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黎思思闭眼传送, 不出一阵,便落下地来。
首先到来的是潮湿的凉意,黎思思睁开眼,发现自己传送到了一片无人的旷野, 天上正下着瓢泼大雨, 砸得人头顶生疼,几乎睁不开眼, 黎思思看了看江霜, 对方的身体仍然僵硬着,只有眼睛和手指勉强能动。
必须想办法先找个避雨的地方,但周围连棵树都没有, 无奈之下,黎思思只能把她拉进了羽毛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羽毛中的天气随外面, 也在下着雨, 但是好歹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屋子。
黎思思把江霜背了进去, 萧饲正在窗边看雨, 见她带了个人进来, 比划着问她怎么回事。
“去冲点热茶。”黎思思道。
她把江霜放到壁炉前烤着, 自己走过去又添了些柴, 火被烧得旺起来,不一会,整个屋子里就暖和多了,她回过头, 萧饲正给躺在地上的江霜喂茶,江霜虽然不能动, 脑子却是清醒的,看出面前的东西不是人, 便瞪着眼睛任由对方摆布。
就这么过了一会,她总算缓过些来。
“你谁?”恢复了行动能力,江霜便猛地跳起来缩到沙发上,朝黎思思叫:“这是哪里,他是谁?”
黎思思走过去安抚她:“行了,有地方避雨你就偷着乐吧。”
江霜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萧饲,又追问:“这怪物是谁?”
萧饲端着茶杯无措地站在一边,似乎是对“怪物”这个词有些受伤,低眉耷眼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别怕,他不会伤人的。”黎思思摸摸她的头,又示意萧饲走远点。
萧饲听命去了,江霜的目光一直跟到他消失,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沙发,按了按,问:“这是哪儿?”
黎思思沉默一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花叶玄鸟的羽毛里。”
“什么?”江霜果然大惊,左右看了看:“羽毛里面竟然是这个样子?”
黎思思道:“不是,这个房子是个载具,房子外面才是羽毛里的样子。”
她指向窗外,外面还是下着雨,连绵不绝的雨丝扑打在玻璃上,有些潮湿的冷冽,江霜的目光又转到壁炉上,道:“真漂亮,这是什么东西?”
“烧火的炉子。”黎思思道:“要不要再喝点茶?”
江霜点头,看着黎思思走到身后去翻茶叶,又道:“你怎么会有羽毛?”
“怎么……我想办法找的呗。”黎思思不知怎么说,其实她一开始没打算带江霜进来,因为这个地方是她和那个人来过的,心理上,她就觉得这是个不可以被别人染指的地方,但这下实在是没办法,一来是雨水太大,救人要紧,二来她遭到了悬赏,不得不通过这种办法隐藏自己。
到底,她还是做了对不起那人的事。
她的手握在水壶上发呆,脑子里全是当日她带那个人进来时,对方欣喜的模样。
这本来是她们两个独属的秘密基地,可是如今,她却连这里都守不住了。
这些天,她已经尽力压制自己,不让自己再被这些惆怅的思绪纷扰,可是今天,她走到了穷途末路,外面暴雨如注,朋友也受了伤,她好像被逼进了一个避无可避的角落,只能任由自己被这种痛苦淹没。
她真的好想那个人。
如果现在在她身边的是那个人,她一定能够有更多的勇气。
至少在这里待着的时候,她是会更安心,而不是更忧心。
原来就算是同一个地方,与不同的人待在一起,还是会有不同的感觉。
那个人,并不是随便谁都能够替代的。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抖落满身的沉重,把茶端过去给江霜,自己则是走上楼,想看看能不能把羽毛移动到比较干燥的位置。
她透过屏幕看了看外面的世界,果然是混沌一片,没有树也没有建筑,她推着羽毛往前挪了一大段路,发现一直都是这样的景象,想飞起来俯瞰看看,但是雨水太大,羽毛一飞起来就被雨水拍下去,之前她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困难,只能想着等雨停了再说。
移动不了,她只能又回到楼下。
只见江霜已经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从乾坤袋里找出条毯子给对方盖上,迎着暖烘烘的火光,黎思思也有些睡意,便回到楼上往被子里一缩,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外面的雨声伴着风声呼啸而过,她躲在温暖的被窝里,陷入沉沉的美梦。
直到饥饿将她唤醒。
被饿醒的感觉很不好,她爬起来看了看窗外,仍然在下雨,不知是一直没停,还是又下起来了,她看了看系统上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大概是这些天她一直疲于奔命,疲劳积压在身上,才会睡了这么久。
她下床披了件衣服,慢悠悠往楼下走去。
楼下传来江霜的笑声,她走下去一看,江霜和萧饲的头拱在一起,凑在壁炉前拿着围棋的棋盘下五子棋。
“稀奇,你不是怕他吗?”黎思思走过去看,两人的棋艺都不怎么样,纯臭棋篓子凑一块了,也就玩个开心,难怪说说笑笑的。
江霜抱怨道:“你睡了那么久,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不找它找谁,你别说,它还挺厉害,什么都会,跟人比也差不多了。你从哪找的这么个活宝?”
