虑到这儿现在不止有自己的家人,后面还躺着个陌生人,顾未然略略收敛了一些, 没有大剌剌地将空间里面的那些美食拿出来。
她取了几样简单的饭菜放在桌子上, 又单独从空间里面取了一碗清淡好消化的鸡汤挂面出来。
她伸出手,轻轻摇晃了一下睡在沙发上面的妹妹。
顾书然自从受伤之后,一直都有些发热, 温度起起伏伏,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顾书然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推自己,她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放射出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刺眼的亮光,她不是很适应地眯起眼睛, 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遮挡自己眼前的光。
但有点没掌握好力道, 牵扯到了后背上的伤口,痛的自己顿时呲牙咧嘴起来。
这种疼痛瞬间就让她还有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姐?”
看清坐在自己面前的人,顾书然开口喊道。
她连着睡了好几天,一开口,嗓音沙哑的不行,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顾未然倒是很淡定,将那一碗鸡汤挂面递到她面前来:“吃点?”
睡了这么久,顾书然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睡木了,整个人的感觉都有点迟钝了起来,她本想说自己没有什么胃口,但忽然之间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空落落的胃比她的话语先一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后背的伤口连着肩胛,她刚想伸出手去接碗,结果就把自己痛到了。
但她还是非常坚强地忍住了:“姐你把碗放到桌子上吧,我自己来吃。”
顾书然另一只手不受影响,运用的十分灵活,另一只手就搭在桌子上,时不时慢悠悠地舀一勺汤凑到嘴边喝一下。
确认妹妹是真的能自己吃饭,不是在逞强后,顾未然才放下心来。
处理好自家人的晚饭问题,顾未然走到游艇后半截去。
好巧不巧,顾未然刚走到那儿,对方的手臂就抽动了几下。
一副即将要醒过来的样子。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对方一直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恐怕手臂已经麻了。
果不其然,对方刚动作了几下,喉咙里面就溢出来闷哼声。
对方很快就发现自己现在是被捆着的状态,挣扎起来,像是想要坐起来的样子。
但没有掌握发力的技巧,整个人就像是脱离了水的鱼一样在原地扑腾。
顾未然看不下去了,走过去直接将人给弄了起来。
“抱歉,不是有意将你捆起来的。”
“我知道,多谢你们能救我。”男人很是通情达理,忍受着手臂处传来的酸麻肿胀的感觉,一边坐了起来。
抬起头,看见对方的样貌,两个人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顾小姐?”
“林医生?”
十分钟之后,看着坐在马扎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的林孟,顾未然还是有一种离奇的感觉。
Y省和A市之间隔着大半个国家,对方竟然能够被自己的父亲救下来,现在还和他们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晚饭,真的是一件魔幻的事情。
看得出来林孟实在是饿狠了,一碗压得瓷实的白米饭,吃的那叫一气呵成,跟饿死鬼投胎没区别。
顾未然看着对方这样子吃饭,就想起来自己刚重生回来那会,看着饭桌上任何吃的,都感觉是绝世美味一样。
顾未然夹了一筷子青菜到自己的碗里面,忍不住也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顾书然本来是坐在另一边吃着自己的鸡汤挂面,见着情况,都有点急眼了。
顾雪都看傻眼了。
林孟扒拉完自己碗里面的饭,抬起头,看见她略带震惊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姿态太吓人了。
他的脸一下就涨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歉:“不好意思”
顾雪摇摇手:“没事,没事,要是饿,再吃些?”
“妈,他饿了好几天,吃那么多就够了,再多吃点就该难受了。”
顾未然冷静地帮林孟分析了一下他现在的状况。
林孟点点头,他自己就是医生,当然比一般人更了解这些事情。
林孟踌躇再三,最后还是开口询问道:“那个顾伯母,顾小姐,我想问一下,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捡到我的?”
他昏迷了好几天,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的时候,并不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顾雪的脸上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小孟啊,你问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也不清楚,你要想知道,等我丈夫醒了让他跟你说吧。”
顾雪伸出手,指了指还在一边睡觉的洛正。
林孟抿了抿唇,强行将心底的情绪给克制住了。
他扭过头,悄悄打量周围,却没发现周围有别的人的存在。
“别看了,我爸他就捡了你一个人回来。”
顾未然瞥了一眼林孟的动作,就知道对方现在心里面是在想什么事情了。
她又瞥了眼自家老爹,瞅那睡姿,可能还得再睡上两三个小时呢。
“我爸可能还得再睡挺久的,要不你说说具体情况?”
光这么对坐着也挺尴尬的。
林孟也想到了这一层,坐在小马扎上,两条长腿略显局促地往回收了收,开始回忆。
“我当时是作为随队医生一起上船的。”
A市的试剂名声大噪,每个地方都是抢着要,一船船的物资发出去,但外面总是人手不够。
缺物资,缺装备,当然也缺医生。
A市邮轮上的医生数量不多,但是和别的地方相比较起来,那就已经算是矮个子里面的高个了,随机抽签出去当随队医生,林孟正好抽中,就跟着船一块儿出来了。
他那一艘船要去的是Y省隔壁的Q省,本来都走了好几天了,很是太平,眼瞅着就要到目的地,马上就能完成交接,再过不久就能打道回府,结果碰上台风和海啸了。
“我们还没和对方会和,所以只能独自面对海啸。”
说到这,林孟忍不住绞紧了自己的双手,一贯平淡的嗓音都发涩起来。
他们的船只虽然装着很多的物资,但体量不够大,重量也不够,独自面对海啸,遇到危险的概率太高了。
顾未然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破破烂烂的白大褂上,再看看对方脸上凌乱的擦伤,瞬间就明白过来对方先前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灾难。
她叹了一口气:“你们船上多少人?”
“加上我,应该也就20人。”
看见顾未然奇怪的眼神,他忍不住开口解释:“我们在来的路上,遇见了海盗,不少战士都牺牲了。”
此话一出,顾未然的心就凉了半截。
洛正先前说过,他在遇见林孟的时候,还捡到了好些人,但那些人过了没多久都断气了,顺利活下来的就只有林孟一个人。
剩下的那些人,多半是都死了。
就算有人还活着,那应该也不好受。
失温、海洋生物、受伤
在无垠的大海上,危险无处不在。
林孟或许读懂了顾未然的沉默,他攥紧了拳头,沉默地低下头。
洛正又睡了半个小时才醒过来。
刚醒过来就感觉肚子饿的不行,还没等动作呢,顾雪就急吼吼地走了过去,将他拽了起来:“你快点儿,人家等你半天了。”
洛正顶着个鸡窝头就坐了起来。
手里还拿着半碗饭。
他一眼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林孟,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小伙子,你醒啦!”
