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忽然听见这话, 愣了愣。
就这么相处了几天，林孟也跟被顾家人传染了似的，有点儿莫名地信任顾未然。
总感觉这个世界上就没多少对方办不到的事儿。
顾未然这么一问, 他还就认认真真思考起来，然后报出了一串数字。
他表情略略遗憾：“附近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A市的。”
这些信息多半也都是保密的, 他能知道这些，还是那位视他为子侄，时常照拂他的负责人无意间透露给他的。
顾未然记下了这串数字，就听对方继续道：“要是有卫星电话就好了。”
她的手掌按在腿上, 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面却在想, 卫星电话啊，她还真的有。
林孟的一个同船战士还被挂在船上，按照男人的说法，这人在他们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但顾未然和林孟的看法都不甚乐观。
四肢受伤, 还被挑开伤口，悬挂起来。
这么些天下来，脱水和伤势都能要了对方的命。
事不宜迟, 晚一分，对方存活下来的概率就小一分。
顾未然游艇上打点, 林孟则留在这艘船上，看守剩下的那个男人。
顾未然借着回去的借口，从空间里面取出卫星电话, 拨打了林孟留下来的那个电话号码。
或许是上天也在帮助他们，电话没几声就拨通了, 顾未然微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嗓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描述，也不等对面多说两句，就掐断了这一通电话。
她已经将信息说的够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对面的反应速度和护航舰上的定位系统给不给力了。
她脱掉外套，从空间里面取出防弹背心给自己穿上。
顾书然坐在沙发上，她刚刚潜伏在二楼，狙击枪的后坐力让她的伤口隐隐开裂，刚吃了粒止痛药，这会正休息呢。
看着姐姐重新穿戴的样子，她慢吞吞道：“姐，你穿防弹背心干什么？”
事情不都已经了结了吗？
顾未然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地穿戴好，又把脱下来的外套重新穿了回去，遮掩住衣服里面的异样。
“去救人。”她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这话一出来，顾未然就感觉自己被家里人给盯住了。
瞅父母妹妹那架势，仿佛要生吞她一般。
顾雪说不出的紧张：“你一个人去？”
顾未然沉默了一秒钟，反思了一下自己平日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才叫父母觉得她是这种人？
“不，说认真的话，应该是林孟一个人去。”
游艇上甩下来几根长绳，林孟动作麻利地将绳子绑在船上，游艇坠在后面，被那船拉着往前走。
顾未然将一个东西丢给林孟，让他将这东西牢牢绑在了男人的腰间。
顾未然语调轻缓：“别想着弄什么小动作，我手里可有开关呢，只要轻轻一按，你当场就会被炸成碎片。”
男人已经领教过枪的威力，自然不疑有他，狠狠点头，一副要将脑袋点掉的架势。
感受到腰间绑着的东西，男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开船。
顾未然和林孟两个人也没走远，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后面，盯着这人开船。
船只往前开了大约两个小时，此时差不多已经晚上八点。
今日无风无月，海面上已经黑了下来，只有远处一点船只上亮出来的一点灯火。
顾未然透过窗户望出去，淡淡道：“月黑风高天。”
林孟自动在心里面补全了下半句。
杀人放火时。
房间里面剩下的一个人颤颤巍巍的，看见了自己的大本营也仍旧没觉得多安心，他实在是被击垮了，但摸着腰上那一圈的炸药，还是装出一副样子，拿起喇叭，扯开嗓子喊道：“我回来了！”
护航舰上似乎都没有什么人在看守，纪律松散的很，直到男人这么喊了，才有人回过神来，将一束光投到这来。
顾未然只不过来给林孟送装备，她自己早就回去了。
林孟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依旧穿着一件外套，里面套着顾未然给他的防弹衣，腰间别着枪，说话间，还将一个微型摄像头放在了身上。
捆着林孟双手的绳子看着绑的很紧，实际上就是个活结，只要稍稍加点力气，林孟随时都能挣开。
再将发型弄乱，脸上涂点血，弄出点伤口来，男人就推搡着林孟上船去了。
甲板上自然有人接应。
都是些很不讲究的人，看着男人将林孟推上来，还略有点失望：“你咋不抓个女人上来？船上的那些货色我都腻了。”
那人听了，在心里头破口大骂，这蠢东西，死到临头，还惦记着那点子破事。
混然忘记自己几个小时之前也和对方一样。
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行了，都滚开点，我这绑了个医生回来给老大看病的，你们别来烦我！”
那人才发觉他手上还拎着个医疗箱，他嘿嘿一笑：“行啊你小子，这回你可立大功了！”
男人不接话茬：“老大呢？”
此时甲板上人影稀疏，林孟趁着两人攀谈的功夫，悄悄抬头，目光在半空中来回穿梭。
他目光猛地一顿。
一道血淋淋的身影正挂在半空中。
灯光微弱，林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能暗暗祈祷对方多撑一会。
游艇内，一家四口耳朵上都戴着耳机，一边专注地看着电脑里面传回来的景象，一边听着耳机里面的声音。
“护航舰左侧护卫最空，我等会就从这上去。”
顾未然指了指那块被黑暗笼罩着的地方。
顾书然坐在沙发上，她抱着狙击，安静地坐那儿。
“然然负责在三楼架点狙击，妈妈你负责开船，爸爸你看准时机，把老大他们带上船来。”
将事情安排妥当后，顾未然就起身，打开了舱门。
耳机里面传来高声的谈笑。
是个很陌生的人在说话：“唉，你二哥他们呢？”
穿着军装的男人感觉自己后背滑出冷汗了，但还是按照顾未然吩咐的那样说道：“在游艇上呢，这家人难搞的很，杀起来费劲，让他俩休息会吧。”
那人扭过头，就看见两个同样穿着军装的背影出现在哪游艇的甲板上。
对方还冲自己挥手呢。
那人彻底放下心来。
谁会想到这俩人会是顾未然和洛正假扮的？
那人放下心来，但还没有松口：“哎哎哎，你先别走，我得搜下身”
此话一出，别说是男人了，就是林孟的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下。
搜，怎么搜？
一搜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男人脑门上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他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神经反射地打开，一脸不耐烦外加愤怒地道：“我都上来多久了！你还在这给我磨磨唧唧！我这可是给老大找的人！你敢不信我？！”
男人瞬间就畏缩了起来。
说白了，他们三个穿军装出去的，平日里都能搜刮到不少的好处，在船上虽不是心腹，但也至少是有些地位的。
这守夜人的地位自然没法和他们相比较。
发了一通火，对方就没敢阻拦了，但真的不搜又说不过去，只好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医药箱，看着里面装着的药品，男人黑着脸让两个人过去了。
林孟有惊无恐地躲过了搜查。
正当他们吵闹的时候，一架无人机器借着吵闹声音的遮掩，落在了黑暗一片的甲板上。
顾未然利落地脱掉罩在身上的军装，露出穿在里面的夜行衣。
给父母交代了最后一点事情后，顾未然穿好脚蹼，在夜色的遮掩下走到游艇后半段，无声入水。
夜晚的海水冰凉刺骨，顾未然甫一入水，就感觉神经一阵紧绷，她快速地朝着前方游过去，很快就抵达目的地。
无人机带过来的绳索已经悬在这里了。
顾未然脱掉脚蹼，抓住绳子，开始向上攀爬。
她身姿灵巧，不多时就已经往上爬了一大截。
大约五分钟之后，她抓住了护航舰的栏杆。
翻身落下，在甲板上留下了一个湿哒哒的脚印。
她将地上的无人机塞回空间里面，整个人往边上的角落里面一钻，躲藏起来。
耳麦里面现在只有一点脚步声，顾未然将脑袋上的箱子盖盖好，确保没人会发现，打开平板，查看影像。
林孟和男人已经走了进去，护航舰的房间设置都大差不差的，这会两个人正在大堂里面呢。
但凡涉及机密，护航舰上的房间都是上锁的，对应的钥匙还不一样，听男人说，他们并没有找到武器库的钥匙，现在手里面也只有当时缴获的那两把枪。
有枪，但也不是满弹的。
算是个好消息。
顾未然将耳麦的声音调大了一些，想要听清更多的细节。
晃动的景象出现在平板里面。
“老大，我给你找了个医生来。”
男人谄媚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面，顾未然眯起眼，将画面里的人物样子记下来。
摄像头藏的位置必须隐蔽，因此角度不算太好，林孟调整了下位置，顾未然也只能看清那人的一个侧脸。
不过侧脸也够了。
顾未然平心静气地想着。
两个人刚开始还担心男人会不会临时叛变，毕竟顾未然再有能力，也不是真的有定时炸弹这种东西的。
但他们的这份担心好像有些多余。
这群海盗可没有什么信义，男人光顾着自己的小命，惦记着自己腰上的假炸弹，那是真情实意地帮着演戏，听的顾未然人都快麻了。
大堂里面零零散散地还坐着些人，放眼望过去，全都坐在位置上大吃大喝，喝酒谈笑，看样子全部都是海盗。
那坐在上首的男人本来正闭着眼睛休息，听见这话，瞬间就来了兴致，他睁开眼：“是吗？过来让我看看。”
男人领着林孟就往前走。
还没走出多少步，就被拦了下来，一个壮汉横在那：“行了，别靠太近，到底是陌生人。”
林孟手底下生出来一点冷汗。
还是有点远，若能再近些，哪怕是一米，他就有把握让对方当场毙命！
现在他面前拦着一个壮汉，林孟若是贸然出枪，那人肯定能逃走。
那人看了一眼林孟，随手将医药箱给拿走了，打开盒子，一顿翻。
箱子里面确实只装着药品。
男人“碰”一下将箱子贯在桌子上，瓮声瓮气地回答道：“老大，里面确实只有药。”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行，把人弄过来，给我看看。”
林孟心意微动，面上却还维持着害怕的表情，畏畏缩缩地往前走了几步。
壮汉还在一边虎视眈眈，林孟不敢大意，那个老大也并没非真的没有了警惕心，仍旧让林孟绑着双手。
林孟就只能忍下来，帮这人看起病来。
“那人竟然敢伤害您，真是罪该万死。”
壮汉在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
一道枪伤出现在林孟的眼前，子弹穿过了男人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林孟端详片刻，看出来是自己队友做的，心中只觉得遗憾。
这一枪要是再偏几公分，就能将这人的命当场留下来了。
不过也没关系。
腰间的枪支存在感很强烈，林孟只需一个时机。
林孟心里面这么想着，面上却道：“先生，你这伤口有点发炎，得把坏肉先剔除。”
那人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一双眼睛阴沉沉的。
这个穿着红色沙滩衬衫的男人笑了两声，然后吩咐那个壮汉：“去，把那家伙弄下来杀了。”
林孟听见这话，心里发紧了一下。
那家伙，自然就是指林孟的同船队友。
音画同步，顾未然看见画面之中壮汉的身影消失，立刻压低声音，跟远在游艇上的家人沟通起来。
“妹妹，注意甲板，别让他有机会伤人，一旦靠近，立刻击毙。”
回应她的是顾书然干劲利落的答应声。
父亲的声音也从耳麦里面传过来：“我已经就绪。”
林孟的双手依旧被捆绑着，他坐在原地，拿起手术刀，先消毒。
顾未然推开了脑袋上的盖子，从箱子里面出来了。
她照着林孟给的地图，摸向护航舰的电闸。
黑暗的小道上，出现两道凌乱的脚步声。
还有女人的哭声。
顾未然听见了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妈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女人显然是挨了打，哭声小了些。
那人似乎是推搡着着女人朝着顾未然这里靠近。
顾未然贴在转角，很冷静地听着他的脚步声。
这里已经位于护航舰的尾部，刚刚藏身的地方太远，来不及躲避了。
女人被狠狠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
惨淡的星光下，两人对上了视线。
顾未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女人看着她一只手里面托着的军帽，下意识保持了沉默。
男人猴急地扑上来，撕扯着女人的衣服，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女人反抗着，男人坐起来，扬起手，看样子又要打她。
好机会。
顾未然鬼魅般靠近，雪亮刀锋瞬间拉出一条血线。
黑色的战术手套捂住了男人的嘴巴。
尚且温热的躯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顾未然将刀塞进惊魂未定的女人手里，声音沉沉：“拿着，等会会有点乱，前面十几米那有能躲的地方，藏好别出来。”
女人看着顾未然转身将尸体拖到更角落里，忽然问她：“你是军人吗？你来救我们？”
她似乎并需要答案，她急促地往下说：“有个战士因为帮我们，被吊在上面了，你救救他，好不好？”
顾未然脚步顿了顿，冲着女人点了下头：“会的。”
处理完这插曲，顾未然继续往前走。
很顺利地来到了电闸附近。
她戴上了一个战术头盔。
夜视功能开启。
耳麦里面传来妹妹冷静的声音。
“他出来了。”
扳机扣动，子弹瞬间发射。
□□再强，也强不过枪械。
“命中头部。”
顾书然还怕不保险，又补了一枪。
她没装□□，响亮的枪声瞬间响起来！
顾未然已经打开了电闸门，听到这消息，果断拉下电闸！
整个护航舰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惊恐的叫声四起。
其余人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顾未然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快速奔跑起来，不消半分钟，就抵达船前！
视野之中，但凡站着的，都是敌人！
顾未然连开三枪，直接将视线之中的所有人都击倒在地，然后飞快靠近，迅速补枪。
甲板上瞬间就被她给清理干净了。
舱外枪声四起，四周的灯光连着灭了好多，老大瞬间意识到不对劲，飞快远离林孟，找寻躲藏的地方。
林孟挣开绳索，拔枪，射击，一气呵成。
两厢射击声响起，杀机毕露。
室内已经全然黑暗了下来。
刚才那几枪，林孟确保有打中对方。
他此时也躲在就近的桌下，警惕对方。
混乱的黑暗中，属于对方的声音响起来。
“好小子，这几下打的我够痛的。”
林孟默默数了下子弹的数量：“你该死了。”
黑暗之中却传来一阵猖狂的大笑声：“枪法不错，我要是没穿防弹衣，真就如你的愿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一点都没察觉到吧？”
林孟猛地睁大眼睛。
冷汗瞬间从额角冒出来。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摸索着从口袋里面翻找出一枚耳麦，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接通频道，林孟说话了。
“你察觉那又怎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顾未然的声音很快就响起来：“我来了！闭眼！”
老大的声音阴恻恻的：“你同伴在外面是吧，自寻死路！”
灯光骤然亮起。
他们果然是早有准备！
林孟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大门猛然从外面被推开，庞大的，白雪一般的异变生物冲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枚□□。
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瞬间就白茫茫一片了。
“嗷呜！”
“啊啊啊啊啊啊！”
异变生物横冲直撞，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无往不利，恐怖的咬合力轻松将人的骨头咬断。
四只大狗简直跟坦克一样，直接推平了一切。
顾未然紧跟在后面冲进来，她戴着战术头盔，丝毫不受影响，她换了一把□□，在后面打扫战场。
洛正自然也没闲着，跟在女儿身边，双枪齐发。
火力压制，扫谁谁死。
老大准备的后手瞬间被瓦解。
男人一看情况不妙，瞬间就想跑，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眼睛不自觉地流泪。
他们竟然还扔进来一颗□□！
林孟早早就收到提示，紧闭双亚宁，自然受影响组最小，这会已经睁开了眼睛，枪支瞄准了男人。
□□弹夹已将全都打空了，顾未然也换上了手枪。
四只大狗横扫全场，没几个人能逃过这一劫，就算逃过了，也会被两人补枪。
“我们的后手，喜欢吗？”
顾未然将最后一个人击倒在地，透过头盔看向远处。
老大眼看几人的装备，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咬牙切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抬枪，朝着两人这边射击过来。
两人动作更快，直接闪身到边上躲避。
顾未然抬手一枪，打破了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泡。
室内瞬间回归黑暗。
失去视觉，剩下的几个感官无限放大。
他缩在墙角，几乎能够听见自己因为恐惧而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无路可逃了。
