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吝啬小农夫(九)
书房的门被仆人推开, 苏茗月轻扶着婢女的手,半回身对着蒋寻墨曼声道:“那茗月就先多谢表哥了。”
得了蒋寻墨的点头,她淡淡一笑, 脸颊梨涡浅显,转身走出了书房。
还没走几步, 苏茗月突然迎上了一个面生的少年,她不识李映池, 瞧见他朴素的一身打扮, 心中还有些惊讶。
这少年……模样生得如此精致, 怎么打扮得如此粗糙,表哥家怎的没一件好衣裳给人穿穿。
在瞧见李映池身后的侍女后,苏茗月大抵猜到这应该是蒋寻墨的客人,便垂下眼睫,对着还在愣神的李映池盈盈福了个身。
李映池听见身旁的侍女唤苏茗月为表小姐, 也学着苏茗月的模样傻愣愣地对着她福了个身。
惹得苏茗月衣摆半掩着红唇,忍不住莞尔一笑,看向李映池的眼里含着温润的光。
李映池呆呆地看着苏茗月,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后, 赶紧低下头,红着小脸不敢再看她。
在被系统绑定之前, 李映池因为先天体弱, 一直在家中休养,少有出门, 对于外界的最多了解也是通过电视或者手机,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更别提女性朋友了。
青春期时,李映池也曾懵懂幻想过自己以后的伴侣会是什么模样, 但从未接触过什么异性的小男孩毫无头绪,只能照着电视剧里的故事胡乱猜测,并暗自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绅士。
每一个女孩子都是美好事物的化身,而他作为一个男子汉,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们!
这还是李映池第一次离同龄的女孩这么近,苏茗月模样秀丽,温婉大方,是极为有魅力的一位大家闺秀,李映池一对上她带笑的眼,就忍不住紧张了起来,纤长的睫毛狂颤着。
直到苏茗月走后,李映池才一步三回头地往书房里走。
今日来得实在是早,太阳还未至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李映池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头上披着衣裳,一张小脸清清爽爽地露在外头。
候在书房前的仆人拉开门,在看见他时还愣了愣,半天没认出来他是谁。
在李映池进屋后,那仆人偷偷同给李映池引路的侍女低声窃语,这才知晓刚刚进门的人就是村上的那位臭名昭著的李家孤儿。
震惊得那细眯的小眼睛都登时睁大了不少-
李映池刚一抬眼,就看见蒋寻墨正持笔端坐在书案前,垂着眉眼,神情严肃,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等了片刻,见蒋寻墨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李映池指尖纠结地无意识轻扣,还是决定主动开口:“举人老爷每日都这么早来书房吗?”
他的声音小而轻柔,但仍是第一时间惊醒了正在冥想中的男人。蒋寻墨看见来人是他,整个人先是一愣,而后便有些急促地站起身,朝着他走过来。
“抱歉小池,等了很久吗?我刚刚在想事情,都没注意到你来了。”蒋寻墨走近,牵住李映池的手,带着他往主位上坐,嘴上还不忘解释道:“今日是因为家中表妹有事相求,需要我处理,才来得早了些。”
蒋寻墨眼中含着淡淡笑意,“小池,我虽是个举人,但也不是每日都废寝忘食待在书房的。”
李映池被那亲昵的称呼喊得说不出话来,走神间注意到蒋寻墨话语中谈到的表妹,立刻便想到了进门前那位被称呼为‘表小姐’的女孩。
他莫名想到,自己以后若是完成了任务,回到现实,是否也会像别人那样,进入校园,遇到一个像那位表小姐一样温柔的同桌,然后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好朋友……
视线无焦距的落在书案摆放着的书籍上,盯着着纸张间那些工整锐利的笔记,李映池就这样愣愣发起了呆。
蒋寻墨挽袖整理了一下桌面,背对着李映池柔声问道:“今日为何来这么早?吃了早饭吗?”
可李映池并未回话,他转身,发现李映池正对着书发呆,眸中带笑道:“小池是想看书?”
李映池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不识字。”
除去人设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小穷鬼外,李映池本身也不认识这个朝代的字,他完全没想着打肿脸充胖子,老老实实地向蒋寻墨坦白了。
蒋寻墨怔然一瞬,再看向李映池的眼神里带上了些小心翼翼,“如果你想识字的话,可以让我来教你吗?”
“我之前曾做过一段时间私塾先生,但后来为了备考,生疏了不少。眼看假期将尽,要是小池你愿意让我帮忙,我之后能省不少事。”
“若是不想,也没关系。”
“啊。”李映池眨了眨眼,问他:“学的话,我要交学费吗?”
蒋寻墨无奈一笑,“我怎会拿你的钱。”
“那我要学的。”
不要钱的东西,不学白不学。
蒋寻墨的表妹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李映池想,要是他有学问了,说不定她会愿意和他做朋友。
“好。”蒋寻墨不知他内心所想,看着他水润明亮的双眼望向自己,心中柔软,“那我们先吃早饭,吃完就教你。”
吃早餐时,李映池问起苏茗月,才知道她是为一本珍贵的孤本书籍而来,最近会一直住在蒋府。
但等李映池再问,蒋寻墨便不答了。
蒋寻墨明显不想再谈苏茗月,见李映池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李映池碗中,唇角微弯,“今日的菜,小池觉得如何?”
“好吃。”李映池也没多想,认真点了点头,“比我家里做的好吃。”
“怎么会。”蒋寻墨还以为李映池是在和他自己做的菜比较,轻笑一声,又哄他,“觉得好吃的话,就多来吃,添一双筷子的事,也省得你麻烦。”
吃人嘴短的道理李映池懂,他低着头吃着饭,对蒋寻墨上赶着给他蹭饭的话语胡乱应了两声,也没敢说自己在家也是添一双筷子的事,麻烦的是白允川,不是自己。
吃过早餐,仆人们将碗筷收拾下去后,蒋寻墨拿来一沓空白字帖,准备让李映池从最基础的字开始学。
蒋寻墨手指轻挥,示意李映池到身边来。
他盘腿坐在书案前,先是示范了一番如何握笔,又落笔写了几个字,让李映池照着样学。
李映池呆呆地看着,没说话,蒋寻墨便转头看他,眼尾微挑,温声问道:“听明白了吗?”
见李映池点头,蒋寻墨便将毛笔递给了他,自己微退半步站起身,将位置空了出来。
背坐着的李映池瞧不见,本应专心教授他写字的老师,正看着他白皙的后颈出神。
自小只学过硬笔书法的李映池,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握着毛笔,落笔时的神情多少有些慌乱无措,模仿着写字的模样,不像在写字,到像是在画画。
每一次落笔都极为谨慎,顺着轮廓勾勒着,偶尔还会因为形状问题,再偷偷补上一点。
但依旧无济于事。
蒋寻墨的模板就放在一旁,与他写出来的东西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边是书法大家,一边是小孩涂鸦。
李映池不死心,又尝试写了几遍,最终,一双浸了春水的眸子放弃地看向蒋寻墨。
“我的字好丑。”
“不丑,小池第一次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蒋寻墨摇摇头,墨色的眼眸幽深包容,开口轻声安慰着,“你只是还不太会用毛笔。”
“我不想学了。”李映池有些沮丧地放下笔,小脸鼓起,有些受打击,“好累,还学不会。”
蒋寻墨无奈哄道,“若是你学会一个字,我就奖励你一颗糖果。”
在这儿,糖可是比米还金贵的稀罕物,李映池舔了舔唇瓣,馋得无法拒绝。
“我换一个方法教你。”蒋寻墨凑近身,阴影从上至下笼罩住李映池,他从李映池身后伸手,握住了那只不知持笔的纤白小手,“很轻松,不会累的,还能写得很好看。”
带着青竹浅淡香气的发丝随着动作垂落至李映池脸颊边,痒得他微微侧脸,但身后就是蒋寻墨,这个躲避的动作不仅没能远离男人,反而让那股独属于蒋寻墨的味道,越发清晰入鼻。
那几个简单的数字,在蒋寻墨的带领下,被李映池练了又练。
属于别人的体温让李映池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下一刻却被握得更紧了些,李映池眼睫微颤,“这些字我学会了,太简单了,我想再学点难的。”
“想学什么字?”蒋寻墨垂眸看他,很有耐心地问道,“想学自己的名字吗?”
李映池认真想了想,“举人老爷,你的名字,要怎么写?”
几乎是话音刚落,蒋寻墨便呼吸一窒,只觉喉咙莫名发紧,说不出话来。再开口,声音变得低哑无比,“为什么想学我的名字?”
“嗯?”李映池闻言眼眸微弯,忍不住抿嘴笑了下,像是先被自己不要脸的话逗笑了,“我知恩图报,想先知道恩师的名字该怎么写。”-
时隔几日,徐子昂又再一次来到了田平村。
他回家后愁闷了几日,心中一直懊恼自己上次的半途而废。
不断地告诉自己,李映池是自己的最要好的小邻居,他给自己孤苦无依的小邻居送食物,自然是天经地义的。
小邻居细胳膊细腿的,他本就改多加照顾,要是因为自己少送了东西而饿着了,那他真的是愧对李伯伯的在天之灵。
这样想着,天还没亮,徐子昂就早早地起来给李映池装了一大袋子,自家种的菜和抓到的猎物,全部装了进去。
踏着晨雾,徐子昂就这样扛着袋子出发了。
等到了李映池家门前,徐子昂先是放下袋子,整理了下因为远行而凌乱的衣服,而后擦净额头上的汗珠,缓了缓呼吸频率,确定自己没有什么不妥后,这才扣响木门。
片刻后,那门终于打开了。
徐子昂憨厚地挠挠头,脸上的笑意根本克制不住,刚准备开口说话,却对上一个陌生男人冷淡的黑眸。
那男人剑眉微拧,不耐烦地打量了他两眼,眸光冰冷锐利,“敲我家的门,有事吗?”
用心煮的粥没人吃,白允川心头正烦躁得不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敲门的人却半天不说话,他眉心蹙了蹙,拉着门就要关上。
一只手突然抵住了门。
“你是谁?为什么在池池家里?”
脆弱的木门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吱呀”声,彻底地打开了,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毫无善意。
白允川冷笑一声,“池池?”
第032章 吝啬小农夫(十)
清晨, 该去田里干活的男人们早已出发,周围安静得不行,只偶尔有几声鸟叫, 显得有几分凄凉。
院子里的气氛却有些针锋相对,白允川双手抱胸, 姿态闲适地斜靠在门上,嘴角挑起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这是我家, 我不在这还能在哪?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 无缘无故跑到别人家里理直气壮地质问。”
“还有,池池也是你能喊的吗?”
徐子昂微微皱眉,心中担忧李映池,也没计较他轻蔑的态度,“我怎么不知道池池家还有你这么个亲戚?池池呢?他人在哪?”
原本还斜靠在门旁的人一愣, 站直了身,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徐子昂脸上转了一圈,却并未发觉说谎的迹象。
这人真是李映池的朋友?
“子昂哥?”白允川语气一缓,试探喊道。
徐子昂后退一步, 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你乱喊什么?”
白允川又上前一步, 模样诚恳, “我是李家收养的孩子,之前生病失忆了, 这才一下子没认出你来,真是对不起。”
徐子昂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了眼白允川, 很肯定地说道:“我从未听说过李伯收养了别人,李伯十几年前只收养了一个孩子, 就是池池,你到底是谁?”