林孟将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些话重新说了一遍。
洛正吃了一口饭,填了下空虚的胃,伸出手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想到了之前面对的那些事情,脸上喜悦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都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啊,见过。”
林孟忍不住追问:“在哪?!”
洛正抬起头,他的表情没有平日里的那种轻松写意了,剩下的只有郑重。
他放下手里面的饭碗,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摸出了一些东西,递给了对面的人。
“我碰到你们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状态都已经很差了,他们把这些给我了。”
“说要是有人能活下来,让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对方。”
他的手掌摊开,露出手心里,堆叠着的徽章。
重生第116天
那些徽章大多数都是皱巴巴的, 其中不少徽章上还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是血液。
林孟的双手几乎都是颤抖的,接过那些徽章的时候, 感觉自己的双手像是捧着千钧的重铁。
一个,两个足足十个徽章。
用金黄色的绣线绣出来的饱满麦穗下面写着他们的名字,林孟一个个仔细端详。
明明在不久之前, 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变成了一只手就能抓住的徽章了。
但还有一部分人甚至连这小小的一枚徽章都没能留下来。
林孟盯着这些徽章,一双眼睛已经通红了。
看着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洛正也很不好受,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林孟的肩膀:“节哀。”
顾未然见惯这种场面, 知道对方现在应该很不好受,体贴地朝后走,让对方一个人在这安静一会。
林孟不太想打扰他们,捧着一堆徽章, 跑到甲板上待着去了。
浓重的夜色将他瘦削的身体包裹住, 夜风带着淡淡的凉意,吹的他一颗心脏也冰冷。
他还记得当时船上大部分人都被刮下来了,他自己在海面上扑腾的时候, 还亲眼看见护航舰歪斜到一个几乎要倾翻过去的角度。
会有人和他一样幸存下来吗?
林孟自然是很希望有人能够活下来的,但他自己也清楚, 这是很难的。
据洛正说,他当时被救下来的时候,身上裹着的救生衣早就已经破损, 人还被海浪给拍晕了,若非运气好遇见了海豚群, 估计早就被淹死了。
思绪起起伏伏,脑袋里面像是有几十个人在吵架一样。
夜风吹的手指有点僵硬,林孟很郑重地将战友们最后留下来的遗物装进贴身的口袋里面。
他要回去,将这些东西交上去。
思考完这些之后,他起身,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冷和黑来,他刚才出来的时候,直接就往后面来了,脑子里面完全没想到这里背光这件事情。
独行的时候,黑暗围着自己,很容易就会滋生出一些害怕的情绪,林孟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照着记忆里面的方向向前走。
片刻后,他脚步微顿,在不远的地面上,一盏灯被放在那。
灯光昏黄,随着海浪的起伏一晃一晃的,不够明亮,也不够稳定。
但足够温暖和动人。
林孟凝视了那盏灯一会,走过去,轻轻地将灯给提了起来。
他敢确信,自己出门的时候,这儿是根本没有这盏灯的。
林孟带着灯回到舱室里面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大变样了。
楼上的卧室今天是没法睡了,顾未然抓着家里剩下两个没有受伤的人紧急开工,在房间里面拉了几道帘子出来,勉强算是给众人分割出一点生活的空间来。
几只大狗或趴或站,将剩下的空间填的满满的,林孟推开门,发现里面竟然没有自己能落脚的地方。
他就只好站在那儿,脸上略有些窘迫的神色。
正站在一边,看爹妈发挥针线活的顾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将堵在门口的老三赶进驾驶室,顾未然指了指放在后面走廊那头的一张床垫:“你就睡那儿,行吗?”
看见那儿有床垫就算了,甚至还有被子,林孟受宠若惊,这条件,简直不要太行。
睡了十多个小时,洛正的体力完全恢复了,这会是精神百倍,准备今天晚上值夜来着。
作为受伤人士,顾书然这些活计是一点儿都没沾手,乖乖巧巧地坐在一边看着家里人忙活。
顾雪收拾完东西之后,就先去睡觉了,顾未然姐妹两个依旧睡一块儿。
顾未然白天睡的也多,这会不怎么困,但也没什么事儿,就坐在床边,守着妹妹。
几条大狗就乖巧地趴在地上,过道上休息,老大则直接趴在了林孟的那边,牢牢守着过道。
一个两个看上去睡得很香,其实警醒着呢,但凡边上的人有个动作,耳朵就竖起来了。
虽说林孟是见过几次的,但世道这么乱,顾未然不敢轻信任何一个除了家人之外的人。
房间里面的大灯已经关掉了,只有驾驶室附近还悬着一盏灯。
这种静谧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顾未然略有了一点睡意,掀开被子一角,准备睡觉,整个人刚躺下去,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伸出手朝着妹妹那儿探过去,刚一碰到对方的肌肤,顾未然心里面就猛地一沉。
坏事儿了。
那丁点儿睡意消散的不知道多快,她一把掀开才盖到身上的被子,从空间里面摸出一把手电来,打开灯。
一只手探到了顾书然脑门上。
滚烫。
再一看人,烧的已经脸颊通红了,额头上贴着的降温贴都热了。
她二话不说,掀开帘子,就打开了舱室里面的大灯。
洛正正守在驾驶室门口呢,注意力瞬间就被女儿的动作给吸引了过去,他端上水杯,探出个脑袋来:“怎么了?”
顾未然站在柜子边上,正在里面翻找东西,闻言闷闷地道:“书书又发烧了。”
顾雪正睡得迷迷糊糊呢,猛一听见这消息,直接就醒了过来,“刷”一下拉开了帘子:“怎么回事儿?怎么又烧起来了?之前不是才降下去吗?!”
说着就从被窝里面出来了,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跑到对面去。
顾书然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了,听见外面的声响,也只是轻轻勾了勾母亲的手指,嗓子干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顾未然把整个医药箱都带过来了。
许是知道小主人这会正生病,老大趴在地上,发出“呜呜呜”的叫声,听起来很可怜。
林孟本来就心事重重,没什么睡觉的心情,躺下去了,也就只是强迫着自己多休息一会,好准备之后的事情,听见外面的动静,那就更睡不着了。
当医生当的时间长了,就是听不得这些事情。
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林孟掀开帘子的动作就更坚定了。
“能不能让我看看?”
一家人扭过头,就看见立在灯光下,面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的男人。
顾未然因为妹妹生病而出走的理智在这一刻忽然回归,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起身,用尽量冷静的语气说道:“好,你来吧。”
林孟专业医学出身,又在部队里面当了好几年的军医,书面知识和实践能力均不缺。
想到这里,剩下三人的心情才略好受些。
但眼下这境况,远比不上从前,当父母的最受不了孩子受伤吃苦,顾雪洛正两个人都忍不住紧紧攥着手。
医药箱里面放了不少东西,林孟先是给自己的双手和器械都消毒,给顾书然量了温度,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和呼吸。
一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林孟就和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最近有受过伤吗?”
