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行军人的陪同下, 顾未然走进了A市的邮轮里面。
到这里面来，也算是故地重游，顾未然一面走, 一面打量周围。
A市的邮轮在所有邮轮之中算得上是富有的，甫一走进大堂里面，还能看见堆在一边, 没能来得及及时撤走的火盆。
偶尔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些普通人的脸上也不似外面那般死气沉沉，不少人的脸上甚至还洋溢着笑容。
一看就知道在这里的人们过的还算不错。
穿过连廊，顾未然跟着军人的脚步走进了电梯里面。
她看着那冰冷的金属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不经意间同自己的倒影对视了一眼。
顾未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电梯厢里面保持了相当长时间的安静之后, 再次缓缓打开。
顾未然重新走到走廊里面来。
她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 但还是头一回走到这么高的楼层来。
站在门口的警卫表情很严肃，领路的军人上前说明了状况之后，对方冲顾未然行了个礼，按照着规定上来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带着利器。
顾未然好脾气地展开双手, 任由对方用扫描仪在自己身边晃了好几次。
她在决定来的时候就已经将那些武器全都摘下来了, 更多的则都在空间里面。
警卫们看着没响过的扫描仪，脸上冷硬的表情稍稍融化，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其中一个将自己手里面的东西塞给站在边上的警卫：“你在这等一会, 我进去通报一下。”
等了五分钟，顾未然才终于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 阳光从窗户里面投射进来，空气里面有一丝微风。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正坐在红木桌子后面。
她的手两边各自堆放着厚厚的文件。
一个穿着黑衣长裤的女人手里面短暂你和一杯茶，出现在顾未然的视线里面。
那人轻声细语地对顾未然道：“顾女士, 这边请。”
顾未然顺势坐到了沙发上。
那秘书继续道：“顾女士，你要找的人马上过来, 您先在这里喝点水，休息一下。”
顾未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打开茶杯，往里面瞅了一眼。
白瓷杯子里面果然如秘书说的那样，只有一杯白水。
好在顾未然也不是个娇气的人，走了这么久，她也确实有点渴了。
刚喝了两口，外面那扇大门就叫人给推开了。
“负责人你找我？”
顾未然闻声抬眼看过去。
走进来的那个人身量估摸着超过一米八，眉眼周正，脸上略带着一眼疲惫的神色。
正伏在桌子前，批阅文件的负责人悠悠抬起头，将手头这份签好字的放到一边，双手十指交叉，笑吟吟道：“不是我找你，是这位找你。”
顾未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冲对方点了点头：“您好。”
关海看着那本陈旧的笔记本，他脸上疲惫的神色被沉痛取而代之，他将笔记本捡起来，拿在手里。
外人在场，顾未然也就隐晦地点了两句。
而赵盛给出的这份名单也确实正确，关海果然知道密码，当着顾未然的面，输入密码，翻开了册子。
他往后看了两页，当下就明白了过来，合上了那本子，眼神很是动容地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非常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关海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堆着顾未然展露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本子丢了很久了，还是多谢你。”
见对方将那本子妥帖地放好，顾未然也觉得这事儿到此也算了结，不论之后如何发展，也不能说她对不起赵盛的嘱托了。
她在这也没有别的事情，随后寒暄两句，就起身准备离开。
负责人事务繁忙，冲着两个人挥挥手，算作道别，关海则将她一路送到了外面。
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面只站着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这方寸的空间里面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在数字跳动的同时，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刚才在房间里时那么清亮，反而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是赵盛的副手？她有和你说过她下一步如何打算吗？”
顾未然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听到这些话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我和她不熟。”
关海露出个苦笑。
他显然没有相信顾未然的话。
按着赵盛的脾性，她绝对不可能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不熟的人。
于是关海自动忽略了身边人说的那句话，自顾自地往下道：“按照计划，我们下一步应该是往首都去”
顾未然半阖着眼睛，只盯着电梯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样子看，懒得搭话。
反正她已经说过了，过会走出去了直接上自家船走人，他爱说那就说吧。
关海絮叨了一会，见顾未然还是冷着一张脸站在角落里面，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发起呆来了，丝毫没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电梯却到达了指定了楼层，忽然停下来，两扇门分别向左右两边打开。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外面的走廊里面。
对方背着光线，顾未然朝那边看过去，一时之间竟然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只看见了对方略长的头发。
关海心里头惦记着和顾未然说话的事情，便没有多分心给别的事情，他以为电梯已经到了，下意识往外走。
顾未然看他无知无觉的朝外走，又抬眼看了一下电梯停留的层数，略带着一点无奈地开口道：“关先生，还没有到一楼。”
关海迈出去的半只脚又缩了回来。
他这回仔细地看了下，讪讪地往里面挪了两步，不说话了。
站在外面的人听见这声音却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朝里面看过来，目光直直地落在顾未然的身上。
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电梯停留的时间也快到了，两扇金属门缓缓合上，林孟如梦初醒一般，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在电梯门彻底关闭之前飞快地钻了进去。
“顾小姐。”
林孟喊出声之后，就开始后悔了，他下意识拽了下自己身上穿着的白大褂。
要是知道在这里能碰到对方，他说什么也不会穿的这么没精神的。
顾未然听见声音，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对面的青年正看着自己。
顾未然这才从那略长的黑发之中寻找到了熟悉的眉眼。
“林孟？”
顾未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她又打量了对方扎起来的黑发一眼：“你头发比从前长了不少，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林孟摸了摸坠在脑袋边上的头发：“这段时间没怎么打理，干脆扎起来了。”
他很是羞赧地笑了一下：“不难看吧？”
林孟的头发和他这个人的脾气差不多，刚强之中带着一丝柔软，看上去糟糟的，但到底也乖顺地被束缚了起来。
顾未然看着他被中长发弱化了硬朗气质的眉眼，笑了下：“不难看。”
站在一边的关海看着两个人自若地对话，忍不住插嘴：“林医生，顾小姐，你们俩认识？”
顾未然扭过脸来看关海。
她思考了几秒，随后应和了他的说法：“是，从前认识的。”
林孟见她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敲章落定，才跟在她后面点了点头。
关海隐蔽地朝顾未然投去了一个眼神。
船上都有熟人了，还说自己不是赵盛的手下？
顾未然无视了对方的目光，权当自己没有看见。
电梯里面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重新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电梯运行的声音。
这回再没有人进来，电梯非常顺利地一直降到了最底层。
顾未然率先走出了在过去几分钟里面显得过于安静的空间，十分客气地同紧随其后走出来的关海道谢：“就送到这里吧，出去的路我认识。”
关海还想着往前送一送，正好同她说一下之后的事情，但有人比他动作快，迈着一双大长腿，直接跨到了顾未然的身边。
眼瞅着搭话的机会被林孟抢走，关海气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林孟抓了抓落在眉骨上的碎发：“好久没看见顾小姐了，关先生让我们两个叙叙旧，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话都已经这么说了，关海要是还介意，就显得有点儿不合时宜了。
更不必说这世道，那几乎是见一面少一面。
余光看见那人扭头离开，顾未然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林孟截胡也并不是真的要同顾未然叙旧，两个人肩并肩，从并不太拥挤的人群里面往外走，不消多久的功夫，就走到了甲板上。
海风习习，顾未然站在靠近甲板的那一面，她望着不远处自家的船只，眯了下眼睛：“送到这就好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林孟闻言，苦笑了一下。
“眼下倒不忙。”
“怎么会？”
顾未然停下了抬起来的脚步：“你医术不错，怎么会不忙？”
林孟的水平放在末日之前也算顶尖的那一批，眼下这节骨眼儿上，怎么会不忙？
林孟吐出一口气，唯有在顾未然面前，他才敢稍稍放下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发泄一下堆积在心里面的情绪。
“上头要我去首都。”
他跟着出任务的次数多，因此一说到外出，不管是上头还是医生队伍里面，大家想到的都是他。
因着要随队出发，他最近接手的那几个病人全都交接给别人了。
顾未然是知道林孟的情况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顾未然马上就想到了还受他照顾的两个老人。
“两个老人身体不好么？”
本应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骤然失去独子，还要过着饥寒交迫，颠沛流离的日子，细细想来，苦上心头。
林孟叹息了一声。
“骤冷骤热的，对心脑血管不好，伯母之前还被挠了一道，身体更差了。”
孩子牺牲，两个老人自然是会被照拂的，但林孟仍然不放心。
带着一点咸腥味的海风迎面吹拂过来，将林孟垂落的黑发吹起来一缕。
顾未然扭过头，看见对方眸子里面盛满的担忧之色。
“我是怕他们自己没活下去的意志力。”
因此他才想着时刻守在一边，防止惨剧发生。
重生第152天
望着有些失神的林孟, 顾未然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以示安慰。
肩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林孟很快从情绪里面抽离出来，侧眸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眼, 脸上露出歉疚的神色：“抱歉，和你说了这些事情。”
顾未然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她上辈子沉浸过的情绪可比这些更加激烈。
见对方情绪比刚见面的时候高了不少，顾未然便道：“时候也不早了, 我就先走了。”
林孟笑了笑，又往前送了她两步, 直到对方下了舷梯，才止住了脚步。
他默默地站在船舷边，视线定定地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风吹到身边，手臂上一阵冷意, 身体已经提示自己应该回去, 但林孟的脚步半分没动，揣着点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直挺挺地站在这里，直到顾未然的身影彻底消失。
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搓了搓变得有些冰凉的手臂，快步回到了邮轮内部。
林孟做医生做的久了, 邮轮上的人多多少少认识一些，即使原本不认识，也会因为治疗过对方的亲友从而知道名字。