空气安静了几秒,一声浅淡的笑声响起,白允川微眯了眯眼,眸光幽深难测,“抱歉,开了个玩笑。”
“我是池池的朋友,白允川,这几天来田平村玩,在池池家借住几日。池池刚去村长家了,估计晚点才会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子昂好像听见这位表弟的朋友,在‘借住’二字上说得特别用力,也没说信不信白允川,他沉默了会,只觉得李映池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朋友了。
心中略有些酸涩。
既然李映池不在,徐子昂就没再讲究太多,重新提起袋子绕过白允川就进了门。
白允川站在门边,看着徐子昂在狭小屋内像进了自己家似的不断忙碌着的身影,面色越发难看。
若之前他还只是在怀疑李映池有没有骗自己,而现在,就是完全的确定了。那一颗总是动摇着的心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李映池自始至终都在骗他。
什么报答养育之恩的玉佩,收养的弟弟,因病失忆,统统都是假的。
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住,他紧紧握住放在口袋里的玉佩,仿佛能借此触碰到李映池一样,声音淡得飘散在风中,
“你的嘴里,究竟有过几句真话?”-
没有与徐子昂再有过多的交流,白允川心不在焉地照例上田干活,而徐子昂则是说要等李映池回来。
闲着无事,徐子昂就待在李映池家中整理了会儿屋子,顺便将带来的蔬菜和肉食也做了处理。
可直到白允川下午收工回家,徐子昂还是没有离开。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橘红的夕阳将田平村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白允川背着光站在院子栅栏处,与屋内灶边正在烧火的徐子昂遥遥对视,具是无言。
他走进院子里,放下农具,听见徐子昂犹豫地开口解释:“池池他中午没有回来……”
白允川动作顿了顿,“估计是在村长家吃了午饭。”
对于田平村的村长,徐子昂有所耳闻,大儿子争气,家中积蓄也颇丰。想到自己小邻居的德行,徐子昂低头扒拉了下正燃烧着的木材。
空气中传来木材被高温灼烧的爆裂声,没人再说话,白允川看着徐子昂的侧脸,莫名觉得眼熟。
“哥。”对上徐子昂看来的视线,白允川弯眸笑了笑,“我跟着池池喊你一声子昂哥,哥不介意吧?”
见徐子昂摇了摇头,白允川又试探着问道:“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在哪见到过哥呢?”
“我有时候会来田平村给池池送点食物,可能是之前碰到过吧。”徐子昂没想太多,他对白允川没印象,随口便答了。
电光火石间,白允川却因为这短短一句话,想起来了他到底是在哪见过的徐子昂。
那日他与村民一同归家之时,村民们遇见一人唤作“徐家小子”,正红着一张脸行色匆匆,他看了一眼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那人正是李映池的表哥,村民的那句拖油瓶多半说的就是李映池。
而他还记得那日他回到家中时,李映池站在桌旁,连一件外裤都未穿,手上的菜,估计就是徐子昂送来的。
白允川瞳孔骤然一缩,看向徐子昂的视线里多了几丝冷意。
恐怕那天在田埂上,徐子昂拿着的那一大袋东西,也是要送去给李映池的。
一个正常的朋友,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兄弟脸红,还三番五次来送东西,又怎么会因为来给朋友送吃食,却没有看见他人,而久久不愿离去。
这不对劲。
思绪在脑中转了几遍,白允川本就不善的脸色变得越发沉郁。
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骤然被开门声给打断了。
李映池推开门,提着袋零食走进屋,在看见徐子昂时还愣了愣,有些惊讶,嫩粉的唇瓣微张,问道:“子昂,你怎么来了?”
之前徐子昂好多天都没有再来,他还以为徐子昂嫌弃他吃白饭,不会再来了呢。
紧接着,李映池好像又意识到什么,偷偷地打量了眼白允川,见他神色无异,这才松了口气。
“我来给你送吃的。”徐子昂从板凳上起身,有些紧张地擦了擦手上因为煮饭而沾上的灰尘,想要帮忙接过李映池手中的零食。
身旁,白允川看起来只是习惯性地走过去,先一步拿走了零食,徐子昂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尴尬地收了回去。
白允川好像这时才注意到徐子昂,他挑眉,有些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时间不早了,池池也回来了,子昂现在放心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在赶人走。
徐子昂不傻,第一时间就听了出来,他脸色骤然一变,对上白允川的视线,这才发觉这位小邻居所谓的朋友,对他有着毫不遮掩的敌意。
这敌意来得突然又莫名,徐子昂刚开始还有些不明白,直到他看见白允川看向李映池的眼神时,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他本该愤怒,可当他发觉自己与白允川并没有什么不同时,嗓子好似被堵住了一样。
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指摘他人,指摘与他含着同样肮脏心思的人。
徐子昂垂下眼,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他讪讪道:“天色也不早了,现在回去估计看不清路了。池池,能让我在这睡一晚不?”
窗外此时已经暗了下来,几颗星星孤零零的挂在半空中,屋内燃着几根蜡烛,照得不甚明亮,灶台上还炖着徐子昂带来的肉,艳红的火焰噼里啪啦地烧着,肉香蔓延在屋子里,将只有三人的屋子衬得有些温馨。
李映池不知身旁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兀自翻看起了徐子昂带来的吃食,不是什么他爱吃的,但聊胜于无。
他正看着,听见徐子昂唤他,就顺着话往窗外瞧了眼,“是有点晚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子昂哥今晚就睡我这吧?”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更何况白允川都在这儿打着地铺睡了几天,他这破地,再多睡一个徐子昂也没什么差别-
一顿在村里算得上是极为豪华的晚饭,却只有李映池一人吃得开心,另外两个男人心中装着事,吃得心不在焉的,多少有些食之无味。
饭后,李映池去洗漱,徐子昂抢先一步获得了洗碗权,白允川冷笑几声,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等李映池回来,却发现徐子昂和白允川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卧室里。
卧室本就窄小,两个男人又一个比一个高大魁梧,几乎快把本就微弱的光线遮了个尽,李映池站在他们身后,犹豫地抿了下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见两人不说话,李映池有些不耐烦地绕过二人,“你们睡不睡觉?闲着没事干就去院子里帮我多砍点柴,别在这里装柱子堵我的路。”
他一经过,一阵香气就扑面而来,徐子昂喉头一紧,脑袋瞬间宕机,“睡,我今晚能和你睡一起吗?”
“?”李映池秀气的眉头皱起,有些诧异,“和我睡一起干嘛?我一个人睡都嫌热。”
徐子昂视线闪躲,吞吞吐吐地解释:“这地上,地方太小了,没办法睡。”
李映池瞥了眼脚下的地,想了想白允川平日里是怎么睡的,小脑袋轻点,颇为认真地提议道:“也没有很小,家里还有一床草席,你可以和白允川凑合一下。”
“这……”徐子昂挣扎着,“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不太好吧。”
“我也是大男人啊,你在说些什么话呢。”李映池昳丽眼尾翘起,斜睨了他一眼,半坐在床上,不满道,“你嫌我的地方小,可我的床更小,早知道你如此挑剔,我就不留你了。”
没等徐子昂再说话,一直旁观着的白允川憋不住了,他剑眉一挑,“我不怕挤,我和池池一起睡小床,到时候地上就宽了,子昂哥睡地上,就不挤了。”
说着,他拿起枕头就要往李映池的床上去。
第033章 吝啬小农夫(十一)
一只细腻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脚轻抬在半空, 圆润泛粉的脚趾尖抵上白允川的胸膛,将他推远了些,勉强在二人之间隔开了点距离。
李映池水润眼眸抬起, 半边身子靠在被褥上。
在白允川恍若实质的视线下,他浓密羽睫颤抖, 对自己这样冒犯性极强的动作感到心中惴惴,面上却仍故作不屑道:“谁允许你和我睡一张床的?”
话毕, 他忍不住躲开男人黑沉的眼眸, 目光下滑, 恰好看向男人正缓缓起伏着的宽阔胸膛。
他的脚尖与白允川的胸口仅仅隔着一层粗糙布料,随着重力微微下陷,李映池甚至能感受到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在夏夜凉爽的晚风中,显得格外烫人。
脚趾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李映池小幅度抽回自己的腿,又踢了下白允川,发现根本没踢动后,他又掩饰事实般的快速地收回了腿。
胸前传来的推力对于白允川来说和挠痒痒一样。
就算被人用脚踹了胸口, 他好像也毫不在意,只是沉沉地看向李映池, 晦涩不明的眼瞳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
还有那随着动作滑落的宽松裤腿, 肉感丰润的腿部线条。
屋内昏黄摇晃的光线下,不甚明显的饱满弧度若隐若现, 又迅速被遮掩住。
白允川伸手捂住鼻子,视线不自然地躲闪着, 没有接话。
有些奇怪的是,原本很和白允川不怎么对付的徐子昂, 在这趁虚而入的最好时刻,也是神情专注,一言未发。
两个人丢了魂似的模样,倒叫李映池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屋内就这样僵持了半晌,片刻,李映池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开始翻旧账,“之前有人说我的床又破又小,他根本不稀罕,睡床还不如打地铺。”
白允川一怔,立刻意识到自己那晚小声抱怨的事情被李映池发现了。
他还以为当时李映池已经睡着了……
被当场打脸的尴尬感,让他原本冷硬的俊脸顿时泛起一层不明显的红意。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白允川,你知道吗?”李映池看着他,有些促狭地弯起了眼眸,眼尾上翘,带着点得逞后的小骄傲,“怎么不说话?”
这对话来得莫名,在徐子昂听来就如同加密通话一般,让眼前二人自成一个小空间,将他孤立在外,其中李映池的娇声笑颜都与他无关。
让他知晓在他不在的时候,李映池与他人的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相处细节。让他恍然发觉,自己与李映池的关系甚至不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亲密。
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忍受。
徐子昂深呼了口气,声音略略拔高,打断了谈话,这才将李映池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倒是我考虑不周到了,大夏天的睡在一起确实热,打个地铺也挺好的。”
“要不……”
他原本还有些纠结,但在看了一眼正虎视眈眈的白允川后,还是故意对着李映池道:“要不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就像以前一样。”
是一种很幼稚的,故意展现自己和李映池从前有多亲密的行为,好似这样一说,徐子昂就能领先谁一头一样。
其实真要追溯起来,大概已经是好多年前,在徐子昂和李映池都还未成年时的事情了。
但不说这个,徐子昂又能说什么呢?