顾未然是之后才知道妹妹受伤的事情的,这件事儿最清楚的还是顾雪。
她扭过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母亲:“妈?”
顾雪绞着双手,脸色雪白雪白的:“有,后背大约被铁片划了一个五厘米的口子,先前已经消毒了。”
林孟将视线转向顾未然。
他和顾家人也算是接触过几次了,知道顾未然才是家里做主的那一个。
“我想看一下伤口。”
顾未然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面已经有了些猜测,脸色也不好看,没什么犹豫地就同意了这件事。
顾未然和顾雪两人合力将人转了过来,顾未然用消过毒的剪刀将受伤部位附近的布料剪开,连带着那些绷带,一块儿剪掉,露出里面的伤口。
伤口细长一条,但皮肉向两边绽开,边缘处隐隐有些发白。
林孟戴着医用口罩,站在灯光下,对着伤口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发炎了。”
这话无疑是一把锤子,直接砸在一家人的心上,但他们还没从这个消息里面缓过神来,林孟就又补上了另一锤:“我怀疑伤口里面还有铁片没有取出来。”
顾雪听见这消息,腿一下就软了,要不是大女儿和丈夫在边上拽着她,指定就跪到地上去了。
顾未然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林孟伸出手,轻轻按压了一下伤口,那儿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加硬:“大概就是这个位置,藏得有点深,不太好取。”
他翻了一下医药箱,里面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止痛药,止血绷带,感冒药之类的东西。
想要把藏在皮肉下的铁片弄出来,得开刀。
但这里既没有无菌室,也没有手术刀,就算手术成功,感染也是个很大的风险。
顾未然语速飞快:“如果你来操刀,能有几分保证?”
林孟道:“八分,如果有手术刀,半个小时我就能完成缝合。后续还需要消炎药”
顾未然没犹豫,点头道:“好。”
事关妹妹的姓名,顾未然顾不上别的,一口应下:“这些事情我来解决。”
林孟还没反应过来她该怎么解决,人就已经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顾未然旋风一般跑到了楼上去。
上楼找东西只是个幌子,顾未然从空间里面拽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别说林孟要求的那些,就是没要求的她都带了不少下来。
看着顾未然拖拽出来的箱子,林孟头一回表情失控了。
重生第117天
林孟打开盖子, 往里面瞥了一眼,这一瞥,就让他的脑袋里面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没有别的原因, 就是里面装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而已。
粗粗看一眼,就看见了消炎药、手术刀、一次性针头
林孟上了心,认真地翻了翻, 才发现里面的东西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和天灾降临前的医院显然是没法比的,但放在现在,但凡小一些的避难所或许都没有这么多的存货。
林孟抬起头,正好撞进顾未然深邃的目光之中。
被对方就这样注视着, 林孟反倒升起了一种焦灼的感觉。
他立刻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回自己面前摆放着的那一把把手术刀上。
顾未然问:“这些东西行了吗?”
林孟重新开始给自己的双手消毒:“可以。”
此时的海面还算平静,没有起什么波浪, 挂在顶端的电灯的光芒摇晃了几下,舱室里面散发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回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林孟整个人的状态都改变了,他的声音隔着医用口罩传出来, 带上了一点模糊的感觉。
“我一个人做手术的怕有些时候反应不过来, 你能不能帮我打个下手?”
这节骨眼上,也没法再找个护士过来给林孟打下手,这位置看来看去也只能顾未然自己顶上了。
顾未然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这件事情。
本来按照手术的规矩, 应该是要给顾书然来上点麻醉的,但是现在条件简陋外加上时间紧迫, 就只能这么将就着做下去了。
舱室里面集体清场,为了不打搅做手术,顾雪和洛正直接将几只狗子全都拽进了驾驶室里面。
眼下是没法做到什么无菌环境的, 只能尽量将周围消消毒,林孟就操起手术刀, 开始动作了。
一拿起手术刀,林孟整个人的状态就大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里面就只剩下了手术这件事情。
锋利的手术刀顺着本来的伤口划开,鲜红的血液从伤口里面涌出来,他耐心地擦拭掉那些血液,用镊子将藏在皮肉里面的小铁片给夹了出来。
看着落在盘子里面的铁片,在场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就是缝合。
等到整场手术结束,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比不上从前做的手术的难度,但结束之后,望着自己红彤彤的两支手,林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汗湿一片。
一旁的铁盆里面已经堆了一堆染红的纱布。
顾书然除却在手术的时候痛地动了几下,剩下的时间全都很安静地睡着,或许说昏迷更恰当些。
她的状态看起来挺稳定的,林孟也跟着放心不少。
流落在海上好几天,又吃了一顿饭,还思虑良多,林孟这回是真的累的不行了。
他脱掉了身上罩着的手术服,又摘掉了帽子和口罩,一股脑儿塞进了放在一边的垃圾桶里面,说话声都有点含含糊糊的了:“我先睡一会,等会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再喊我吧。”
顾未然点点头,就看着对方朝着走廊那边过去了。
刚刚的手术其实她也没帮上多少,大部分还是林孟在操刀。
看着趴在原地,皱着眉毛,睡的很不安稳的妹妹,顾未然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将所有的东西堆到铁盆里面,带到甲板上,一把火烧掉了。
看着在风中熊熊燃起的火焰,顾未然的思绪不知道飞了多远。
折腾了半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一家人成功全都带着两个黑眼圈。
就连林孟也不例外。
顾书然吊了半晚上点滴,凌晨的时候状态就稳定了下来,早上九点的时候,人就已经醒了。
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想抬起自己的上半身,结果不言而喻。
扯动了伤口,把自己疼的呲牙咧嘴的。
“我靠!怎么这么痛!不会有人半夜偷偷打我了吧!”
取出了伤口里面的东西之后,顾书然瞬间就恢复了平日的活力,就是脸色还有点苍白,外加上说话的时候有点有气无力的。
顾雪走过去制止了女儿的动作:“你小心点,刚缝好的线,别乱动给崩开了。”
顾书然左看看又看看,先是看见了自己手背上扎着的吊针,然后又是看见了另一只手臂上的夹板,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我昨天晚上真挨打了?!”
但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坐在不远处,正在吃早饭的顾未然闻言轻轻翻了个白眼。
“你伤口里面还有东西没清理干净,昨天晚上烧的都快熟了。”
“还有手臂,你自己都没发现骨裂了么?”