他猛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重生第122天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自然是有手腕有魄力的。
在意识到这次逃生的机会极为渺茫之后，男人瞬间就放弃了活下来的想法。
阴暗而疯狂的想法在他心中滋生出来，然后就再也抹不去了, 念头飞快的长大，直将他的理智也吃掉。
他不再去管自己刚刚因为□□而有些刺痛的双眼，手臂上发炎肿胀的伤口似乎也不再刺激他的神经, 他拿稳了手里的武器，在黑暗中飞快地起身，循着记忆里面方向前进。
夜视头盔的视线里面出现一道身影，同其他众多趴在地面上的人格格不入。
顾未然没犹豫, 直接朝着那方向开枪。
她在这两把枪械上装上了□□，因此动静不大。
子弹迅捷如闪电。
子弹打在墙壁上的声音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细微的其他声音。
房间里面刚刚经历过一场混战，子弹发射过后的特殊味道、鲜血的腥臭味还有那些尚且还活着的海盗发出的哀嚎声混在一块，不断干扰顾未然的感官。
“中了一枪。”
但还是让人跑了。
刚刚还在视线里面的人影消失了。
有点难搞。
林孟这会也缓过劲儿来了，他从原来藏身的位置站了起来, 夜视头盔能定位队友所在的位置, 他就朝着顾未然两人靠过去。
“他把门打开，朝里面跑了。”
大堂的门连着护航舰下面几层，下面弯弯绕绕的, 没有出口，但很像迷宫。
顾未然领会了林孟的意思：“他被我打伤了, 想来也逃不掉，你先去看看你队友吧。”
林孟早等着这句话了，不等顾未然再说些什么, 转身往外跑。
护航舰的电路被顾未然给切断了，现在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甲板上, 两只手电筒支起了一片光亮来。
顾书然手后背还有伤，这两天架个狙击就让她累的够呛，这会正站在自家游艇甲板上班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洛正上船的时候把船板就这么大咧咧地架在两条船上，顾雪就顺着船板到了护航舰上来。
周围乌漆麻黑的，她壮着胆才放了绳，把吊在上头的男人一点点弄下来。
林孟大步跑到队友身边，手心都是汗。
他在边上站定，稳了稳呼吸，才紧张地蹲下来，凑近去看男人的情况。
男人很安静地躺在担架上，他被吊了好几天，四肢上都是绳索的勒痕，血液不流通，已经变成了恐怖的深紫色。
身上倒是还囫囵裹着件白衬衫，但在手电光下，那衬衫已经脏污地看不清了，全都是干涸的斑斑血迹。
林孟伸出去的手都在抖。
被吊着晒了好些天，男人脸上，脖子上全脱了皮，惨不忍睹。
但好在还有呼吸。
探到对方鼻子下两道纤细的几乎随时会断的气流，林孟差点当场跪在地上。
顾雪往林孟手里塞了瓶水，把照顾人的任务就交到了林孟手里面，声音低低的：“我刚给他喂了点水。”
林孟点头，开始察看队友的伤势。
男人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四肢都不正常地扭曲着，不用想都知道是给人打断的。
林孟正打着手电一点点看伤势呢，躺在担架上的人整个抽动了一下，然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望着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林孟的心跟着紧了紧。
“老陈？”
对方只是用一双眼睛瞧着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林孟拿着水，往他嘴边凑：“你都脱水了，来补点水，你也真的能忍…这都不痛？”
老陈似乎想抬手，但他的两只手都被打折了，一动就痛，只能安静地躺着，确实渴的厉害，凑着林孟的手足足将一瓶水都喝完了。
林孟将空瓶子放到一边，看了看对方身上的伤：“都化脓了，等明天你状态好些了，我给你消毒做手术。”
老陈依旧一言不发，只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林孟的心跳快了起来，他感觉有某种不太好的预感正在逼近他。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老陈，你怎么不说话？太累了吗？”
空气依旧很安静，没有人接他的话茬。
老陈看了他好一会，才轻轻摇头。
林孟用手捏住了对方的脸，刚刚才干的手汗又渗出来了，他的态度很强硬，捏开了对方的嘴：“你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
似乎有一个怪物将林孟的话语全部吞吃掉了。
顾未然从大堂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近乎诡异的场景。
林孟宛如一阵风一般，刮到了自己的身边，瞬间将她提出来的男人打倒在地。
林孟骑在那人身上，挥出一拳又一拳。
顾未然惊诧不已，忙上前：“林孟！你这是做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林孟的理智稍稍回归，但愤怒仍旧在他的心头盘旋：“这群畜生！他们把老陈的舌头割掉了！”
顾未然的视线停在了那道躺在担架上的身影，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无视了地上那个尚穿着军装的海盗。
冷漠地道：“留口气，别让他死了就行。”
林孟将此人殴打了一顿，转身就去照顾老陈了。
在甲板上留了不到十分钟，顾未然的耳边传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一缕光亮投射下来，将甲板上的一切都照亮了。
螺旋桨的声音明显了起来。
顾未然眯起眼，朝着远处望过去。
好几架武装直升机搜寻到了目标，正在朝这里靠拢。
看见这阵仗，顾未然就知道是自己先前打的那通电话起作用了。
训练有序的军人们顺着绳梯一个个从直升机上下来，落到甲板上，开始善后，随行的军医在见到了伤势严峻的老陈后，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林孟在消毒了双手之后，也投入到工作中去。
荷枪实弹的军人迅速接管了这艘前不久刚被武力碾压过的护航舰，当他们打开大门，看见一片血糊糊的时候，表情也愣了好一会。
凡是海盗，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剩下一个漏网之鱼还躲在里面。
劫持护航舰本来就是大罪一桩，更不用说这些海盗还杀了不少无辜群众和军人。
刚刚被林孟暴揍了一顿的海盗直接被拉了起来，带走审问。
一队人高马大的战士则穿好防弹衣，带上武器和盾牌，深入内部，准备将藏在里面的海盗头子给带出来。
顾未然早就将那些枪支塞进了空间里面，没给这些人留下什么把柄。
四头大狗紧紧贴在一家人的脚边，一个个都十分乖巧地坐着，老二还吐着舌头散热，若不是皮毛上还有血迹，那样子看起来就很呆萌了。
“十分感谢您的帮助，但是您手里是不是有什么违禁武器？”
顶着一群人的目光，顾未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没有，我们真的没有用违禁武器。等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的了。”
“但据口供，你们用炸药威胁”
顾未然表情更敷衍了：“就是骗他的，那些东西只是塑料制品”
双方的谈话进入了某种僵局。
军方的人当然明白顾未然就是在瞎扯，但他们偏偏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顾未然手里面有枪支。
而且照现场的状况来说，顾未然算是“十佳热心市民”。
不仅将现场控制的完美，而且还救下了一位濒死的战士，数十位被当作人质抓上船的群众。
还帮他们挽回了一整船的损失。
这位穿着深绿色作战服的军官并不是真的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黑色的签字笔在记录纸上轻轻滑动了片刻，军官就合上了本子。
顾未然看了一眼放在边上的录音笔，对方伸出手，将录音笔给关掉了。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给我们打电话的人，是您吗？”
看着对方的视线，顾未然依旧没出声，只是伸出手指，放在唇边。
某种心照不宣的承认。
军官带上了浅浅的微笑，向顾未然敬了一个礼，真情实意地感谢道：“多谢您和您家人的出手相助”
这是一个非常忙碌的夜晚。
装备精良的战士们自然不是单枪匹马的海盗头子能够比得上的。
战士们在弯弯曲曲宛如迷宫的过道里面将人抓到的时候，对方正在试图撬开装着武器的门锁。
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作为人质。
两方对峙不过几分钟，军人直接将人当场击毙。
出手比顾未然狠辣果决多了。
护航舰重新回到军方的手中。
护航舰被海盗占领了十几天，但损失竟然不大，这还要得益于那些武器库和放着重要物资的房间全都换上了新的门锁，一艘船上只有两个人有钥匙。
老陈正是其中一个有钥匙的，他在即将被抓住的时候将钥匙给丢进了海里面。
这避免了一场巨大的损失，但也惹恼了海盗。
或许他后面遭受这种种的折磨，其中正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林孟的状态实在是难以维持，他坚持做完了第一场手术，帮老陈度过了最凶险的时间，剩下的手术就全都交给了后来的医生。
但他还不能休息，先是被喊出去录口供，忙活到凌晨，才被放回来休息。
他精疲力尽地瘫倒在沙发上。
顾家这会也就只有受伤的顾未然睡了，剩下的人都还醒着呢。
四只大狗今天耍了一回威风，狗型坦克物理碾压，回来的时候脚爪皮毛全是斑斑血迹，将毛发凝成一缕一缕的，三个人抓着狗一阵洗刷刷。
纵使狗子们都很乖巧，但它们变异后体型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一洗就洗到了现在。
林孟是来道谢的，他很明白，如果不是刚好遇见顾未然，他既没有办法活下来，也没有办法救下自己的队友。
看着面前袅袅升起热气的茶杯，林孟伸出手，捧起那杯温热的茶水：“你们要小心一点。”
他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军部那边肯定会察觉到异常的。”
话语之中的异常，顾未然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指自己用的那些枪支。
虽然她口头否定一切，但海盗身上留下来的那些弹孔没法作假。
顾未然言简意赅：“刚刚来问过了，别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林孟松了一口气。
话说完了，气氛有点尴尬，林孟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他这次过来，就是想提醒下顾未然，谁知道对方已经直到了。
他也不是对方的朋友，好像也就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了。
搜肠刮肚半天，林孟又憋出来一句话：“你这回功劳很大，肯定有奖励，你先别走”
顾未然心下微动。
她确实是想直接走人的。
她有空间，军部再怀疑她，想搜查她，肯定也搜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总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活动，那也是限制，总觉得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她来了点兴趣：“很丰厚？”
林孟犹豫了一下，掂量着说道：“得看你要什么。”
这话说的就很有技巧了。
是她想要什么，就会给什么吗？
各种念头在心里面滚了一遍，顾未然看了看堆在角落里面的床垫：“我想要艘舰船也给我？”
林孟暗暗记下了这要求，面上道：“说不定可以。”
顾未然看着对方比自己还要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
八字没个一撇的事情，他们俩倒是真的想了一遍。
顾未然也就是想了想，没把这件事情真的放在心上，但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
对方说的话倒是和林孟不太一样，但中心思想都差不多，反正就是你这次给A市挽回了很多损失，官方会给你奖励，你先别走云云之类的。
顾未然的好奇心有点被勾起来了，她决定就依他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A市的邮轮现在是全国的重点关注对象，从A市出发送货的护航舰自然也在各家都是挂了名的，一接到从A市打过来的求助电话，附近的基地那是相当着急。
找到护航舰的定位，派出了两艘同体量的护航舰还有六艘武装直升飞机来支援。
那些脑补出来的画面最后还是没有展现在他们的眼前，毕竟有热心市民顾未然在，军队最后也就负责了个扫尾的工作而已。
顾未然火力碾压的很彻底，一屋子的海盗，除了几个当时躲在关押人质的屋子里面的海盗没出事，剩下的基本都给打的当场断气。
当场没死掉的，嚎了一晚上也就死了。
坚强活下来的也就只有几个人。
不多不少，刚好够录口供而已。
海盗头子的心腹叫顾书然一狙击给打死在甲板上，剩下的小喽喽们知道的事情不多，军部就将全部火力对准了海盗头子，想要撬开他的嘴巴。
但这人嘴很严实，审问半天，愣是什么都不说。
“点名要见我？”顾未然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正坐在自家游艇的沙发上休息。
昨天又是枪支又是匕首，运动量挺大的，顾未然睡到早上十点钟才起来。
她将手里面的书本翻过一页，沉吟片刻：“好。”
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个该死的海盗头子究竟是谁。
这回上船，可不像是昨天晚上那样顺着绳子爬上去了，顾未然顺着护航舰上降下来的舷梯登上了附近避难所出来的这艘护航舰。
在军人们的注视下一路走到了关押着海盗头子的房间。
里面是早就坐着人的。
门一打开，顾未然就看见了坐在对面椅子里面，被拴着双手双脚的男人。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面对面见面。
昨天腕上黑咕隆咚的，一个被□□迷了眼，一个戴着头盔，两个人俱都是没见到对方真实的样子。
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那个脑袋上包扎着纱布的男人，顾未然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那种赤裸裸的，裹挟着相当明显恶意的视线。
让她生出熟悉感。
“我倒没想到，居然是你。”海盗头子朝后一靠，他同样注视着顾未然。
顾未然想起这人是谁了。
她坐到军人拉开的座位上，慢悠悠地道：“我倒不是很意外，毕竟这么畜生的，我就见过你这么一个。”
她还记得前段时间，Y省邮轮那起乱子的时候，这家伙就在那趁火打劫，好像还杀了人。
她看了对面人一会，冷不丁道：“前段时间，在Y省那抢石油的，应该也是你的人吧。”
虽然是问话，但顾未然的语气很笃定。
海盗头子爽快地点头：“是我的人，不过是一群废物，都没能活着回来。”
“想来那一次也是你杀了我的人吧？”
海盗头子阴恻恻地盯着顾未然。
他的视线阴冷森然，被这种人注视着，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一样。
顾未然不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边上还站着军人，她并不想节外生枝，给自己带麻烦。
确认了心中的想法，顾未然也不想在这多留，跟这种人多废话，听着对方放了些无聊的狠话，顾未然就想要起身离开了。
海盗头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幽幽的，像是某种蛊惑：“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和我是一样的，能够重新回到这，我们注定是和别人不同的，你和我才是一路人。”
这话一出，站在边上的军人脸色骤变。
顾未然闻言，脚步一顿，然后折返回去。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对面那个浑身散发着血腥臭味的男人，声音冷冰冰的。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侥幸重生，顾未然更想过上天灾之前那种稳定的生活，她对在这个破烂的世界里面称王称霸没有任何兴趣。
“好好享受你的恶果吧。”
扔下这句话，不再搭理这个将死之人，顾未然大步离开了这里。
任凭对方在小小的房间里面嘶吼。
海盗头子作恶滔天，连带着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坏事做尽，活是肯定活不了了，区别就在谁更早吃“花生米”这事儿上面。
两个军人被海盗头子刚刚甩下来的那句话吓得不轻，连忙报备给长官。
作为这件事情的主导人和海难的幸存者，林孟在各方领导面前也有了些话语权，他清楚顾未然的为人，因此在上上下下的领导面前一力担保。
有林孟在其中周旋应付，顾未然自然什么事儿都没有。
在原地等了差不多四天，和顾未然推测的一样，事情的来龙去脉查看清楚之后，最后几个共犯一块儿领了盒饭。
四声枪响，宣告罪恶的结束。
海盗头子死之前还嚷嚷着做鬼都不会放过顾未然。
对此顾未然是很不屑的。
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会怕鬼？
但林孟和顾父顾母倒是很上心。
林孟送了他一个徽章，上面挂着国徽和星星，给她的时候表情还挺严肃的：“这个你拿着，辟邪。”
顾未然：
毕竟是一腔好意，顾未然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顾父顾母还弄了柚子水给她去晦气。
本来是要用柚子叶泡水的，但是空间里面没有柚子叶，只有柚子。
顾父顾母就用柚子水了。
也就是讨个吉利寓意。
顾未然躺平接受了这些事情。