负责登记的大姐坐在大厅里面, 看见迎面走过来的青年，热情的打了一个招呼：“林医生笑得这么开心, 遇到什么好事了？”
林孟下意识道：“没什么。”
敷衍了两句，他走进电梯间，才从反光的电梯壁上看见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居然真的在笑啊，自己之前都没有意识到
顾未然一回到船上就忙不迭钻进了驾驶室里面，她熟练的将船发动，整艘船于是缓缓前进。
感受到船只位置在移动，顾雪擦了擦手，走到门口，探头往里看。
“怎么了这是？走的这么着急。”
走的快吗？
顾未然默默收回按键的手。
看对面那架势，她要是不走的快些，说不定就走不掉了。
船只前进的速度相当快，不消半个小时，两艘船已经隔了老远了。
男人忙完自己的事情，火急火燎的走出来，站在甲板上看着那已经远去，小的几乎看不清模样的船只，气的简直要跳起来。
“唉！怎么就走了！我接下来的事儿谁做啊！”
男人在原地气恼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嘀嘀咕咕的回去了。
没办法，谁叫人家已经走了，叫邮轮追上去也不现实。
男人叹息着回去了，顾未然这边却是松了口气。
没有危险的环境和生物在后面撵着，一家人的生活节奏又慢了下来。
如此过了几个月，就进到了四月中旬。
几个月间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场，但都不大。
今日风平浪静，阳光明媚，顾未然挽起袖子，拎着水桶走到前面的甲板上。
大片刷过防腐材料的甲板上，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中。
顾书然摁着老二：“你别乱动！这只爪子还没搓上泡沫呢！！！”
原先毛发蓬松的大狗此时浑身上下都叫水给冲淋了一次，紧贴在身上，看上去体型小了一大圈。
它似乎不是很喜欢沐浴露的味道，不愿让自己的脚爪沾上那沐浴露。
坐在边上的顾母和顾父也分别搓着一只狗子。
顾未然将两桶水放在地上，叉腰环视一圈：“哪只狗洗好了？先过来冲水。”
洗一次狗不亚于一场大工程，一家人忙活了两个小时，才将狗子们全都洗干净。
顾书然走的时候慢了一拍，叫站在原地甩毛的老二甩了一身的水。
本就不干净的地面变得更狼藉了。
顾书然大叫起来，追着狗跑。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中。
顾未然随意地往外扫了一眼，视线却在某处定格了下来。
她正看的出神，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脸颊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抹掉了脸上的水珠，低头一看，才发现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然后又开始甩身上的水了。
这狗确实挺欠揍的。
姐妹两个人合力将老二抓住，拖进了船舱里面，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船只在海面上漫无目标的漂来漂去，就这样又过了几日。
一家人坐在餐桌边吃饭，顾未然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面吃着，一面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分明是无意的一瞥，但在看清楚情况之后，顾未然的神色微妙了起来。
她不由得停了吃东西的动作，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那是什么东西？”
听见大女儿的发问，坐在她边上，正举筷子准备夹菜的顾母扭过了头：“怎么了？”
顾未然皱起眉：“看那儿。”
听她这么说，饭桌上剩下的两个人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纷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素日里的海面宛如一块蓝宝石的切面，呈深蓝色，而现在，那块湖面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隐约的绿色掺杂在里面。
一家人都不知道这绿色之下隐藏着什么，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并不妨碍他们对此做出应对的举措。
船只因此又往后开了不少距离，那片绿色藏进了更深处，变得更加若隐若现了。
一家人都警惕了起来，但一连着四五天都是风平浪静，一点儿事情都没发生。
直到这天下午。
顾未然午休刚起，就被父母塞了一堆水果在手里，她端着水果到了餐桌边上，准备吃，一坐下，下意识往窗外看。
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那一片的绿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高于水面的东西。
顾未然下意识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在确认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之后，她顾不上盘子里的水果了，忙不迭从空间里面拿出望远镜，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那块不知名的物体露出的部分并不算多，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色植物，难以辨认底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原来上面有水草，难怪望过去绿油油的一片。”
顾未然喃喃了一句。
水位下降了。
顾未然将这推测告诉了家人之后，一家人都振奋了起来，个个拿着望远镜对着那边观察了好一会。
看那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中奖了呢。
事实证明，顾未然观测的没有什么问题，水位确实是在下降的。
刚开始下降的速度很慢，整个世界就像是一架刚刚启动的机器。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物件的原貌也显示了出来。
深深浅浅的绿色海草暴露在空气中后渐渐被阳光晒得有些蔫。
加上水面下降，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海草也就慢慢的失去了活性。
时不时就有晒得干脆的海草被风吹的碎裂往下掉，露出藏在下面的真面目。
被海水打磨的光滑的山石出现在一家人的视线之中，山石的裂缝之中还混杂着一些泥土沙石，那些海草正是扎根在这里。
随着水位线下降，边上也出现了更多隐约的绿色。
再某一天起床，看见不远处冒出来的一块山石，顾未然就有点不淡定了。
看这架势，他们的船是停在了一片山脉之上，之后大概还会有更多的山体从水下出来，要是一个不凑巧，他们的船说不定就会撞到。
思考到这里，顾未然连忙将家里人都喊到一块儿来商量对策。
为了避免糟糕的事情发生，一家人纷纷同意了离开这片海域。
于是，这艘停在这里不多久的船只又行驶了起来。
一家人的选择并没有出错，随着水位下降的速度变快，更多的山体随之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这些连绵的，高耸的巨大山体，像某种披着绿色外形的怪异生物，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这里果然如顾未然推测的那样，是一片连绵的山脉。
船只夹在中间，仿佛误入了一个特制的海上迷宫一样。
晚上十点，顾未然今天不值夜班，因此已经睡下。
虽然现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但之前长久的习惯已经形成，她依旧和妹妹住在同一个房间里面。
这样无论出什么事，彼此都能互相照拂。
顾未然照旧睡在靠墙的那一边，她入睡的速度总是很快，不一会就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下过雨的缘故，顾书然那条受过伤的胳膊又在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靠着姐姐睡，以至于对方被她挤到了靠墙角的位置去。
意识悬浮的时候，顾未然被一阵震动声给吵醒了。
紧贴在墙壁上的那一截脊背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阵震动。
两辈子的经验促使着她快速起身。
声音不是很大，首先排除船只被破坏的问题。
她抓起放在床尾的外套，三两下套在自己的身上，把还迷迷糊糊的妹妹拍醒，拧开门把手，就看见今天负责守夜的母亲已经小跑了过来。
对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手电筒，橘黄色的灯光随着对方跑动的幅度上下晃动着。
见自家母亲脸上带着点惊慌，顾未然上前几步，抓住了对方的手，以示安抚：“怎么了？”
看见大女儿，顾雪刚才还在乱跳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外面的山！塌方了！”
重生第153天
仿佛示为了验证顾雪的话一般, 话音才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和刚才差不多的动静。
这一次的动静可比刚才那一阵持续的时间长多了，母女两个人跑到甲板上的时候, 还有石块正从山体上往下滚。
万幸的是离得比较远，不会波及到他们的船只。
手电筒扫过周围的海面，看着周围又露出来不少的山体, 两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的船停的远。
这两次滚石仿佛就是个开头一般，这一晚上一家人谁都没能睡好，唯有几只狗子，伴着石头沙土砸进海水里面的声音睡得喷香。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家人的眼睛下面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点黑眼圈。
顾未然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 此时精神还算良好，顾雪昨天晚上本来就已经守了一段时间了, 下半夜又没能睡好，这会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济，靠在沙发上休息。
一晚上的时间，水面又下降了不少, 船只停靠的位置边上竟然又露出来一些山体, 顾未然忙钻进驾驶室里面去，将船只往开阔的海面上驶去。
一家人休息到午饭时间，才凑到餐桌前面开始商量事情。
拿出之前保存在空间里面的地图, 顾未然在上面搜寻了一番，很快就用铅笔在某一处上画了一个圈。
她指着地图上那一块代表连绵起伏的山脉的形状, 慢慢道：“咱们现在是在这个位置。”
这片山脉的海拔在国内已经挨得上前排的了，按照现在海水下降的速度，不出一个月的时间, 保准能够回到先前海是海，陆地是陆地的状态。
听到谷味日安说这句话, 剩下的几个人精神一振，纷纷坐直了，显然都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一家人严肃的氛围甚至感染到了坐在一边的狗子们，几只狗子跟着悄悄坐了起来。
先前一家人乘坐的那条小游艇是因为不可抗力，被海啸给摧毁到没法使用的，但这条船不一样。
制作精良，各种设计也很合理，是断然舍不得就这么抛弃在这里，眼看着它被损坏的。
即使日后他们不用，赠还军队，也能让这艘船在满目疮痍的灾后发挥它最后的余热。
不说送回港口，也至少要找个够大的湖泊，将它妥善安置好！
定下了这个计划之后，一家人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转移。
这边一片山脉从前本就因为地形崎岖而没什么人来，现在沉没在水中之后地势变得更加复杂。
再加上时不时就滚落的沙石，船只的转移显得十分艰难。
好在家里人多多少少都已经掌握了开船的技术，彼此分担掉了不少压力，不至于让顾未然一个人在驾驶室里面坐到地老天荒。
按照着定位系统和水下隐隐绰绰可见的城市残骸，一家人按照着正确的线路，赶在水位下降到无法承受船只吃水深度之前将船行驶到了最近的一个港口。
越靠近这些从前的大型城市，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越多。
一家人停靠在港口修整的第三天，碰见了另一艘船。
那船同他们之前的那条游艇长的差不多，但外表和细节还是有些出入。
这可能是因为他们自己对船只做了改造吧。
顾家这边能观察到他们，对方自然也能够观察到顾未然一家。
两边都能察觉到对方正在观察提防自己。
对方是从海面上过来的，停在离顾家不远不近的位置。
好在两边都不是什么狂热的武装分子，互不打扰的生活了几天之后，港口的气氛逐渐恢复了平静。
水面依旧按照着它自己的步调缓慢下降着。
那些从前被厚重冰层阻挡住的，或是干脆被冻住的东西就缓缓浮上海面了。
破碎的木板，零散的工具，处处充斥着人类活动的痕迹。
但更多的还是各种生物的尸体。
被水泡的肿胀起来，形容恐怖，在水面上漂着漂着就聚到了一块儿。
天气寒冷的时候，那些厚重的冰层和极低的温度将他们分解腐烂的进程延缓到了最低，但现在已经春末近夏，气温渐渐上升，这些尸体的腐烂速度就更快了。
到今日，空气里面已经缭绕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近处的海水的颜色都成了一股混浊的颜色，带着一股不详的感觉。