听见姐姐发言,顾书然就老实了,她安安静静地趴在充当手术台的板子上,还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我这两天手怎么使不上劲还有点疼”
洛正实在是有些看不得自家小女儿生病之后犯蠢的样子,端着一碗瘦肉粥走过去,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饿了吧,快吃点儿。”
顾书然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确实饿的前胸贴后背,毫不犹豫地就着自家老爹捏着的勺子吃了起来。
吃完了半碗粥还不算,顾雪还端了小半碗红豆汤过去,整个就是嘘寒问暖:“书书呀,来吃点红豆汤。”
背上的伤口才缝合好,一阵一阵的泛起痛来,顾书然整张脸都没什么血色,胃口倒是好,又吃了半碗红豆汤。
林孟坐在小马扎上,很有眼色的专心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
他又不是傻子,想想昨天晚上那些医疗器械和药品,再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甚至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他当然知道这一切很玄乎,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问,坐在原地,装聋作哑,装作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
他仍记得在最初,灾难刚开始的时候,他和他的避难所受过对方的恩惠。
甚至于前不久,自己的这条命也是他们一家人给救回来的。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们这一家人的恩情,他觉得很难报的完。
就冲着这些,他觉得自己装聋作哑都是应该的。
边上妹妹和父母吵吵闹闹的,顾未然也跟着端起一碗红豆汤,喝了一口。
红豆在焖锅里面煮了几个小时,煮破皮出沙,又用筛网过了一遍,把粗糙的豆皮全都给过掉了,只留下细腻的豆沙。
里面还放了冰糖,喝起来香甜,还是热乎乎的,这时候正好。
脸上的伤疤这两天豆有些痒痒的,顾未然一直在忍耐,没有抓挠,这会又痒起来了,她忍不住放下碗,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那道伤疤。
林孟被这动静吸引,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撞上顾未然的视线。
两个人对视了两三秒,然后又各自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不太熟,不知道说什么,对视有点尴尬。
然而那边洛正和顾雪一点回来救场的意思都没有,徒留下他们两个,在饭桌前面面相觑。
林孟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他的视线虚虚地从顾未然脸上那道伤疤上掠过,脑海里面却出现更久之前,对方站在院子里的样子。
其实细细想来也就一年的功夫,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林孟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你的伤”
甫一开口,林孟就有些后悔了,这实在不是一个好话题。
顾未然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伤疤,她对此不甚在意:“前几天不小心划的,还行,没发炎。”
瞅见对方云淡风轻的样子,林孟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恢复的挺快的,也没感染,挺好的。”
顾未然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嗯。”
然后两个人就再次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林孟吃饱了,主动带着碗筷出了门,去甲板上洗碗筷了。
他不过就是个外来人,不好多打扰对方一家人的。
快九点半了,甲板上的风还是挺大的,纵然有太阳,吹久了也觉得有点冷。
顾未然见他许久没回来,走出来,往后走了几步,果然就看见他迎风站在船头栏杆断裂口那,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不冷吗?”
男人回过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高挑身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还好。”
顾未然走过来,双手架在栏杆上,望着远处茫茫的大海,很随意地说道:“你还记得你们船在哪个方位吗?”
猛的听见这话,林孟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他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他强行压制住了这种感觉,艰难地开口道:“你愿意送我回去?”
这话说的,顾未然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她扭过脸来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林孟,语气很复杂:“我留你在船上干什么?我这又没你能打工的地方。”
林孟先前一直绷着的情绪忽然就放松了下来,他想了想自己刚刚说的话,忍不住捂了一下自己的脸:“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
海风吹动着两个人的头发,林孟认真地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阳,分析了一下游艇现在所在的方位,又从记忆的角落里面拽出落海之前最后的那些零星片段开始推测。
重生第118天
顾未然将自己的重量压在栏杆上面, 双眼的视线却落到了断裂的位置。
这块儿地方实在是有点多灾多难,一而再地被砸中,损毁的厉害, 连带着游艇的漆面都已经掉了不少,看上去不甚美观。
耳边是林孟细碎的说话声。
良好的出身和教育让他成为了很内敛的人,语速不急不缓, 字字清晰,就算顾未然没带多少心思在这,支着耳朵也跟着听了不少。
林孟将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和方位大致推算出来,扭过头, 就看见顾未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儿郁闷。
“你刚刚有在听么?”
温润的男声传到耳朵里面, 顾未然终于回过神来,她直起身来,轻轻咳嗽一下:“听了。”
她又将刚刚听见的要点简单说了说。
事情大致是没有什么意外的,顾未然也准备按照这个路线走。
六月份的早晨, 天气渐渐闷热起来, 两个人都穿着单薄,回过神来的时候依旧感觉自己的后背冒出了阵阵热气。
顾未然以手做扇,在脸颊边上扇了扇, 细微的风吹过来:“天也热,回里面去吧。”
林孟迟疑了片刻, 但对方仅仅只是说了这番话,并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径自抬步往里面走了。
怎么看都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林孟最后还是认命一般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才刚走进舱室里面,顾未然就听见自家妹妹那狼哭鬼嚎一般的声音。
“痛死我了!”
总躺在板子上也不是件事儿, 顾书然吃了点东西,寻思自己身上也有劲儿了,就想着从板子上挪下来,好歹也回自己的床垫上躺着去。
人才刚起来,后背上的伤口就让人痛的呲牙咧嘴的。
顾未然看她脸颊上汗珠不多,脸色都没怎么变化,就知道她三分是真的痛,剩下七分都是在博父母的关怀。
装模做样是一回事儿,看着凄惨倒是另一回事儿,视线扫过妹妹手臂上的夹板,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扎着的吊针,顾未然就掩下了戳穿对方的心思。
林孟倒是没什么眼色,直愣愣的,犹自在后面嘀嘀咕咕,怀疑事不是自己昨天晚上下手重了。
掰了两粒止痛药扔过去,顾未然顺势走过去:“还痛着呢?”