说他明明常来田平村送菜,却半个月都不与李映池见上一面,还是说自己被别人问一句关于李映池的事情,就会心虚得逃跑。
等徐子昂视线对上神情诧异的李映池,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的提议是多么的突兀,可话已经收不回了。
他的手无措地在空气中动了两下,最后慌乱地走近床边,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白允川伸手拦在了原地,两人顿时僵持在了一块。
“不必了,我困了。”李映池半撑着身,柔顺黑发垂落在枕头上,旖旎逶迤。
他语调软软,说话间长睫扑扇,精致的眉眼间早已染上了倦意,“我真的困得不行了。”
他根本不记得什么徐子昂给他讲过什么睡前故事,猜想徐子昂是在把他当小孩子对待,所以会说出那话。
若放在平时,他也许会赏脸多听一会儿,但今日他在蒋寻墨的指导下学了许多字,一笔一画的小心落笔,错了一点又要重来,反反复复下来,他早就累得不行了,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和精力去听故事。
估计等会一沾上枕头,他就能睡个天昏地暗,只好拒绝了徐子昂。
李映池伸手掩唇,轻打了个哈欠,眼睫也随之沾染上了点点水汽,他没有再看徐子昂,蹭了蹭枕头后,将自己缩进了被褥里。
明显是情窦未开的模样,一点也没发觉两个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还以为大家相处得还不错。
也确实是困得不行了,在白允川和徐子昂两人的注视下,李映池仍是毫无负担的一秒入睡。
在李映池睡着后,两个一直互不相让的男人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声音。
一来二去,白允川彻底失去了睡床的资格,有些可惜地盯着李映池的后脑勺发了会呆,心中胡乱想着怎么会有人连后脑勺都长得这么好看。
徐子昂默不作声从柜子里拿出个草席,随意抖了一下就要往李映池的床边铺。
作为地铺的熟客,白允川眼疾手快,一脚将自己的竹席踢了过去,占据了离床边最近的位置。
他迎上徐子昂看来的目光,极为挑衅地扬起嘴角,嘴唇微动,并没有出声。
徐子昂看见,他的口型说的是——“我的。”
刚一开始,白允川还以为,徐子昂这样看上去有些冲动的人,会直接被他那一句话激怒,然后用拳头说话,但没想到徐子昂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做,平淡的接受了那个离床远的位置。
躺在地上的视角特别不一样,从前白允川看的是黑漆的屋顶,现在白允川一转脸就能看见李映池半露在被褥外的小腿。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去看李映池。
一张床遮掩了大半,只有因贪凉而伸出的小腿露在外边,在这安静的夜里似乎散发着莹润的光。
屋子里都不需要放蜡烛了,白允川突然升起了个荒谬的念头,光是李映池站在那,就已经足够晃眼了。
就这样随意走神了一会,白允川似察觉到什么,突然转头,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了同样在看着李映池的徐子昂视线。
白允川顿时眉头紧蹙,差点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
内心暗想李映池连他都敢骗,看着也不笨,怎么就看不出这个劳什子朋友对他心思不纯?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哪天被人拐走抓去卖了都不知道,还傻愣愣地给人数钱。
莫名的危机感充斥心头,白允川一时都忘记了他担心着的这个小东西是什么德行,估计李映池要是给别人数钱,可能数着数着钱就全进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白允川越想越觉得难以忍受,一时间觉根本就睡不下去,直接站起了身,眼神示意徐子昂跟着他出去谈谈-
炎热夏季被微凉潮湿的夜风覆盖,让这寂静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温柔,朦胧月色似披纱带雾泼洒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漫天繁星闪烁点缀在其中。
有风吹过,树影破碎摇曳,细碎声响伴着虫鸣卷入风声,若两人一同在此时漫步,定是极为浪漫的。
当然,其中不包括徐子昂和白允川这样怪异的组合。
他们对立而站,白允川率先开口,语气不善:“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对他存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徐子昂垂眼,嘴唇挪动两下,有些生硬地回答道,“如果你就是为了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才把我叫出来,那么恕不奉陪。”
他转身就想走回屋,白允川冷笑一声,对他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感到可悲,“把你那些肮脏的心思都收收,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徐子昂停了下来,背对着白允川的背影微颤,拳头紧握着,声音嘶哑,“我是池池的朋友,不要再污蔑我和池池了。”
白允川平静的等他回头,看见徐子昂的眼眶处有着不明显的红,没有可怜的感觉,倒是有种歇斯底里的味道。
配上那肤色有些黝黑,少有打理的硬朗面容,显得十分的反差怪异。
好像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可信,徐子昂自嘲一笑,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心思不纯的评价。
也像是终于直面了自己心底那不可告人的情愫。
他对李映池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早已说不清了,从他推开那一扇门开始,他就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以一种普通朋友,曾经的邻居的心态去面对李映池。
徐子昂用手擦了把脸,放松了许多后,重新看向白允川,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你呢?”
“你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待在池池身边,你难道就问心无愧吗?”
这句话一过耳,白允川便有些反射性的逃避着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嘴角一僵,有些故作惊讶地扬起眉。
“我能有什么心思。”
白允川摇摇头,额前略长的发丝飘落,遮挡住了眼眸,“哪里是我要待在他身边,是他不让我走,非要留我在这。”
“谁会死皮赖脸地跟在一个孤儿身边啊?”
一阵风突然吹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猛烈些。
徐子昂被风掀起的细沙糊了眼,声音哽咽,“要是你真是这样想的,就早点离开他。”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白允川发丝被风吹至耳后,一张极为俊朗立体的脸庞上,一丝笑意也无,淡色的唇冷淡地抿起。
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第034章 吝啬小农夫(十二)
当晚, 李映池起夜想要去厕所,路走到一半,他迷迷糊糊听见屋外有些奇怪的动静。
但风声不停呼啸, 很快盖过了那声音。
李映池抬眼往院子外看去,只见一片墨色浓郁, 什么也瞧不清,倒是树影摇晃, 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鬼怪。他小心脏一跳, 顿时歇了心思。
他大概是睡懵了神, 连地上少了两个碍脚的男人都没发现,双眸半眯着,又径直回了床上。
等到天光大亮,李映池醒来时,地上原本铺着供人暂时休息的旧席子已经被人收了起来。
李映池洗漱完, 看见白允川在往饭桌上放置了两对碗筷,但过了半天,也不见他拿出第三对碗筷。
轻而弱的脚步声停在原地,白允川站在灶台边盛着粥, 回头与李映池对视,见李映池站在原地发愣, 有些好笑地挑眉:“池池还没睡醒?”
李映池有些慢半拍地眨了眨眼, 问道:“徐子昂回去了吗?”
“子昂哥啊。”白允川表情不变,继续盛粥, “天还没亮他就走了,好像说是家里有什么事, 让我跟哥说一声,他最近都不会再来了。”
李映池点点头没再说话, 顶着几根翘起摇晃着的发丝坐到板凳上,乖乖地等白允川给自己盛粥。
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徐子昂的离开而感到不舍。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虽然李映池心中有些可惜少了一个食物来源,但因为最近他在村长家收获颇丰,家里积攒了不少稀罕零嘴,所以并没有多舍不得。
想到这,李映池记起自己的支线任务才完成了六分之二,心里开始琢磨着,要不要趁蒋寻墨现在脾气还不错,再多去几次村长家。
见李映池是这个反应,昨夜被人膈应得按着人揍都无法消除的郁气,突然一泄而空。
白允川莫名觉得身心舒畅了起来,他耐心地端着粥吹了会,确定温度变得适宜入口,才递给李映池。
“池池,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煮。”-
吃过早饭,白允川收拾好碗筷,带着自己备好的干粮——两个粗粮馒头,又扛着锄头和镰刀往李家的田地里去了,尽职尽责地做一个被劳役的养弟。
李映池也没闲着。
他坐在院子里目送白允川离去的身影,顺便感受了一下今日的阳光,小声打了个哈欠后,回屋拿上了件薄衣裳,往头上一盖,便穿着他一如既往的旧短衫破长裤,出了门。
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惦记着支线任务还差着大半,就又想去找蒋寻墨。丝毫不觉得自己三天两头就往别人家里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不是每一次来村长家,都能那么幸运的遇到心善的举人老爷。
来了蒋府几次后,李映池现在进蒋府已经不需要别人带路了,特别是前往蒋寻墨书房的那条路。
面对热情上前的侍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遮阳的衣衫往前扯了点,确认遮住因为热意而泛红的脸颊后,轻声拒绝了侍女的帮助,随即蒙头往书房的方向走。
路上,李映池胡乱思考着这次他该占点什么小便宜。
吃食什么的就不用了吧,按自己拿东西的那个速度,指不定要掏空那个小库房,到时候那个劳什子的蒋明浩又要咬着他不放。
不若今日就再让蒋寻墨教自己点什么?昨日蒋寻墨还夸了他悟性好,一教就会呢。
李映池微咬着唇,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写出一笔好字被表小姐夸的场景,忍不住羞涩地低下了头。
但下一刻,他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因为衣物遮掩而变得狭窄的视线里,一双绣着祥云的银色长靴突然出现,正毫无距离感地朝着他逼近。
待李映池看清来人是谁时,他手指反射性地攥紧了衣摆,连忙后退了两步,与男人拉开距离。
看到李映池明显有些抗拒的动作,蒋明浩无法,只得停在了两步开外。
他微微垂眼看向李映池,语气淡淡,眼神却紧紧地盯着人不放:“你来这做什么?”
明明李映池还是和以前,瘦小的身材,破旧的衣服,大夏天的全身上下却只有手露在外面,整日都怪模怪样地往头上披着层烂布,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与农村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再配上他喜欢占人便宜的性格,无论从哪看,都是蒋明浩以往最讨厌的样子。
可现在,就连那拽着块烂布的泛粉指尖,都莫名让蒋明浩移不开视线。
李映池垂着脸不敢再看蒋明浩,内心纠结,他有点想跑,又有点想去找蒋寻墨,犹豫半天后小声说道:“我是来找举人老爷的。”
怕蒋明浩又骂他,还小小声补充了句:“我今天没想拿你家的东西。”
这话说得挺聪明,不是不拿他家的东西,只是今天不拿,系统暗暗点头,小宿主的说话艺术又提升了。
“他今天不在。”
“那、那举人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蒋明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趁着李映池不注意,凑到了他身前。
这动作实在太突然,李映池被惊得往后猛退一步,差点摔倒,被蒋明浩又拉了回来。
这一下,李映池几乎是快撞到了蒋明浩身上,扯着遮阳衣摆的手无暇自顾,慌乱地撑在二人中间,勉强退开了半步。
没了衣服的遮挡,一张精致俏丽的小脸便俏生生地展露在了蒋明浩眼前。少年纤长浓密的眼睫颤抖不停,透亮的眼眸盛满无措,看上去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的情况。
蒋明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你是来找他学字的?”
李映池紧张地咬住唇瓣,有些怯怯道:“算是吧……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的字写得也不错。”蒋明浩黑沉的眼眸倒映着李映池的模样,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话。
李映池听得一愣,一下子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什么?”
“我的字不比我哥的差,想学字,你找我,我也不是不可以教教你。”
昨天李映池在他家待了一下午,他作为弟弟的自然担心哥哥被骗,在听见消息后,便随意路过了一会儿书房。
他看见李映池被他哥抱着学字,握着手,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李映池的脸小小的,看起来好可爱,学不会字的时候就会鼓起来一点,撒着娇让他哥再教一遍。
太恃宠而骄,但换他来,也不是不能忍耐,他喜欢好学的人。
学字实在是太小儿科,他最烦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但要是李映池能乖乖地,像昨天在蒋寻墨身旁待着一样,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喜欢听话的人。
本以为李映池一定会答应,蒋明浩都已经在想该怎么让他学写自己的名字事了,结果李映池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教我。”
蒋明浩那么凶,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什么好人,他才不想让蒋明浩教他写字呢。
蒋明浩有些无法接受,他根本没想到李映池会拒绝自己,急得脸都有些红了,“我哥行,我就不行?”
李映池眼尾上翘,睨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哥是举人,你又不是。”
“我……”蒋明浩有些哑口无言,他去年刚考取秀才,过一段时间才有机会继续参加考试,至于现在,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变成举人的,“就非要举人?”
“恩恩。”李映池没多想,胡乱搪塞着。
“那你去找举人教你吧。”蒋明浩几乎是恼羞成怒地转开身,“我本以为你只是品行略有欠缺,没想到还如此爱慕虚荣!”