嗅觉灵敏的狗子们每天都很不安，坐着的时候一条尾巴还在不安地扫动着。
一家人如今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顾未然站在窗口往下看过去，港口的码头其实已经露出了一部分建筑物，但那些建筑物上也不例外地挂着不少腐烂的东西。
望过去黑乎乎的一片，根本没法分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转过视线，朝着海面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海面上都飘起了一层混浊的，难以言说的雾气。
港口的情况变得有些糟糕。
但附近也没有什么情况很好的地方。
放眼望去，到处都一样。
照这么继续下去，肯定会出现疫病。
顾未然从空间里面翻出来不少消毒用的酒精和口罩，将船舱内部里里外外都给消了一遍毒。
这条船的储水仓功能也被按下暂停键，就外面那样子，下雨的雨水他们也是不敢用了。
如今的生活用水全都是用空间里面存储着的那些水塔里面的水。
一家人宅在船上，偶尔也会无聊，洛正这天正无聊地看着外边，忽然看见停靠在对面的船只上出来了一个人。
即使离得挺远，但洛正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穿着一身白色的防护服。
他下意识将家人呼唤过来，顺便拿起手边的望远镜，继续观察起来。
那人小心地关上舱门，手上拎着一个桶，小心翼翼地往甲板上走。
脸上还戴着一个防毒面具，因此根本分辨不清是男是女，只看得出来个子在一米七左右。
那人走到船舷边，拧开了桶盖，又从身侧摸出一包前端裹着布条的棍子，全都放进了桶里。
大约过了几分钟，对方拎出一根棍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东西。
“打火机？！”
顾书然惊呼一声：“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火焰瞬间窜起来，那人将打火机揣进口袋，拎起其他木棍，重复将火把点燃。
然后，用力地投掷了出去。
浸透了油的布条熊熊燃烧，好巧不巧砸在尸体上，发酵了十几天的气息瞬间被这一捧火给点燃，海面上爆出一捧热烈的火光来。
那人还还不停手，连着投掷了几次，将棍子全都扔出去了不说，最后还将那桶里面装的液体全都泼洒了出去。
黑色的，泼的石油。
两船之间瞬间蓬起一片火海。
那人做完这一切，头也不回，慢吞吞地就走了。
顾未然紧皱着眉。
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她多少还是知道些，但这样还是太危险了。
一旦燃烧控制的不好，搞不好会引火烧身。
更不用说，对方泼洒的还是石油。
石油只会浮在水面上，一旦燃烧起来，扑灭可不容易。
果不其然。
还没几分钟，海面上火焰已经蹿了起来，那石油泼洒的到处都是，连带着就燃起一大片来。
顾未然管不了别的事情了，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把船开走，远离这片危险的海域。
顾未然这边调转船头离开，那边的动作却落后他们几拍。
船只碾过许多漂浮在海面上的东西，一路往外冲，橘到发红的火焰几乎蹿的有半人高。
等顾未然他们行驶到了安全区域，对面的那艘船才跌跌撞撞地行驶出来。
开船开的也很没有章法，一路横冲直撞的。
到处都是火，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本来就斑驳的船身被高温灼烧了几个来回，显得更难看了。
还以为是艺高人胆大，没想到原来只有胆大。
看着对方船身上那块极其显眼的黑斑，顾未然陷入深深的无语之中。
那船上的人显然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大概过了几分钟，就有人跑出来查看船上黑了的那块地方。
顾未然忍不住将船只又开的远了些，免得到时候对面的人再弄出些事情来，连累他们。
事情果然如顾未然推测的那般进行。
那火蹿起来之后，就不是轻易能灭的掉的。
那些沾上了石油的地方燃烧的速度格外的快，而且火焰蹿的格外高。
这一场大火燃烧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火焰甚至还在往外蔓延。
或许是因为这里着火，一片通红，在海面上格外的显眼，到了傍晚时分，许久没有见到过的其他船只竟然也出现了。
两艘是同样经过自己改造的，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船，还有一艘船是护航舰。
两艘民船过来一看这熊熊火焰，一时间都不敢靠近，远远地停靠在海面上，还有人伸头出来查看情况。
顾未然能直接感受到对方远远传达出来的懵比。
护航舰上的战士们还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就见那艘护航舰缓缓向前靠近，船顶的洒水器开始工作了。
护航舰不是专门载人的船只，因此储水仓并不大，里面那些干净的水都是优先供给船上人员生活用的。
用来灭火的水是利用抽水系统抽起来的海水。
浑浊的海水喷洒出来，海面上的火势这才渐渐小下来。
重生第154天
画面上漂浮着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不用想就知道海水也不干净。
这会从洒水器里面出来的海水整体都泛着一股奇怪的黄绿色。
那水冲到火焰上，半空中还升腾起一股水雾来。
顾未然不敢想那海水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种奇怪的颜色，看见那水雾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场火烧的很是旺盛, 但灭的很艰难。
火势逼人，顾未然眼睁睁看着一处地方喷了不少水上去，才刚移开没多久, 边上的火星子就窜上去，又将那一块地方给点燃了。
从夕阳沉沉一直到月亮升起来，这场诡异的大火才被扑灭。
空气里面那股灼热的感觉是消退了不少，但取而代之的, 半空之中漂浮着诸多灰黑色的，极其细小的颗粒。
体积虽然小, 但架不住它们数量众多，飘在半空之中，被风一吹，更是漫天飞舞了。
看见这么些东西, 顾未然悬着的那颗心不仅没有放下去, 反而提的更高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下意识抬手按住了脸上的口罩，顾书然的眼睛里面流露出几分震惊的神色来。
“总之咱们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
顾未然说完这句话之后，也默默地将自己的口罩调整了下位置。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觉得这玩意有风险, 但剩下的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一家人又往远离港口的方向挪动了不少距离。
但港口那边剩下的几艘船都没有动弹。
似乎是因为有护航舰在港口的原因，后来的那两艘甚至还往前靠了一段距离, 整艘船都藏进了漫天的黑灰之中。
月上中天，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银白色的月光之下，这些漂浮在空气之中的黑灰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无端让人脊背生寒。
接下来的几日, 都风平浪静，只有港口边缘那些黑乎乎的印记和残破的海面还印证着当时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怎样的大火。
那些黑灰已经彻底消失了。
海面的下降速度似乎变快了不少, 这座从前十分繁华的大港口已经露出了一半真容。
海面上仍然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那是灼烧之后残留下来的焦糊味和先前那些东西混合在一块产生的味道。
只消闻一次，保准一天都没有胃口。
又过了大约一周，水面彻底下降到天灾之前的水平。
“哇塞，他们已经上岸了。”
妹妹的惊呼声传来，顾未然熟练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望远镜，架起来朝着远方看过去。
果不其然，就见木制的梯子从船上放到了岸上，正有人在上面走动。
岸上已经站着不少人了。
他们并没有聚在一块儿，而是大约分成了三队，隐隐有各自抱团的意思在里面。
想来应该本就不是同一条船上的。
那人堆里面甚至还有几个是穿着军装的人。
深绿色的军装放在一堆打着各种各样补丁的衣服里面很是显眼，这几个军人正站在护航舰前面不远处，一会就摇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船只停靠在港口，那些人毕竟不是一开始就同路的，不一会岸边就散开了。
那几个穿着军装的战士在岸边嘀咕了一会，又跑回去商量了些什么，竟然扭过头，和那些人一样朝着港口里面走了。
“等再过几天，咱们也回地面上去。”
顾未然放下手里面的望远镜，淡淡地道。
港口的海水深度自然是足够的，但再往里走，船只未必就能像之前那样顺利前进了。
既然打算将这条船留给军队，还是先在原地停留几天，观察下情况好了。
一家人在船上其实也没有闲着，每天都抽出几个小时来整理打包东西。
等到傍晚时分，那三个出去的军人又回来了。
只是回来的时候三个人身上本来整齐干净的衣服现在都变得有些灰扑扑的。
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都有军人陆续下船。
之前那些人期间也回来过一次，但他们再次出发的时候，每个人的身上都多了厚重的包裹，看样子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这几天的天气都非常不错。
太阳高悬，晒得人直流汗，也把那些长在建筑物上的水草晒成了水草干。
靴子扎扎实实地落到地面上，顾书然有一瞬间的站立不稳。
长久生活在船上，一家人已经适应了水面那时不时的颠簸，一下子下船，还有些不适应。
“我要不会走路了！”
顾书然一边嚷嚷着，一边拽住了姐姐的胳膊。
顾未然任妹妹抓着自己的手臂，伸出另一只手扶了一把跟着下船的顾母。
整个港口虽然晒了几天，但到底是在水下沉没许久，又无人清理，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腥臭味。
地面上到处可见残留的白骨和淤泥。
顾未然抽出背包上挂着的登山杖，将面前落着的干枯水草撩到了一边去。
但隔着口罩还是能闻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将狗子们从船上弄下来之后，一家人匆匆往前走。
这是一个大港口，每天来来往往的船只和集装箱数不胜数，即使被海啸冲击过，还是能看见不少零散在地上的集装箱。
这些原本集中在这，等待发往世界各地的大箱子现在凌乱地滚在地上，大部分都已经破损，从缝隙里面还能看见装在里面的货物。
有一些空空如也，被海水冲过之后什么都不剩下了。
还有一部分箱子上面有人为撬锁的痕迹，周围还留着不少凌乱的脚印。
想来应该是前面那些先下来的人留下的。
大约是在寻找能够供他们生活的物资。
食物、淡水、药品。
或许还有趁手的工具。
草草看了几眼，一行人就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了。
这个港口很大，里面的工作人员大都是开车来往，越往里面走，越能看见很多破损变形的汽车。
当然，轮番冲击加泡水之后，百分之九十九的汽车都已经宣告报废。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在其间寻找沧海遗珠。
远远看见有人在那翻找，顾未然立马揪着老二的脖子，让它转了个方向，挑了一条更隐蔽的路线前进。
港口深处那一大片一大片连着的仓库，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仓库的大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过，左边的一扇门已经垮塌了一半，右边的那一扇还算完好，顽强地站立在原地。
上面锈迹斑斑，一碰门把手，上面深色的铁锈就往下掉。
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门拉开，一股腐朽的味道就迎面冲了出来。
顾未然站在最前面，首当其冲地被那气息怼了一脸
无奈地抹了一把脸，她抬腿走了进去。
这是用来装货物的仓库，卡车可以直接开进开出，因此空间很大。
里面的灯早就坏掉不能使用了，黑洞洞的，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打开手电，一家人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他们并不和外面那些人一样是来寻找还没有损坏的物资的。
顾未然装模做样地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顺利寻找到了一片还算开阔的空地，然后从自己的空间里面将车给拿了出来。
纯黑色的车子出现在视野之中。
按下钥匙，车灯瞬间亮起，将这方空间给点亮了。
“干活干活！”
妹妹低呼一声，把手里一直拎着的一桶泥浆泼到了车上。
纯黑的车身上瞬间多了一大摊黏糊糊的泥浆，将原本自带的那份机械美感破坏殆尽。
顾书然兴致勃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还嫌不够，索性直接上手，将那泥巴直接抹开。
顾书然也没闲着，甚至还往那泥巴上扔了几段枯树枝。
很快的，这辆车就变得脏乱起来了。