海盗头子一死，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来报复她？
再过了两天，有从A市出发的护航舰到这来了。
这艘被海盗占领的护航舰十几天内经历了太多，还被顾未然弄坏了电闸和电路，没法再担任运输的工作，里面的那些东西全都转给了新的船只。
这艘船当然也不是就只有这一个目的，他们还带来了给顾未然的奖励。
“我还以为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奖励”
顾书然又修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后背上的伤口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事儿了，平时的时候都能出来走动了。
她站在自家游艇的甲板上，吃惊地望着对面的那艘船。
顾未然也很惊讶。
林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恭喜了。”
顾未然望了一眼自家破破烂烂的游艇，又看了一眼对面那艘形式出来的，偏军舰样式的船只，心中实在是无法升起拒绝。
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送了她一艘船！
顾父顾母站在一边上，也说不出话来了。
林孟轻声细语地说道：“要不要上去试试？”
到处看了看，逛了逛，本就升不起来的拒绝之意就更加说不出来了。
比游艇更好用的军用雷达，不仅能检测海面上的东西，还能检测海面下存在的生物。
声波驱逐器，甩游艇十条街的动力系统，还有太阳能加热，恒温
顾未然那是越看越爱不释手。
要是他们早就有这条船，海啸的时候根本不会那么惨烈。
顾未然看的出来，家里人也对这条船十分满意。
她叹了一口气：“我确实喜欢这个奖励。”
林孟告诉顾未然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这船A市还有呢，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你这次贡献很大，收下就是了。”
站在一边，领着他们参观的战士：大哥你究竟是不是我们这边的啊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林孟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这船精致，但和这一船的货物真正价值和背后的含义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
听林孟这么说，顾未然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奖励。
完成了所有的事情，林孟还是要跟着A市的船队回去的。
临走的时候，他留了些东西在船上，清俊的脸上虽然没多少笑意，但语气却比之前的时候轻松了些：“这是我的谢礼，不是很多，下次如果有幸再遇见，我补上。”
两个人挥别，林孟带着队友们留下的遗物，回到了A市的船上。
他要送他的队友们回家了。
就此挥别，海面上又安静了下来，像是从来没有热闹过一样。
这艘被顾家人成为小军舰的船只其实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叫方舟1号。
名字有点怪，据林孟透露，是某个计划的样品。
再多的，林孟就不知道了。
或者说是知道，但不能再说了。
一家人对这艘新到手的，各方面都提升了一大截的船只是很满意的。
至少看着齐全的厨房，洛正做饭的兴趣都提高了不少。
舰船的空间比之前的那条游艇大出不少，家里每一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空间不说，四只大狗终于能在船上撒撒欢，消耗更多的体力了。
船只的太阳能系统还是可以储能的，储水箱也很大，一家四口用起来那是绰绰有余。
顾未然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居家服，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走出来。
空气里面已经飘散着浓浓的香味。
靠着墙壁的饭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堆食物。
顾未然走过来的时候，洛正正在开椰子。
手臂上的肌肉绷紧，黑色的锤子落下来，再一撬，椰青就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插上根吸管，洛正把椰青递给了身边的女儿。
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椰子水也冰冰凉凉的，清甜可口，消暑利器。
“吃饭！吃饭！”
洛正又利落地开了三个，笑呵呵地开始吃饭。
变异海鲜做的捞汁海鲜，在铁盘上散发着迷人香味的烤肉，边上还摆着解腻用的凤梨。
这一顿饭吃的好不畅快。
就是吃着吃着，顾未然发现窗户上渐渐地模糊了。
镶嵌在墙壁上的窗户做的不大，刚好够采光。
顾未然看着：“怎么起雾了？”
坐在对面，同样靠窗位置的妹妹伸出手去摸了摸，指尖沾染了一点湿漉漉的痕迹：“居然是在里面的。”
她望了望在桌子前面的烤肉：“也不是很热啊？我都没什么感觉唉？”
这会正是大中午，透过窗户，看着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顾未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太阳这么大，外面应该凉快不了多少吧？”
重生第123天
顾未然抬手将窗户推开, 清凉温润的风迅速从窗户外面钻进来，将桌前因为烤肉而升起的那点热气卷走。
室内的温度也不是很高，但室外的温度更低。
迎面吹来凉风, 洛正惊讶地道：“外面怎么这么凉快？”
完全不像已经入夏的天气。
不过夏天天气本就多变，没人纠结这件事儿，大家都把重点放在吃饭上。
舰船劈波斩浪地前行, 迎面而来的风裹着细碎的水珠，铺面而来的凉爽。
林孟站在护航舰的船头，这会正是午休，大家都休息着, 甲板上没什么人，他跑出来喘口气。
经过抢救, 老陈的命被他们从鬼门关给抢了回来，但这小半个月的折磨却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许多不可逆的伤害。
左小腿骨折的太厉害，骨折处以下的部位出现了坏死的症状，只能截腿保命。
剩下的身体部位也被束缚着, 等待骨头自行生长愈合。
没了舌头, 这个从前很爱说话的男人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用手指和眼神同人交流。
林孟因为既是医生，又是对方相处了一段时间的队友, 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老陈和医疗团队之间沟通的桥梁。
大部分时间，老陈都十分沉默, 毕竟身受重伤，病房里面都很安静，但这种安静, 反而将林孟的内心撕扯成一千片。
他站在病房里面，看见医护人员来检查的时候, 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窒息感就像水，而他被无形的水紧紧包裹起来，根本没法呼吸。
他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那个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
他已经数次和死亡擦肩，但他有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死掉的人是他，其实也不错。
如果死掉的是他自己，他就不必背负这种沉重的，作为极少数幸存者的压力。
他已经看过太多人的眼泪了。
清凉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来，林孟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脑海里面浮现出顾未然的样子来。
如果是对方，应该就能把这一切都处理的很好吧。
任由思绪放飞了一会，林孟决定转身回去。
护航舰按照卫星导航一路往回，渐渐接近A市之后，海面上陆陆续续地出现人烟了。
那些带着浓厚本土特色的船只出现在视野之内，林孟看着药水瓶子里面一点点少下去的药水，心情却逐渐紧绷。
他并不想把这种情绪传递给别人，因此没有和任何人沟通。
直到船只上的心理医生找到了他。
女医生一张脸圆圆的，笑容很和蔼，年纪三十多，是那种一看就让人感到十分亲切温柔的长相。
林孟一看见对方，就知道自己这些天的异样都已经叫人给察觉了。
“谁让您来的？”
心理医生笑笑：“是你的队友，老陈。”
平日里两个人接触的时间最多，被对方察觉其实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林孟的双手绞在一块儿，心情很复杂。
“愿意和我聊聊吗？”
“就像朋友那样。”
朋友？
这词汇还真的是很久没有听见了。
林孟曾经是有过一个很不错的朋友的，但那人最后牺牲了。
他的脑袋里面又浮现出顾未然那天晚上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
分明相处不多，但是只要对方出现，哪怕看不清脸，他就会十分安心。
他不是一个多话的性格，但还曾和对方坐下来，一块聊过天。
这么说起来，他们俩勉强也能算得上是朋友吧？
或许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认定。
飘忽的思绪被扯回来，林孟沉沉叹息一声。
两个人交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林孟就感觉身心俱疲了，这两天也不用他去照看老陈，心理医生让他自己好好休息。
林孟合衣躺在单人床上，耳边尽是海浪声。
很疲惫，但睡不着。
这是一道需要时间才能抚平的伤口。
他盯着墙壁上的那道窗户看了很久，才渐渐睡去。
凉爽的过分的天气依旧在继续，即使已经进入七月，气温也始终维持在二十度左右，海面上没有遮挡物，除却中午，僧下的时间风都显得有些大。
但凡坐着不动，得穿件外套才不算冷。
一家人得了新的舰船，依旧在原地静静地漂着，没有着急着开船去寻人。
周围海域静悄悄的。
前两天倒是有路过的船只，但对方显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船，呼呼喝喝的声音很大，或许是船只接受过改造，行驶速度非常快，目的也很明确，直挺挺地就冲着他们来。
但等他们看清这船的外表之后，直接就掉头离开了。
想来应该是护航舰被劫掠这事儿太惨痛，周围的邮轮都开始清理自己的辖区了。
海盗们看见这种带着军方标志的船只不敢靠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辖区内的船只的安全系数肯定是提高了不少，但像顾未然这种漂在无人管辖区域内的船只就比较倒霉了。
顾未然心平气和地坐在房间里，刚喝了一口水，抬头就看见自家妹妹从驾驶室里面出来了。
对方的脸色说不上难看，但顾未然还是从对方的眼神之中读懂一些情绪。
“又来了一艘海盗船。”
这还是一艘比较没有眼力见的海盗船。
这行人完全没有看出面前这艘规格中等，外表涂着绿色防腐漆的舰船出自哪里，只觉得自己要发财了，一个劲儿地靠近。
顾未然站在装修不知道比游艇精良正规多少倍的驾驶室里面，透过玻璃看见了舰船正前方的那艘船。
她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和妹妹差不多。
对面那艘船，体型放在别的船只中自然也算是不错的了，但放在顾家的舰船前，就有些小了。
但上面的人着实不少。
光是站在甲板上的就有十几个人。
但更多人数的顾未然也不是没打过。
对面开船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到眼前了，站在房间里面，都能够听见那船上的人在那发出的声音。
仿佛是示威，那船只开始绕着他们转圈。
顾书然最近都在养伤，背后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担心动一下就让伤口崩开了。
顾书然：“他们海盗是有自己的交流平台吗？我怎么感觉每次遇见的海盗都很喜欢这么做？”
面对妹妹的吐槽，顾未然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她沉思了一会才缓缓道：“有可能。”
姐妹俩说话的功夫，被海盗声音吵起来的夫妻俩也走出来了。
顾雪今日穿了一件长袖，这会正把袖子挽到了臂弯处，手上还沾了不少面粉。
“外面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顾未然淡定地摆手：“没什么事儿，我和妹妹能解决，你干什么呢？”
对于大女儿，顾雪是全然相信的，她闻言，一颗心就稳稳落地，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你不是说空间里面的馄饨饺子没有了么？我俩擀面皮剁馅儿呢！”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更近了些，顾书然却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馅儿的？”
“有猪肉的、大虾的、荠菜的还有韭菜的。”顾雪掰着手指回忆道。
“您先去忙吧，我俩把这处理下。”
顾雪听见这话，也没说别的，干脆地应了一声，就转头钻回去了。
舰船是官方出品，虽然是用来看的“模型船”，但工匠们的手艺摆在那里，何况是往外送的，质量只高不低，就算外面那些人真的上来了，也未必能打得开门。
除非对方手里面有热武器，平常的枪支弹药轰上来，估计也没法拿那道厚重的大门如何。
即使手无寸铁，龟缩在里面也足够安全了，要是胆小些，就直接别开门，带着这一船人去最近的辖区就是了。
到了那儿，都不必自己动手，自然有人回来对付这群家伙。
但一群人也实在是吵闹。
顾未然面无表情地拉开门，就看见船侧的栏杆上多出了十几条钩索，铁制品在阳光下反着光，底下系着的绳子绷得紧紧的，一看就知道有人在往上爬。
爬地快的已经能够看见冒头了。
那人眼冒精光，手下用力，就想着要攀上来，顾未然没跟这人客气，直接掏出鱼枪，上面已经绷了箭矢，她只按下扳机，鱼枪就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带着巨大力道的鱼枪直接命中，将那人掀翻。
人掉进了海里面，掀起一阵巨大的浪花。
这只是个开始，而并不是结束。
顾未然抽出箭矢，快速装填的时候，站在她后面的顾书然走了出来，她的手里面拿着一把正在运转着的电锯。
二话不说，她上去就将面前所有的绳索都给锯断了。
有海盗眼疾手快，绳子断掉的同时，直接扒住了栏杆，但这时候顾未然又一次装填好了。
随手射出一箭，对方直接落水。
顾未然抬起手，她戴着一双防割手套，迅速地将那些挂在栏杆上的钩锁给处理掉了。
顾书然掏了掏耳朵，百无聊赖：“真是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从半空跌落到海里，光是这落差就够人喝一壶的了。
一群人砸在水面上，把自己砸的七荤八素的，一阵阵的犯晕。
那两个不幸被顾未然打中的海盗身侧泛起鲜红。
顾未然将最后一个钩锁处理完毕，眼也不眨，直接扣动扳机，将一个站在甲板上，手里面正拿着自制武器瞄准她的海盗打得后退了好几步。
“想死的可以继续动手，我不介意陪你们玩玩。”
那人倒在甲板上，身下晕出鲜红来。
鱼枪的尾部正在空气里面颤动。
手持武器，从房间里面冲出来的海盗们看见这一幕，有个别胆怯的，悄悄向后退了些。
但有胆怯的，自然也有那些胆大的。
半个小时后，顾未然倒出弹夹，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啧。”
顾未然拿出子弹，往里面装填，眉毛却轻轻皱了起来：“照这么下去，子弹迟早不够用。”
上次能搞到这些武器已经算他们运气好，子弹就这么些，用完可不好搞。
要是现在有人路过这里，看着血刺呼啦的现场，面色淡定的姐妹俩，底下那痛苦嚎叫的人，指不定会以为她们俩才是大boss。
顾书然看着不远处那艘船：“要不咱们去搜刮一下他们的船？”
多少也是弥补损失了。
顾未然装填好子弹，将弹夹重新装上，她想了想，欣然应允。
两个人自然不会真的亲身上阵，而是指挥着对面船上的人，让他们把自己船上好东西都给搬出来。
对面船上的人早就已经吓破胆了，听见这话，下意识地乖乖照做。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对面这船看着有点破落，但好东西着实不少。
他们甚至有包装完好的可乐，薯片。
不用多想，这肯定也是从谁手上抢过来的。
顾未然照单全收。
眼看着两人收了自己东西，剩下还活着的海盗们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下应该能活着离开了吧。
但还没有结束，顾未然要把这些还能喘气儿的都送到最近的邮轮辖区去。
海盗们都傻眼了。
“你们可以逃，不过我觉得你们的船只速度应该赶不上我的船。”顾未然微微一笑，顺便摸了摸手里的枪。
“要是被我再赶上”
一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再也升不起什么反抗的心思，一个个都吓得跟鹌鹑似的。
顾书然笑嘻嘻地凑到自家姐姐身边：“姐，你怎么还想着要把他们扭送过去？”
顾未然的表情自然的很：“热心市民应该做的。”
重生第124天
也就是离得远, 听不见姐妹俩说啥，但凡底下的海盗们听见这话，肯定悲愤欲绝。
你见过谁家热心市民手里面有枪的吗？！
但悲愤也没用, 反正他们现在是已经翻不出顾未然的手掌心了。
他们现在甚至还在给顾未然领路，带着他们往最近的辖区去。
顾未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驾驶里面，她是不怕前面那群海盗领弯路的。
舰船上有自带的定位系统, 只要输入密码就能够加入频道，一键查看所有系统在册的邮轮和护航舰的位置。
算是顾未然帮军方挽回损失之后，军方给顾未然一家的小小的优待。
好在这群海盗被打服之后也没想着再弄什么幺蛾子出来，老老实实地在前面领路, 将顾未然他们顺利带到了辖区里面。
甫一靠近，顾未然就看见海面上那略有些混乱的场景.