李映池站在原地看着蒋明浩快速离去的背影,揉了揉手腕,暗道一句:“莫名其妙的,真是凶死了。”
两人不欢而散。
既然蒋寻墨不在这儿,李映池也不想继续待在村长家碰见蒋明浩,便原路回了家-
李伯家的三亩农田不算大,但也不算太小,常年缺乏搭理导致田里长了许多杂草,白允川除了收割稻子的活,还要抽空拔去这些杂草,忙得几乎歇不下来。
等到中午,村民们都招呼着一起去吃午饭时,他早已是大汗淋漓。
白允川漫不经心地靠在一棵大树下,灌了几口带来的井水,准备随便吃几口馒头就继续去干活。
夏季的天气变幻莫测,稻子要趁着好天气收割、晾晒,要是晚了,被暴雨那么一浇灌,就指不定全废了。
到时候李映池估计要委屈得不行,本来就娇气,种的东西也不多,到时候白白没了点稻子,估计要跟他闹个没完。
身旁闲聊的几个村民突然凑了过来,带着点讨好地问道:“小白啊,我看你家跟村长家的关系好像挺不错的?”
“谁说的?”白允川剑眉微皱,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被他随意地擦过,在俊美的脸庞上留下点点水光。
“嗨,什么谁说的,我们可都看见了。”村民们还以为他不好意思说,打趣道:“最近你表哥不是老去村长家吗?这关系好不好,咱们都看得出来!”
“就是啊,我们刚刚还看见你哥从村长家出来!”几个村民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村长的大儿子可是举人老爷,这要是攀上了关系,你家啊,前途无量!”
要是从前,村民们肯定不会这样想,就算看见李映池进村长家的门,估计也只是觉得村长又被这泼皮无赖给馋上了。
但现在,李映池每日都去村长家,不仅没被赶出来,一去还就是大半天。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啊,定是李家攀上蒋家这高枝了!
他们兀自说得开心,纷纷让白允川发达了也不要忘记他们,却没注意到男人越发握紧的拳头与凸起的青筋。
他都多少天没收到李映池给送的饭了。
那什么破举人凭什么?就他也配李映池天天去找?
第035章 吝啬小农夫(十三)
最近白允川的心情郁闷到了一个极点。
一开始的时候, 白允川以为李映池这样煞费苦心的骗他,是因为对他有所图谋。
他想,若是图谋自己原本的身份, 那李映池就应该上赶着巴结他,对他无微不至, 祈求他在恢复记忆后赏赐金银财宝。
若是图谋自己的英俊相貌,那李映池就应该每天都黏着他, 对他甜言蜜语, 等着他心软后乘机将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实际上李映池现在整日往村长家跑, 连早饭都不愿意在家吃了。
白允川风吹日晒地干了一天农活,晚上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紧闭着的破木门。
他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真的只是一个被捡回来做苦力的可怜孤儿,所以李映池才会不黏着自己。
可那村长家的大儿子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到底是凭什么, 能把这小骗子迷得三迷五道的。
村上唯一一位见多识广的举人老爷?
那正好。
白允川剑眉微挑,黑沉眼底中戾气一闪而过,他倒是要亲自会一会这位备受欢迎,特别是备受李映池欢迎的举人, 看看他是不是真那么见多识广。
如果真是,那么想必这位举人一定能看出他的玉佩代表着什么。
等他找回自己的记忆, 他一定会离开这个地方, 然后再狠狠地惩罚那个可恶的小骗子。
无论如何,他这次都绝不会再动摇一丝。
听闻蒋寻墨这几要去县衙里接管一些事物, 出了远门,白允川敏锐地发现李映池最近都很少出门了, 甚至有一天中午还来给他送了饭。
虽然又是两个干瘪的窝头,但这次李映池还多送了壶水。
他不明白李映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难道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
总是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想他的时候就丢给他点骨头,不想他的时候,就压根像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一样。
别以为对他示好,他就会原谅李映池那些欺骗他的行为。
这样想着,白允川洗碗的动静更大了,霹雳乓啷的,像是下一刻就能把碗砸碎。
闻声,李映池从卧室中探出头,看向院子中的白允川,神色有些迷茫,“你在干什么呢?”
白允川整个人蓦地一僵,手下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放轻,“我在洗碗啊。”
说真的,李映池觉得白允川最近变得很奇怪。
自从上次去村长家扑了个空,还遇到了那个讨厌的蒋明浩,他就很少出门了。
本来他出门就是为了做任务,可蒋寻墨不在,别人又不欢迎自己,他再过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再加上最近日头越来越晒,实在不适合出门,他便完全打消了做支线任务的念头,准备等到蒋寻墨回来之后再去找他。
但不知道这跟白允川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少出了几天门,白允川就整日整日地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那眼神如影随形,就好像是在控诉他是一个负心汉似的,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虽然李映池的确是欺骗了白允川,但白允川知道真相后也并没有对他很生气的样子,二人相安无事许久,李映池便觉得这样随意胡弄过去也行,只要世界线不崩盘都好说。
前几天的时候,系统给他发了个支线任务,需要他前去监督一次白允川的农活进度,进一步地压榨男主。
而那天他瞧见白允川自己准备了午饭,于是中午时他便只是意思意思地带了点吃的出了门。
中途又因为实在太热了,折返回家拿了壶水,准备在路上喝。
可当他在田间找到白允川后,还没来得及说那水是自己喝的,两个窝窝头和水壶全被白允川拿走了。
那速度,就像李映池天天在家虐待他,不给他饭吃似的,虽然家里其实一直是白允川自己在管饭。
“白允川……”他扯住白允川袖口,试图阻止男人喝水的动作。
“嗯?”白允川从喉间挤出一声疑问。
李映池忍不住舔了下干燥的下唇,“那个水是我喝过的……”
“咕噜咕噜……”
但他的话并没能阻止白允川,李映池拉扯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白允川猛然仰头,将剩下的水一口全灌了下去。
白允川伸出手随意擦过下巴,弯下腰将水壶还给他,表情是不似作假的愧疚,“哥,我太渴了,一不小心就喝完了。”
那天实在是太热,他在田间被晒得汗流不止,也没心思发脾气,看见支线任务完成了之后便皱巴着一张小脸离开了。
可之后,白允川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的时间更长了-
在几天后的傍晚,蒋寻墨回了田平村。
这消息是李映池和白允川在院子里乘凉时一同听见的。
白允川最近和邻居大爷学了手木匠活,用竹子弄了个摇椅放在院子里,为了不磕着人,还特地放了层薄毯。
李映池当时就躺在那椅子上,而白允川正在石桌上切着西瓜。
听见这消息,李映池眼睫微颤后睁开了眼,轻摇了摇扇,将黏在脸颊边的发丝拨开,困顿的大脑慢吞吞地开始思考支线任务的事情。
白允川切瓜的动作一顿,将李映池的反应收入眼中,下一刻瓜皮被一分为二的脆裂声响起,淡红的汁水顺着刀锋缓缓留下。
“冰镇好的西瓜,不要吃太多。”
“唔。”
第二日如往常一样,清晨时天刚蒙蒙亮,白允川便起了。
煮好早餐后他唤了几声李映池,没得到回应,他也没再说话,从挂在衣柜旁的衣服口袋里拿走了玉佩便出了门。
这一次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往农田走去,而是如李映池一样,走向了田平村里装修最为豪华的李府。
到了之后,白允川对门仆说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们大公子,想要拜见一下。
门仆仔细瞧了瞧他,觉得来者颇为矛盾。他的穿着打扮着实磕碜,可他浑身气度非凡,模样更是俊美得不像是这山里村里能养出的人。
“你所谓何事?”门仆问道。
白允川看出他的犹豫,将口袋中的玉佩拿出,“为这玉佩而来。”
那玉的模样和品质,就算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不是凡品,门仆咽了咽口水,“我这就带您去找大公子。”
推开书房的门,白允川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主位上阅览书籍的男人,模样清朗,气质儒雅,周身带着股文人气质。
想必这就是让李映池流连忘返的那位举人,蒋寻墨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有些冷淡地勾了勾嘴角,想不出李映池为什么对他另眼相待,明明他瞧着平平无奇极了。
对上蒋寻墨看来的视线,白允川微微躬身行礼,“见过蒋公子。”
蒋寻墨微微一愣,说实话,在他考取举人功名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再用公子来称呼他了,被这么突然一唤,心中竟莫名有些别扭。
他摇头浅笑了声,对自己的无端想法感到荒谬,起身扶起白允川,“公子客气,不知您来是所为何事?现在天色才刚亮,您大概是有很急的事吧。”
“是很急。”白允川也没和他客气,“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拿出玉佩递给蒋寻墨,“我失忆之后忘记了所有,这一块玉佩是从我身上唯一留下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蒋公子你是我们这儿唯一的举人,才识过人,见多识广,所以我想找你帮我查出我的真实身份。”
闻言,蒋寻墨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允川的脸,拿起了手中的玉佩,开始细细端详了起来。
此人所言不假,这玉佩背后确实刻着一个姓名,但他并不认识这个名字,只能从材质上判断出玉佩的主人身份不低。
不过地位崇高的人哪会轻易让他人知晓自己的本名,这使得本就大海捞针的查找会变得更加困难。
蒋寻墨本想拒绝眼前的人,告诉他自己也无法做到帮助他时,玉佩背面的奇特花纹骤然吸引住了蒋寻墨的视线,正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停在了喉头。
玉佩背面的花纹像鲜花似地勾勒着,而花瓣内部却残缺破碎,有一种凄厉的视觉冲击感,是一种很独特且极为少见的图案。
独特而少见并不是让蒋寻墨愣住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个图案他曾在某处见过。
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那一处见过这个图案,可潜意识告诉他,这个花纹极为重要,也极为危险。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站在房间内,白允川以为蒋寻墨是不想帮自己,他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个举人不过如此,碰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只懂得放弃。
“我相信蒋公子不会拒绝我这位失去记忆的可怜人请求的,对吧蒋公子?”
这语调之中的怪异感多得几乎要溢出来,蒋寻墨不是傻子,能隐隐约约感受得到眼前人对他莫名的敌意。
但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图案所吸引住了,根本无暇在意白允川的语气。
他用手指轻轻临摹着那个奇特的图案,“我好像见过这个图案,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白允川毫不意外地“啊”了一声,“就连蒋公子也不知道吗?”
“我会帮你找到的。”蒋寻墨抬头迎上白允川的视线,“过几日我会回县衙,这个玉佩,就先放我这吧。”
那玉佩被蒋寻墨拿在手中,白允川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似在看什么毫不关己的物件似的,“可以啊,那就先多谢蒋公子了。”
等蒋寻墨转身将玉佩小心收进一个盒子里后,回头发现白允川还站在原地,正不时看向门外,他有些不解。
“白公子,还有什么别的事吗?”蒋寻墨拿起本书坐回原位,赶客的意图显而易见。
估计是以为白允川担心自己拿了他的玉佩却不帮他,还耐心地添上了句:“我答应了你的事不会食言,还请放心吧。”
白允川抱着胸站在门边,听见他的话后也没有动作,反而突然开口说道:
“心心念念着你的客人又来了,真是……哼。”
蒋寻墨没听清,抬眸问道:“您刚刚说什么又来了?”