看起来和外面那些泡水车总算有了几分相似。
在等待车身上的泥巴干的期间，一家人也没有闲着。
上次用这辆车，狗子们还是正常大小，但现在他们几个个子都能赶上成年男人了，哪怕是后备箱打开也塞不下他们几只了。
顾未然事先从别的地方拆了不少零件下来，剩下的部件也不必担心，都是现成的。
仓库里里外外都堆着不少已经废弃的物件，一家人从里面扒拉出自己需要的，然后用空间里面早就存着的工具给狗子们拼了个小车厢出来。
然后用坚固的钢索将这小车厢同车子连了起来。
做完这事儿之后，一家人利索地钻进车子里面。
狗子们则是乖乖地上了后面的小车厢。
将车厢门放下，顾未然坐上驾驶位，将车从破开的大门里开了出去。
太阳即将下山，天边一片灿烂的晚霞，若是忽略掉周围一片凄凉的场景，还是美丽的。
车轮碾过地上的淤泥，避开各种障碍物，在仓库区绕行。
一路上他们都没碰到人，直到即将开出仓库区，在拐角处碰到了一群人。
那是一个不大的仓库，两扇门被人为卸掉了，屋顶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个大洞，光线从四面八方照进去，将里面照的亮堂堂的。
里面的那群人正热火朝天地在用工具卸卡车的车门。
其中一个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
对方发现他们了。
重生第155天
这个认知让顾未然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的双手有一瞬间纂紧了方向盘。
只要再开过一个路口就能够从这里出去了，但很不巧的是这唯一的出口前面堆积着大量垃圾。
有这些几乎半人高的东西堆在前面，想要开车硬闯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搞不好自己的车还会被这些东西给带翻。
不过万幸的是, 里面的人并没有故意设卡阻拦的意思。
一个人从仓库里面走出来，一家人看清对方身上穿着的那身军装，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那人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 小跑着出来，一面还用手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脸颊。
顾未然没下车，但见对方走近，还是将车窗降下了些：“你好？”
车窗上贴着防窥膜, 车子底盘也高，那人抬头也只能看见那一双眼睛。
沉稳不慌乱, 还带着隐隐的威压。
小战士下意识露出个笑容来，试图消除些许对方带给自己的压力。
他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显得自己的脸更黑了：“刚刚清理出来的垃圾没地方堆，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要不等一会, 我们现在去把垃圾弄走。”
顾未然刚想说话, 对方没给她机会，又开始说话了。
“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的车子是在哪找到的？”
对方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挠了挠自己后脑勺, 一副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说话间的功夫，仓库里面传来一阵叫喊声。
“有车！有车！”
顾未然仗着优秀的视力往那边看过去。
就见刚才还紧闭着的卡车车厢门已经被暴力拆开了, 露出了里面装着的车子。
小战士刚刚还在向顾未然打听车子的事情，这会听见消息，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 完全不顾对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直接跑了回去。
顾未然：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顾书然被逗乐了, 大笑了两声。
笑归笑，前面的路还是依旧被堵着，根本没法开。
看那边仓库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想来他们一时半会是顾不上自己这边了。
顾未然认命下车，打开后备箱，拎出两把铲子。
丢了一把给顾书然，留父母看车，姐妹俩抬步走过去清理挡路的那些杂物。
那堆在路中间的大部分都是很好清理的杂物，两个人埋头干了十来分钟，就已经将大部分给清走了。
“顾小姐？”
颇为熟悉的男声远远传过来，顾未然愣了下，她抬起头，就见不远处站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件沾了不少黑色脏污的白大褂，略长的头发被扎了起来，剩下的那些很乖顺地留在对方的肩头。
是个熟人。
顾未然挑挑眉毛：“林医生，好巧。”
抬起头看见熟人的顾书然很热情地朝着林孟挥手：“好久不见！林医生我手臂现在好全了！！”
说着话，她还挥了挥手臂，示意给对方看。
来人正是林孟。
和上次见面比起来，林孟似乎整个人更苍白了些，只有看过来的时候脸上才带着些笑容。
“好久不见。”
见到熟人，顾未然就知道这支队伍是从哪里来的了。
A市出来的队伍，四舍五入也算是自己人，顾未然身上的戒备少了些：“找车去首都？”
林孟走上来帮忙，将一块生锈的铁板扔到一边去，听见这话，摇了摇头：“任务有别人接手了，我们现在是打算回A市。”
他抬头看了顾未然一眼，喉结滚动了下，明显是有话想说，但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将话说出口。
站在他对面的顾未然当然看见了他的动作，但她并不是一个多热心的人，既然对方自己不说，她自然也不会提。
三个人闷头将道路清开，刚刚见过的那个小战士又跑了出来，他脸色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是兴奋的样子。
“林医生，那车子能开，咱们能走了！”
闻言，林孟的眼睛里面迸射出在此之前一直没有的光彩来，他很急切地扔掉了手里抓着的东西，向前走了两步，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又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顾未然：“你们接下来要去哪？”
一个小时之后，一黑一白两辆车子前后行驶在路上。
林孟这一行人的运气该说不说还是不错的，这些仓库里面的东西大都破损到没办法使用，谁知道这间最破的仓库里面竟然真的还有沧海遗珠。
或许是有卡车车厢的保护，虽然其中一扇车门被撞的凹了一些，但加进汽油之后，它确实是能够启动的。
战士们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一车，看见顾家车子后面跟着的小车厢，心意一动，二话不说当场跟着做了一个。
物资一股脑全塞在里面了。
姐妹俩忙活了半天，体力下降的挺快，换了顾父开车，两个人坐在后座上从空间里面拿东西出来吃。
小桌板被打开，顾未然正在吃牛肉粉。
这是还在船上的时候洛正自己做的，用牛大骨熬了很久的汤，香气扑鼻，上面还码了满满当当的牛肉。
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顾未然快速地解决掉牛肉粉，将碗筷收进空间里，又摸了个橘子出来吃。
坐在边上的妹妹还在吃她的那一份牛肉粉。
道路并不平坦，到处都坑坑洼洼的，时不时还能看见边上倒塌的建筑物。
钢筋水泥散落一地，了无人烟，一派荒凉。
这座昔日还算繁华的海滨城市，在经历过众多灾难之后，已经死去了。
鉴于糟糕的路况，两辆车的行驶速度都不是很快。
洛正已经尽力挑选完整的道路，让车子不那么抖。
也不知道前面出发的那些人还有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顾未然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糟糕的路况让车队的前进速度一降再降，慢慢笼罩大地的黑暗也让前进变得艰难了。
天黑了。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只需要打开车灯，他们就能够再次出发。
但一片黑暗之中的两个光点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好在大家谁都还没有活够，非常默契的选择了停车，找个地方先过夜。
期间林孟过来送了一次蔬菜饼，顾未然知道这是他们表达好意的方式，要是不收下对方反而会紧张，叹息了一声，收下了，还赠了对方一一小把肉干。
一家人没下车，就着车子上的小桌板吃饭。
边上就有外人在，一家人也不乐意太扎眼，干脆吃了些简单的东西。
吃完了饭，顾雪拿起放在边上的保温杯，打开喝了一口。
顾书然眼尖，发现了保温杯里面的端倪：“妈，你杯子里面是奶茶吗？”
顾雪神秘的笑了一下：“珍珠奶茶，你要喝吗？”
母女俩果断开始研究下次可以往保温杯里面装什么奶茶。
一夜无事。
两方保持着这种大方向上一致，小事上互不打扰的气氛，相安无事了几天，即将离开这座城市。
顾书然简直就要热泪盈眶了，她看这些废墟都已经看腻了，终于要出去了。
正高兴着呢，前面的白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顾未然果断踩下刹车，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车子，不知道对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洛正表情微妙：“他们这是爆胎了？”
顾未然当初买车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将车子从里到外改造了一通，车玻璃是防弹的，车底盘抬高了，连轮胎都是防扎的。
但林孟他们的车子只是一辆从仓库里面扒拉出来的，准备出口外销的普通车辆而又。
在这样糟糕的路面上行驶，被扎破的风险是很大的。
顾未然眯了眯眼睛：“应该不是，爆胎的话车子没这么稳当。”
没多久，对面的车子后排跳下来几个人，绕到车头前面去了。
几分钟之后，林孟来了。
他也戴着口罩，手上甚至还戴上了手套，眉毛紧皱着，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他也不走近，只远远离着车窗，声音刚好听得清而已。
顾未然将车窗降下些许，声音从口罩后面飘出来：“怎么了？”
“前面路上有一大滩红黑色的液体，伴随强烈腥臭。”林孟说完了这句话之后，顿了下，继而小声道，“我怀疑是血。”
这段话宛如一道闪电，将前几日的相安无事瞬间劈碎。
顾未然瞬间了悟了对方话语之中隐藏着的担忧，眉毛跟着拧了起来，她丢给对方一瓶酒精喷雾：“拿着。”
这节骨眼上，林孟也不和她客气，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声：“你们自己也小心点。”
随后就转头离开了。
两辆车子从这个区域绕了过去。
从边上开过的时候，顾未然朝那边看了一眼。
那滩红的发黑的液体静静地留在地面上，顺着缝隙往下滴落。
不知道为什么，顾未然看见之后，心中瞬间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令人心头发毛的第六感在下午的时候果然应验了。
在路过一栋废弃的大楼的时候，一个女人忽然从里面冲了出来，拦住了两辆车子。
重生第156天
让人感到惊恐的并不是对方那骨瘦如柴的身体, 而是对方脸上身上那大片大片的，暗沉如墨色的血迹。
顾未然头一次因为自己过好的视力感到一阵反胃。
对方嘴里也都是鲜血，齿缝, 嘴唇，乃至下巴上全都一片通红，伴着她狰狞的表情, 分外恐怖。
那女人尖叫着冲到了车子前面，硬生生将林孟他们的车子给拦截了下来。
对方状若疯魔，不断拍打着车子，在白色的车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掌印。
她嘴里还尖叫着：“你们是军人吧, 求求你们救救我！！！”
顾未然他们的车子离前车还是有不少距离的，因此全程看的都很清楚, 她下意识皱起眉。
听见对方的话之后，她转头同家人说道：“要是等会林孟他们要留下，咱们立刻就走。”
那女人的状态看着就让人感觉一阵害怕，闻言一家人就没有不答应的。
女人在车前面又哭又闹地扑腾, 车子完全没法发动, 驾驶员无奈地降下车窗：“你别拦在车前面，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料车窗一降下来，那女人就扑了过来, 迎面而来一阵腥臭的气息。
“别开窗！”
坐在后排的林孟见情况不对，迅如闪电一般将车窗往上升, 才避免了对方怼进车里面。
驾驶员被差点贴脸的血盆大口给吓得呆了两秒，结结巴巴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林孟拿出顾未然送给他的酒精喷雾对着空气就是一顿喷，冷酷道：“我的建议是别管。”
对方的状态看上去就很不对劲, 他们这支小队人数少，药品就更少了, 不一定能管得过来。
女人还在哭叫着：“求求你们了，不救我可以，救救我的孩子吧！！！”
说道孩子，车上的几人恻隐之心瞬间动了，驾驶员按了下自己的心口，选择性忽视了林孟的话语：“你别扑我们，我们能帮你看看。”
林孟的心猛然往下沉了沉。
几秒之后，队友还是下车了。
跟着平静下来的女人走进了那栋废弃的大楼里面。
见此情景，顾未然叹息了一声。
林孟远远的站着，脸上是深深的无奈。
顾未然只将车窗降了一丝缝隙：“你不走？”
林孟很迟疑的摇了摇头，语气里面都带着颓废：“你们走吧。”
他是队伍里面唯一的一个医生，对方说什么都不会放他走的。