诸多小船在海面上来回穿梭, 船上不少穿着制服的军人，但更多的还是被手铐铐起来的，面色灰败的家伙。
看来最近的行动执行的很到位。
顾未然开着的是军方的船，一出现, 就被人注意到了, 还没多久的功夫，就有人划着小船过来交接，对面穿着绿色军装的战士看见门里面, 穿着短袖的顾未然，面上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顾未然是不怕对面误会自己的, 热心市民嘛，走到哪儿都是很欢迎的。
姐妹两个将所有的海盗全都交给了军方处理。
这群战士们就专门负责这些事情的，每天和这群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 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今天还是被这群海盗给惊到了。
海盗们看见穿着军装的战士, 感动地简直要哭出来了，一个两个都非常积极：“我们做了可多坏事儿了！快点把我们抓走吧！”
就没见过这么想被抓的！
战士们虽然在心里面吐槽，但面上一点都不显露，在听完了这群人的自我坦白之后，毫不犹豫地给这群人戴上了“银手镯”。
至于那艘船以及上面的物资，自然也被一同收缴了上去。
战士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一批潜逃在外的海盗，还上船来跟姐妹俩道谢。
顾未然一向话不多，没什么可说的，顾书然倒是笑嘻嘻的：“这是热心市民应该做的！”
目送对方远去，厚重的大门合上，姐妹两个重新投入到先前在干的事情之中去。
有邮轮镇守在这里，百多海里之内都是风平浪静的。
顾未然也在悄悄地观察。
先前的那一场惊天海啸终究还是给人们带来了不少损失，曾经的热闹场面如今已经看不太见了。
那些不够牢固的船只已经被拍的粉碎，变成一堆堆的废物，彻底沉入海底。
如今看似平静的海水也吞噬掉了不少鲜活的生命。
还活着的人经历过了这一切，一大部分都选择放弃独自求生，转而选择进入邮轮。
但邮轮的空间毕竟是有限的。
一家人不远不近地停在辖区内，享受这种还算平静的时光。
这种日子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月，七月中旬的某一天，邮轮忽然开始移动了。
这艘邮轮的造型和顾未然从前见过的A市的，Y省的大邮轮在外观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它们一样的巨大，像是一座钢铁堡垒。
这艘被人们视为中心的堡垒忽然开始移动了。
顾未然和路过的军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上级的命令。
他们要和周围的另一艘邮轮会和。
更多的，军人就不再说了。
或许是因为他也只知道这么多，或许是因为剩下的事情涉及机密，不方便告诉他们这种外人。
漂在公海上的日子虽然更自由，但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骚扰一下，想了想，顾未然决定跟着一块儿走。
邮轮前进的速度并很快，有意在照顾周围那些划着自家渔船的平民。
7月20日，第一波补给到达，送来了可观的蔬菜和肉类。
7月22日，Y省来的船队给整个舰队补充了燃油。
国家机器正在高速运转，一点点重新凝聚生命力。
一路过来，路上遇见的海盗数量大大的降低了，这无疑也是一个好消息。
晨光熹微，顾未然站在窗户前，对着初升的太阳吃早餐。
有巨大的鲸鱼跃出水面，向周围挥洒万千金光。
很美的场景，但顾未然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分给它们些许。
她有些心不在蔫地啃着手里的面包。
面包是父母刚刚烤出来的，面团发的很好，松软而带着淡淡的香味，上面抹的酱也是顾未然从前最喜欢的，但她也没品尝出什么味道来。
只是很机械地将面包吃下去而已。
就连顾未然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了，分明也没做那些预知的梦，但她的心里就是有点惴惴不安。
似乎遗漏了什么信息一样。
“姐！”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顾未然骤然回神：“怎么了？”
扭过头，看见的是妹妹生动的表情：“刚刚喊了你好多下，都没反应，想什么呢？”
顾未然嚼了嚼嘴里的面包，这会才品出来一点淡淡的回甜：“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
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面的鱼刺，不上不下的，让人很难受。
顾书然端着杯子，热牛奶香甜的味道飘散出来，她满不在乎地喝了两口。
“想不起来就说明不是很重要。”
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顾未然点了点头，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了下来。
邮轮依旧在按照早就设定好的航线前进，又过两天，海平面的那头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片灿烂的灯光了。
欢呼声骤起，四处都是一片欢欣鼓舞的样子。
由于抵达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考虑到最近赶路也累了，邮轮宣布就地休整一晚上，等到明天早上再前进。
反正剩下的路程，也就只需要几个小时了。
完成的曙光尽在眼前了，人们逐渐都放松了下来，草草吃完今天的晚饭，进入了梦乡之中。
顾未然一家人自然也不例外。
房间足够，自然没有挤在一块儿睡的必要。
夜风很凉爽，但一家人都没有开窗户睡的习惯，有的时候倒是想开，但船上的窗户仅有几扇是能开的，剩下所有都是被封死的。
顾未然看了一眼悬在天空之中的月亮，然后爬上了柔软的床铺。
单薄的被子盖到腰身，伴着海浪声，顾未然睡了过去。
重生之后，她的睡眠质量已经比从前强太多了，但今天晚上她睡的很不安稳。
空气变得冷冰冰的，身上的被子也不再柔软，反而很像一条冻的干脆的硬纸板。
门口传来一阵阵古怪的声响。
顾未然从一片黑暗之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好冷！
醒来的第一时间，顾未然就察觉到了室温的不正常。
她搓了搓自己摆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肌肤上冷冰冰的，指关节都因为寒冷而变得有点僵硬。
狠狠搓了搓手指，血液重新开始循环，顾未然又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同样的冰凉。
昏黄的灯光将不大的房间照亮，顾未然的肌肤更多的暴露在空气里面，冷的她心直打颤。
来不及想别的，她连忙从空间里面掏出保暖衣物往自己身上套。
穿了一套加绒的内衣，再套上一件毛衣，顾未然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她一边在空间里面搜寻着衣服，一边跑过去开门。
门外那持续了挺长时间的声音顿时消失，老大看着打开房门的顾未然，发出短而急促的叫声。
“好狗狗。”
顾未然拍了拍它的脑袋，顾不上换鞋子，径直冲到妹妹和父母的房间门口。
新换了一艘舰船，自带报警系统，安全系数的提高让一家人都放下些警惕，因此今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人值夜班。
几扇门都是没有上锁的，顾未然率先冲进了妹妹的房间，开灯一看，对方的脸色果然也是一片苍白。
顾未然喊了对方两声，老大也很焦急地在边上大叫，就在顾未然准备采取些手端将人弄醒的时候，顾书然自己醒了。
她困倦且虚弱，嗓音干涩：“怎么了？”
顾未然二话不说，把妹妹从床上拽起来，把对方塞进了一件厚实的加绒外套里面，顺便还塞了个暖手宝给对方。
最后往对方的床上放了一条厚被子。
接触到热源，身体的各项功能急速恢复，顾书然的脑袋逐渐脱离迷蒙的状态。
看妹妹正在开机状态，顾未然松了口气，直奔父母的房间。
推开房门，冰冷的空气猛地钻进肺腑里面，摆在床头的夜灯光亮也显得幽暗。
顾未然按亮灯光，反而松了口气。
双人床上正趴着一只大狗。
老二看见小主人走进来，从喉咙里面发出浅浅的呜咽声。
老二趴在顾雪和洛正的中间，此刻正把身体努力向四周伸展开，尽可能多地将两人的身躯给罩住。
顾未然上前摸了摸父母的手臂，温度明显比妹妹和自己高多了。
老二舔了舔顾未然的手指，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顾未然带着赞许地摸了摸它的背。
顾雪和洛正被喊醒的时候，还有点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
“怎么了？我刚刚还梦见我在滑雪呢。”
“我也是”洛正含糊地跟上。
将一家人都喊了起来，顾未然才抽出身来，从空间里面拿出一个温度计。
银色的小点赫然已经跌落到红蓝之间。
现在是凌晨两点，气温是零度。
重生第125天
几个小时的时间, 气温骤跌了二十几度。
温度降得太快，触发了人体的保护机制，各种反应都被放慢了, 一家人才会醒不过来。
要不是狗子们在，后果顾未然都不敢想象。
身体缓过来，脑子也跟着上线, 顾雪和洛正也是一脸的后怕。
他俩临睡之前，老二非黏着一块儿跟进来，不让进去就蹲在门口哼哼唧唧。
两个人心软，就放了进去。
阴差阳错的, 反而救了自己。
顾书然和顾未然俩姐妹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 经得起折腾，但他俩已经不算年轻，突如起来的降温只会对它们两个人的身体造成莫大的伤害。
顾书然捧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
空气冰凉干燥, 呼吸一下, 肺里面仿佛都浸润了这种冰冷的感觉。
顾书然已经换上了姐姐给的保暖内衣和毛衣，那件厚重的外套她依旧带出来了，披在身上。
热度从手中的杯子传到手上, 顾书然默默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热水。
热量缓缓游走在身体里面，因为降温而有点迟缓的思绪才又缓缓开始工作。
房间里面没有受到天气影响的大概就只剩下趴在众人身边的四只大狗了。
有作为优秀雪橇犬的母亲, 三只遗传了她优秀基因的小狗自然也拥有了一身漂亮且厚实的皮毛。
老大坐在地上，将脑袋往顾未然怀里塞。
热意从皮毛下一阵阵传来，顾未然搓了搓老大, 转过视线去看放在桌子上的温度计。
就这么活动的些许时间，温度计上的小标缓慢但坚定地往下掉了一格。
光是看着, 一家人就感觉自己周身又冷了两分。
顾雪忍不住将自己裹着的毛毯又往上拉了拉，将自己的耳朵也裹住。
“突然降温这么多，简直要人命。”
这话是没说错的。
凌晨时分，本来就是深度睡眠的时候，突然降温，搞不好很多人都醒不过来。
漆黑的窗外忽然亮出灯光。
顾未然的注意力被那突如其来的灯光给吸引了过去。
她推开坐在自己腿边的老大，跨出去，站到窗户边。
窗户上覆辙一层水雾，她抬手轻轻擦去，她整个人已经很靠近窗户了，但到底隔着一层玻璃，外面的景象仍旧是模模糊糊的。
雾里看花，水中观月。
顾未然眯起眼，只依稀窥见那邮轮的方向处亮起灯光，还伴随着隐隐绰绰，不甚清晰的广播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顾未然觉着那光惨白惨白的，看的人心里一咯噔。
顾书然喝掉了半杯热水，终于缓过来了，她转过身来，冲姐姐问道：“外面咋了？！”
“开了广播，应该是在通知吧，天太黑了，看不太清。”
凑在窗户边看了一会，见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了，顾未然走了回来。
“只希望伤亡不要太大。”
温度骤降这事儿谁也料不到，邮轮内部应该是不要紧，就是苦了那些还住在外面的人了。
这么闹了一场，睡意早就烟消云散，距离天亮也就只剩下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新状况，一家人便谁都没说要回房间去。
顾未然从空间里面取了两个取暖器出来放在一边，幸亏电还正常供应，室内的温度很快就升了上来。
放在不远处的电水壶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
“水开了！我去拿！”
洛正挣开毛毯，忙不迭地跑过去把水壶拿了过来。
热可可香甜的味道很快就在房间里面弥漫开来，顾书然喝了两口，露出了很是满足的表情。
越是寒冷，人体就越是需要热量，香甜浓郁的热可可很好的安抚了一家人紧绷着的神经。
立了大功的四只狗子也获得了加餐，这会正埋头吃的不亦乐乎。
喝了点热可可，顾未然又从空间里面拿了点吃的出来，一家人吃了些东西。
凌晨五点半，旭日初升。
属于太阳的光芒从窗户中投射进来，在暖融融的房间中，顾未然站起身来：“我出去看一下。”
她往自己的身上多套了一件防风的抓绒冲锋衣，戴了一顶帽子，推开那扇关的很严实的大门。
凛冽的风从推开的缝隙中钻进来，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周围的暖意迅速被冲走，顾未然快速出了门，然后将身后的门重新关上。
寒风猎猎。
方才还很灵活的手指被冷风一激，逐渐麻木，指尖甚至渐渐生出刺痛感来，直到顾未然戴上手套，这种感觉才被削弱些许。
外面的温度远比船舱里面来得要冷。
而且是冷的多。
将帽子的帽檐向下扯了扯，寒风吹在皮肤上的那种痛感实在是叫人有些受不了。
舰船的墙壁里面肯定填了保温材料，甚至还是不错的保温材料，才让房间里面依旧维持着零度左右的温度。
顾未然不由得庆幸之前自己帮了林孟一把，否则就靠着那条船，骤然降温，恐怕也受不太了。
外面的温度已经跌倒了零下十几度。
绕着舰船走了半圈，那些不知疲倦，日日拍打着船底的海浪已经凝固成了一个固定的形状。
白色的冰面上有很多船只，基本上都是被冻住了。
凌晨时候的撤离大约还是很迅速的，冰面上现在只剩下一些穿着大衣的战士们还在活动了。
结冰到现在也就才几个小时，战士们也不敢确定冰面到底结不结实，都是踩着放在冰面上的救生艇过去的。
广播依旧在播放，顾未然站在船头听了一会，手脚俱都发冷起来。
重新回到温暖的房间里面，她站到取暖器边上，很是认真地烤了一会手脚，脸上都显出红晕来才走开。
顾书然伤口有点钝钝的疼，此时迫不及待地想找点消息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趴在沙发上问：“外面咋了？”
“零下十几度，凌晨那会应该是在紧急转移，我看冰面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这紧急时刻，别说是挤一挤了，就算是挤不下，那也得挤上来。
生死的关键时刻，还是别计较太多比较好。
虽说现如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冰面，但命令如铁，该会面还是得会面。
“冰层现在应该还不是很厚实，破冰船先行，还是要会面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十一点，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风也没那么刺骨了。
破冰船呼啦啦开始工作了。
舰船行驶起来，白色的冰面被冰冷而坚硬的钢铁迅速瓦解，撞的支离破碎，露出底下幽蓝的海水。
还能跟在邮轮身后的船只已经不多了，那些简陋的木船，更是被抛弃在苍白的冰面上。
人们今后将紧紧依附着这座宏伟的海上堡垒生活。
前面有破冰船，邮轮开道，顾家这些缩在后面的船只压力几乎可以不作数。
因为这些突发情况，外加上冰面阻拦，船队磕磕绊绊地前进，一直到了下午三点，才抵达预定的地点。
顾未然这回是没出去了，她就站在驾驶室里面，用望远镜观察外面的情况。
对面的船队状态比他们这边差多了，顾未然这边有四艘护航舰，对面只有可怜兮兮的两艘，分明差不多的邮轮，但对面的看上去就是破败不少。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遭受的不少。
下午三点半，太阳渐渐落山。
刚刚还稳定的气温又开始慢慢下降了。
漫漫长夜，不知该如何度过呢。
享受了还没多久的独居，顾未然又和妹妹睡到一块儿去了。
两张单人床拼到一块儿，底下换了厚实的垫子，床上的单薄被子也变成了毛毯和厚被子。
顾书然迫不及待地钻进被窝里面，占据了靠墙的位置。
两只大狗也跟着进来，躺在了空出来的位置。
本就不算很大的房间迅速被挤占地满满当当的。
夜风呼啸，在各种空隙里面钻来钻去，带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扰的人难以入睡。
但一家人倒是没遇见这些问题。
取暖器开了几个小时，自动断电，房间里面已经热乎乎的了，被窝里面更是暖意融融。
顾雪是有些畏寒的，但女儿很贴心地给她准备了暖水袋。
姐妹两个生在南方，长在南方，若不是重生一回，恐怕对这种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会不适应。
一夜无话。
睡了个好觉，总算是把前一天腕上亏欠的那些都给补了回来。
顾未然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挂在墙壁上的温度计。
温度又下降了。
这还是室内呢，不知道外面能有多冷。
昨晚上开着的取暖器的余温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手刚从被子里面伸出来，就变得冷冰冰的。
顾未然靠着毅力起床了。
两条大狗是丝毫不受影响，团在一块儿，睡得正香呢。
穿戴齐整走进餐厅，就见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
屋内浮动着一股尘朽味道。
顾未然想打开窗户稍稍透下气，伸出手拽了下窗户，愣是没能拽动。
看样子应该是结冰给冻住了。
放弃了开窗户的想法，她转而开了会门。
冰凉而冷硬的风从外面卷进来，将室内的空气推出去。
一片晶莹的雪花飘了进来。
落在顾未然的掌心，接触到温度，很快就消融了，变成了一滩湿润的水迹。
和思想斗争了半天，顾书然最后还是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面出来了。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用毛毯裹着自己，一步一步缓缓从房间里面挪出来。