顾书然刚趴到床上,看到落在自己面前的止痛药,又听见姐姐的声音,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收敛了几分。
就着水将止痛药给咽下去,顾书然还有点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好多了。”
看着妹妹没什么血色的脸蛋,说不心疼是假的。
从桌子那边拿了纸张过来,顾未然和林孟商量着将草图给画了出来,倒没避着一家人,就坐在沙发那,两个人拿着两根铅笔埋头画,有时候还会出现意见分歧。
顾未然独自生活的时间更长,苦难反复磨练她的精神,在那样的生活中,她几乎要培养出对方向感和周围事物本能一般的掌握感来。
林孟大半生的时间都待在部队里面,外出执勤的时候也难免会遇见恶劣的环境。
但那也是细节上的事情,大方向上总归是没什么错处的。
自从海水将陆地全部吞没,整个世界的磁场就变得一团乱,也没个参照物,有时候寻路真的是抓瞎。
但好歹也是踏上了寻找护航舰的旅程。
顾雪和洛正对这提议没什么意见。
大女儿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伸出来的枝叶茂盛得足以庇护全家人,这时候听女儿的话,也数字爱是找不出什么错误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咽下去的止痛药起作用了,顾书然感觉自己的后背没有刚才那么痛了,她安安静静德趴在床垫上,目光微转,嘴里面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这艘饱经风霜的游艇重新启动,带着一家人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冰凉的药液一点点进入血管之中,顾书然本就失血,困扰着她的疼痛也跟着消失,她整个人就昏昏欲睡起来。
她也无意抵抗这种困意,很快就睡了过去。
脑袋有节奏的一点一点。
顾雪和洛正因为小女儿的事情担惊受怕了半个晚上,两个人都没休息好,这会就休息去了。
舱室的门关上了,各种帘子也拉了起来。
林孟拔掉了顾书然手背上的针,贴了个创口贴上去,眼神示意叫顾未然捏着。
他则将剩下的那些东西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面。
密封,再裹上别的纸张,再套一个垃圾袋。
医疗废物,总是要妥善保管才好。
顾未然百无聊赖,就这么坐着看他动作。
被人这么盯着干活,林孟都感觉自己身后略有些毛毛的,他有点儿不自在地动了动。
顾未然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舱室里面的事情打点完毕,两个人就进了驾驶舱。
刚刚两个人在外面一番争执,真到了开船的时候,望着外面大差不差的景色和乱的不知道到哪儿去的指南针,两个人也只是尽力让游艇朝着判断出来的方向行驶。
这是一趟结果未知的旅程。
他们没法确保护航舰在经历了一场惊天的海啸之后还留在原地。
一夜无话。
林孟熬了半袖,就被顾未然赶去睡觉了,到了后半夜,她也略有些困倦的时候,洛正就起来值夜了。
他要负责的比较简单,游艇前进的方向和速度早就已经被设置好了,他只需要看着游艇别撞到东西就成了。
顾书然这个病患直接被他们从人选之中给踢了出去,被人盯着养伤。
就这么在海上航行了五六天,护航舰的影子是没看见,顾书然的脸色倒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了。
她年纪小,恢复能力强,就这么挂了几天药水的功夫,虽然不能说是活蹦乱跳,至少自个活动活动已经不是问题了。
“到底是入夏了,还得小心着点伤口发炎。”
一家人都把林孟的嘱托记挂在心上,恨不得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伤口。
顾书然自己倒是乐呵:“还行吧,我感觉这几天天气都挺凉快的。”
是挺凉快的,室内温度也就才23度。
同去年的这时候简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季节。
气温凉爽,伤口不容易发炎,养起伤来就更舒服一些了。
一路上这么过来,茫茫的海面上愣是半个人影都没看见,也足够稀奇了。
“真就半个人影儿都没有,怪的很。”
顾雪坐在驾驶室里面,望着前面空荡相似的海面,叹了一口气。
洛正倒是很会安慰人:“也别太泄气,说不定等会就能遇见人了。”
顾未然他们坐在舱室里面,没能听见里面说了些什么,要是听见了,准要觉得古怪。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说什么来什么。
望着出现在视野里面的小船,顾雪激动地抓住了丈夫的手臂:“你看那!有条船!”
两个人在驾驶室里面的动静很快就把顾未然给惊动了。
游艇前进的速度稍稍放缓了一些,朝着边上的船只靠了过去。
他们没有刻意放缓动静,但对面的船只没有任何反应,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船只靠近。
游艇慢慢靠近了那艘小船。
职责所系,林孟也算是半个军人,这时候也站出来,准备看看情况如何。
封闭的舱门打开,空气里面淡淡的腥味就传了过来。
沾染在他们的衣领子上。
顾未然嗅觉灵敏,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很古怪的味道,给她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孟没有贸然靠近,只是站在甲板上喊:“你好?!”
对面的小船没有半点儿反应。
有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林孟打算上去看看情况。
“等会。”顾未然出声喊住了对方。
她从舱室的角落里面拽了一面防暴盾牌出来,丢给了林孟。
小心使得万年船。
林孟戴好头盔,拎着棍子和防爆盾跳到了对面的船上,才走了两步,就感觉脚下的船往下沉了沉,回头一看,才发现顾未然也跟上来了。
两个人都戴着样式相同的头盔,神情都藏在头盔里面,看不太出个人的表情如何。
顾未然冲他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里面走。
船舱的门是虚掩起来的,门锁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顾未然小心地用棍子抵开了门,打开了手里面拿着的手电筒。
只是透过防暴盾牌上半透明的部分往里面瞥了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呆滞在原地。
顾未然总算知道空气里面那种若有若无的腥臭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了。
阴暗而幽闭的空间内,横躺着一地的尸体。
半掩的门扉阻隔了味道,两个人推开了门,才让这味道冲了出来。
林孟蹲下来,就近看了看尸体的状况。
“身体多处中刀,人为的按这腐烂的状态,可能才两天。”
顾未然举着手电站在台阶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台阶上半个鲜红的脚印:“看脚印是朝外走的,凶手还活着。”
船舱里面的脚印凌乱且多,可以窥见当时的状况有多惨烈。
两个人往回走了一段,那一串像是吸满了鲜血的脚印朝外延伸,一直到船边。
他们一共找到了三种不同的花纹。
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啊,顾未然望着最后消失在船边的红色脚印,如此想到。
第 119 章
船上十几个人, 死的惨烈,没有一个活口。
两个人脚步不停,直接退回了游艇上。
顾雪很殷切地上前来询问:“怎么样?”
顾未然脱掉了罩在脑袋上的头盔, 望着母亲的双眼,略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无奈地说道:“全死了。”
听闻这话, 顾雪和洛正当场就沉默了,两个人迟疑了一会,才缓缓叹息。
但两个人还没能为此叹息多久,顾未然就带来了另外一个更坏的消息。
“我们查看了尸体的状态, 头一个倒在门口的人是后背中刀的。”
动手的人绝对是个老手,一刀直戳对方后心口, 让对方当场咽气,没有半分活下来的可能。
顾雪虽然脸色很白,但很快就找到了顾未然话语中的要点。
“凶手是他们的熟人?”