“小、娇、客。”
李映池扯着自己沾上露水后微微湿掉的裤腿,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
他羽睫翩跹着抬起,小脸上扬看向书房内,微微抬起嘴角笑意半显,刚要唤一声举人老爷。
下一刻,那笑僵在了嘴边。
“白、白……”
第036章 吝啬小农夫(十四)
进入蒋寻墨的书房首先要踏过房前的几步小台阶, 方可看见屋内场景。
蒋寻墨爱竹,故书房两旁种下了一片不小的竹林,并设有宽大的窗户。
天气尚好的时候, 屋内很少会关上窗户,每日清早仆人将门拉开, 前来书房阅读书籍的少爷便会踏着台阶缓缓上行。
这样一来,窗外的一片薄竹绿意就会如画卷般缓缓展开在他的眼前, 令人心旷神怡。
李映池平日里来到这也经常感叹好看。
原本是很好的设计, 但当白允川嘴角擒着一抹冷笑的脸缓缓出现在他眼前时, 这一切的诗情画意都瞬间消失了。
李映池小心脏狂跳,脸颊煞白,当场后退了两步。
他今日走到蒋府时就将遮阳的衣裳给揭了下来,抬头看人时,一张眉眼秀丽的脸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下。
在上方看得一清二楚的白允川喉结微动, 忍不住“啧”了一声。
李映池平时都这样对别人毫不设防吗,真是笨死了。
只知道吝啬自己的钱财,怎么一点也不懂得他自己才是那个最珍贵的宝物。
他上前两步想要帮李映池提一下衣领,却不料李映池浑身一抖, 转身就要往外跑。
白允川在蒋寻墨家这件事实在有些过于吓人。
李映池觉得,他作为一个后期要被两个男主报复的小炮灰, 碰上两个男主齐聚一堂, 这与他在大街上遇到黑白无常有什么区别。
可还没等他跑出一步,就被白允川抓了回去。
白允川站在李映池的身后, 一手揽住被宽大衣摆遮掩住的细腰,一手伸至李映池身前, 轻勾起他的下巴,迫使少年抬头看向自己。
白允川垂眼打量着少年快速颤抖的睫毛, 纤长浓密,弧度自然上翘,像是即将翩跹而去的蝴蝶。
“跑什么?”他语气平淡,令人捉摸不透情绪。
李映池视线闪躲着,抿着嘴不愿说话。
放在李映池腰间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大掌摸上他柔软的肚子,有些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两下。
这感觉实在怪异,除了有些痒以外,更多的是视觉上的不适。
这样的动作和力道,就好像……
总之很怪,李映池抓住男人的手,费劲地想让要推开他,“你不要摸我肚子!”
“肚子怎么一点肉都没有。”
李映池那一点力气在白允川根本没放在眼里,跟小孩似的,他先是点评了一下,随后又问道:“出门前有没有吃我煮的早餐?恩?吃了吗?”
蒋寻墨见李映池迟迟不进来,反而是那位白公子跟了出去,他心下疑惑,便也起身跟了过去。
眼前二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实在过大,蒋寻墨站在门口,几乎瞧不见李映池的身影,只能凭着动作分辨出他们此时过分亲密的动作。
他喉中干涩,停顿了片刻,忍不住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你们认识?”
白允川放开怀中的人,听见蒋寻墨这样问,又将视线落回李映池脸上,似乎在等他开口。
李映池低着头捋了捋被弄皱的衣摆,有些心虚地答道:“认识。”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蒋寻墨面色柔和下来,迈步走近牵起李映池的手,“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进来坐坐吧,莫要太客气。”
原来两人认识啊,以前听闻李映池家只有他一人,也没什么人愿意跟小池一起玩,想必这位失忆的白公子是与小池交上了朋友。
关系好一点的兄弟之前这样亲密,倒也没什么。
他这样想着,见白允川还站在原地不动,又问道:“你们吃过早饭了吗?不若与我一同尝尝府中新做的泡笋?”
“好啊。”白允川两步走到李映池身边,路明明那么宽,他非要等到手碰着手,挤着走了才罢休。
李映池瞪了他一眼,没好意思当着蒋寻墨的面骂人。
白允川笑了一声,“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饭了,尝尝泡笋就行,就是不知道哥吃过了没。”
蒋寻墨听在耳里,便更确定二人只是认识的关系,若是住在一起,估计都会一起吃早餐才对。
李映池确实是吃过了的,上一次他没有吃白允川煮的早饭,还是因为当时玉佩的事,让他实在无法在白允川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算按照人设来说,一个吝啬贪财的人最爱的必然是自己和钱,李映池也自然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吃过了。”李映池坐在桌前摇了摇头。
最后早饭和泡笋都没有端上来,李映池不想吃便算了,至于说要吃泡笋的白允川,蒋寻墨管他死活。
这一次蒋寻墨去县里除了办公,闲暇时还在当地的集市上逛了会。
不知为何,他看见那些香气四溢的小吃,裁剪得当的衣衫,都会想起李映池。
忍不住幻想自己若是将这些东西带给他,他会不会开心,会不会对自己展露笑颜。
想看。
好想看。
于是这一次出门,他什么别的也没干,时间全花在了只给李映池挑礼物上了。
但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蒋寻墨人生第一次苦恼这样的问题,如何给人送东西比较好呢?
“那个……”李映池紧张地咬住红艳的嘴唇。
他此时也无法顾忌到身边坐着的白允川了,心心念念惦记的都是自己仍差着不少的支线任务。
他现在都已经坐到书房里来了,要是不做任务,也太浪费了。
李映池轻呼一口气,顶着两个男主齐聚一堂的压力,有些扭捏的开口道,“你这次出去这么久,有带什么回来了,特产什么的……”
明明是目的性很强的话语,但配上他欲语还休的目光和有些难为情的肢体动作时,却莫名让人还想要多给他一些,给他更加好的东西才是。
仿佛他生来就该被人宠着。
蒋寻墨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左手握拳轻锤在右掌中,幡然醒悟状,“你不说我快忘了,稍等一下。”
他快步走出书房,直奔回自己的院子里要给李映池拿礼物。
蒋寻墨一走,书房内就只剩下了李映池和白允川二人。
明明书房是极为宽大的,也设下了不少会客所用的木椅,但白允川偏偏不往别的地方坐,硬是挤到了李映池身边。
虽然李映池在家也不干活,但被白允川抓包自己跑到村长家偷懒,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更何况刚刚自己还当着他的面向另外一位男主不要脸地讨要了东西。
李映池微微转脸,想要偷偷看一眼白允川,却没想到白允川此时正盯着自己,他这一转头,当场就被抓包了。
他赶紧收回视线,但依旧无济于事。
白允川撑着脸盯着李映池看,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声音也是淡淡,“你喜欢什么特产?”
李映池不答话,白允川就一直死盯着他不放,那视线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李映池如坐针毡,只好敷衍道:“……没见过的都喜欢。”
“池池,来找他就为了这个?”
白允川牵起李映池放在椅子上的手,像玩玩具似的放在手里轻轻揉捏着,“那我也能给你买。”
“池池。”他没完没了地叫,“你真的吃了我煮的早餐吗?”
李映池尝试着抽了抽手,没抽动,忍不住抬眸想要瞪白允川,却对上了男人有些委屈的表情。
明明是一个冷着脸就看起来格外凶的男人,但做出这样的表情,那模样还怪可怜的,就好像被自己欺负了似的。
李映池吃软不吃硬,当即就有些不忍了,“我吃了,你今天煮了肉汤,还配了小青菜。”
“嗯。”白允川放开握着李映池的手,“下次你有喜欢的东西,先和我说好不好?”
回来时,蒋寻墨几乎是小跑着进书房的。
他拿来了一个装着不知是什么的绣着彩色花纹棉质布袋,和一堆欲盖弥彰的吃食。
那布袋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的东西,使得其中装着的东西更让人好奇了。
李映池也不例外,他自发地凑了过去,视线很不客气地跳过了那一堆模样各异的小吃,指着那布袋向蒋寻墨问道:“这是什么特产?”
举人老爷清隽的脸庞上涌起血色,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走得太急,看上去就好像害羞了一样。
李映池得不到回答,就一直看着他。
蒋寻墨移开脸轻咳了咳,“这个不算什么特产,是我在当地买的衣服,不小心买短了,来不及退货,就想到了你。”
他将束着布袋的绳子解开,从中拿出了一件做工精良,质地柔软的月白色上衣,轻抖了一下,将其展示在李映池面前。
“你不要嫌弃。”
白允川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对蒋寻墨的不满瞬间达到了极点。
但凡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这衣服哪里是什么买错了。
李映池身材娇小,大约比他矮了一个头还要多,而蒋寻墨的身材虽不及他,但也远远不是李映池这小骗子能挨得上边的。
说什么买错了,恐怕是精挑细选才选出来准备送人的吧。
他正准备煞风景地说一句“难看”,却看见李映池接过那衣服打量了两眼,下一刻,他便伸出手要掀起了自己的短衫。
正值夏日,炎热的天气里没有人会穿上两件以上的衣服。
更何况李映池出了名的怕热,哪怕是清晨微凉的天气出门,也仅仅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衫。
他这一掀,来不及阻止,腰腹肌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第037章 吝啬小农夫(十五)
那衣服的料子一看就不便宜, 细细的银丝在光线下反射闪烁着,颜色也是做农活的村里人从来不会选择的浅淡月白,摸上去触感微凉柔软, 叫人爱不释手。
自从李映池来这个世界后,他就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整日都是些旧衣裳,除了灰蒙蒙的深色就是发黄的白色。
导致他现在一看见这新衣裳, 眼睛就挪不开了。
但李映池也不是什么衣裳都不挑的, 何况……李映池偷偷打量了眼蒋寻墨, 比自己高多了。
如果这衣裳实在太宽了,他穿着不合适的话,岂不是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那多难看呀,他还是得先试一下再决定要不要。
他这样想着, 便打算先穿上试试。
要试新衣服他肯定要先把旧衣服脱下来,李映池摸了摸那月白短衫,就伸手要从下往上掀起自己的衣服,自然得就像在现代脱短袖那样。
小漂亮从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 他知道自己没有别人那么强壮,皮肤也比别人要白一些, 但这些都是因为他从小体弱多病、缺乏锻炼而形成的, 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知道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会在一起睡觉,会一起换衣服, 大家都是男生,这不算什么。
因此他脱的时候一点防备也没有, 一心想试试到底合不合身。
但另外两个人可不这样觉得,那衣服刚掀到一半, 伴随着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蒋寻墨急忙按住了李映池的手,那衣摆又落了回去。
李映池眼眸轻抬,有些不明白地开口:“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蒋寻墨和白允川都不说话。
李映池注意到蒋寻墨红透的耳根,还分神想了想今日的天气竟如此热,心想还好带了遮阳的衣裳。
按在他手臂上的手迟迟不放开,李映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有些恍然大悟地推开蒋寻墨。
他都忘了自己的衣服是用纽带系上的了,不应该按照刚刚的方式脱下来,应该从中间解开才是。
大概读书人都注重细节,连穿衣服脱衣服的方法都如此讲究。
李映池决定虚心学习,勤加改正,他双手摸上纽带,准备按照这个时代的方法解开衣服。
但这次依旧被人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都按照正常的方式脱了,怎么还不让他试新衣服。
难道蒋寻墨反悔了,不想给他新衣服了?
双眼都蕴了水意,李映池有些委屈地看向蒋寻墨,要是不想给他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说那种话呀,现在这样,是觉得耍他好玩吗。
那一眼看得蒋寻墨心头忽地一缩,酥酥麻麻之感涌上心头,他不知李映池的想法,但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手先脑子一步摸上少年发顶,他开口轻哄道:“我带你去隔间,你去隔间换衣裳吧。”
李映池被碰得有些痒了,他眼睫快速地颤了一下,声音里含着些哭腔,“为什么?我在这里也能换的,你是不是……”
在一旁早就看得有些不爽的白允川大步走过来,不客气地扯开蒋寻墨不规矩的手,打量了眼李映池的小身板,嘲道:“这里四面通风,你在这里脱了衣服一吹,回去估计就得喝药。”
不让李映池在这里换衣服的原因里也确实有这么一点,他们来得早,田平村也是出了名的温差大,虽是盛夏时节,但清早时露水漫漫,伴着些晨风,总是有些凉意的。
但主要还是因为不想让这劳什子的蒋寻墨占到便宜,只是一件衣服,凭什么让李映池给他看,自己都还没看过。
他说话拽得不行,脸上倒是有点红意。
这一打岔转移了李映池的注意力,他有些不服气地鼓起脸。
李映池对蒋寻墨态度好,是因为蒋寻墨有钱,可白允川还得靠他养呢,凭什么这样和自己说话。
他抿了抿饱满的唇肉,心中愤愤,但又由着蒋寻墨在场,他不好说些难听的话,就捡着不那么过分的话怼白允川:“这里又不冷,这么热的天气我就脱一会衣服,怎么可能会生病。”
白允川问他:“谁告诉你天气很热的?”