顾父顾母也已经起床了。
顾书然没精打采地打了招呼，凑到站在窗户前面的姐姐身边去：“姐姐在看什么？”
顾未然的声音淡淡的：“看雪。”
那的确是很震撼的场景。
鹅毛大雪下得很急，漫天飞舞，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纯白色的。
昨天还能看见的邮轮，现在已经被这些雪花给吞掉了，只在纯白的世界中留下一个隐隐绰绰的背影。
这场大雪过后，那些可怜的，没能睁开眼睛的，就会被掩盖掉了。
美丽又冰冷的事物。
餐桌前，洛正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的早餐。
刚煎好的培根散发着它独有的香味，抹着蒜香黄油的面包也已经热乎乎的了。
这场雪一下就是十天。
八月飞雪，严寒低温，这要是放在瘴气氨，那就是妥妥的上新闻的节奏，但放在现在，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惊讶一下，剩下的时间大家好像都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起来。
雪纷纷扬扬地下，堆得到处都是。
舰船的高度自然是有的，但现在也已经被这些雪撵上快了。
再这么多下几天，自家船被雪淹掉顾未然都不会奇怪。
八月的清晨，起床，窗外难得没有下雪，天空呈现出一种分外澄澈的感觉。
风也没有往日那么烈了，透出某种和煦来。
竟然是难得的好天气。
温度维持在零下十五度。
一家四口，唯有洛正一个人是北方出身，他从小到大每年冬天都是见惯了这种温度的，因此表现得很是淡定。
雪在甲板上堆得满满当当的，连驾驶室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都有厚厚的一层，顾未然从空间里面拿出了铲子，准备跟老爹两个人去清理下甲板上的雪。
顾雪畏寒，妹妹又是新伤刚愈，这项活自然不适合她们俩做。
戴好手套帽子，顾未然推开门，一脚就踩进了厚厚的雪堆里面。
那雪上面还是松松软软的一层，下面就已经是凝结起来的冰了，一脚踩到底，感觉鞋底子都要被那冰块给冻住，
顾未然将脚从雪堆里面拔出来。
还好穿了长靴，不至于让冰凉的雪润进靴子里面。
冰块卡住了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后出来的洛正颇废了一点力气，才将门重新关上。
老大往年都驰骋在赛场上，见惯了冰天雪地，这回出来自然没有害怕的。
三只小狗一直养在身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或许是骨子里面流淌着雪橇犬的基因，竟然也没有害怕，扑进雪堆里面还是一脸的兴奋。
两个人铲了半个多小时，只将前半船的区域给清理干净。
狗子们还在雪堆上面大闹。
周围的雪堆得也很高了，几乎都要到栏杆附近，顾未然提了提自己的围脖，感受着背后冒出来的那一层汗水。
体力流逝的速度比平日里快多了，顾未然杵着铁锹，放目远眺。
不远处的邮轮上有十几道眼熟的绿色身影正在活动。
邮轮虽然很大，但是对面干活的人手也更多，做起事情来效率可不比他们低。
没一会，洛正也是大汗淋漓了。
两个人回船舱里面休息了一会，擦了擦身上的汗，重新收拾出来干活。
上午十点，两个人舰船甲板上的所有雪堆都给打扫干净了。
狗子们看上去不太开心，老二站起来，将前爪搭在栏杆伤，望着底下的雪堆，尾巴一动不动的，仿佛正在思考。
洛正：“别往下跳啊，跳下去就是死。”
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过了没几分钟，老二就自己从栏杆上下来了，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俩一起往回走。
还时不时往回看一眼，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顾未然看见它的眼神，叹了一口气，站定，在边上的雪堆里面挖了点，找个桶装起来，一块儿拎到了房间里面去。
两个人裹挟着风雪走进来，甫一进门，顾未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脱外套。
房间里面的暖气还是很足的，一直待在房间里面的顾雪和顾书然两个人只穿着毛衣，一个坐在古湖未然从空间里面拿出来的懒人沙发上，一个站在窗户前。
看见顾未然拎了一桶雪进来，顾书然的眼睛也亮了。
老二汪汪叫了两声，仿佛在宣告雪是他的一样。
衣服的领子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雪，顾未然伸出手拍掉了那纯白而冰凉的雪花，手心微微湿润。
衣服的肩膀上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甲板上的雪处理掉了之后，剩下的就更好处理了，掏出两包盐，撒下去，等太阳升高些，自然而言就融化了。
不过也得快点动手，否则等雪变成了冰块，船就真的会被牢牢黏在冰层上了。
这方面还得是军队处理的经验更加丰富些，一群战士们拎着盐包，就跟往年在大街上执勤那样，勤勤恳恳地到处撒盐。
末了吃过午饭，风又大起来了。
外面天寒地冻，家里也没谁非要出去顶着寒风玩一玩，一家人就龟缩在温暖的房间里面，守着台取暖器。
趁着天气短暂好转，两艘邮轮上的人抓紧时间来了场会面。
两边的领导们都穿的厚厚实实的，简直就像是几个被裹起来的粽子一样。
原先那些在肚子里面打了好几个转儿的试探话语，在这恶劣的没眼看的天气影响下也变得简短而推心置腹起来。
两方的磨合期是令人惊诧的短，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没有任何上级的硬性指示，两艘邮轮还是很快就构建起新的生活方式来。
小半个月的时间，期间气温曾一度跌到零下四十度，藏在白色雪花之下的海水早就结成了厚厚的冰块。
破冰船当然还是能够活动的，但谁都没有让破冰船重新启动。
照这样的天气发展下去，他们迟早是回被固定在某一块区域的，在这样的条件下，停在哪里似乎就不是很重要了。
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讨论。
顾未然跟着的这条游艇上的现居住的人数无疑是爆满的，无论是考虑到人居环境还是每天物资消耗的分量来说，都是一笔惊人的账单。
人要挪一部分到对面的邮轮上去，物资当然也要挪。
钢铁铸就的通道很快就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不过就是七八天，一条横在半空之中，将两艘巨轮连接起来的通道就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铁锁链舟。
不得已而为之。
但很好用。
裹上厚厚的外套，抱上自己的孩子，拽着自家老人，人们在战士的引导下，提着一颗心，踏上这条悬在半空之中的生路。
天地茫茫，穿着绿色军衣的人们在远处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串小的不能再小的蚂蚁而已。
雪停了几天，又开始轰轰烈烈地下了。
说是轰轰烈烈，其实并没有什么大动静。
它无声地吞噬着这片领域里面的所有东西。
顾书然从前觉得海水很单调，看了几个月，很腻烦。
但当世界变成了纯白的一片，她更有些受不了了。
入目所见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时间长了简直就是一种精神污染。
顾书然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已经看腻了雪景的洛正。
顾未然对这种冰冷且毫无生机的季节不感兴趣，天气太冷了。
气温低的时候伤口的确不容易发炎，但是这天气是太冷了，能直接把人的手脚给冻掉。
A市
突如起来的变天打了他们一个措不及防。
底层的房间里面还放着诸多植物，几个负责这方面的人腕上被冻醒之后，甚至没有顾得上自己的身体，奔跑在抢救作物的一线上。
每天晚上都有人被送进医疗室，那些被冻的青紫的躯体展现在医生的面前。
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够寻找着最原始的方法，将那些已经坏死的部分切掉，免得危及生命。
A市邮轮上本来十分宽敞的医疗室竟然在这时候被塞满了人。
林孟本来是还在接受心理治疗的，但这么一来，他的假期也就被迫终结了，重新换上制服，去医疗室报道了。
老陈依旧还躺在床上，他的骨折伤口还没好，但到底是回了家来，他主动让出了病床的位置，回家休养去了。
种植区和养殖区的负责人简直就要搬进区域里了，顾未然之前给A市的油料作物早早就种下了，如今正是关键时期，一丁点儿差错都不能有的。
更不用说他们才新孵了一批蛋，刚破壳才没两天的家禽
上上下下都处在最重要的时间段里面，但凡有点儿闪失，那失去的东西可就更多了。
棉被，取暖器，都是紧着这边先来的。
徐博士那边的实验室连轴转了小半年，这回时候终于能够松懈下来，喘一口气了。
大部分人都换上了厚实的冬衣。
但实际上，A市囤积的物资里面没有那么多冬衣，衣服也不是够人人穿的。
A市是什么物资都紧着拿的，这儿也才一大半人穿的上冬衣。
燃料有，但想要舒舒服服地过个冬天，那也不够。
焦头烂额。
也就才几个月的功夫吧，负责人本来就已经掺着白发的发丝更白了。
她的房间里面没有想象之中那种温暖如春的感觉，反而温度平平。
她穿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很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里面，伸出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脑袋。
秘书小姐也不穿衬衫了，她的装扮看起来和对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将肌肤藏在厚重的保暖衣料里面。
她小心地端着一杯热茶，放到负责人的面前，语调轻缓而小心：“您先休息一会吧。”
“休息不得啊。”
负责人眼下有深深的青黑之色，她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浓茶。
然后又开始处理各项事务来。
燃料，不够，还要再调一批来，从哪儿调？怎么调？
肉类和粮食是有多的，可以支援，怎么支援？
需要大衣，棉被
处处都是缺口。
看着被打上各种标记的地图，负责人从来没有如此心惊过。
她根本就找不到能够支援她物资的地方。
负责人合起面前摊开的地图，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今天的气温是零下25度。
又下过几场大雪，撒盐也没多少用处了，因为整个冰面都在上升。
望着松松软软的雪堆，下面其实全是厚实的冰层。
前段时间来来过的物资补给消耗的也过半了，这鬼天气，支援什么时候才能来还是个未知数，总不能坐吃山空。
那就是等死了。
一群战士们坐着救生艇下来，脚上缠了自治的防滑带，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顶着风雪往外走。
望着那一串，在冰雪上走来走去的战士，顾书然不解道：“这是要去干什么。”
洛正凑过来，倒是一眼瞧明白了：“应该是想去钓鱼吧？”
在冰面上往下钻，运气好点的，往下三四米就能打个洞。
冰天雪地的，水下的鱼肯定也想要上来换气，到时候抓鱼可不就好抓多了。
顾未然没说啥，但顾书然眼睛亮了，但她还是有些顾虑：“外面会不会太冷？”
“我也挺想看看的。”
几个人一回头，就看见已经穿戴好了的，站在不远处的顾母。
得，这个门是非出不可了。
一家人都套严实了，顾雪在怀里面揣了个热水袋，一家人效仿着邮轮那边，顺着救生艇下去的。
顾未然还从空间里面拽了一点东西出来。
这玩意从救生艇里面弄出来还是不太容易的。
老大一身浅灰色的毛发被风吹了又吹，它身形比之前大了一半还多，更加不怕冷了。
重新站到冰面上，它兴奋地摆了摆自己的尾巴。
顾未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特制的绳索，扣在老大身上套着的装备上。
剩下三只狗也不例外。
三只小狗虽然年纪小，但是变异的时候还赶上发育期，现在的身躯都快赶上自己妈妈那么大了。
顾未然给它们上绳子的时候，几只狗都显得有点跃跃欲试。
顾未然穿着冰鞋，底下全是铁刺，走路那叫一个稳当。
她拍了拍老大的脖子：“好老大，跑一个试试看。”
回应她的是老大有力的狗叫声。
说罢，她朝着家人打了个手势，自己也跟着往回走。
四个人都稳稳坐上了那辆雪橇车。
锋锐的车底在冰面上压出一道淡淡的白痕迹。
“坐稳了！”
顾未然轻甩缰绳，老大猛然发力，身后的三只小狗最臣服母亲，跟着刨动四肢。
雪橇缓慢的移动，然后在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来。
沉睡在血脉之中的习性重新回归，三只小狗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很快学会如何当一只雪橇犬。
它们年轻而有力，飞快的奔跑在冰面上，老大巅峰已过，但它有敏锐的头脑和多年的经验，它踏过一块冰面，就知道该怎么走，如何避开危险。
变异带给它们更多的可能。
它们拉着雪橇，飞快游走在这片冰雪的世界里面。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顾未然戴着护目镜，冲锋衣的领子拉到了鼻子下面，一张脸露在外面的只有眼睛。
她稳稳地坐在雪橇上，不慌不忙地指挥着方向。
坐在后面的三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仰赖于狗子们的速度，不消十分钟，一家人就撵上了走在他们前面的大部队。
穿着深绿色军装的战士们抬头，就看见四只半人多高的大狗拉着一辆红色雪橇从他们面前堂而皇之地过去了。
一个军人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该不会是冷出幻觉了吧，我怎么看见有狗在拉雪橇？”
边上的战士：“没看错，我也看见了。”
顾未然也打算弄点鱼上来。
他们选择的地点距离舰船不是很远，也就二十来分钟。
等到了地方，她从雪橇上将一应工具都弄下来。
洛正往年是有经验的，他一跳下来，就忙不迭地带着老婆去扎帐篷了。
顾未然和顾书然姐妹俩一人拿着一个钻冰机，寻找下手的点位。
鱼群大部分其实还藏身在比较厚重的冰面之下。
看着面前近乎冰蓝色的冰面，顾未然将钻冰机按在这位置上，然后开起。
深红色的钻冰机开始工作，螺旋式的设计将粉碎掉的冰块一点点甩到了周围。
顾未然刚打了一个洞，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了一批穿着深绿色大衣的战士们呢。
对方定下的地点也在这，但由于顾未然他们先来，他们就退而求其次，在边上的一块区域活动了。
顾未然看了几眼，没多在意，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但看着自己手里十分朴素的铁锹和其他工具，几个战士你瞪我，我瞪你，再看看对面顾未然他们的装备，油然而生一种羡慕的感觉。
看看人家那装备！再看看自己的装备！
简直要哭出来了啊！
重生第126天
这已经不是吊打了, 他们就压根没和别人在一条赛道上。
苦和累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反正大家都在吃苦受累，但这时候蹿出来装备良好的, 战士们的心态立马就崩了。
但是心态再崩坏，活还是要干的。
一群战士们饱含热泪，拎起手里面的铁锹, 开始在厚实的冰面上作业。
那冰层是真厚啊，周围也是真的冷，一群人干着干着，就忘记了那点事儿, 忙着应付面前不听话的工具，实在是没心思再想顾未然这边了。
铁锹砸在冰面上的声音很响亮, 顾未然这边机器启动的声音也不差，冰面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顾未然踩着厚实的靴子在冰面上走了几步，脚底的钉子带起一阵冰屑，落到鞋面上, 很快就晕染出一点小小的水渍。
在冰面上打了八个孔, 这几个孔洞紧凑地组成了一个圆，中间还有一个特意留出来的冰洞，上面还拴着一根绳子。
顾未然从雪橇上拿下来另一件工具, 在那些冰洞的周围敲打起来。
她小心地顿在地上，忙活了大约十五分钟, 脑门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长出一口气，往后挪了几步, 随后用手里的工具狠狠击打了几下中间的冰面。
“哗啦！”
近乎圆圈的冰面失去了和周围所有冰块的连接，终于掉进了水里。
冰蓝色的海水几次将它淹没。
站在一边等待的顾书然等待很久了, 她扯住手里面的绳子，拍了拍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大。
几只狗子短促地嚎了一声，步伐坚定地朝着顾未然给它们预设出来的方向那头走。
那块冰面很顺利的被拉了出来。
顾未然踩过湿漉漉的水迹，那些水正在低温下快速结冰，被冰鞋碾压到之后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
顾父和顾母很快从雪橇上将一张大大的拖网给拽下来，弄到冰窟附近。
三个人张罗着将网扔到了冰水里面。
沉重的渔网慢慢下沉。
这其实是很常见的冬季捕鱼的方法，但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捞得到鱼。
顾家这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也太扎眼，几个战士看着那拖在地上的长拖网，忍不住震惊地张大了嘴，连手里面的活计都忘记继续了。
站在一边监督的领队见状，忍不住过来敲了敲他们几个人：“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个两个都在这发呆？！”
一个明显年纪还不是很大的男生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有点委屈地道：“领队，你看看那边，再看看咱们！”
那可真不是寒酸了一星半点！
领队一直都在注意着周围，自然不可能看不见顾未然那边的动静，听见队员这么回话，再加上那一脸委屈的表情，他忍不住噎了一下。
“再想要那也是人家的东西，别惦记了！”
领队凶巴巴地说出这句话，但心里却叹一口气。