不是熟人也起码是信任到能够交托后背的程度。
现场留下的条件有限,三枚花纹差不多, 但深浅略有不同的鞋印, 从这痕迹上来看,行凶的三个人应当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并且是练家子。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人还活着, 或许就在附近海域流窜。
若是对方手里面只有冷兵器还好,顾未然环视了一圈。
家里人跟着练习了这么久, 简单的自保还是能够做到的。
至于林孟。
顾未然用余光扫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男人,对方军队出身,应该也不用多担心。
更何况家里还有几只大狗坐镇呢。
要是对方手里有枪械或者是热武器就比较麻烦了。
身手最好的妹妹现如今受伤, 伤口位置略有些尴尬,无论如何肯定是会牵扯到的。
“我们还是警惕点, 避开正面冲突比较好,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找到护航舰。”
家里的三人纷纷点头,林孟站在不远处,似乎刚刚走神了,看到众人动作,才回过神来,跟着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严重地威胁到了一家人的安全,顾未然的神经就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她先是查看了游艇上所有的监控探头,确保设备运行正常之后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多事之秋,但也要吃饭,顾未然将饭菜从空间里面拿出来,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又从空间里面取出另外的食材,倒在不锈钢的大盆里面。
一手端着装的八分满的饭盆放到地面上去。
四只狗子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变得十分听话,顾未然还没下指令让它们吃东西之前,全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只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本来这活计是属于妹妹的,但对方受伤之后,投喂狗子的活计就落到了顾未然的肩膀上来。
往返两次,将食盆全都摆放到地上之后,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四只大狗,顾未然满意地点点头。
接收到指令,四只狗子埋头猛吃起来。
顾未然抚摸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老大的后背。
“好好吃,之后可得争点气。”
做完这些,顾未然回到桌子前面开始吃东西。
饭毕,林孟抢着将碗筷都带了出去,蹲在甲板上洗碗筷。
看着正在擦桌子的父亲和正给妹妹换药的母亲,顾未然放轻脚步,悄悄地跟在林孟身后走了出去。
看着坐在小马扎上的男人,顾未然刻意将脚步声放大了一些,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靠近。
但对方似乎很专注地在思考着什么,直到顾未然快走到对方身后的之后,对方才反应过来。
顾未然的声音淡淡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孟猛然回过神来,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跟在自己的身后走出来。
他叹息了一声:“被你看出来了。”
顾未然放下自己带出来的小马扎,坐到了不远处,语气很随意:“挺明显的,从船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林孟抬头看了看她,又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
海风徐徐,顾未然的声音就更像是被风吹送过来的一样了。
“不方便说?”
林孟沉默了一会,就在顾未然以为对方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对方忽然说话了。
“那船上留下来的鞋印,很眼熟。”
顾未然盯着眼前的男人,胸腔里面的那颗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你是说”
顾未然思维发散的很快,立马就联想到了一些情况,坐在她不远处的林孟抿了抿唇,露出为难的神情来。
“我不能确定,但这些花纹确实很眼熟。”
顾未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孟的生活轨迹实在是简单,不管是天灾之前还是天灾之后,他接触的最多的人群还是军人和病人。
能够让他感到熟悉的,无非就这两种人。
但军队的服装大多统一,军靴样式的鞋子外面也不是买不到,顾未然并不一口咬定这几个人就是军人。
就算真的是,那也不一定就是林孟船上的那几人。
天底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即使揣着种种不安和疑惑,他们依旧决定向前。
但周围的一切似乎和他们预想中的不一样,游艇向前开了好几天,一片平静,别说坏人了,就是小鱼小虾都不多见。
夕阳悬在天边,洒下一片金辉,将海面渲染成相同的颜色。
一家人取消了往常的出门活动,全都缩在舱室里面。
就这么几天的工夫,顾未然带着自家老爹将一层那些破损的窗户全都换成了防弹玻璃,至于二楼和三楼,就无能为力了。
时间紧迫,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将最后一扇窗户换好,刚脱下防割手套,准备下来擦擦汗,顾未然就听见坐在沙发那边的母亲发出疑问。
“这儿有一艘船?”
房间里面所有的人听见这消息,由于先前顾未然带回来的提示,他们的脸上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是都隐隐担心起来。
顾未然匆匆将自己的手套放在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走到了母亲的身边。
顾雪将监控拍到的画面展示给她看。
那艘船位于游艇的东南方向,距离还远不少,看不大清具体的样子。
但这种距离远也只不过是一时的事情。
彼此的身形暴露无疑,对面的那艘船很快也注意到了这艘游艇,并且目标非常明确地朝着他们开了过来。
看着监控里面,背对着夕阳行驶过来的船只,房间里面的几人都没有说话。
几个人脸上都挂上了严肃的表情,连带着在床上休息的顾书然也感受到了这份情绪。
最近的天气都意外的凉快,顾书然背上的伤口恢复速度很是喜人。
但还远远没到痊愈的地步。
她小心地放下手里面拿着的东西,然后觑了一眼家人的神色,自然而然地感悟到某种急迫。
游艇悬停在海面上。
此时无风也无浪,平时能够注意到的小声响全都消失了,顾未然隐约听见对面那艘船靠近的声音。
对方前进的速度很快,差不多等了二十来分钟,那艘船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洛正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
按照顾未然之前制定的计划,在没法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都不要出去。
防弹玻璃上还贴了膜,他们能够看见外面的情况,但外面的人却没法看清窗户里面的景象。
顾未然和林孟也分别站到了窗户的后面。
顾未然察觉到对面的窗户附近有一闪而过的光亮。
“对面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我们这。”
顾未然轻声细语地说出这个消息,两边的人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平静的对峙状态。
房间里面的人反正是打定主意不出去的,顾雪就端坐在驾驶室门口,只要一有不对劲,她就会立马发动游艇,带着游艇上五人四狗彪船。
对方窗户口那闪闪的光芒消失了,似乎是发现没法从游艇的玻璃窗户里面看见自己想要的信息。
微妙的对峙很快就被打破。
对面有人推开了门,一只脚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随后是深绿色的裤腿和上衣。
洛正惊诧地看着对面的人:“居然是官方?”
率先走出来的那人赫然穿着的就是一件军装。
顾未然摇头:“再看看。”
那人举起手边的喇叭:“对面的游艇,请不要害怕!我们是A市出发的护航舰队,我们船上都是军人!你们需不需要帮助?!”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经过喇叭的放大之后,更是十分清晰地传进了船上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顾未然敏锐地察觉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林孟,呼吸的节奏直接乱了。
男人紧紧握拳,就连额角都迸起几根青色的血管。
顾未然听着那几乎是从对方胸腔里面挤出来的话语。
带着隆隆的愤怒。
林孟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不是我们舰队上的人!”