李映池毫不示弱抬头瞪他:“你脸都热红了。”
最后李映池还是被红着耳根的蒋寻墨带进了隔间换衣服,李映池抱着那件新衣服心中安稳,也不觉得委屈了,乖乖地跟了过去。
书房又只剩下了白允川二人。
白允川坐在椅子上,看着蒋寻墨从偏房处走回来,刺头般地找起了岔。
“我还以为蒋公子会守在那门口呢。”
蒋寻墨步伐一顿,神情微愣,随即摇头笑笑,“怎会,若是我守在那小池该紧张了。”
白允川脸一黑,他就是说说而已,这蒋寻墨还真想上了,“没想到蒋公子这般文人,会喜欢如此鲜嫩的衣服,也不知是谁给您挑的衣服,尺寸竟能差了如此之多。”
“跟随蒋公子出门的小厮该多练练眼神了。”
这话里含的意思显然是看出了蒋寻墨粗糙的手段,蒋寻墨理解自己这样的行为是有些过分亲密了,但他并无恶意。
他想白允川是小池的朋友,此番话语约莫是因为担心小池交上了用心不良的朋友,故才语气不好了些。
蒋寻墨面色温和,眼中含着些歉意,柔声解释道:“想必白公子看出来了在下刚才的话语是借口,但我并无恶意。方才那样掩饰,只是想让小池不要太有负担的收下我的礼物。”
“贴身穿的衣服也是能随便送的吗?这哪是正常的礼物!”
白允川觉得蒋寻墨此番言论格外荒谬,若是送礼,那些几袋零食特产在这农村已算上极为豪华了,可偏偏他还准备了一件衣服。
衣服他也能给李映池买,轮得到蒋寻墨这个外人插手吗?还一口一个小池,令人作呕。
要是他这次不在,那是不是李映池今日就真这样毫不自知地给人看光了去,傻乎乎地,说什么都跟着做。
蒋寻墨这般伏小做低的模样实在让白允川恶心,他估计之前这人也是用这幅面孔勾得李映池总是不回家,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这有些激烈的语气让蒋寻墨也有些分不清白允川的用意了,但他确确实实有被冒犯到,就算是小池的朋友,也不能如此随意地质疑他与小池之间的情谊。
他温润的眉眼染上一层薄怒,“白公子,在下把小池当作好友,对你也是以礼相待,应该没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为何你要说这些话?”
平日里温和的人发怒起来总是格外惹眼,他还未正式任职官员,身上是未被官场污浊过的青竹气质,大概是曾做过私塾讲师的缘故,说起话来也总是会为别人着想。
好友二字像是刺到了谁,屋内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剩隔间处偶尔传来些碰撞声,大抵是李映池在不太熟练的更换衣服。
刚才的话语似是一盆冷水泼在白允川的头上,让他这几日都格外浮躁的心都静了下来。
白允川有些语塞,“抱歉,是我口不择言了,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他。”
这下算是白允川先退一步,这在蒋寻墨看来也正常,毕竟他还有求于自己。
蒋寻墨大概能理解到一些白允川的心理,有这样玉雕似的朋友,心中多少都会对他的事情多上心些,难免担心过头,控制不住自己。
“我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蒋寻墨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语气淡淡,“第一次送礼没有经验,之后我会斟酌一下礼物的种类再送的。”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还是会送礼。
白允川心中不爽,但也不好再当面翻脸。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看见小骗子跟蒋寻墨亲近,他心里就憋屈的厉害。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蒋寻墨明显就不怀好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偏偏李映池这小傻子看不出来,还开心得很,甚至胳膊肘还要往外拐,弄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外人一样。
可……如果送衣服是朋友之间认为正常的事,那么认为不正常的他是怎么想的。
他又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自以为是地占据着李映池身边的位置-
李映池换衣服换得很快,只是他第一次穿这种材质的衣裳有些好奇,在隔间里多待了一会儿。
凉凉滑滑的,贴在肌肤上的触感格外神奇。
材质自然是没得说,只是尺寸上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被蒋寻墨选错的尺寸会是稍大一些的,但等他穿上之后却发现这是刚刚符合自己的尺寸。
甚至,有些地方有些小了。
李映池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不是错觉,李映池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扯了扯腰间的衣服。
腰处的尺寸有些紧了。
是最近吃太多了吗?
都怪白允川每日煮那么多东西,还非要让他多吃点,吃完了饭还有饭后水果,饭后甜点,自己不胖才怪。
可白允川总是骗他说:“不胖,你太瘦了,一阵风都能吹跑你。”
其实尺寸是刚刚好的,只是这件衣服做了收腰的设计,李映池宽松的旧衣服穿惯了,一下子还没能适应。
再加上他最近腰上确实多长了些软肉。
但他的腰还是太细了,白允川最近经常偷偷丈量李映池的腰,细了多少,又胖了多少,他都一清二楚。
可以说这腰上每一处软肉都是他精心养出来的,宝贝得紧。
穿好后李映池又对着隔间内放置着的小铜镜照了照。
可惜这铜镜昏昏黄黄的,看不真切,还不如他在溪水边看得清楚,不过若是拿去换钱,应当值不少银子吧。
勉勉强强整理好着装,确定自己穿的方式没出问题后,李映池便准备出去展示一番了。
“嘎吱”一声,隔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白允川同蒋寻墨二人的视线瞬间落到了李映池身上,几乎连转头都是同步的。
“怎么样?”
这还是李映池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穿上新衣服,他小孩心思根本藏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让人夸夸自己。
隔间的通风不算太好,李映池在里面折腾了会,白皙的小脸都被闷得晕上了粉意。
他嗓音软软,又问:“好看吗?”
第038章 吝啬小农夫(十六)
说起来, 好像没人见过李映池穿衣服难看的时候。
即使是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家中,每日身上穿的都是家里仅存的、穿得破烂的那几件衣裳。
大概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套个麻袋在身上, 也会是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现在这件衣服是蒋寻墨特地挑选后,又处处都按着李映池的尺寸调整过的, 穿在他身上,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衣服的领口是最近在县里正正火的圆领。
适当的设计让那精致的锁骨终于被遮了起来, 但又将那秀颀的玉颈修饰得过于惹眼。
月白色短衫与玉润的肤肉相称, 至腰间布料略略收紧显出弧度, 就算细细看过去,李映池浑身上下也无一处不是漂亮的。
整个人如鲜花朝露般娇艳。
没人能对着这样羞怯的他说出“难看”二字。
白允川当即就看呆了眼,视线像是凝固在了李映池身上,无法移开眼,也做不出其他反应。
这衣服好像也没那么难看, 他想。
但要是换他来送,一定能选出一件更好看的衣服,那样才配得上这小骗子。
只是那么瞧上了一眼,蒋寻墨清隽的脸庞便无法抑制地红了起来, 一时间连坐姿都拘谨了不少。
他眼神闪躲片刻,最后落在李映池含着期待的眼眸上。
“很好看, 特别适合你。”他回答道。
然后, 他看见李映池穿着那件自己送的衣服,弯着水润的眼眸对他笑, 他曾偷看过无数眼的殷红唇瓣也偷偷翘起一个矜持的弧度。
那种从未体会过的心悸感再一次将他从头到尾的淹没,心跳声震耳欲聋, 一声接一声的。
像是干涸多年骤然迸发的清泉,无法控制。
蒋寻墨有些慌张地捂住胸口。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李映池转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白允川,他也不再问,只是眼睫扑扇着,明显是在等他的夸赞。
“好看。”白允川对这件衣服始终是不满的,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
说完了之后还要刻意地再补充一句,“你穿什么都好看。”
生怕多夸了蒋寻墨一句。
李映池轻哼一声落了座,转而对着蒋寻墨恭维道:“这衣服我穿上正好合适呢,举人老爷的眼光就是好,我很喜欢,多谢您。”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显然是对这份礼物感到极为满意,也不在乎这是蒋寻墨选小后才轮到他的礼物,眼中的欣喜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虽说举人老爷是尊称,但蒋寻墨就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你喜欢就好。”蒋寻墨俊脸难掩纠结,犹豫着开口,“小池莫要再唤我举人老爷了。”
这样太生分了,不是他想听到的称呼。
儒雅的举人老爷身姿如竹,平日里旁人总是觉得他身上环绕着种远离世俗的冷淡感,可此时他却面色柔和地轻哄着面前的少年。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对吗小池?”
“就像我如此唤你的名字一样,再为亲密些唤我吧。”
李映池觉得蒋寻墨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都已经占了蒋寻墨这么多次大大小小的便宜了,蒋寻墨觉得与自己是朋友也很正常。
况且这要求也不算过分,他垂眸思考了几秒后,“寻墨?小墨?”
蒋寻墨一愣,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想,小池的年纪应该是比我小的。”
书房气氛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两人之间的交流好似谁也插不进话。
白允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剑眉瞬间紧拧。
这蒋寻墨果然不怀好意啊,不过是送了件衣服就想站李映池的便宜,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你不如跟我一样,叫他蒋公子便是。”白允川出声,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蒋公子年纪比我们大,我们该尊重他。”
蒋寻墨微微凝眉,再一次对白允川这样淡淡却无法忽视的莫名敌意产生了疑惑。
他对二字的称呼已是十分满意了,方才是被那声小墨弄得有些诧异,故才说出关于年纪的话。
本意只是想调侃一下,却没想被曲解至此。
但白允川毕竟是李映池的朋友,蒋寻墨心中略为烦闷,但他还是要看在李映池的面子上,不与白允川计较。
白允川自然是故意这样说的。
还喊亲近一点,就连他都没有被那样喊过,这蒋寻墨怀着什么脏心思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称呼有什么特别的?