顾未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认出了那人身上穿的一副，分明就是之前从船上撤下来的那些人之中的一个。
她下意识觉得对方出现的症状和那些飘散在空气里面的黑色颗粒有关系。
想到这个，顾未然连在原地多呆半分钟都不愿意。
她草草同林孟说了两句，随后挥手：“保重。”
林孟便道：“你们也是。”
顾未然二话不说，调转车头，驾驶着车子火速离开了。
期间顾未然一直都没有停车，一路往前开了将近四十公里，车速才慢慢降下来。
没了旁人，一家人吃喝更放得开了，从空间里头拿出来一份烤鱼，一份麻辣香锅吃了起来。
香味充斥了整辆车子。
给狗子们投喂，又让他们在周围活动消耗了一会精力之后，一家人重新上路。
靠着顾未然对危险的高度感知和谨慎，一家人顺利避开了路上大大小小的危险，在十五天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小县城。
他们在路上还碰见了不少军方的车子。
车头上都插着旗子，非常安静地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居然和咱们往同一个方向去。”
顾雪瞧着前面的车队，震惊的嘴都张大了，喃喃道：“该不会和咱们的目的地一样吧。”
看着车子停在远处的路口，顾未然忍不住出声安慰家人：“换个角度想，有军队在这里，咱们的安全系数也跟着上升了点，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县城的建筑保存度比较好的原因，军方放弃了大城市，转而选择将基地挪到了这里来。
大批的民众，物资都跟着转移了过来。
顾未然家的车子混在其中，一时间倒也没有那么扎眼了，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来投奔基地的。
只有一家人自己清楚，他们不过是回家而已。
小县城的房子的保存度都比较完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面有城市阻拦了第一波冲击力的原因。
老宅除却围墙倒塌了一些之外，主体建筑并没有倒下。
走进院子里面才见到满地狼藉。
当初架在墙壁上的摄像头已经缺失了大部分，墙壁上还残留着不少未知生物的干瘪残躯。
整栋房子都散发出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
顾未然掏出钥匙，推开房门。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长时间没有住人的房子散发着陈朽的味道。
离开的时候保存的完好的框架在被海水浸泡了十几个月之后也变得乱糟糟的。
墙壁和地板都已经翘了起来，顾未然眼尖，甚至还在角落里面发现了一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蘑菇。
她侧身走了进去。
当初重建的时候还重新刷过防水，但这防水显然没法抵抗海水，房子的现状变得很糟糕。
地下室的状况比上面还要糟糕一些。
顾未然走到楼梯口，就见往下几个台阶的距离，还是碧澄澄的水面。
二楼和三楼的状况也没有比一楼好到哪里去。
反正这栋房子是没有办法再住下去了。
顾未然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在院子里扎个帐篷吧。”
说干就干。
一家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院子给清理了出来。
倒塌的院墙被简单修补了一下，顾未然往墙壁上放了几个小摄像头，重新掌控了街道周围的视野。
熟悉的帐篷出现在院子里面，从空间里面拿出两瓶防虫粉，认真洒在帐篷和车辆的周围。
顾雪和洛正夫妻两个手里面拿着酒精喷雾，认真做着消毒工作。
狗子们也有它们自己的帐篷，此时憋了许久没活动的它们正在院子的空地上释放多余的精力。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家人聚在帐篷里面，开始吃晚饭。
麻辣鲜香的火锅不断翻腾起来，小桌子上放着琳琅满目的食材，帐篷里面还时不时传出被辣的受不了的“斯哈”声来。
夜色笼罩大地，成为了一家人最好的保护色，周围人烟稀少，味道就算传出去，对方也不知都究竟是哪个地方的人在吃。
同车队的那些人分开之后，一家人救放心大胆的开始享用美食了，就这么敞开了吃，空间里面囤着的物资也只是少了些许而已。
回到小县城的第四天，顾未然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
原先是邮轮上，现在是分属A市基地的那些军人出来活动了。
他们手里面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开始在周围竖电网了。
对方的行动很快，不过一周的时间，就已经将这项工程完成。
顾家的老宅子和周围几栋房子也在电网的保护范围之内。
基地的范围不大，剩下的人们都住在收拾出来的那几栋还算过得去的房子里面。
深绿色的帐篷看着简陋，但只要掀开帘子，就会发现里面另有洞天。
架子床，小桌椅，桌子上摆着一份切好的西瓜，边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正在播放电影。
舒缓而经典的音乐从里面流淌出来，顾书然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西瓜。
一走进来就看见妹妹这副悠哉的样子，顾未然挑了挑眉毛：“又在看电影，今天看不看书了？”
听见这话，顾书然脸色一垮。
怎么都这情况了还得学习啊！！！
像是读懂了妹妹的所思所想一般，顾未然伸出手，将电脑页面切换到网课，露出一个十分“和蔼”的微笑：“天灾肯定会结束的，到时候社会秩序也会恢复正常，该高考还得高考哦。”
顾书然认命地哀嚎一声，掏出放在一边的习题本，开始听课。
姑且称这里为A市基地。
晚上的基地是非常安静的，极少有人会在夜幕降临之后还出来活动。
街道上也很空旷，整个世界寂静的仿佛没有任何活物了一样。
将近凌晨两点。
这是人一天之中睡得最熟的时候。
就是那些还醒着的值守夜班的人，此刻精神的疲惫程度也已经到达了顶峰。
正是极端寂静的时候，一声近乎哀嚎的叫声打破了绝大部分人的安宁。
不少人惶惶地从被窝里面钻出来，或是抱紧了身边的亲人，或是抓住了自己的物资，一脸警惕地外面。
顾未然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顾未然没有贸然打开帐篷里面的灯光，她摸黑快速穿上了鞋子，拿了个小手电，掀开帘子。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天上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
唯有远处一两点橘黄色的灯光晃动了一下。
大约是有人在走动。
同睡在一个帐篷里面的顾书然也醒了，她是被那一阵声音给吓醒的，一时间冷汗都冒出来了，此时更是大气不敢出。
听见姐姐起身的动静，才小心地用气声问道：“怎么了？”
重生第157天
顾未然放下帘子, 语气带着点凝重：“暂时还不知道，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基地那边传过来的。”
这声音挺大的, 睡在隔壁的父母自然也醒了，顾未然安抚了几声，让他们几个继续休息了。
她自己则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距离天亮只剩下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就这么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
凌晨五点半，天亮了。
睡的正熟的时候被吓醒，再睡下去也不是很安稳，顾未然轻手轻脚的出去的时候, 一家人也跟着起来了。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一向神经粗壮的狗子们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喊着吃饭了，结果没一只狗积极的。
“平时一说开饭都恨不得跳起来，今天怎么都这么安静？”
顾未然扫了一眼趴坐在帐篷里面的几只大狗，目光从帐篷的缝隙里面望出去。
一直望到对面的那座基层高的小楼上。
她将碗里面最后的几根面条也吃掉：“你们留在这, 我出去看看。”
将父母妹妹的叮嘱听完, 顾未然戴上口罩和手套，出门了。
街道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完好的路面四分五裂, 顾未然尽量踩在完好的地面上，小石子被靴子踩得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顾未然的脚程很快, 不一会就已经靠近了基地所在的位置。
这儿的人员分布相当密集，也有不少人家没有居住在基地划分出来的区域里面，而是住在自己挑选的房子里面。
因此顾未然靠近, 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不过她没有引起注意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有更吸引人注意的事情发生了。
基地的这个小楼在往前走几百米，那儿是一个十字路口。
正好将这地方划分出去。
战士们以那条笔直的马路为分界线, 将这大半个小区用电网圈了起来。
现在那道路尽头，电网前方，正落着一大滩暗红色的痕迹。
离得有些远，顾未然看不太清。
只依稀看见那暗红色之中还躺着什么。
边上围着的人群没有太靠近，一个两个都是远远的站着。
就是穿着军装的战士，也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查看情况，而是手里面端着武器，将人群拦住了。
光是看他们的反应，顾未然就已经能够猜出一二了。
她从边上走，绕开了人最多的地方，远远朝那边看了一眼。
那焦黑的身躯在她的注视之下扭动了一下。
这场面难免悚然。
空气之中隐约飘过来一股焦糊的味道。
顾未然这才辨认出那是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被电网电焦的人。
这是用来防御的电网，威力很大。
这人大半个身躯都已经被电的焦黑，却还很顽强的活着。
红色和黑色混合的脸上嵌着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眼神之中充斥着疯狂和执着。
这种简直是刻入灵魂深处的疯狂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顾未然的心上。
顾未然曾经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
心中警铃大作，反应比思绪快一步，脚下不停，没一会人就已经往后退走十几步了。
事实证明，顾未然的直觉是正确的。
她才转到墙后，就看见那电网边上腾起了一阵血色的雾气。
若是她站在边上，就能够看清楚那并不是什么雾气，而是那人从嘴里面喷出来的一阵血。
但诡异的是，那血雾仿佛是有自我意识一样，在半空之中漂浮起来。
然后越过电网，朝着里面飘了进来。
现如今还活着的人谁不是经历过诸多折磨，没几个人还如从前一般傻乎乎的。
一看见这情况，一个两个都忙不迭的跑了，深怕被那东西沾上。
他们是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远离。
这一块地方瞬间就空了。
就连守在附近的战士都跟着往后退了好些距离。
顾未然撞见了这情况，忙不迭的就回去了。
顾家剩下的几个人在家也没多安心，虽然手上各自都忙活着事情，但还是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一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迫不及待掀开帐篷走出来。
看见脸色不善的女儿，顾雪声音跟着发涩起来：“外面怎么了？”
顾未然不免又想起来刚才看见的那场景，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将刚才看见的事情说与家人听。
三人听完，脸上的神色俱都和她一样，变得十分深沉起来。
顾书然心里惴惴不安，无端回想起之前还在船上的时候看见的那事情。
“姐姐，你觉不觉得，这场景和之前漫天的黑雾有些相似？”
听见妹妹的话，顾未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单是这样，我还留意了下，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很眼熟，仿佛就是先咱们下船的那一批人里面的。”
说到这，顾未然还回忆了一下那人的穿着。
她一说出来，洛正同顾雪便异口同声道：“确实啊！”
那人穿的打眼，细细回想起来，一家人还真的都能够想到他。
这前后都一一联系上了，一家人一时间不免毛骨悚然。
顾书然忍不住抚了抚胳膊上忽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搬着凳子朝自家姐姐靠近了些，仿佛这样能从姐姐身上汲取到些力量似的：“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搬走吗？”
他们才回来没多久呢。
“那天一块下船的人那么多，多半是都感染了。”
瞧着那人喷血雾的样子，指不定那雾气也能感染人，这一来二去的，外面说不定还藏着更多感染者呢。
想到这里，顾未然摇了摇头：“这里有电网，还有军队，至少还撑一阵子，真到那时候了，咱们再走也不迟。”
一家人又拿出小县城的地图来研究了一阵，划出了几条到时候可以撤退的路线。