他紧握着双手,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人身上的衣衫,视线一错不错的。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对面仿佛为了证明一般,又有两个人从船舱里面钻出来了。
同样的深色军装。
对面还在说着什么,顾未然没仔细听,看着那三件相同的衣服,她只感觉有一阵凉意从脚底蹿了起来。
她现在知道,那人为什么会后背中刀倒在自家船上了。
或许他到死都在愤恨,为什么军人会伤害他。
那一船的亡魂或许都不会想到,他们所信任的,无论在什么年月都十分可靠的战士们,已经被人给替换了。
重生第120天
林孟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军装的样式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和这些距离,对面人的面目模糊不清,但无论是身形动作, 还是声音,同那些长久相处着的伙伴们都是截然不同的。
这段时间以来的推测逐渐再心中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念头,林孟的理智已经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他沉默不言, 握着拳头,拔腿走到舱门边,修长的手指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
“多谢这段时间的关照,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大家就不要出去了,免得遭我拖累。”
洛正一时间被林孟这干脆利落地行动给震慑到了, 他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对方。
就在林孟将要打开门的时候,顾未然出声了。
“林孟,你会用枪吗?”
她的声音并不大, 但恍若一道惊雷一般炸响在他的耳边。
林孟的手僵硬在原地, 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她,好半晌, 才低低地答道:“会。”
眼前一花的功夫,对方丢过来什么东西。
林孟下意识伸手去接。
等到接到那东西, 他才摊开手掌,低下头去看。
只见一把黑色的枪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
“装了十二发子弹,足够你用了吧?”
依旧是平淡如水的声音, 在此刻却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来。
林孟抓着这把明显属于军械的武器,抬起头, 直直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顾未然。
心绪万千,林孟撞进了对方的目光之中,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
拿着喇叭喊了半天,游艇那扇密闭的门也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站在甲板上的三个人都不免有点儿冒火。
站在后面的一个男人忍不住抬了一下自己脑袋上戴着的那顶帽子,擦了擦冒出来的汗珠,语气不耐地说道:“怎么回事?那船该不会是没有人的空船吧?”
为首的,拿着喇叭的男人虽然也有些烦闷,但最后还是压住了从心中冒出来的火气:“不会的,那游艇明显是开过来的,上面肯定是有人的。”
只不过对方现在就是龟缩在船上不出来而已。
夕阳西下,天气并不热,但就这么干站着也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后面的两个人男人实在是不高,站在后面,时不时就拨弄一下身上的衣服。
“这破衣服可真难穿,领子膈人不说,腰杆子稍微弯一点儿,就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眼睛里面也闪过一丝不悦来:“再忍忍吧。”
更边上的人则在笑:“这衣服虽然难穿,但是实在是好用,咱们就靠这身衣服,骗开门多容易啊!”
他话锋一转,又道:“唉,这游艇看上去就光鲜,不知道里面好东西多不多。”
边上的人听见这话,骂道:“好东西再多也得上交给老大,你还想独吞不成?”
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男人的情绪顿时就低迷了不少,讷讷地道:“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正争吵着呢,对面那紧紧闭合,似乎永远不会打开的舱门竟然轻轻动了一下,为首的男人飞快地肘了他们两人一下:“都别吵了,人出来了!”
正说话间,一道身影就从门后面走了出来。
两艘船之间隔的不远,三个人将对面走出来的人影看得分明。
男人身材修长,穿着简单,只是套了一件外套。
其中一个隐隐地道:“这人得有一米八五吧?”
语气中带着一点而忐忑。
为首的男人脸上神色不露分毫,内心却很不屑。
一米八五又怎么样?也不是没杀过。
三人本以为游艇上只会派一个男人出来说话,满心欢喜地准备开始套近乎,没想到后面还绕出来一道身影。
等到看清来人身影之后,几人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一个女人而已,大惊小怪。”
顾未然给自己也套了一件外套,隔着衣料,虚虚按了一下自己的腰侧。
那里装着一把装满子弹的枪支。
顾未然眼力过人,借着林孟身形的遮掩,将对面三人脸上丰富的表情尽收眼底。
或许是仗着隔着距离,或许是先前得手的那几次给他们增添了不少胆量,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三人甚至都不愿意收敛自己的表情。
顾未然心下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好了,走吧。”
林孟颔首,得了顾未然的指示之后,微微往前走了两步。
三人见他们一副愿意攀谈的样子,心中自然是高兴万分,觉得又是肥羊两只,自然搬出平日里的话术,一套一套地说起来。
若非林孟自己就出身A市避难所,对周围战士们的了解透彻,还真会被对方那演出来的情真意切和种种消息给迷惑了。
对方越是表现出对一切程序了如指掌的样子,林孟就越是觉得胆寒。
顾未然并不言语,略微落后两步,半藏在林孟的身后,仿佛船上的一切事务都是林孟说了算的样子。
两方对话几轮,顾未然已经摸出不少细节来。
听着对方的言语,她话语中夹带了一丝冷凝:“看来护航舰已经被他们的人给占领了。”
林孟抓着游艇护栏的手忍不住用力了几分,对自己同船而来的战士们更加担忧。
说了半天话,三人的耐心差不多都已经告罄,就扯出那无往不利的谎言来,想要上游艇上来。
站在林孟后面的顾未然终于开口说话:“船上就我们两个人,游艇也快坏了,能到你们船上去吗?”
她说话慢条斯理的,又有意将声线放柔了些,听起来就分外柔软,毫无威胁的样子。
再看看游艇前面被砸毁的痕迹,和这次海难过后船身上的伤痕。
三人先前升起来的那些防范之心在此刻尽数瓦解。
其中一个人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说好。
那船很快就开了过来,停靠在游艇后半段,顾未然和林孟依旧按照计划,林孟在前,顾未然殿后,慢慢地朝游艇尾巴走过去。
顾未然依旧维持着刚才那股慢条斯理的说话腔调:“等会上船,一有机会就动手。”
林孟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林孟才前脚跳上船,对面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就准备跨步到游艇上去,脸上还带着轻慢的笑容:“我帮你们把游艇上的东西都收拾下来。”
嘴上这么说着,一双手却目标十分明确地朝着顾未然抓过去。
画面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眼前的女人同从前遇见的不一样,没有发出半句慌乱的尖叫,一双眼睛里满是沉静。
或许是微弱的第六感终于爆发,命运之神拨动钟表,让他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危险。
顾未然不退反进,主动朝前走了一步。
“挺主动的,倒是省我不少事。”
她放在腰侧的手动的很快,男人只是一个眼花的功夫,就感觉自己的脑门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
冷冰冰的,他抬头往上看,却听见了细碎的声响,还有顾未然那撤掉掩饰,显得纯然冷酷的声音:“别乱动,否则我就开枪了。”
男人顿时吓得两条腿跟面条一样软,什么心思都没了,整个人就差哭出来了。
林孟动手也很快,趁机发难,直接拔枪,一枪托砸在其中一个人的胸口上,在对方眼冒金星的时候,顺利用枪抵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另一手圈起,死死勒住对方的脖子,限制住那人的行动。
剩下那人,正是为首的家伙,他的警惕心和反应都毕剩下两个人快多了,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将藏在身上的刀拿了出来。
他眼带凶光,恶狠狠地盯着两人看。
他并不害怕,反而还向前走了两步,林孟将男人拖拽起来:“别过来,否则我可开枪了!”