要是他手里面有那种好东西，还能让自己手底下的兵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吃苦受罪？
那几个分心出来的战士们重新拿起铁锹，开始干活。
他们这边人比较多，但进度却远远没有顾未然那边来的快，毕竟他们需要的物资更多！
一群战士围着冰面干了好一会了，进程甚至才不到1/3。
寒风肆虐，身上的温度和体力流逝的速度很快，战士们长久地站在风中，握着铁锹工作，四肢也渐渐开始麻木了。
干了一会，一群人必须到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面，待在火炉边上，喝点热水或者是吃点热乎乎的干粮，再活动活动僵硬地像冰块一样的手脚。
领队站在帐篷里面，看着手底下的战士们凑在火炉边上，摘下手套时露出来冻得通红的，宛如萝卜一样的手指。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缓缓站起身，避开众人，走出了那顶军绿色的帐篷。
他们的斜对面扎着一顶银灰色的帐篷，帐篷的前面趴着四只明显属于变异动物的大狗。
它们先前只是静静地趴或坐在冰面上，等到领队靠近到帐篷五十步处，它们忽然都竖起耳朵，翻身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站在最前面的，也是身躯最大的那一只，冲着领队嚎叫了一声。
被四只称得上掠食动物的雪橇犬盯着，领队如芒在背，他的脚步僵硬了下来，一时间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掀开了厚重的帘子。
一个穿戴的很严实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对方的脸上还有一道横着的伤疤，一双眼睛暗藏锋芒，面容平静。
对方伸出手拍了拍高到她腰间的大狗，安抚对方的情绪，然后冲着领队道：“外面冷，请进来说话吧。”
那几只大狗非常听话，得了命令之后就安静地趴在地上不再看他了。
它们现在看起来比刚才和善太多了，但领队已经领教过它们憨厚面容下的恐怖，因此几乎是提着一口气走进帐篷里面去的。
银灰色的帐篷里面很温暖，简直温暖地过了头。
热气一下子熏上来，愈发显得背后的那些冷汗粘腻了。
领队很不自在地动了动自己的手腕。
帐篷里面的空间不算很大，毕竟人少，远比不上他们那边扎起来的那几个军绿色的帐篷。
地上摆着一个火炉，体积不算小，像是一个铁皮机器一样，那烟囱直接通向帐篷的顶部，边缘处还能看见些跳跃的红色火焰。
上面架着一个水壶，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边上支着一张折叠桌，桌子边上坐着四个人，桌子上则是堆着一些零散的东西。
房间里面的温度远比室外高，但依旧在零下，因此谁都没有脱掉外套。
顾未然已经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面前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她指了指对面还空着的位置：“坐这儿吧。”
领队几乎是僵硬着手脚走过去的，他一坐下，目光略微动了下，就看见了放在不远处的工具。
一看见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工具，他的视线简直就要黏在上面了。
直到顾未然递过来一杯同样冒着热气的奶茶。
奶制品特有的香味从杯子里面升腾起来，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喝到过牛奶的领队喉头动了动。
领队局促地搓了一下手，一时之间有点如坐针毡。
顾书然悄悄起身离开桌子边，探头探脑地往火炉里面看。
“妈妈，爸爸，你们过来看看，这地瓜是不是烤好了？”
顾父顾母两人也起身离开桌子。
一时间方桌边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顾未然淡定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奶茶。
“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儿吗？”
话题最后还是到了这里。
领队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面的热气弄得他脑子有点发晕，刚刚在心里面过了十来遍的话语到了嘴边，竟然还有些磕绊。
他脑子里面一团浆糊，遮掩似地端起面前的茶杯，结果直接给呛到了。
目睹了一切的顾未然：“别急，慢点喝。”
喘匀了呼吸，自认为丢了个大脸的领队的心态也跟着转了回来，他擦了擦自己的脸，将自己的目的缓缓道来。
顾未然的目光飘向那一边，看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工具。
顾未然是看着对方出发的，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等到对方将目的全部说出来之后，她很快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但往外借工具，那也不是白借的。
日后对方抓到了鱼，她也要占一分，但相应的，她不仅将打孔的工具借给了对方，甚至还借了对方一副全新的渔网。
领队心下合计一番，就知道她要的那些东西的分量远不及这些工具真实的价值，知道对方是出于善意，一时间心下感激万分。
他借到了工具，急匆匆地站起身就想走，却被顾未然给叫住了：“也不急于一时，把奶茶喝了再走吧。”
领队听完这话，刚挪起来的屁股又落了下来，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捧着茶杯喝起来。
那奶茶香浓可口，喝起来更是顺滑，男人喝光了奶茶，只感觉从脑袋到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这时候顾书然拎着烤好的地瓜走过来了。
已经喝了奶茶，领队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吃地瓜了，他逃似的飞奔出了帐篷。
顾未然从盆子里面捡了一个烤好的地瓜出来，拨开外面那一层黑乎乎的外皮，露出里面嫩黄的芯子。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这地瓜真不错，烤得都流蜜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一边说笑着一边将烤好的地瓜吃掉了。
吃完了东西，对面也来人了。
顾未然抓了两把雪，放在火炉上化成水，洗了洗手，重新穿戴好手套，又戴上护目镜，把工具送到了对面人的手上。
穿着深绿色厚重军大衣的战士们鼻尖都冻得通红了，眼睫上挂着一点白色的冰雪，看见工具就都笑起来，露出两排牙齿。
高兴地跟过年了一样。
顾未然过去指导了一下他们如何操作，老大坐不住，就那么贴身跟在她脚边，也不乱看，就一直盯着她的脚。
背着拖网的战士们时不时就低头瞅一眼老大，眼睛里面带着点怀念。
重生第127天
老大行走时候的姿态像极了他们曾经的那些不会说话的同伴们, 但那些忠诚的小家伙们只有极少的一些还活着。
各种各样的救援任务让它们沉睡在不同的地点。
顾未然注意到了那些带着些复杂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周围，但她没有在意，只是专心走路。
冰面很滑, 战士们的装备还不如顾未然呢，一个两个脚下穿着的都是自制的防滑鞋，走在冰面上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顾未然有时候走得快了些, 还等停在原定等他们赶上自己。
一路走走停停才到了对面的地方。
顾未然随手指导了一下，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就回来了。
回到舒适温暖的帐篷里，顾未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先是脱掉了手上戴着的手套。
在风中待了那么久，她的十根手指也渐渐红肿了起来, 但还好，没有战士们看上去那么凄惨。
她凑到火炉边上烤了烤手，又使劲儿搓了搓，手指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护目镜上因为温差已经出现了一片水雾。
银灰色的帐篷里面此刻只坐着顾未然顾书然姐妹两个人。
接过妹妹递过来的奶茶, 顾未然喝了两口, 发问道：“爸妈呢？”
顾书然戳了戳帘子：“在外面呢，刚刚鱼上钩了。”
回来的时候没看见，肯定是在帐篷的另一边了。
得了消息, 顾未然就安下心来了，她捡出一个烤地瓜, 剥掉了外面的那一层皮，将里面的瓜肉丢给了趴在脚边的老大。
老大嗅了嗅，也不挑食, 张开大嘴就将那小地瓜给一口吃了。
吧唧吧唧地吃的不要太香。
等了约莫五六分钟，帐篷边缘就响起来一阵脚步声, 冰鞋踩在冰面上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独特，姐妹俩一听就知道是谁回来了。
洛正撩开帘子，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手里面还拎着两条鱼。
“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
那两条鱼还活着，只是挣扎的幅度很小。
身上细碎的鳞片闪着光，看上去还挺美丽的。
顾未然不在意对方美丽不美丽，她只在意好吃不好吃。
接过鱼，她颠了颠，分量还挺足的。
“今天中午就吃烤鱼？”
一家人都没什么意见。
顾未然从空间里面取出卡式炉，往上面放了个铁盘，然后再往里面装配菜。
洛正在一边处理那鱼。
被这冷水刺激的，这些海鱼似乎又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钓上来的这两条鱼身上的鳞片更小，体积也没之前的那些鱼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
将内脏和鳞片之类的东西扔到铁盆里面，将鱼涂上腌料，腌上十分钟。
中午十二点整，一家人重新围坐在桌子边，吃上了热气腾腾的午饭。
这些生活在冰冷海水里面的鱼肉更加紧致，加上汤汁，就格外好吃了。
里面放了些驱寒的辣椒和花椒，一家人吃的额头冒汗，恨不能要弄点冰饮料过来解一解辣。
吃过午饭，寒风更肆虐了，呼嚎着吹过来，将帐篷吹的轻微摇晃起来。
一家人吃饱喝足，休息到下午三点，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帐篷。
冲锋衣是防水面料，里面一层抓绒紧贴着，她还在里面穿了一件轻薄的羽绒马甲，更里面是保暖效果很好的毛衣和加厚加绒的贴身衣服。
衣服裤脚全都扎严实了，顾未然还围了一条厚厚的围巾。
冷风是一点都钻不进去了。
因为要干活的缘故，一家人都戴着厚实的防割手套，四个人走到冰面附近，那张白色的大网因为沾水而凝结了一点冰碴，顾未然伸手去拽，空气里面很快就响起冰碴子碎裂的声音。
手臂发力，顾未然使劲儿将大网拖拽。
他们没有更多的可以用的机器，只能自己用力而已。
几只狗子在风雪里面坐了半天，此时也抖抖皮毛，站起身来，帮忙拖拽。
网很快就被拽起来了。
网兜里面的鱼正在不断地扑腾，顾未然能够感受到手底下不断传来的反向拉力。
但那些鱼类被收紧的大网束缚住，加上渐渐往水面靠近，一点点地失去了力气。
最后还是被一家人给拽上岸了。
上岸之后，网兜里面的鱼还在不断地扑腾。
被封在冰面下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冰面上一出现冰洞，这些鱼就迫不及待地朝着这边凑过来，更不用说顾未然还在网兜里面放了诱饵。
因此抓上来的鱼着实不少，而且个头还都挺大的。
洛正喜气洋洋地拖着箱子，弯腰将网兜里面的鱼捡出来往箱子里面装，那嘴角高高翘起，是一点而都压不下来。
“哎呦！”
一条鱼挣脱了顾书然的控制，一个弹跳摔到了冰面上去。
三只小狗闻风而动，三个毛茸茸的脑袋顿时一块儿扎了过去，用湿漉漉的鼻子供了下地上还在蹦跶的鱼。
然后老二就被那条肥鱼给抽了一尾巴。
老二惊地跳起来，发出很是可怜的叫声。
一个劲儿地往顾书然身边凑，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
顾未然三两步走过去，在那鱼蹦跶进冰洞之前将对方捡起来扔进了自己的箱子里。
四个人一起干活，速度那叫一个快。
还不过半个小时，一家人就将所有的工作都给完成了。
顾雪和顾书然负责将摆在冰面上的那些鱼全部装到雪橇上去，顾未然和洛正则负责拆帐篷和火炉。
火炉刚才就已经熄灭了，这回虽然还有余温，但已经不那么烫手，顾未然仗着在帐篷里面没人能够看见，顺手就将帐篷里面的东西全都塞进了自己的空间里面。
剩下一个帐篷，团吧团吧直接塞进雪橇里面就是了。
一家人收拾好东西，重新坐到雪橇上面。
四只狗子抖擞了下皮毛，顾未然确认佩戴好了绳子，一家人掉头出发。
隔了一段距离，现在还在工作的战士们看着那辆远去的，红色的雪橇，脸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他们起码还得工作好几个小时采能回去！
堪称又苦又累，但互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抱怨。
没办法，要不是对面的好心人资助了他们工具，他们今天能不能在落日之前撒下网还是个问题呢。
冰面冻的很厚实，有些地方还能隐约分辨出一些属于海洋的颜色，有一部分则已经变成了霜白色。
底下的冰层或许能有几十米厚，承载一架雪橇是很轻松的事情。
四只狗子在风雪之中一路狂奔，顾未然端坐在雪橇之上，将帽子和围巾都拉严实了，任凭那风吹在自己的护目镜上，眼睛都不带眨的。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边已经出现瑰丽的火烧云。
在夕阳的照耀下，一家人抵达了舰船。
几个人跳下雪橇，将东西一点点地搬到装物品的起吊机里面。
又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一家人才重新回到房间里面。
家里没人的时候那些电器都是关掉的，但到底是个封闭的环境，没有风，走进来之后，顾书然都不抖了。
她大喊一句：“冷死我了！”
然后摘掉自己的护目镜，飞扑进沙发里面，伸出手去按取暖器的开关。
顾未然从空间里面取出刚刚架在火炉上的水壶，弄了点热水，放到桌子上。
取暖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房间里面的温度很快就高了起来，洛正是最后走进来的，他边走边搓手：“好冷好冷，感觉今天晚上要刮大风。”
那可不是么，现在外面的风就已经不小了。
今天也跟着忙活很久，出了不少力气的狗子们一进屋，就趴在了地上。
一个个都吐着舌头，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想来也是，本来就都是大型犬，变异之后就更像是吃了什么催长素一样膨胀了起来，活动量更是呈几何式爆发。
往日它们一家人也尽力让它们活动，但究竟场地有限，再蹦跶也只有那么一亩三分地而已。
但现在整个世界都冰封一片，成了它们的主场了。
更不用说它们本来就是长毛犬，对这种冰冷的季节就更加适应了！
这还不是在冰面上撒欢的事儿吗？
房间里面的温度渐渐升高，顾未然擦了擦脖子里的汗水，将手套和外套全部脱下来。
顾雪不轻不重地打了下还躺在沙发上的顾书然：“把外套脱了再躺！”
顾书然麻溜爬起来脱外套。
防水的冲锋衣上多少沾了些雪花，室温上升之后很快就融化，在衣服的表面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
顾未然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才转过身去处理搬进来的那几箱子鱼。
箱子里面没放水，但那些鱼被抓上来的时候本身就有水分，这会儿箱子底部也积了浅浅一层水。
看上去已经要结冰了。
她在箱子里面挑了几条大的，分捡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几只误入网中的螃蟹和龙虾。
个头都很大，顾未然也一块儿丢到了箱子里面。
这些个头大的就先养着，最近吃了，那些个头比较小的，就塞进空间里面，等以后再吃。
洛正才刚进房间，还没休息多久，就又转身进了厨房。
顾未然给自家老爹打下手，父女俩在厨房里面忙活一通。
七点的时候，顾未然擦擦手，推着装满了菜肴的小推车出来了。
“晚饭来了。”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今天弄到了这么多新鲜的食材，岂有不吃的道理？
芝士焗龙虾，海鲜烩面，清蒸海鱼。
当然桌子上也不止有这些，洛正特意早起炖了几个小时的山药玉米骨头汤也跟着上了桌子。
他们的伙食丰盛，狗子们自然也不差。
顾未然挑了些没什么小刺的海鱼，煮熟之后剃掉鱼骨头，拌着别的食材给它们做了狗饭。
色香味俱全，四只狗吃的那叫一个香。
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的时候，对船的战士们也跟着回来了。
透过被冻住了的窗户，顾未然看见一串不容忽视的军绿色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她擦了擦玻璃，掏出望远镜，朝那边看了过去。
更多的也看不见，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被拖着的网兜和不断晃动的视线。
看样子应该收获还不错？
顾未然放下手里面拿着的望远镜，专心吃饭。
吃过饭，一家四人四狗都疲倦了。
今天的活动量确实比前几天加起来都要大，收拾洗漱过后，四人四狗很快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顾未然睁开眼睛。
老爸估算的没出错，昨天腕上确实是刮了一晚上的大风，舰船的墙壁都没能完全阻挡掉那些风声。
直到早上那风才稍稍小了些。
顾未然睡眠本来就浅，被这么一弄，每隔一会儿就被迫醒过来一次。
那风在几艘船之间来回钻，更显得鬼哭狼嚎。
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妹妹，顾未然心中不由生出了淡淡的羡慕之情。