计划到这里，几个人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了。
却说基地那边。
忽然之间冒出来一个嘴里面喷血的人，就这么躺在电网前，也是怪吓人的。
平民们被吓得够呛，就算没被吓到的，回忆起灾变之后的种种，也是一点都不想靠近。
战士们倒是有心想要去处理，但望着那一捧飘在半空之中的血雾气，一时之间也是不敢靠近。
还是通知了上去，几个上级派了人出来处理的。
若是顾未然在这里，必然能够认出来站在这里的人是谁。
徐博士穿戴着厚重的防护服，脸上还扣着一个呼吸面罩，身边带着两个年轻的助手上去处理的。
徐博士年纪大了，最近也接连着研究，身体有些不好，但一听说这情况，当即决定自己来。
他打开电网的门，走到那黑炭一般的人身边，将对方翻过来。
一翻动，那人身上不断往下掉着黑灰。
再一看，人已经断气了。
大张着嘴，面上一片干涸的黑红色。
后面站着的两个助手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这会看见这情况，也不免骇然了。
不能怪他们胆小，实在是这人死的吓人。
因为对方的嘴里面还在往外飘血雾。
其中一个年轻人当下就急了：“老师！您离远些！”
徐博士状若未闻，依然将情况仔细看了，若非两个助手阻拦和身上没有装备，他还想带着血雾回去研究一下。
几个人将尸体处理掉，回去的时候还被好一阵消毒才允许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防护服。
众人原以为到这也就结束了，毕竟电网外面的那一滩血迹都叫人给清理干净了。
谁料这战士一个开头。
时间还很固定，都是凌晨两点左右。
再一次被诡异的哀嚎声惊醒，顾未然不由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睡在边上的妹妹也醒了，有气无力地道：“这都第几个了？”
顾未然感觉自己脑袋上的血管鼓动起来了，一跳一跳的，惹的她头疼。
“这周第五次了。”
伤害性不高，但恐吓人的程度很高。
也就是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心脏病，不然迟早要被这半夜嚎叫声给吓死。
又过了两天，事情出现了微妙的转变。
似乎是因为最近的事情，不少人都觉得住在基地那边实在是不安全，一时间不少人都从那边搬出来，自己寻地方住去了。
A市的邮轮上本来住的大部分就是A市人，这一分散回来，顾未然甚至还看见了几个从前见过的邻居。
虽说沧桑不少，但只要人活着，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周围有人居住，虽然房子还是破破烂烂的，但终归还是有了些人气。
经历了一番磨难，再聚首的时候，难免落泪。
加之街道上不少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这更是一份不容易。
时常碰上的时候，人们也愿意卸下防备，说两句话。
顾家宅子左右都有人住了进来，都是眼熟的人。
顾未然他们是不经常出门的，但偶尔能听见周围人说话的声音。
“唉，听说今天下午碰到车子回来了？”
“说到这，我还碰见了呢，怪吓人的，那车子上到处都是血，我本来还以为是之前那些怪人，但没想到车子上下来的是林医生。”
顾未然练俯卧撑的动作顿了一下。
隔壁的人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话，顾未然默默停了锻炼，侧耳倾听。
那两人也没避讳，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完了，叫顾未然听了个全程。
顾未然听到最后，确认，对方嘴里面的林医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孟。
重生第158天
顾未然还记得上次同对方告别是在那座海滨城市。
对方脸上那无奈的表情, 她如今还是能够回想起来的。
顾未然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水。
他回来这里，难道是已经将事情控制住了？
顾未然兀自思考着, 眉毛不自觉又皱了起来。
但细细想去，又感觉其中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要是事情真的全都解决了，最近怎么还这么多人冒出来, 既不是不分昼夜的骚扰基地。
顾未然若是看见了林孟，便会知道她思考的那些是正确的。
在海滨的时候林孟一行人是满满一车的人，回来的时候车里面却空了大半。
就这样，一回来, 林孟这三个人还被隔离开了。
不是基地这边说的，是林孟他们自己主动要求的。
徐博士抽空来看了一次。
林孟躺在床上, 一张脸烧的通红，往日清明的眼神也混沌了起来，眼白上都是血丝。
他听见动静，还是勉力从床上撑了起来。
“徐博士。”
林孟从回来的夜里就发起高烧了。
他靠在床背上, 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徐博士隔着一块儿透明的玻璃看着房间里面的人。
他先是朝里面张望了一下, 看见昨日送进去的水食对方都用光了，才松了口气。
只要还能吃喝下去，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穿着防护服, 拧开门把手，小心地走进了房间。
他给林孟测了体温。
40。
不免有些发愁。
“你这都烧了两天了, 怎么还不退烧？”
说着，他还要给林孟换一种退烧药来。
林孟摇头：“没有必要。”
那边徐博士在记录他的身体状况，林孟则是在回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自从同顾未然分开, 他和战友们便投入到救助之中去。
林孟的医术算得上好，但看见那些人的病症, 依旧是手足无措。
实在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病人只是呼吸不畅，后来是发烧。
林孟身上带着的药不多，工具更少，只能将就着用。
几种退烧药和土法退烧都用了，病人还是高烧不退。
莫名烧了三天之后，病人忽然就退烧了。
林孟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张开嘴，“哇”的一下就吐了。
周围的几个战士全都给吓住了。
因为对方吐出来的是血。
鲜红色的，里面还带着模糊的碎肉块。
边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孟却已经毛骨悚然。
因为他认出来，那人正在吐内脏碎片。
什么样的人才会吐内脏碎片？
林孟立刻就找到了人来对峙：“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没说？！”
那人支支吾吾，见实在是瞒不过去，才哭着将事情倒出来。
以多年工作经验看，这分明就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疫病。
林孟当机立断，强硬地开车带着剩下的战士走了。
但离开也为时已晚了。
林孟要求战士们在照顾人的时候口罩和手套不许摘，还尽量每日都消毒，但毕竟和对方生活在同一片区域里面，没法完全隔绝。
路上陆陆续续有战士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等回到基地门口的时候，车上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思及此处，林孟心中一片悲哀。
他高烧不退，浑身滚烫，这会反而觉得从骨头缝里透出一股冷意来。
汗从额角滚下来。
徐博士一丝不苟的记录完数据，随后又拿出一块毛巾，浸了温水，给林孟擦了擦脸和四肢，以作降温。
做完这些，他又道：“今天想吃点什么？”
床上人声音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似的：“不必了，吃不下。”
徐博士状若未闻，兀自道：“我等会给你端过来。”
话说到这里，林孟也明白自己反驳也没用了，他叹出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是烫的。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徐博士监看着，林孟还是将那一碗掺着肉糜的粥给喝完了，还喝了一杯盐水。
他一直在出汗，得适当补充盐分和水分。
一直到了半夜，林孟都昏昏沉沉的。
他住的房间有扇窗户，月光柔和，宛若锦缎一般。
他猝然惊醒，满身大汗。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杂乱，林孟听着，一时间心如擂鼓，手心很快就又出了一层薄汗。
高烧之后，他四肢绵软，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但看着地上那一片银白的月光，林孟还是从床上起来了。
门的正中央嵌着一块玻璃，他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尽量贴近了去观察外面。
这栋房子是临时收拾出来给他们几个人住的，因此大部分设施都还处于失修的状态。
基地现再最缺的就是各种物资，虽然研究员们一天要进入这房子好几次，但走廊里面的灯泡也只安了一个。
走廊内那不太明亮的光线晃动着，在雪白的防护服上闪了一下。
担架上无力垂落下来的手，随着他们的步伐在空中晃动着，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僵硬。
林孟抽了抽鼻子，似乎还闻到了些许消毒喷雾的味道。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的自己游离在外，冷静的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另一半的自己在看过这场景之后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之中。
又一个带回来的队友去世了。
林孟就保持着这样割裂的状态，游魂一般地回到了床上。
在床上呆坐了不知道多久，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身上的时候，他才呆呆的回过神来。
有人开门进来了。
徐博士照常给他测完体温，对着眼前显得略有些呆滞的青年道：“林孟，你退烧了。”——
顾未然端坐在院子里，正在摆弄手上的无线广播设备。
她尝试着调了几次，但里面除却一些杂音之外什么都没有。
顾未然也没有气馁，只是在纸上将这几个信号全都划去，然后尝试别的。
她正忙着，那边妹妹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顾书然将自家大门合上，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见自家姐姐，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她一屁股坐到空位上，难掩激动道：“姐！林医生暂时脱离危险了！”
自从顾未然那天得了关于林孟的消息，一家人就免不了对这事儿多上几分心。
一来是因为对方曾经救治过顾书然。
没有对方，顾书然自己固然也能好起来，但会不会落下后遗症还是两说。
二则是因为对方携带了那新的病症。
海滨小镇那处的症状一家人是早就见识过的，听基地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自然是死伤惨重。
更不必说林孟回来的时候一车人只剩下三个。
原先见过的那些人想必都是直接折在路上了。
就这么逃回来的三人，现如今也就只剩下林孟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剩下两个症状发展到吐血之后，三天之内全都去世了。
唯有林孟，高烧之后没有吐血，只是皮肤表面浮出许多细小的血点。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原先分散的研究员们现在重新整合起来，花大力气研究他一个人去了。
顾未然听到这，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设备，思考着，林孟这是产生了抗体，还是变异？
好消息是，林孟产生的是抗体。
在好生休养了半个月之后，林孟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他的活动范围也从小房间扩大到了整栋房子。
除却不能出房子和需要配合研究员们的研究之外，林孟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
期间徐家的两位老人来看过他。
时隔数月，这是林孟第一次见到他们。
上次别离时鬓边还是星星点点的白发，如今再见，发丝尽白矣。
林孟只觉心口刺痛。
“伯父伯母，你们”
徐父见着林孟，眼睛顿时就湿润了，他搀着妻子走过去，将妻子的手递到了林孟的手掌里面。
徐母摩挲着林孟的手背，语调沧桑，哽咽起来；“受苦了，受苦了。”
林孟见着对方无神的双眼，心中一痛，嗓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伯母，你的眼睛”
徐父听他如此问，忍不住侧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你走之后第二个月，你伯母她眼睛就不行了。到现在，几乎看不见了。”
中年丧独子，风雨漂泊，又中了一次毒，身体本就已经衰弱了下来。
独子死后，她渐渐挪了一部分注意力到林孟这个算得上是晚辈的孩子身上，结果对方也命悬一线。
这打击对她来说，无疑是又经历一次丧子。
她已经将这一生的眼泪都哭干了，只留下一颗死去的心。
若非不忍心留丈夫独自一人活着，她恐怕是连这最后一点求生意志都要消散了。