那人却是满不在乎,提刀就冲着林孟砍:“就这点小把戏!我才不信你手里的是真枪!”
□□的声响突兀响起,子弹疾驰,精准地命中目标。
一捧鲜血洒出来,那人的身躯晃动了几下,惯性地倒在甲板上。
二楼早就破损的窗口探出一个顶着窗帘布的脑袋,顾书然那得意洋洋地声音就传了出来。
“姐,我这枪法怎么样?!”
看着男人脑袋上的血窟窿,顾未然大力赞扬自家妹妹:“神准。”
头最铁的男人已经用自己的生命证实他的头最后还是没有子弹硬,剩下两个人刚刚因为对方那话语而积攒起来的勇气也随着对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抖若筛糠,眼泪鼻涕都冒出来了,一口一个饶命的喊着,就差软地滑到地上去了。
看起来可怜极了,但顾未然和林孟谁都没有心软。
五分钟后,两个人被五花大绑起来。
林孟仔细看过了他们几人胸口的徽章和名字,心情更加沉重:“是我队友的。”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个人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这是班门弄斧,装神弄鬼撞到正主手里面来了!
看着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同伴,两个人忍不住呜咽起来。
顾未然坐在小马扎上,把玩着手里的枪械:“说说,你们这身衣服怎么来的?”
两个人眼瞅着不是立刻就要他们的命,恐惧之情稍稍缓解,跟倒豆子似的将事情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
林孟站在一旁,神色幽暗。
事情的原委渐渐明晰。
海难过后,他们遇见了漂在海面上的护航舰,他们刚开始伪装的很好,不远不近的跟随着那艘护航舰,观察了好几天,他们终于发现舰队上人手不够。
这群海盗已经抢贯了,但凡看见好东西都会心动,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伪装成落难的样子,对面船上的人实在是少,而且年纪好像都不大,只用苦肉计来了两回,就同意他们上船了。
“船上就三个士兵,我们手里还有人质,一拥而上的时候,他们不敢开枪”
一个人畏惧地看着顾未然,卑微地说道。
“这几个士兵都太软弱了”
即使卑微,但说到犯下的这些事情,他的语气里面仍然隐隐含着狂热和傲慢。
那是对于血腥的尊崇。
顾未然见惯了这样的人,再次看见,依旧嫌恶,她没客气,直接一枪托砸在对方的手臂上。
这一下她没收力道,空气里面甚至能隐隐听见骨头不堪重负,发出的咔嚓声。
她神色不变:“我叫你说废话了?”
那人痛地嚎叫一声,林孟黑沉的神色稍有缓解,直接上手将对方的嘴给堵上了。
顾未然伸出手指了指另一个人:“你说。”
那人颤巍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老老实实地往下说。
林孟声音沉沉的:“你们抓住的那三人怎么样了?”
“有两个人一直反抗还弄伤了我们老大,老大很生气,下令让我们打断了他的手脚,割开皮肉,吊在船上了。”
林孟的呼吸猛然停了一瞬。
此种行迹,不亚于酷刑。
好半天,他才将胸口浮动的暴虐之气压下去,咬着牙问道:“那剩下两个呢?”
那人讷讷地看着他们,眼睛里面闪烁着胆怯和惧怕。
“死了”
林孟喉结微动,刚想说什么,一股腥甜翻涌上来,眼前也跟着阵阵发黑,竟有些站立不住。
顾未然伸出手,及时托住他的身形,站起来,将人站在自己刚刚坐着的小马扎上。
“继续说。”
那人都快哭了:“原本是没想杀他们的,老大想让他们帮我们一块儿骗人,但他们不肯,老大就让我们把他们拖下去都杀了。”
“当天晚上就动手了,尸体都是我扔进海里的。”
此话落下,船上一片静寂。
这两人不过就是小喽喽,知道的事情有限,领头的男人倒是知道些东西,但顾书然那一枪打的精准,让他当场毙命,没半点抢救的可能。
真正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心思缜密,此刻还藏在护航舰上。
几乎是瞬间的,林孟就决定要去护航舰上。
他身若漂萍,世间血亲缘分也浅,这些年,总在军队里面,和这些可爱的人处在一块,才有点活着的踏实感觉。
他们就是他的姐妹兄弟,虽无血缘,但更胜血缘。
他咽下嘴里的血腥,抬眸看向顾未然。
这事儿只和他有关系,他并不想带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他就自己一个人,思考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能不能借我一把枪?”
顾未然扭过头,和林孟对视。
纵使顾未然已经心硬如铁,看着林孟那近乎卑微的恳求之意,心肠也软和下来些许。
这段时间以来,对方遭受的事情不少,眼角都是憔悴之意,真直接放任对方走人,恐怕不久之后就该给对方收尸了。
顾未然按了按额角,应承了下来。
得了顾未然肯定的答复,林孟整个人就重新冷静了下来。
顾未然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表情很平静,口中却吐出残忍的话语来:“一命抵一命,再死一个才好。”
这话说的很随意,落到两个人二中的时候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两个人俱都是吓得面如土色。
林孟想到了自己惨死的同伴,这话是正中他下怀,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随后慢慢情起身,没多犹豫,直接将边上那个堵住嘴的男人拖拽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麻利,不消多时,就干脆利落地将对方身上那套军装给扒了下来。
对着杀害自己同船战士的凶手,林孟绝不手软。
他将那身深绿色的军装叠好,放在一边,便像是拖拽死猪一般将人往船后拖去。
那人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连求饶都做不到。
几分钟之后,一声枪响。
三人之中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呆滞在原地,吓得一直在发抖。
林孟返回来,神情已经镇定许多,他将剩下的那具尸体也处理掉,打了两桶海水冲刷了下甲板上的血迹。
他看着仍旧端坐在不远处的顾未然:“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顾未然看着林孟,难得生出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按着她的性格,顾未然自然是不乐意去做什么英雄的,强出头的事情不好干,容易被人当靶子打。
但让林孟自己去,那就和送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自寻死路。
她倒是可以顺着对方的建议,回游艇上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遇见过对方。
但顾未然很清楚,这不过就是掩耳盗铃。
这伙人连军人都敢杀,必然是穷凶极恶之徒,现在更是挟持了一艘护航舰,要船有船,要人有人,指不定还拿着不少新装备。
更重要的是这群人就在附近海域漂着。
顾未然不容许这样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放在自己的身边。
她望向林孟,问道:“你知道最近的避难所的联系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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