李映池不明白他们的心思,怎么喊别人的名字对于他来说都差不多,他也不会因为喊得亲近或是不亲近而改变态度。
故听了白允川的话后他便点点头,“那我便唤您蒋公子吧。”
蒋寻墨摇摇头,嘴角含笑,“还是叫我寻墨吧,毕竟在下的弟弟也可称为蒋公子,这可不好区分。”
“这有什么的?”白允川觉得此人说话实在牵强,“一位蒋大公子,一位蒋小公子,如何区分不了。”
最后就这样莫名的话题争了半天,李映池还是选择了那二字称呼。
二字确实听上去会亲近许多。
况且,他的支线任务还有几次才能做完,若现在不好好把握接触的机会,之后他这天天想这占小便宜的心思要是被发现了,他与蒋寻墨必定会撕破脸面。
到时候莫要说新衣裳、小零嘴了,恐怕连蒋府的门他都进不来。
白允川当场气结。
于是在后来蒋寻墨走出书房去拿落下的字帖时,白允川趁机靠近李映池,轻哄着想要带人走,“现在也不早了,池池,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李映池掀起眼望过去。
窗外的阳光已逐渐热烈了起来,白允川还穿着今早出门时那身干农活的装扮,手臂上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白允川眼神闪动,似乎在组织语言,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过了会,他道:“今天的农活还没干呢……再不去稻子可能要收不完了,听村里人说,过段时间就会下雨了。”
“你去不就好了吗?”李映池红唇微张,看上去有些惊讶。
他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口,压根不掩饰自己对白允川的压榨,看上去根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白允川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一时间竟想不到其他的借口能让李映池跟他离开这。
可他实在不能接受让李映池和一个对他心怀不轨的人单独相处。
就在他还在绞尽脑汁想要说服李映池时,李映池突然自己主动起身向外走去。
李映池原先是有些不情愿的,他还想跟着蒋寻墨多学点字,给肚子里灌灌墨水,涨涨知识呢。
且蒋寻墨脾气温和,人也耐心,教他的时候可仔细了,一笔一画都认真讲解。
这种好老师,在外面他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但听到耳边忽然响起的提示音:
【支线任务:前往村长家并不劳而获(已完成3/6次)】
李映池忽然惊觉,这可是两个男主的会面,他和白允川在这儿待的时间越久,他掉马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他急忙抱起自己的旧衣服,没等白允川再喊便出了门。
等蒋寻墨拿着字帖回到书房时,房间内早已空无一人。
竹叶摇曳声伴奏,唯余桌案上的书页随着窗外掠过的风翩翩起舞-
回去的路上白允川提着那袋蒋寻墨送的特产,逐步跟在李映池身边。
见李映池又将遮阳的衣服披在了头上,整个人藏得严严实实的,像做贼似的,白允川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惹得李映池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的眼睛睁得浑圆,秀气的眉头也不太理解地皱起。
下一刻他脚步加快,似想离白允川再远些,白允川几步又跟上他。
这个过程循环了几遍,最终以李映池缓下脚步落下帷幕。
李映池有些郁闷地瞪了白允川一眼。
他心中心中惶惶,不知道今日白允川为何会出现在蒋府,但因为做了坏事实在心虚,也不敢直接开口问白允川,只好闷头走路。
白允川这样逗李映池本就是为了让他多和自己说点话,却不曾想反而惹得李映池更为沉默。
他现在手上提着别人送给李映池的东西,跟在穿着别人送的衣服的李映池身后,还看着李映池对着别人笑了一早上。
自己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顿时心头一阵发酸。
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可是个小骗子,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他和别人关系颇好而感到不舒服。
蒋寻墨不知道小骗子的德性,他知道,他就该让小骗子去骗别人才是,没必要拦着。
最好也把蒋寻墨骗来做农活。
白允川对自己这样突然的想法感到有些荒谬,蒋寻墨一个后来者凭什么跟自己一起做农活?
白允川:……
总之,白允川决定,等他恢复记忆找回身份,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轻易原谅李映池-
路过岔往田间的路时,白允川看着并没有想停下来的李映池,心中一硬。
“你不准备陪我一起去田里吗?”
李映池不明所以,“为什么要陪你去?”
白允川走近他,身高差距让他的影子笼罩在少年身上,他看见少年的瞳孔里清楚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你为什么都不跟我一起去干活?”
这样莫名的压迫感令李映池有些不适,他微微后退一步,“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干活?”
他皱了皱眉,唇瓣微抿,小脸不服气的鼓起一瞬,“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吗?你被我爹收养,你为了报恩所以承担了所有农活。”
“怎么,现在我爹走了,你就开始不承认,开始要欺负我了。你可真是反了天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好似有理有据的,那模样连白允川看着都忍不住想要相信了,只可惜这次白允川不想再纵着他了。
又在骗人了。
白允川差点被他这样拙劣的演技气得憋不住笑,他略微低下身,眼眸与李映池的视线平行。
“我怎么敢欺负你,要是我能做完所有的农活我当然会做,可是我一个人真的做不完了。
“池池,帮帮我也不行吗?”
既然敢骗人,那么惩罚就首先从让他尝尝干活的辛苦开始吧。
李映池有些懵神地眨了眨眼。
他从来没有想过男主也会做不完农活,之前白允川说的没错,之后确实是雨季,要是现在收割不完稻子,可能会导致粮食报废。
但让自己来帮忙这件事……
李映池感受着此时临近正午的温度,又抬头望了一眼刺眼的太阳,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再说了,自己本来就是个反派,怎么能去做帮助男主的事情。
正当李映池准备摇头时——“滴,触发支线任务。”
系统再一次出现了。
“因为嫉妒长相英俊、干活利索的男主白允川在村民之间越发受欢迎,你决定要跟随他一起去田里,准备在男主认真干活时给他捣乱,让他无法按时收工。”
【支线任务:在白允川干活时捣乱(已完成0/1次)】
“那……”李映池轻咬着唇瓣,无措得快要落下泪来,“那我帮帮你吧。”
第039章 吝啬小农夫(十七)
之前白允川放下狠话, 说要如何如何地去惩罚李映池,等到真的要开始做时,他看着李映池纤细白净的小手, 突然犹豫了。
按道理,在那天中午李映池答应了帮忙干农活后, 白允川就该抓着李映池去了田里了。
只是望着天边将将半升的艳阳,白允川鬼使神差地以李映池还不熟练的原因, 让他先回了家, 自己又毫无怨言地往田里走去了。
过了几天后, 反而是李映池自己重新提起要去帮忙的事,主动要跟着白允川一起去田里干活。
清晨六点,白允川提着镰刀站在门口看向屋内,李映池正艰难地从床上起身。
他满头青丝睡得散乱,披散于单薄肩头, 连眼眸都还是半睁半眯的朦胧状态,嘴上却还执拗地说着要跟着他一起去田里。
“你等我一下……我也要去。”
他穿着件棉麻短裤,因为找不到鞋,腿在空中胡乱晃着。
好不容易穿上鞋, 走出来的步伐却歪歪扭扭的,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刻就摔倒。
白允川有些无奈地放下镰刀, 走回屋子里将人重新抱上了床。
突然腾空的失重感让李映池骤然惊醒,他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又不情不愿地挣扎着要起身。
刚睡醒的小孩又有起床气, 又倔。
白允川被闹得没法,只好握住少年作乱的双手, 将他盖在被子里轻哄。
说现在给他用的专属农具还没有做好,等过几天做好了,一定一定会带他一起去,这才把人安扶了下来。
李映池就这样被迫休息了将近一星期的时间。
他一直是那种会先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再休息的性子,就算不擅长农活、讨厌炎热的天气,但他忍忍也能做到,何况只是让他去捣乱。
再加上这次支线任务只需要一次便可完成,他自然想尽快把任务完成。
出乎他意料的是,白允川居然对他出尔反尔,本来说好要让他跟去田里去帮忙,又突然说还要等几天才行。
这实在有些奇怪,明明一开始说农活真的做不完了,需要自己去帮忙的也是他。
不过这几天里,白允川确实是按照答应过他的那样,给他做了些干农活专用的玩意。
一把用废弃布料裹住了手柄的镰刀,还有向村民学习后编织出来的竹帽,用于给李映池遮阳。
之前李映池遮阳总是用旧衣服遮阳,并不是想特例独行,只是村子里的人不讲究遮阳,家中也没有帽子。
不谈荷包空空的问题,他也少有机会能去县城里逛集市,帽子自然也是买不到的。
故这还是李映池头一次有自己的帽子。
比起用衣服裹住脑袋遮阳,这竹帽可凉快多了。
他新鲜得紧,把这帽子当宝贝看,连带着对白允川态度都好了不少,大方的送了他一袋从蒋寻墨家拿回来的零嘴。
在帽子做好的第二天,白允川终于松口,同意了李映池跟着他一同去田里干活。
做农活讲究一日之计在于晨,村上的人一般都会在早晨六点左右前往田间。
白允川来了这之后,还有些村民特地到李映池家门口等着和他一起走。
不知他们是怀了点什么心思。
有些村民淳朴得紧,就是看着这小伙壮实能干,一身肌肉连他们都羡慕,就乐意和他交好;也有村民见他模样俊秀,风度不凡,还时不时劝着他攒点钱去读书考些功名,想着要是能成自己的女婿也不错。
也不排除在知道李家同村长家亲近后,故意拉近关系的原因。
总之是有些同村情谊在身上的。
这天一大早,又有村民在门前唤白允川。
“白小弟!”
“一起走啊!”
呼唤的声音稍微有些大,白允川快步走到门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对着前来的村民有些抱歉地轻声道:“各位先过去吧,我还有些事,晚点再去。”
门前的几位村民愣愣地点点头,下意识地将声音放轻,“行,那、那我们先走了啊。”
直到他们快走到田埂边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怎么六点还要小声说话呢,真是奇怪啊。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连太阳都还半遮半掩地藏在云中,只微微透出些许淡橙色,昭示着新一日的到来。
没有点灯的李家木屋内光线昏暗,只有灶台里燃烧着的木材散发着橘红的火光。
火焰在空气中摇晃,连带着屋内也忽明忽暗,被灼烧的木材发出微弱的炸裂声,有种独特的味道混合着米粥香,满溢在狭窄的卧室内。
白允川微微俯身轻唤着李映池起床,“池池,该起床了。”
李映池似是听见了,他鼻子一皱,翻身就准备继续睡,白允川见他这样,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
“啪!”
刚捏了一下,就被李映池无情的扇开了手。
柔软的手感一闪而逝,白允川唇角微勾,低声道,“说好了今天要去田里干活,你不去了?”
这句话像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似的,李映池猛一下坐起身,“我要去!”
他眼睛还闭着,身体却已经坐起了,白允川赶紧揽住他的腰,生怕他摔回去磕着脑袋,“那你自己去洗脸,我先去准备点上田的东西。”
等看见李映池点了点头,自己能坐稳了后,白允川才撤回手,拿着个草编的篮子去装起了要带的东西。
除了镰刀一类的收割稻子需要用到的道具,他还需要带个水壶和中午要吃的食物。
往日他自己上田干活粗糙一些也无妨,溪边随便捧起一把水便能入口,吃的自己随意做点也差不多了。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可是带着李映池一起去。
他早起煮了一壶热水,放到现在是刚好能入口的温热程度,正好让李映池待会先喝点温水,等到了中午水就冷了,又刚好能解暑。
至于吃的,他装了满满一袋,全是李映池爱吃的零食,自己就只带了几块垫肚子的小饼。
打眼那么看过去,说是要去春游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
哪里像是去干活受苦的样子。
估计干活干一天,回来还得胖个一两斤。
等李映池洗漱完,刚坐上桌就被喂了一口温水,一喝完面前就又多出了一碗白粥。
“好像不早了,我们还要吃了早餐才去吗?会不会太晚了……”李映池揉了揉眼,有些犹豫道。
他起得好像有些晚了,连带着把白允川也留了下来。
要是再吃个早饭估计要落后别人许多吧,他不想耽误去干活的时间。
白允川把一双筷子塞进李映池手中,“吃吧,吃不饱怎么有力气干活,到时候你饿晕在田里,我们可都干不成活了。”
本来今日就准备给人捣乱的李映池心里一虚,也不敢再反驳了,乖乖地低头喝起了粥。
等二人出门时已是将近七点。
一开始二人还是正常的走在去往田间的路上。
白允川提着一草篮子东西专注地往前走,李映池带着他的新竹帽,手上甩着根狗尾巴草,优哉游哉地跟在男人身后,欣赏着村子里的景色。
被晨雾笼罩着的田野里,还有远处的高山上,刚生长出来的作物与高大树木郁郁葱葱地长着。
雾气弥漫,露水凝聚,它们的身上就像是披了层绒绒的被子。
一眼看过去,铺天盖地的生命气息灌入眼中,令人通体舒畅。
过一会儿,两人就不对劲了起来。
这次大概真是起得太早了,路才走到一半,李映池就犯起了困。要是白允川没发现,李映池可能真要直接睡沟里去了。
没办法,白允川只好自己戴上竹帽,手臂上挂着个草篮,像抱个孩子似地把李映池抱在了怀里。
李映池困得不行,被男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抱起也没反对。
现在别说让他自己抬脚走路,他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只能乖乖地由着白允川抱。
就这样走了一会,李映池靠在白允川的胸膛处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见了交谈声。燕珊廷
“哎哟白小弟,你这……”那人声音突然变小了些,接着又道:“这是啥情况啊?”