她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现在是早上七点。
房间内除了被子以外的地方都好冷。
顾未然闭上眼，轻轻翻了身，忍不住将自己埋进温暖的被窝里面。
好早啊，再睡半个小时吧。
重生第128天
等到全家人一块儿起来的时候, 已经是早上八点半的事情了。
昨天晚上刮了一夜的风，又下了雪，站在窗户口, 放眼向外看，一片白茫茫，积雪重新堆到了新的高度。
但房间里面还是暖融融的, 取暖器正在尽心尽力地工作。
顾未然抱着双臂站在窗户前，视线穿过窗户，落在那厚重的雪堆里面。
对面的邮轮上，那些身穿深绿色军大衣的战士们重新走出来, 开始处理这些几乎要把船只覆盖掉的白雪。
专业人士，自然处理的很快, 或许是因为昨天顾未然出手帮助了他们，那些深绿色的，在积雪之中缓缓前进的战士们在处理掉邮轮边上的积雪之后还顺手帮她也一块儿处理了。
还真是省了她不少的事情。
放在一边的水壶煮开了，她伸出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空气里面浮现淡淡的茶香。
房间里面响起一阵铃声。
顾未然端着茶杯走到机器前面, 按下按钮：“你好？”
十分钟之后，几个穿着深绿色军大衣的人上了舰船，出现在门口。
房间里面的取暖器被暂时收起来, 但房间里面的温度显然还是比外面高不少，几个军人脸冻得红红的, 抬着一箱子东西进来了。
那正是顾未然和对方约定好的分量。
家里的剩下几个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顾未然独自接待这几个人。
她看着对方差不多算冻伤的脸颊，从空间里面弄了几个口罩出来, 递给了对方。
那几个年轻人一开始还没想收，但顾未然的态度比他们还要坚决：“当初也没让你们帮我清理积雪。”
一些口罩而已, 和清理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对方这才收下。
收下了还不太安心，说着说着就出去了两个人，去打扫坚船上堆着的积雪了。
气温虽然稍有回升，但也一直维持在零下三十度左右，长时间在外面活动，人还是有冻伤的可能的。
领队虚虚坐在沙发上，房间里面很温暖，他捂着茶杯，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
顾未然倒是能猜出一点对方的心思。
昨天晚上下了那么大一场雪，那些个冰洞恐怕又已经重新冻上了。
顾未然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是来借工具吗？”
她率先挑破事情，坐在他对面的领队的姿态就一下放松了下来。
领队不说，顾未然也能猜出来邮轮的情况。
缺少大量冬衣，注定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外出活动，昨天弄到的那些鱼肯定是不够所有人消耗多久的。
天寒地冻，往日那些来往于各个地方的补给船也没法再前进，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饿死。
工具顾未然不缺，食物她也不缺，对方愿意遵守她设下的那些规则，她鉴于对方的身份自然也愿意伸出援手。
不仅如此，她还免掉了之前约定好的利息。
领队倒是很诧异：“啊？这不好吧，顾小姐，你们怎么能不收利息！”
看那样子，简直比出借人还要着急。
顾未然：“我们一家四口也吃不完那么多鱼”
领队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件事，此时听顾未然提起来，他才脸红了一下。
但他的脸上也有浅浅的冻伤，倒是将脸红给遮掩了下来。
他很是郑重地谢过了顾未然。
“别急着走。”
顾未然叫住了对方，然后从沙发后面拉出了一个大箱子。
“这些冰鞋也给你们。”
领队折返回来，看着箱子里面装着的几双冰鞋，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冰面大多数还是很完整的，在上面滑的时候只需要控制好方向就行了。”
她还给对方看了一眼箱子里面的护具：“多的我也没有，就这么点，你带回去，找人穿上，起码比你们之前的前进速度快多了。”
冰鞋下装着的刀片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些冰鞋还是顾未然之前逛商场的时候囤的，数量不多，毕竟她只是给自己和家里人准备的。
但她现在有了雪橇犬和雪橇，这些冰鞋的重要性就没有那么高了，留了家里人每人一双之后，剩下的她干脆打包送给有需要的人好了。
能当上领队，对方自然也不是什么思想僵化局限的人，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些鞋子的用处，眼睛里面都迸出光亮来，很是郑重地再次道谢。
这时候在外面干活的两人也回来了。
船身上覆盖着的积雪已经被清除地干干净净。
对方行程很急，还不等两个年轻人留下来喘口气，领队夹着那些东西就要火急火燎地走人。
顾未然没多阻拦，只是强硬地给他们塞了两包暖宝宝。
贴着暖宝宝，感受到衣服夹层里面散发出来的一点点热量，几个人走的时候都是笑意吟吟的。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就试穿了冰鞋。
除却刚开始那有点不适应，之后的路程可谓是滑的十分快乐。
就算迎着猎猎寒风，他们心里面都美滋滋的。
谁叫路程比之前走的快了十几分钟！
换下鞋子，回到邮轮上，领队抱着冰鞋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唉，要是我们人手能有一双，每天能多弄多少鱼上来啊！”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走进大厅，看着挤在一块儿取暖的人们，刚才还挺高兴的三个人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
领队抿着唇，跟自己的领导汇报。
两艘轮船上的燃料都很有限，前段时间的时候就开始严格控制了。
白天不提供取暖，只在晚上的时候取暖。
那时候的温度还不是很低，所有人咬牙熬一熬，那也是能熬的下去的。
但肉眼可见的，最近的气温越来越低了。
有时候白天和晚上都一样冷。
目前是还没有人出事，但领队能够想象到，之后燃料用尽，迟早会有人冻死的。
领导们聚在小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也没有多暖和，只有少数几个人的面前摆着的茶杯里面还冒着热气。
但那白色的热气也很细微了，看上去随时会断掉一样。
领队汇报了自己的情况。
领导们点点头：“好事啊，好事。”
但他们脸上那种浓重的忧愁之色还是没能褪去。
显然是有更加紧迫的事情在困扰着他们。
茶叶在热水中舒展了姿态，随着茶杯主人的动作，更是在热水之中轻轻摇摆起来。
顾未然刚刚去驾驶室里面看了一眼，系统上的深绿色点点很多。
但他们现在的位置有点微妙的尴尬，他们的附近只有彼此，近些的绿点根本没有，大家都离他们这几艘船远远的。
就算有心想要帮助，多半也是无能为力了。
这距离，开直升机过来都得换一箱子油。
船又开不了，徒步走过来那就是找死。
他们成了一座孤岛，被限制在这里了。
顾未然空间里囤着大量的货物，足够他们一家人躲在舰船里面等到灾难结束，但对面邮轮可不是这情况。
顾未然又看了看最近几天记录下来的天气情况，随后什么也没说，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日子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之中渐渐流逝。
每天之中温度稍微高一些的时候，就能够看见不少小绿点往外去，然后再赶在大降温之前回来。
温度起伏不定，一天一个样。
跨进九月份的时候，已经跌破了零下五十度。
破了这最低线之后，顾未然还带着家里人出去过一次，想着能不能再弄点海鱼上来。
工具往下打了六七米，冰面上的冰花都快堆半人高了，还是没见底。
他们尝试着找之前的那个位置，但也没什么用，冻的那叫一个结实。
顾未然在冲锋衣外面又加上了一件羽绒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胖企鹅。
她微微俯身，把工具拽起来，去看那冰洞。
好家伙，里面还是冰。
手电往里面一照，也看不清情况。
顾未然跺跺脚，这情况最后还是来了。
淹没了全世界的大海，恐怕已经整个冰封了起来。
火红色的雪橇上也装上了防风的东西，一行人到半路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对面的人。
顾未然追上去，跟领队说话：“底下全都结冰了！凿不穿！”
领队最近已经学会了如何溜冰，听见顾未然的话，十分熟练地就滑过来了，他往下拽了点口罩，抬头看坐在雪橇上的几个人：“什么情况？”
顾未然自然是将事情全数奉上：“往下打了十米，没见到水。”
领队得到这消息，神情不自主地往下垮了下。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很快就做好决定，向顾未然颔首：“谢谢，我知道了。”
双方挥别，竟然都往回赶了。
领队将这件事情上报，但没看见想象之中，领导们那种阴沉而担忧的神色，反而是看见了近乎于解脱一般的神色。
“这样啊，那说不定计划真的能够执行呢。”
领队：？？？什么计划？
他想破挠地啊也没能想明白结冰之后能够干什么，这连平时的鱼都抓不了啊！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对方的计划。
一个相当大胆，大胆到疯狂地步的计划。
他们要在冰封的海水里面，凿出一条重返城市的道路。
重生第129天
顾未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 也愣了好一会，不得不赞同，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计划。
但细细想来, 这背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行性的。
但风险很大，路上又不知道会折损多少条鲜活的生命。
他们所有舰船停留的地方，正是从前的冬衣生产地点, 顾未然翻出地图，从记忆里面寻摸出细节，一点点比对，在地图上画了两个圈出来。
“xx公司的仓库。”
那是一个很出名的羽绒服公司, 旗下有数个品牌，这儿是他们最大的生产基地, 自然也是最大的仓库。
天灾来临的时候正是准备夏季清仓的时候，仓库里面堆积着是去年一整年没有卖掉的库存，很集中，说不定有几万件。
现在肯定是泡水了, 但弄出来吹干了一样能穿。
至于圈出来的二号地点, 那是一个粮食仓库。
国家每年都会在各地的硬急储备粮仓里面囤粮食，数量足够一个乡镇吃上三年的。
各种密封措施肯定是做的最好的，不必担心粮食会不会泡水, 但他们无法确定这仓库里面的粮食在过去的一年里面无人光顾。
这是一场豪赌。
一家四口坐在桌子前，看着圈出来的这两个地方, 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顾未然撑了撑自己的额头。
可千万要成功啊。
这个带着点疯狂的计划很快就被执行了。
领头的那个人顾未然竟然还在新闻上见过，虽然她早就忘记了对方的名字。
那人和周围人的人穿着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同样都是厚重臃肿的大衣, 头上戴着军帽。
她形容有些憔悴，但眼睛很亮, 透着一股疯狂的劲，整个人十分贴合她提出的那个计划。
他们征用走了顾未然的工具，但还给了她相应的补偿。
对此，顾未然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再没有说别的什么话了。
有人出了个馊主意，说可以用炸药大范围炸开冰层。
冰面下的情况很复杂，指不定有的地方勾连着什么东西，就这么大咧咧地用炸药炸，说不好会出现什么情况。
反正最坏的就是冰面开裂，弄死一群倒霉蛋。
好在人们还有一丝理智，否定了这个方案。
顾未然忽然想到了，放在自己空间里面的一件东西。
那件被改造过后的喷□□。
当初买下这东西改造的时候，本意是用来给妹妹防身的，但他们现在手头要狗有狗，要武器有武器，安全系数大大提高，这喷□□一时间就没什么用处了。
顾未然跟家里人提了一嘴这件事情，没想到大家竟然都同意这件事情。
趁着队伍还没出发，顾未然找到了领队，让他在中间做桥梁，见了对面的领导一次，将喷□□给交到了对方的手里。
对方听顾未然讲解使用的方法，越听眼睛越亮，嘴角都翘起来了，怎么也压不下去。
几个人找了块空地实验了一下。
拧开开关之后，火焰迅速从喷口出现，橙红色的火焰在寒风中轻轻抖动，比在常温的时候小了一些，但它还是很稳定。
橙红色的火焰舔上坚硬的冰块，不出几秒的时间，地上就多出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滴答滴答。
水坑越来越大。
顾未然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开始才过去了三分钟。
领导那双显得有点冷冰冰的手抓住了顾未然戴着手套的手，对方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使劲儿摇晃着她的双手：“这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喷□□并两瓶燃料也都一块儿被征走，顾未然拿到了些价值差不多的物资。
她回到船上，将自己的空间重新整理了一下。
天灾已经降临了一年多，但顾未然空间里面的东西仍旧堆得满满的，整理完所有的东西，睁开眼，天已经擦黑了。
洛正在厨房忙活了许久，蒸了好多窝窝头，还炒了野菜和肉末。
褐色的窝窝头刚从蒸笼里面拿出来，还是热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粮食香味，野菜油润，洛正炒的时候还放了点辣，夹在窝窝头里面，吃起来很香。
一家四口实行了光盘行动。
A市。
老陈因为受伤严重，办理了伤退，上头给他发了补偿，等他伤好了之后每个月还能领到补偿金。
不算多，但先前分配下来的屋子他和家里人还是能住。
林孟去看望过对方几次，老陈看起来比他还要乐观，虽然他仍旧说不了话，但常常冲着林孟挤眉弄眼的，两个人靠这样竟然也聊得有来有回的。
林孟这段时间将自己沉浸在工作之中，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出去，心情总算好转些许。
他看望过老陈，又去探望了一下牺牲战友们的家人。
等到回自己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这个点食堂也关门了，他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回走。
寝室里面的另一个人也回来了，两个人打过招呼，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
寝室里面的那扇窗户被冰雪冻住，林孟坐在桌子前，望着那扇窗户出神。
覆盖了大半窗户的冰雪将外面的情况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这样，他自然就看不见窗户外面的东西了。
冰天雪地之中，正有一辆堪称庞然大物的东西在上面缓缓行驶。
履带缓慢但十分坚定地向前滚动，将落在冰面上的一点碎冰渣碾得更加粉碎。
这是一辆坦克。
深绿色的外表让它看起来有些朴实无华，但谁都不会小看它。
坦克里面的温度当然比外面要高上一些，在冰面上行走也不是一件大问题，但站在不远处的负责人并不是很满意。
她穿着一身羽绒服，因为长时间地皱眉，眉心处长出了两道浅浅的皱纹，看上去更加严肃了。
边上的一艘护航舰此时舱门大开，黑洞洞的仓库里面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
负责人轻轻摇头：“这个不行，移动速度太慢。”
站在边上的秘书听见这话，立马冲着站在边上的另外几个人吩咐几句。
坦克慢吞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开走。
一辆军用越野车很快就从仓库里面开出来，顺着铺设好的板子来到冰面上。
足有众人大腿那么高的轮胎上缠着防滑链条，车身上还披着迷彩布条，是以前用来伪装的。
这两越野车被紧急改造过，原来的露天后备箱已经被几块钢板给重新焊接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前面的车厢能够容纳四个人，位置都很宽敞，玻璃窗也是用的防弹玻璃。
安全系数很高，抗寒能力或许弱了些。
负责人绕着看了好一会，又看了一下这车子的行进速度，看得出来还是有一些不满意，她沉吟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看下一辆。
护航舰的仓库里面放置的都是一些军用装备，车辆并不是很多，合眼的那就更少了。
看来看去，始终挑不到一辆满意的，负责人的目光最后还是回到了越野车上来。
“那就这一辆吧。”
她叹了一口气，若非事出突然，海面结冰，她也不需要费劲心思去选择这些东西，直接用护航舰运输物资就好了。
A市的物资是够用了，甚至还能反哺不少基地，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法运输。
海平面上升这件事情将人类手中绝大多数的陆面交通工具全都损坏了，剩下的这些，也不是个个都能用。
选定好车子之后，在一边等候着的专家们火速开始讨论，该用什么方法，什么材料，将这辆车子的保温能力再往上拽一拽。
秘书小姐撑着一顶黑伞，半搀扶着负责人往回走。
晚间风大，负责人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在避开众人视线，登上舷梯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轻轻咳嗽起来。
秘书小姐见状飞快收伞，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递给了负责人：“负责人，您喝点热水吧。”
负责人接过，喝了两口，才缓缓平复那一阵咳嗽。
秘书小姐重新拧好瓶盖：“您今天要不早点休息吧。”
负责人的眉梢都爬上了一点倦意，她一边往上走，一边说话，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和疲惫：“先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吧，处理不掉，我睡不好啊。”