林孟的唇瓣动了几下，摇摆不定了许多日子的念头终于在此刻定了下来。
他压着情绪，将两位老人好生安抚了一遍。
林孟送走了两位老人，站在院子里，望着一片碧澄的天空。
他要为自己，为两位老人，多做打算了。
在各方努力之下，七月初，第一支对症的试剂问世了。
八月底，经过不断的调试，试剂稳定性达到了90%，正式投入使用。
在打过试剂，确认体内产生了抗体之后，顾未然去见了一次林孟。
重生第159天
在实验结束之后, 林孟拥有了比之前更多的自由，只要边上有人陪护着，他就能走出去。
但他除了去看看两位老人家之外, 大部分时间仍旧留在这栋破破的小楼里面。
今天也不例外。
顾未然一走进门，就看见坐在院子里面的林孟。
距离上次见面，对方的头发更长了, 还带着一点微微的卷曲，垂在身后。
长袖挽了起来，露出一截有着利落线条的小臂。
顾未然笑了笑：“头发又长了。”
林孟见她脸上露出笑容来，沉寂的心跟着缓缓动了一下, 便也浅浅笑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去摸了下自己的头发：“难看吗？”
“不难看。”
顾未然没跟对方客气, 一屁股坐在了空出来的位置上。
这段略有些耳熟的对话让林孟恍惚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了。
虽然林孟时常被人盯着，但想要和朋友坐下来不被人打扰的聊聊天也是被允许的。
眼瞅着站在一边的人走远了，顾未然才开始了今天的话题。
“我打算下个月就走。”
林孟听见这句话, 一颗心像是被人猛地攥紧了似的,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片刻回过神来，他才装作淡定地问对方：“你要去哪？”
顾未然也没想着瞒他，非常干脆的回答道：“去首都。”
按着最近一系列的动作来看, 城市恢复即使困难重重，但再困难, 也是板上钉钉一样肯定要推进的事情。
国外暂且不论，单说国内，资源最会被倾斜给哪个城市, 那肯定是首都。
全国上下现在基本上都被一次次的天灾毁的面目全非，A市附近的几个城市已经算很好的了, 有些地方房子倒塌无数，人员损失惨重，想要回到灾前那种繁荣的水平，肉眼可见的艰难。
在如此惨痛的事实面前，人们更会选择抱团生活。
人口迁徙是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思考到自己和妹妹的前途，父母的养老问题，顾未然自然而然选择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那一个选择。
百废待兴，困难重重，但也有着数不尽的机会！
顾未然说到这里，林孟很快就从她的话语之中寻找到了足够的信息，他的眼睛微微亮起来。
他斟酌了片刻，没像从前那样隐忍着不说话，反而道：“到时候咱们能一起搭伴上路吗？”
他说完这话，随后像是怕对方误会似的，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要是遇到了危险，你尽管带着你家里人先走就是。”
顾未然倒不是因为拖累不拖累的事情沉思的。
她上下打量了下坐在对面的林孟，略带一点诧异的道：“你终于辞职了？”
先前她就看出来对方有几分犹豫，但她总以为依照对方的性格，还会犹豫更久。
虽然空间里面有许多药品，但是行走路上，顾未然也没法保证永远不会再次遇到上次那样骨折的事情，同路有个医生也不错。
林孟自己的家底肯定不够厚实，到时候她用物资做酬谢，对方肯定会帮忙的。
更不用说林孟还说出遇到危险不必顾及他的这种话来，顾未然更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她欣然答应：“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林孟见她答应下来，吊着的那一口气也跟着松了下来。
最重要的一步迈出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好办了，林孟思维清晰地在脑海里面安排着自己接下来应该要做的事情。
顾未然又在这院子里面坐了十几分钟，同林孟敲定了下后续的事情。
“那就先这样，我可以多等你两天，你要是不来，我就不等了。”
顾未然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林孟没有异议，爽快点头同意：“好！”
说完这些，顾未然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了。
林孟送她到门口，就见原先一直贴身看管自己的人站在不远处，于是他就站在门口，目送顾未然走出她的视线。
林孟送走了顾未然，很快就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资产。
他在A市基地里面当医生，每个月有固定的收入，除了这份收入之外，之前每次出任务，基地都会给他们拨一笔专门的奖金。
再往前推，和顾未然那次解救战士，不光是顾未然拿了一笔报酬，他其实也有。
细细算下来，他竟然有不少存款。
但要进行一场未知的旅程，在他自己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一辆装得下他和徐父徐母，最好还能装别的物资的车。
必备的食物，医疗用品
一路顺利到了首都，还得思考万一一时间没能找到落脚的地方该怎么办。
而且他一个人带着两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老人上路，还得思考防身的问题，如果能弄到点武器就更好了。
林孟就这么一边思考着，一边收拾着一切。
时间很快就来到他们约定的时候。
顾未然已经将夹里面的一切事宜打点好，行李都已经妥当的塞进了空间里面。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车子的伪装也改进了不少，至少现在看起来真的是有些破烂，顾未然又往自己脸上抹了点化妆品遮掩，现在人往车前面一站，妥妥一副赶路人的落魄样。
她已经做好了要等林孟他们几天时间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林孟竟然很按时的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顾未然看着对方开过来的车子，挑了挑眉毛：“从哪弄来的？”
林孟降下车窗，笑了下：“就是我先前开回来的那一辆。”
车有瑕疵不说，这辆车还载过他们几个患病的人，虽然后来消毒过了，但说不定角落里面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病菌。
基地里面的可用车辆还是不少的，一来二去的，这辆车就就闲置了下来。
林孟的积蓄凑一凑还是能买下这车的，但是买了，剩下购买物资就捉襟见肘了。
还是徐父徐母掏的钱。
那是他们儿子牺牲之后，基地发给他们的。
人死如灯灭，两个老人现在已经看开不少。
还有就是听闻这些事情的徐博士来支援了些，不由分说地硬塞给了林孟。
说了两句照顾老人的话之后，默默离开了。
顾未然挑了挑眉毛，没再往下探究，干脆利落道：“好，上路吧。”
两辆车赶在基地里面大部分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低调的出去了。
虽然是隔了很久才出门的，但外面的路况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缺少备用轮胎，两辆车在行驶的时候也很当心。
因此赶路的速度并不快。
顾未然手里有详细的地图，她先是设计了几条路线，然后将沿路上可以休息的地方全都标了出来。
除却晚上休息的时候，剩下的时间他们全都用在赶路上了。
顾未然这边还有人能轮换着开车，压力不大，但林孟那边就只有他自己了。
灯光如豆。
顾未然开了半天的车，此时被父母勒令坐在桌子前面休息并且吃饭，他们则在一边搭帐篷。
林孟那边则是他和徐父忙活着，徐母被安排坐在一边休息。
两边的人手脚都不慢，很快就将这些事情全都处理好了。
顾未然简单吃了晚饭，就被在路上补过觉的父母赶去睡觉休息了。
或许是白天开车精神高度集中的原因，顾未然这一觉睡得很沉。
睡眠质量提高之后，她早上就醒的很早。
未免打扰家人休息，她轻手轻脚地从帐篷里面出来，到外头去洗漱。
端着水杯，迎着太阳走出来，顾未然愣了下。
此时已经过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这会的风还裹挟着一丝寒意，直挺挺地往人皮肤上贴。
顾未然不免打了哆嗦。
看着眼前足有成年人小腿高的蘑菇，顾未然那点洗漱的欲望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抬眼往外看去，好家伙，废墟里面那是星星点点的蹿出来许多这样的蘑菇。
什么颜色的都有，鲜艳极了，给这座破败的城市增添了不少颜色。
但叫人看着，就觉得心中不舒服。
正常的蘑菇也不能长到这么大啊！
好诡异的场景。
顾未然看着十几步外长着的蘑菇，头皮不禁有点发麻。
将剩下的人全都喊起来之后，快速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再次上路了。
这些从地底钻出来的蘑菇将本就破烂的路况弄得更稀巴烂，一行人被迫在蘑菇地里面前进。
车轮碾碎了一个又一个长相各异的菌菇，赶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了下一个过夜点。
几天之后，情况愈发糟糕了。
这些蘑菇没有对人体造成直接性的危害，但着实将路破坏了不少。
雪上加霜的是，这几天陆续有植物破土而出。
这些植物也已经和顾未然从前认识样子大相径庭了。
毕竟不是什么植物的根茎都能够将大楼给弄塌掉的。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倒塌声结束之后，顾书然坐在副驾驶喃喃道：“我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一株含羞草吧？”
那含羞草已经长的超过两层楼那么高了。
车上人一时间都无话可说。
顾未然更是眉头紧皱。
这楼正好塌在他们前进的路上了。
重生第160天
两层高的楼房在被草木缠绕之后彻底倒塌。
轰隆声持续了好一会才停下, 顾未然的听觉比一般人灵敏不少，被这声音震得耳朵有点发疼。
烟尘飘扬。
她低下头，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位之间的盒子里面取出一份卷起来的地图。
她仔细观察着画出来的路线。
随后叹了一口气, 重新选择了一条。
“得了，这条路走不了了，咱们要绕路了。”
跟在后面的林孟见房屋倒塌, 心中不安，这会看见前车忽然调转方向，朝另一个方向开过去，就知道得绕路了。
换了一条新的路线, 这条路线比较荒凉，但荒凉不代表路好开。
或许从前是好开的。
但现在, 前面的路上时不时就冒出来阻拦前进的巨大植物枝条。
一行人被迫停车好几次，闲下来将拦在路上的那些植物清理掉才能继续前进。
这一天他们比往常晚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过夜点。
长途跋涉了一天，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休息一晚上, 但过夜点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好。
“早该猜到会这样。”
顾未然无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就见前面那一排建筑上已经被绿油油的根茎缠绕了起来。
在昏暗的夜色之中看起来像极了某种鸟类筑起来的巢穴。
“就地休息吧。”
这种情况, 他们也不敢进去休息。
万一睡梦之中楼塌了，那死的可真是够冤枉。
顾父从后备箱里面拿出锅子，升起火, 煮晚饭去了。
顾未然拿出两瓶能抑制各种植物生长的农药来，分别递给了自己妹妹和林孟。
三人围着今天晚上住的营地一顿喷。
做完事情, 用过晚饭，顾未然坐回车上，值第一个夜班。
汽车一直出于发动状态, 一旦遇到事情，她能够立马带着家人抽身走人。
狗子们很安静地睡在后面一辆车里, 整个营地都很安静。
一整夜的时间，除却凌晨的时候有植物从地底下冒出来顶到了轮胎，给了一车人一个惊吓之外，并没有别的意外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一行人就继续按照这样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的节奏走在路上。
植物的异变的发生让人措不及防，不过一周的时间，原本宽阔的视野彻底消失，密林拔地而起。
从前不起眼的草现在足有一人高，顾未然一米七几的个子往里面一扎，甚至都不起眼，堪堪露出个脑袋顶来。
费了不少心血画出来的路线图基本上算是作废了。
这大概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顾未然上辈子也没遇到过这情况，一时间只觉得棘手。
到处都是树根和草根，看不见半点城市的影子。
车反而成了累赘。
只能弃车了。
狗子顺服地围在主人的身边，任凭顾家人把打包好的行李往他们身上装也不反抗。
考虑到队伍里面还有两位体力最差的老人，顾未然还将性格最温顺的老大和老三牵到林孟面前，让老人坚持不住的时候在它们背上坐一会。
队伍慢慢往前走，顾未然借口警戒，落在队伍最后面，折返回去将车子收到了空间里面。
步行的速度更慢，顾未然每天还要爬到狗背上，利用高度查看所在位置，制定之后的前进路线。
还好先前的路已经过半，又在突然疯长出来的森林里面走了十天半个月之后，他们终于在十月初，抵达了首都。
“我的狗都累瘦了！”
这是顾书然在踏上首都这片土地之后第一句说的话。
望着眼前那一片算不上多宏伟的建筑，顾未然心中真心实意的涌出一点感慨来。