“我哥睡着了。”
虽然他尽量放轻了声音,但胸膛处的震动仍是无法掩盖地传入了李映池耳中。
李映池朦朦胧胧地想着,他们好像在聊白允川的哥哥。
白允川的哥……是谁?
“你们这也是要去田里?”那人又问。
“嗯。”耳边的胸膛处又是沉闷一震。
李映池骤然惊醒,白允川的哥哥,那不就是他吗?
睁开眼对上村民震惊中带着些不解的眼神,李映池尴尬地从白允川怀里跳下来,眼神闪躲,无措地扣了扣手指。
村民突然说不出话了,他见到了一件比看见白允川抱着人去田里,更让他震惊的事。
怎么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李映池居然长得这么俊呢!
我的天爷啊,他想,这小娃长得有鼻子有眼的,比家挂着的那画还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他本来也是要去田里的,不小心把带的干粮落在了家里,耽误了些时间,急急忙忙往田里赶的路上恰好碰上了白允川,便想着打个招呼,没曾想啊!
这李家的小孩真是一个比一个俊,还俊得不是同一种风格,以后别提多好讨小姑娘欢心了。
可惜他家里就一个成天玩泥巴的男娃,不然他指定得争取两下。
见李映池醒了过来,白允川取下竹帽重新放在了他的头上,附身帮他整理了下粘在脸上的发丝,顺便将脖颈间飘荡的系带绑好。
随后,他朝着仍在发呆的村民点点头,自然而然地牵起李映池的手,径直往自家田地的方向走了过去。
田间正在劳作的村民们偶然间抬头,远远看见这一幕,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
这是白允川带着李家那赖皮鬼来干活了?
天爷,真是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第040章 吝啬小农夫(十八)
田间的小土路狭窄湿滑, 上面新长出的嫩草被人践踏进泥地中,盈着少许露水,稍微一不小心踩上, 就可能会摔进田里。
两人完全无法一起并肩走。
李映池略微思考了下,抽出被白允川紧握的手, 微微扶正了自己的竹帽,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没做过农活, 但由着给男主送了几次饭的缘故, 对这里还算熟悉。
家中三亩农田缺乏打理, 常常是这一大块田地里杂草最多的一处,叫人一眼便能认出哪里是李家的田。
贫瘠又荒芜,好不容易长大的稻谷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面黄肌瘦。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白允川来了之后改善了许多。
在村民的帮助下,失忆的白允川在很快的时间内学会了做农活的技巧。
在缺乏工具的村子里, 他唯一能使用的便是那些微钝的镰刀,不过他仍是在几日内将三亩田内的杂草全部拔了个干净,之后的时日里他割稻子的技术也是越来越熟练。
在李映池来到田里时,已经有一亩半的稻子被整齐地摆放在了田里空旷的空地上, 明晃晃地昭示着白允川的功绩。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李映池转头看向另一边, 在见到那似乎一望无际的稻田时, 那纤秀的眉立刻就皱了起来。
这真的只是一亩地吗?
“你去割那剩下的半亩吧,这边的我来。”
白允川将用毛巾抱住手柄的镰刀递给李映池, 怕他不知道哪里是自家的地,还特地伸手给他指了下方向。
本以为娇惯久了的人会临阵退缩, 白允川连激将法的腹稿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李映池看都没看他一眼, 拿着镰刀就走了。
“哦。”
那半亩稻田的地势较低,一旁的田埂都比起别的地方要高上许多,像是个梯田。
李映池手压在棕黄的泥土上,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一开始时,因为要晒太阳,要在炎热的天气下汗流浃背,李映池对做农活一事反感极了。
他不喜欢热天气。
但真一到这儿后,他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了,眼里的新奇满得快要溢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体验收获大米的流程。
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下村民们割稻子时的情形,李映池拿起镰刀,笨拙地弯下腰抓住一小把稻子,以一种给水果切片的方式用刀刃左右摩擦着茎秆。
他人力气小,割的方式也不对,磨蹭了半天,手套里的虎口都快磨红了,才刚割断了那一小把稻子的一半。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系统并没有出声打扰李映池。
也没有提醒他,他今日的任务是来给白允川捣乱,而不是来帮忙。
因为它觉得,李映池已经不需要再去思考,今天该用什么方法来捣乱了。
只要他按照现在这个方式继续做下去,今天白允川指定是没办法在天黑前回家了。
它并没有说宿主不好的意思,只是这个捣乱的方式,确实让它有些意外了。
在李映池背后的田埂上,居高临下的白允川将一切收入眼中后,他难得地有些沉默。
“池池……你是不是不会啊?”
白允川从田埂上跳到李映池身边,模样真诚,“要不我教你?”
正专心摩擦茎秆的李映池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是无声的抗拒。
“你跟着我学……”
白允川弯下腰就准备给李映池做示范,可刀还没割到稻子,就被李映池给推到了一旁。
被竹帽遮掩住的小脸微抬,露出一双微弯的透亮水眸,少年唇瓣翘起,语气是骄矜的自信。
李映池说:“我怎么可能不会。我当然会,而且我比你更厉害!”
系统:……
白允川:“……好。”
他努力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伸手将李映池的竹帽按下去,“那你加油啊。”
“要你说,不知道是谁干不完活跑来找我帮忙。”拍开白允川作乱的手,李映池赶紧扶正自己的帽子。
见李映池如此有干劲,白允川没再继续打扰他,径直走回到一旁的稻田上,开始了今日份的劳作。
但他今日的效率明显比平时快了许多。
天气原因,收稻子的事耽误不得,再加上李映池在这,白允川很担心他一不小心割着自己的手。
心中装着事,着急之下他干活的动作越发加快。
敞露在外的手臂肤色被日晒成了略深的小麦色,随着甩动镰刀的动作,有汗水滴落在线条明显的肌肉上,而后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晶莹水光,又转瞬消失在泥土中。
放在一旁的稻子随着时间流逝堆积得越来越高,白允川抬起手臂随意擦去额上汗水,视线落在那半亩稻田上。
站在成熟稻田中的李映池正哼哧哼哧地劳作着,弯着腰,动作生疏地割着稻子。
从上往下看时,白允川只能看见不停晃动的竹帽,以及那动作间从衣袖中露出来的一小节白嫩藕腕。
李映池割下来的稻子被他随意放在地上。
他没有堆砌稻堆的习惯,总是割到哪放到哪,零零散散的放了一地,看上去面积很大,但堆起来可能还没有他的膝盖高。
他大概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割稻子,也是真的割得很慢。
夏日的气温总是上升得很快,李映池怕晒,今日出门时又穿着长袖长裤,站在稻田里不一会儿就被热得满身是汗。
白允川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曾在哪听谁说过。
这样的穿搭是最为古板的,遮得严实又难看,全身上下木板似的平整。
白允川觉得不对。
特别是放在现在的李映池身上,就更不对了。
古板吗?一点也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映池的存在,李映池的所有,都成为了白允川眼中最为艳丽的色彩。
不断地令着他,令他向一个他本该深恶痛绝的人俯首称臣。
白允川站在原地,看着下方晃动着的娇小身影出了会神。
片刻,他似察觉了什么般猛然转头。
目光阴沉冰冷直直看向身后侧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一个手握锄头身材壮硕的青年慌张地低下头,心下颤颤,急忙收回了自己几乎要粘在李映池身上的视线,没敢再往那边看。
李映池是在田平村里是出了名的讨人嫌,但青年从未碰到过。
好不容易人到眼前了,他好奇地想要看看臭名昭著的李家孤儿,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
而从自家田地里的这个角度,他恰好能看见李映池的模样。
怕被别人察觉自己的动作,青年便一边装模作样地锄地,一边偷偷地往李映池那儿看。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映池竟然生得这般动人模样。
竹帽下的眉目昳丽洇水,下方翘鼻精致小巧,若非看见其脖颈见突出的喉结,青年几乎要以为,这李家孤儿,其实是个孤女了。
没看几眼李映池就又低下了头,惹得青年心痒难耐,眼睛都快要粘在李映池身上,就为了再多看一下。
这动作一大,就立刻被那李映池的表弟给发现了。
平日里村民们公认温和守礼的白允川在那一刻,突然变得极为陌生。
青年只觉得当时一股寒意从脚下蔓延至全身,让他在盛夏天里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白允川性子这么凶啊……-
待又割下了一小把稻子后,李映池皱巴着小脸将竹帽摘了下来。
他真是被热得没法儿了,竹帽虽然遮住了晒向脑袋的光线,但同时也罩住了头发,闷热得他整张脸都烫起来了。
被帽子压得凌乱的发丝逃出,不听话地粘在了少年白嫩的脸颊边,但李映池已无暇顾及。
他一手扶着腰大喘了几口气,拿起竹帽给自己扇了扇风。
竹帽扇动,几阵微风拂过带着汗意的身体,李映池这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
一开始时他还觉得割稻子好玩,可做得多了之后,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难受得紧。
不爱干活的小懒汉平时一点运动也不做,浑身上下都软得不行,根本不是干活的料。
而割稻子时,人需要一直弯着腰,低着身子闷头往前割,手臂和腿脚一同发力,一下子浑身的力量都要被发动起来。
李映池哪里顶得住,要不是爱面子,他现在都能捂着腰躺地上叫唤了。严扇停
思考了片刻,李映池决定不要太勉强自己,他放下镰刀坐到田埂旁,准备休息一会儿。
下一刻一片阴影忽然凑近,一只有些粗糙但明显被擦拭过的手抚上李映池的脸颊,带来一阵痒意。
李映池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眼睫快速颤抖,猛地往一旁躲了一下。
“别乱动。”白允川捧住他的脸,不让他再乱动,随后轻轻将黏在他脸颊上的发丝取下,别在了耳后。
李映池抬眸,唇瓣有些干涩,“白允川。”
“嗯?”
“我想喝水。”
白允川从草篮子里拿出水壶,原本的温水此时已经凉了下来,是个适宜入口的温度。
李映池接过后缓缓喝了两口,觉得不渴了后递回给白允川。
刚想让他帮自己放好水壶,却见男人举起水壶就给猛灌了两口。
“白允川你干嘛!”
喝水的时候白允川的眼神也没离开过李映池,见他反应这么大,还抽空挑了挑眉表达自己的不理解。
李映池眉心顿时皱在了一起,水润的眼眸里含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你干嘛用我的水壶喝水?你自己的呢?”
闻言,白允川有些惊讶地睁大眼,“水壶也要分你我吗?”
“当然要分啊!你难道愿意吃别人口水吗!”
白允川理直气壮地又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可是我又不嫌弃你的口水。”
李映池被他这不要脸的态度弄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白允川,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被热的还是被气出来的。
见李映池是真的要生气了,白允川立马低头示弱,“我真的好渴,我今天就拿了这一壶水,你就让我喝几口吧,回去我就给你洗干净。”
李映池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去看白允川,摆出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
不过他这张脸做什么表情都有些可爱,越凶越让人想要招惹他。
白允川眼里含着笑意,又凑近少年,伸手去擦他脸上不知是何时沾上的沙子,“池池,今天割了好多稻子,好厉害。”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