她站在舷梯上，抬头向上看。
此时邮轮上的大部分房间都亮着灯光。
那些灯光其实都挺微弱的，但在这黑夜之中，组合起来，也是一片光带了。
黑暗之中，唯有这么一些亮光。
她喃喃：“还不能休息啊。”
还没休息的不止是负责人。
种植区和养殖区的工作人员们现在也还没有下班。
先前那一波降温简直要把人给吓坏，好在供温供得及时，只有极少数的植物被冻死，剩下的在温暖的环境和悉心的照料之下又恢复了生命力。
油料作物也迎来收获，工作人员一面筛选种子，一面榨油。
就算是榨完油，剩下的料渣也不舍得扔掉，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处理。
养殖区这几天不分昼夜，一直都是灯火通明，先前弄上船的一头母猪在前段时间被查出来怀孕了，可把工作人员都高兴坏了，一直小心地伺候着，预产期就在这两天。
船上龙工也就这么些牲畜，这头即将产仔的母猪被好多工作人员看的比自己都贵重。
负责人路过玻璃房，里面放着许多孵蛋用的机器。
先前降温时候的那一批蛋孵化成功率虽然稍有下降，但最后活下来的更多。
还没完全长到能够食用的大小，但看着也很是喜人。
等到他们长大能够产蛋，这批蛋也就能孵化出来了，邮轮上的人们或许就能够实现鸡蛋自由了。
值守在岗位上，忽然看见负责人的工作人员们脸上的疲惫都消失了，一个两个都很兴奋，但不敢围上来，只是用敬佩的目光远远望着对方。
部长跟在一边，小声地汇报。
巡视完这一块区域，负责人又去了物资部那边。
那边也是灯火通明。
考虑到天气和交通的因素，原先运送新鲜蔬菜的计划被推翻，现在到处都在弄脱水蔬菜。
工作人员们忙的脚不沾地，疯狂打包。
盒子里面能够塞多少就塞多少，使劲儿塞，一定要利用好这有限的空间。
肉类就简单很多，大家都会打鱼补贴自家，每个基地再送几只鸭子几只鸡也就够了
各有各的忙碌。
看完物资部，负责人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她带着秘书坐电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之中很是清冷。
负责人最近很少在这个华丽，但又十分空旷的房间里面办公了。
实在是冷，要是供暖，消耗的燃料那就太多了。
她临时征用了了边上的小房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室和休息的房间。
房间里面也是冷冷的。
秘书放下手里面的东西，将取暖装备打开，负责人重新坐回位置上，桌子上堆积的公务还是很多，她喝了两口热水润润嗓子，就又投入到工作之中去。
秘书小姐坐在一边的桌子上。
负责人头也不抬：“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秘书小姐不动弹：“您不休息，我也不休息。”
负责人很少被秘书怼，她闻言，顿了顿，轻轻笑了一下：“行，我批完手头这两个也就休息了。”
房间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了下来。
今天是小队外出执行任务的第二天。
因为海面冰封了的缘故，邮轮上往日每天都能够看见的外出打鱼的队伍也看不见了。
景色又是一成不变的冰雪。
天气依旧是冷的，钢铁的墙壁的保温效果终究还是有限的，一家人被迫延长了每天供暖的时间。
不然很容睡着睡着就被冻醒。
舰船上其实是有装着太阳能电池板的，但室内的一切电器都是靠着那几块板子积攒的能量运作。
在电闸处查看了一下剩余的能量，顾未然还是将仓库里面的发电机给拿了出来。
冬季每天能够见到太阳的时间不是很长，收集到的能量早就是入不敷出，储存起来的能量也是即将告罄。
将燃油倒进发电机里面，发电机很快就工作起来。
顾未然将电器重新连接了一下，将客厅里面的取暖器给打开了。
左右各一个。
室温维持的大约比船外高二十度左右。
一家人最近吃饭都爱上了喝汤，食物也渐渐偏向那些能够提供高热量的食物。
此外每天活动的时间都减少，睡眠的时间拉长了些。
这都是人体基于现状做出的改变。
顾未然再见到那支队伍，已经是八月中旬的事情了。
那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似乎都带上了温度，将整篇天地都照亮了。
穿着深绿色军大衣的战士们一步步踩在冰面上，变成了这冰天雪之中唯一的颜色。
看着那些人身后拽着的大包小包，顾未然一时哑然，最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居然真的成功了。”
这个堪称疯狂的计划，竟然真的成功了！
更叫人拍案叫绝的是，十五个人的队伍，回来的时候齐齐整整，一个都不缺，一个都不少。
只是都瘦狠了。
身上各处的冻伤也不少。
但他们这次带回来了将近三百件冬衣。
有棉衣，羽绒服，甚至还有羽绒裤和加绒的靴子。
可谓是收获颇丰。
但最大的收获远不止这些，领队过来还东西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的明媚。
他身上穿了个把月的军大衣终于能够再加上一条围巾和手套了！
领队一进屋就开始笑，顺带着还给顾未然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还神神秘秘地跟顾未然互通了一个消息。
“我们领导这次在下面发现的那个仓库，里面结结实实的装着七万件冬装！七万件！”
管他款式新旧，管他从前卖多少钱，他们现在能知道的，只是这底下藏着个巨大的宝库。
他一边高兴，还一边搓手：“这回带上来的冬装，不少都是没泡过水的真好，再多一些，我们就能每人人手一件了。”
多的还可以拆了，做成床垫，做成被子，这样也能多少睡一个好觉了。
时间紧迫，任务难度和任务风险同时存在，一行人的时间仅仅只够探索一个地方。
但这一次的收获也足够重振他们的信心了！
“您给我们的工具也是帮了大忙了！”领队真心实意地向顾未然道谢。
顾未然看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喷火器。
“一点小事，无足挂齿。”顾未然推辞了一下。
要不是对方的意志力和判断力过人，她给的这些工具也未必能够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她想到什么：“这东西你们继续拿去用好了，我这还有燃料呢，你改天来拿，我重新加点燃料进去。”
领队没想到还能这样，他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送走了他，顾未然将喷火器空掉的罐子塞进空间里面。
空间里面还摆着不少燃料罐，放开了肯定是不够，但借给对方用一段时间，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因为队员冻伤的人数比较多，一个两个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但都要接受治疗才行。
短时间内是没有二次任务的希望了。
但边上的二号仓库还没有探索，一号仓库里面的库存冬衣还没有完全弄出来，就这么压着治疗，队员们一个两个看起来都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但再不乐意，在负责人的命令面前他们也只能乖乖听话。
但或许是运气跌落谷底太久，开始触底反弹了。
今天是约定好了的取东西的日子，领队重新上门来拿那喷火器。
顾未然和对方闲聊了两句，送人出门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嗡嗡”声音，那声音像极了机翼转动的声音。
她抬头向上看，就看见了一架武装直升飞机正在朝这边开过来。
顾未然和领队当场就愣在了原地，两个人呆呆地看着那直升飞机飞向在不远处的邮轮。
领队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说再见，拿了东西，和几个年轻人拔腿就往回跑。
重生第130天
那直升机的目标十分明确, 直接略过顾未然家这边，直挺挺地朝着对面飞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就降落在了甲板上，顾未然远远地看见有好些人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顶着螺旋桨扇起来的大风也要往前走。
突如其来的物资支援给一众人加了一把劲儿，邮轮上的人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虽然带过来的物资不是很多，但至少能够解决燃眉之急, 一下就让整个计划放缓了步调，那些个冻伤了的队员们也能安安心心地留在邮轮上，养一养自己身上的伤口和精神了。
开着直升机过来的战士也没有着急着要离开。
他来的时候直升机机厢里面装了不少备用的燃油，一路飞飞停停, 也耗掉了不少燃油。
他手里面拿着一个卫星电话，说到时候要执行任务, 会有人通知他的。
人们对于他口中的通知者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并不妨碍他们让对方走的时候多带点东西走。
冬装到处都是很缺的，他们一个劲儿地压缩打抱，结结实实地在武装直升机的机厢里面塞进去十几套。
他们也不是很着急，在对方离开之前他们还可以再下去一次, 到时候能够带上的冬装肯定不止这么些。
战士来之前就被上级吩咐过, 若没有紧急的事情，就待在这边听他们的吩咐，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天气依旧十分寒冷。
顾未然打开舱门, 迎面扑过来的就是一阵冷风。
吹在护目镜上，那劲儿大的让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虽然穿的很严实, 但她总感觉冷风似乎再从每一个地方往自己的皮肤上面钻。
她感觉冷，有点儿迈不开腿，但身后跟着的狗子们却不这么想, 它们见顾未然站在门口不动弹，一个两个的就用自己硕大的脑袋去蹭顾未然的腰。
这几只狗的体重都快能顶她一个半了, 这种撒娇力度，顾未然是消受不起。
她还想让自己的腰多挺几年呢。
被四只狗子硬推着出了门，顾未然是面无表情的。
她带着四只狗下了船，一踩到冰面上，就像是打开了它们的某种开关，四只狗在冰面上尽情地撒欢，你追我我追你，玩的不亦乐乎。
老大的年纪终究还是大一些，见识和阅历甩自己的孩子们十条街，她看上去就比剩下三只小狗稳重多了。
虽然尾巴还是摇摇晃晃的，但下来了之后，陪孩子们玩耍了一会，就贴着顾未然坐在了冰面上。
仿佛是为了防止顾未然无聊似的。
顾未然双手抱臂，呼吸间都是冷冷的，空气里面带着一股冰冷的味道，裤子盖过了鞋面，将腿脚间的热气锁住。
她的视线远远落在狗子们的身上，但过了一会，就挪开了。
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长时间看着那冰面或者是白雪，眼睛就会有些刺痛。
她闭了闭眼睛，感受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大轻轻用脑袋顶了一下她的腿。
顾未然回神，就看见不远处的舷梯上，正列队走下来一串人。
那些人穿着深绿色的军大衣，但神情已经和前段时间打照面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出来的每个人都围了条围巾，手上戴着的手套也厚实了不少，远远看上去像是带的皮手套。
脚上的靴子似乎也换了新的。
打头的倒还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领导。
她的脸色远没有她身后的那群战士们的脸色好看。
她脑袋上扣着个大帽子，脖子周围一圈毛领，在舷梯上的时候顾未然还看不太分明，走近了之后，顾未然才发现对方的脸色十分的苍白。
简直就是某种病态的白。
嘴唇也是没有什么血色的。
这么着急？这才过去几天就要重新下去了？
顾未然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时间，略有些诧异。
冰下的世界错综复杂，藏着一堆未知的风险不说，他们这群人打通地洞下去，一旦某个点的结构出现差错，整条通道崩塌也是又可能的。
那时候就是活生生被憋死在地下了！
剩下的领导们也是满嘴的苦涩。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他们也用这些理由劝过对方，但女人心意十分坚定，甚至还越过他们，偷偷跑到战士堆里面去招募敢死队。
他们知道之后很是对她发了一场火，甚至勒令她解散这所谓的敢死队。
但女人很执拗，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甚至还反过来怒斥自己的上级：“你们不止要看着现在的日子，还得想想之后！想想远在别处的同胞！天气这么寒冷，他们要怎么度过这段时间？”
通道有可能会塌掉，那就更要趁现在下去了，能多拿一件衣服，那都是好的啊！
一番话说下来，领导们都被她怼的无话可说，自然也就只能听对方的了。
女人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被冷风吹的脸上多了两团鲜红的红晕，她冲着边上的战士们挥挥手，然后埋头走进了大风之中。
那一串深绿色的身影缓缓远去。
顾未然却觉得他们更像是一团火焰了。
不，应该说是像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虽然世界冰天雪地，但他们仍旧兢兢业业，想要散发出热量。
哪怕只有一丝丝。
撒欢玩了大半个小时，狗子们的力气消耗掉了一些。
老二的性格比较活泼，他对一切不熟悉的事物都很好奇，看着对面舷梯边上站着的一些人，他先是在不远处观望了一会，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又往前蹦了一段距离。
然后再挪一点。
等顾未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家伙简直就要凑到对面人的身上去了。
对面都是正儿八经的军人，有素质有纪律，自然不会伤害他，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它的狗头。
老二接触到和平时训练时候相似的指令，下意识就蹲坐在了地上。
这傻憨！
顾未然是站不住了，拔腿往那边跑过去，抓住了老二脖子上的项圈：“不好意思，没看住它。”
对面的领导们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和煦，几个人都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这小狗儿很乖，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顾未然心下叹气，她哪里是害怕他们伤害老二，她是害怕老二一个兴奋，直接把他们这几个人撞了啊！
对面还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混身骨头不知道还能有几根好的。
老大似乎也很生气自己的孩子乱跑，张开嘴就给了对方一口。
被老母亲咬了一口的老二发出“呜呜”的可怜叫声。
剩下几只还在外面耍的小狗听见动静，也渐渐围拢过来，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
被兄弟姐妹和老母亲围在中间的老二耷拉着耳朵，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似乎是挨骂了。
领导看着这几只极通人性的大狗，心中浮现出一点情绪，赞美道：“顾小同志，你这几只狗养的可真好。”
顾未然接受了夸奖，嘴上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拉拉扯扯地说了些有的没的，顾未然瞥了眼对方的姿态，感觉对方有未尽之意。
果不其然，离她不远的那个人就开口说话了：“小同志，你介不介意卖几条狗给我们？”
一看见顾未然这几只狗，他们就忍不住想到从前养在军营里面的那些军犬。
顾未然拧起了眉毛。
斩钉截铁道：“抱歉，这可能不行。”
这可是他们一家人亲手养大的，多少危难的时候都是互相依偎着过来的，就算条件真的艰难，顾未然也不会考虑将他们卖掉。
即使站在自己面前，提出要求的是官方。
对面的人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带犹豫地就拒绝他们，有两个人有点傻眼。
顾未然一看这情况，立马抽身准备走人：“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别啊别啊！”
顾未然才往回走了两步，身后就有人追了过来。
对方倒是没拽她袖子，但也追到了她的面前。
那人的脸上也晕着一团红色的红晕，语速飞快，砸的顾未然脑袋有点晕，以至于她都没能听清楚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们刚刚用错词了！不是要您卖给我们，只是合作！合作！”
“相信您也看得出来吧，这群狗狗的智商很高，甚至能听懂你的很多话，我也看得出来你们很用心的在训练，但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你们也还有很多地方磨合的不到位的！”
那人说了一大串话，脸憋的更红了，最后几乎是把那几句话从喉咙里面挤压出来的一样：“我们有军队，有专门的训犬师！我们有最专业的技术和成熟的流程！只要你同意！我们可以免费帮你训练！！！！！”
顾未然往回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就在他们都以为她会直接往前走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住了。
顾未然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狗子身上，大约半分钟之后，她转过身来，声音平淡地问道：“什么训练？”
那人站在后面，正叉着腰气喘吁吁，看见顾未然回过头来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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