首都不愧是首都。
虽然建筑什么的还没有完全恢复起来，但是地面上被破坏的痕迹更小，几乎是没有什么被破坏的痕迹。
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达成？
在门□□完费，并且接受完检查进入城市后，顾未然再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首都如她所想的那样，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和从前比起来显得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街道上行人不多。
大部分时候他们还都行色匆匆，估计都是赶着去干活。
道路末端有工人正在拌水泥。
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人们的脸上虽然没有多少笑容，但看起来也不紧绷，这座城市充斥着一种活力。
顾未然一只手牵着狗，城市里面自然不如外面，狗子们都得戴好嘴套，另一只手里面拿着刚进门时候别人塞给她的传单。
上面简单列了些门店。
当然，基本上都是官方开出来的店面。
他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去旅店。
奔波了这么久，精神和□□双重消耗，他们急需吃点东西，再睡上一觉。
首都的外来人似乎不多，因此由官方经营起来的旅店里面入住的人也很少。
至少顾未然他们进入办理登记的时候，坐在位置上，似乎是前台的女人立刻就放下了手里面还忙着的活计，笑容满面地帮他们办理入住。
正是物资吃紧的时候，通用的货币反而不吃香，顾未然身上也没有那玩意，她用空间里面囤着的米面当作房费支付了出去。
一个人住一天要二两米，房间每天通电通水两个小时，没有饭，有家底的可以去外面吃小饭馆，没家底的就只能吃自己带来的干粮。
顾未然早有准备的将背上的黑色包包递给了站在对面的前台。
前台打开背包，看见里面分开装着的大米和面粉，笑得合不拢嘴。
她就要转身走，顾未然赶忙喊住对方：“包还给我，我还要的。”
要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顾未然往外掏了不少物资，连带着自家的狗都能带到房间里面去了。
林孟那边则是规规矩矩的用A市那边还剩下的钱付掉了房费。
除却三个年轻人，顾父顾母，徐父徐母的脸上都已经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这会正好还是通水通电的时间，几个人抓紧时间冲了个澡，顾未然连晚饭都是草草扒拉了几口，就睡下了。
旅店的床自然不如空间里面的软和，但出门在外能有个安全的地方睡觉休息已经不容易，顾未然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林孟这次出来，是压上了全部的身家，空耗不起，连房间都只租了三天。
第二天一早上，他就出门找工作去了。
顾未然没那么着急，她打算先摸排下周围的环境。
顾未然从空间里面拿了两个煎饼吃了，洗漱过后下楼，就看见昨天刚见过的那个女人依旧坐在前台。
早上八点，旅店里面本来就稀少的客流这会更是几乎看不见，她大约是在外面还接了私活，这会做着，脸上还带着点笑容。
她正站在楼梯上往下瞧着，冷不丁看见后面帘子里面扑进来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旧了，但很干净，一看就知道家里人在很细心的照顾她。
那小孩扑到女人腿边上，很甜的喊了一声妈妈。
女人忙不迭将手里面的东西往边上推了推，将女儿抱进怀里，跟她说话。
那小女孩左边的袖子怪异的空荡着。
顾未然默然。
天灾频发，失去手脚的人不计其数，但最后活下来的其实并不多。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法保护自己，能活下来的都是足够幸运，或者是家人愿意付出更多去保护他们。
顾未然对小女孩在家中的分量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这么想着，她脚下发出了点声音，故意让对方的母女俩发现了自己。
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根没什么包装的棒棒糖。
“你女儿真可爱。”
顾未然那张脸就不是什么特别和善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一条伤疤，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凶了。
小女孩本能的有些畏惧。
但看见她手里面的棒棒糖，她还是非常诚实地咽了下口水。
只过去了一晚上，女人当然还记得这个出手相当阔绰的客人，她抱着女儿，略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里面闪烁着点精光。
“葡萄味的，拿着吃吧。”
小孩很难抵挡这样的诱惑。
小女孩在顾未然刻意维持的友善下朝着棒棒糖投去了一个眼神。
女人自然看得出来女儿想要吃，她犹豫了下：“客人，你”
顾未然从善如流道：“找你打听点事。”
小女孩心满意足地拿着棒棒糖，坐在一边吃着。
顾未然则坐在一边，朝女人打听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女人能够坐在官方经营的旅店里面当前台，自然也是有一番实力的，不说别的，光是消息就比很多人灵通。
更不用说顾未然这种从外面来的人了。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只不过是站在这边闲聊，实际上顾未然正快速掌握着最新的消息。
打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顾未然笑了笑，又从身后的背包里面摸出来一盒子东西，轻巧地放在前台的桌子上。
“多谢了。”
女人很快就将那盒子收起来，冲着顾未然露出个非常真诚的笑容。
顾未然没回楼上，反而走到外面去转了转。
这座城市正高速运转着，顾未然走到哪看见的都是忙碌的人。
像顾未然这样闲逛的人大概没几个。
人力和机器大约是全都用上了，但很显然还是不够，顾未然还看见不少地方在用自家狗子那样意外变易了的生物。
从现状来看，大部分还是家养的猫狗，或者是军队驯养的军犬之类的动物。
顾未然走上去打听了下，现在还招不招人了。
对面带着并不怎么安全的安全帽，非常热情地同顾未然道：“我们这现在不缺人，但你看见了不，你家里要是有这样能干活的变异动物，拉过来每天开的工资比一个人还多呢！”
说着，他还非常自豪地拍了拍胸膛：“看见那边没有，那边那只黑猫和黑狗都是我家里的，他俩现在一天赚的可比我多多了！”
从前主人上班养猫狗，现在猫狗上班养主人？
顾未然朝着那人投去了个敬佩的目光。
等她回到旅店，在房间里面等待了许久的顾父顾母便迫不及待地走过来问道：“怎么样？”
此时因为姐姐出门，导致父母的注意力全都落到自己身上，，被迫写了一整天卷子的顾书然露出了个得救的表情。
顾未然简单说了说外面的事情。
大部分的岗位缺口还很大，以家里人的专业素质想要找到一份比较适合的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就是顾书然比较棘手。
目前还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能够重新将学校组建起来。
就算组建起来，去的人大约也不多。
只要是能够做活的，都得负担起家里的生计来，没多少人能够清闲。
顾书然得了这消息，嘴角就悄悄往上提了提。
顾未然头一转就看见了妹妹脸上那副窃喜的表情，很快就无情地戳穿了对方的幻想。
“别想了，就算出去工作了，学习也是不能落下的。”
顾书然快乐的心情瞬间就跌到了谷底。
除却基础建设以外，这儿还有很多任务可以做。
顾未然还看见有人张贴了组队申请，想要和人一起到外面森林里面去。
外面那片森林生长的速度早就已经远超从前的极限，顾未然一行人不知道里面的深浅，从来没有食用过路边任何一株植物。
但在首都，已经有不少可以食用的变异植物被端上的餐桌。
顾未然还看见了手臂大小的平菇。
被撕成细条，扔进锅子里面翻炒几下，就是一锅菜了。
顾未然今天没碰见特别合适的工作，好在她自己也不着急，准备明天再出去看看。
刚吃完晚饭，就碰见了回来的林孟。
林孟一整天都在外面。
顾未然见他神态平和，便打招呼道：“事情一切顺利？”
林孟见到老熟人，这绷了一天的笑容才真正露出来。
他仰着脑袋望着站在台阶上，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顾未然，
光是看见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庞，他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他笑意融融地道：“嗯，很顺利。”
他从A市走的时候还没忘记拿一份推荐信，现今到了这儿，推荐信果然还有用。
顾未然很能理解他找到工作的速度。
毕竟哪儿都缺医生。
她真心实意道：“那恭喜你了。”
林孟往上走了两步，同对方肩并肩的往前走。
林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意识想将自己一切事情分享给对方。
他或许是真的很开心能够有新的开始，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顾未然听着，心情也神奇的轻松了一点，她打趣道：“什么话都和我说，我现在可掌握了你所有秘密了，不怕我用这些来要挟你帮我做事？”
林孟听见这话，脱口而出一句：“我愿意无条件为你做任何事情。”
他很自然的偏过头来。
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那张俊秀的脸庞照的熠熠生辉，因此顾未然没错过他任何表情。
她自然也就看见对方眼眸之中涌动着的情绪。
被那双眼睛这样望着，顾未然突然之间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氛围很微妙。
顾未然突然顿住了脚步，林孟则没来得及刹车，两个人的肩膀直接抵到了一起。
薄薄的衣料彼此摩擦了一下，将不同的低温带给了对方。
走廊里面一时间安静地落针可闻。
林孟恍然回神，突然意识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他略有点慌乱的捏住了自己的手，干巴巴地想要遮掩刚才自己暴露的真实想法：“我只是想说你很可靠”
得了，都在说什么呢。
林孟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冷静的那个自己在心里唾弃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蠢话，另一个自己则继续冒冒失失地说着什么。
越说心跳越快。
越说越后悔。
到最后，林孟几乎是逃着离开了这里。
顾未然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站在自己门口，忍不住喃喃：“喜欢我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用得着逃这么快吗？
她又不吃人。
摇摇头，她扭开门把手，走进房间里面。
临睡觉之前，她躺在床上，默默在脑海里面复盘今天一天的事情。
脑袋里面突然浮现林孟那张被阳光照着的脸。
“是挺帅的”
她忽然睁开眼，咕哝了一句。
趴在另一张床上，这会正半死不活地上课的妹妹扭过头来，目光幽怨的看着自家姐姐：“什么帅哥？”
顾未然冷静地合上手里面的笔记本：“你专心上课吧。”
顾书然又一脸幽怨的扭过了头。
那边林孟回到自己房间里面，用力将门板合上之后，他贴在门上，只觉得一颗心跳地快要从里面蹦出来了。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顾未然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打破漫长孤独，来看望他时候？
还是更早些，对方带着武器冲进大门，来救他和他同伴的时候？
林孟脑袋里面一边想着，一边按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跳地更加快的心跳。
发现的有点晚了，他好像已经没法不喜欢对方了。
因为对方，实在是个太好的人了。
他有点颓然地滑坐到了地上。
“不能拖累她能远远的看一眼就很好”
林孟将自己扔进柔软的被褥里面，一点点收起自己关于对方的千般思绪。
接下来几天，顾未然发现了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林孟似乎有意识在躲她。
白天见不到也就算了，晚上碰见，对方也会很快找个借口离开，远离一切有顾未然的地方。
动作明显到两家人都对此有些察觉了。
徐父忧心忡忡地过来问顾未然：“小孟和你吵架了吗？”
顾未然很淡定地回答道：“没有，他自己在闹别扭。”
让他自己冷静几天估计也就好了。
果不其然，林孟自己躲了两天，就恢复了正常。
只是和顾未然说话的时候声线还有点紧绷。
“我今天就正式上岗，我带二老走了。”
他眼巴巴地瞅了一会顾未然。
那小眼神，顾未然总感觉对方有种以后都见不到自己，因此想要使劲看的感觉。
她觉得好笑：“知道了，你去吧。”
林孟踌躇了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顺应了自己的本心，忐忑问道：“以后还能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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