“他本来就是人好吧。”黎思思打了个哈欠:“饿不饿,吃什么?”
“刚才我们才吃了方便面,你自己吃吧,我们再杀两盘。”
黎思思无奈,当初她是为了省事才给萧饲留了一厨房的方便面,没想到对方吃得挺开心,没再找她要过其他吃的,事实证明,只要他吃饱了就不会咬人,当初之所以会咬她,完全是饿疯了。
她一个人也无所谓吃什么,随便点了个汉堡和饮料,对付完了就算了。
吃完之后,她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雨,叹道:“这雨怎么不停呢?”
江霜漫不经心道:“谁知道,自从我醒来就没见停过,下了一天了。”
“一天?”黎思思心道好家伙,什么地方降雨量这么大啊?这能算得上雨灾了。
外面怎么着她不管,要是羽毛里也这样,迟早把那些果树都给浇死了。
不行,得想办法搞清楚自己在哪。
她点开系统屏幕看了看,她们所在的地方与之前的位置离了十万八千里,这里不是人间,不是仙界,哪里都不是,是处在五界中的一个混沌地带,名叫绝渊。
“你知道绝渊是哪吗?”黎思思问。
江霜抬头看她:“知道,怎么了?”
“我们现在好像在这个地方。”
江霜张口结舌:“不会吧?”
“怎么?”
江霜把棋子丢下,走过来看了看窗外的雨,回头道:“你确定我们在绝渊?”
“你再卖关子我揍你了啊。”黎思思看她紧张兮兮的,自己也有点忐忑起来。
“不是,绝渊它是个处于魔界和冥界之间的夹缝地带,我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据说是无边无际的,没有入口,也根本走不出去,我们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怎么会?
黎思思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神行符是随机传送,也没想到能传送到这种地方来,走不出去什么意思,难道她只能再重新传送一次?
其实买几张符倒不是大事,她现在还有不少积分,就怕万一传送偏了,到了魔界里,或者直接传送到魔尊脸上去,那她岂不是真就完了?
就算没去魔界,就按现在满世界都是张贴的告示,她只要进入魔修们的感知范围,也一样活不了。
总不能永远在传送中狼狈逃窜吧?
黎思思有点头疼,刚才睡着的时候还好,一清醒就得面对这么糟糕的现状,真该多睡一会是一会。
雨下得也烦人,就没有停的时候吗?
“我听说绝渊里一直在下雨,恐怕是停不了了。”江霜道:“你现在什么打算?”
黎思思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要想降低传送到魔尊面前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找到这个地方的边界,从冥界偷渡出去。
可边界又在哪里呢?
想知道边界,肯定得先移动起来探路,但是羽毛顶着雨飞不起来,她们出去又肯定会遭雨淋,关键还不是淋一会就完了,这种大暴雨,又有风,估计打伞也没用。
“那在羽毛上绑把伞呢?”
“你觉得可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霜说着,不知从哪抽出一张油纸来,又劈了根柴火造成木架子,把油纸往上一糊,这伞说是伞,其实就是个棍子上竖了张纸,没有开合的功能,但遮雨是够了,两人传送出去,果然看见羽毛在泥水里落着,江霜一阵心疼,把羽毛拿起来用火烤干了,又把伞绑在上面。
这样子看起来非常儿戏,黎思思觉得并不靠谱。
两人走进屋子,试着操纵羽毛飞起,发现居然还可以,伞没有碎,羽毛也没有被扑下来,升高了看去,发现四周能见度以内,全都是光秃秃的旷野,除了雨就是雨。
往前飞了半天,也还是一样的景色,不过导航显示,她们的确是在离边界越来越近。
走了一阵,黎思思突然看到远处有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东西很大,很黑,就趴在地上,看不清楚是什么。
等走近了一看,居然是一个大坑。
这大坑深不见底,截面极广,往下看去根本看不到底,她们浮在半空,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看了一会,黎思思与江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好奇。
“要不,下去看看?”
“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操纵羽毛沉了下去,一开始,还能看得到上面天空的光线,等周围彻底变得漆黑,两人的心也悬了起来。
黎思思以前听过很多类似的故事,一般在故事里,这种大坑是通往地府或者深渊的,里面要么有很多的鬼怪,要么住着远古时期的蠕虫,现实世界也有这种通往地心的深坑,据说有一万两千多米,摄像机在井底录到了奇怪的声音,十分诡异,不敢再挖。
但最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抵挡未知带来的诱惑,即便里面可能有危险,那么多探险者还是前赴后继。
试想,绝渊这么个谁都进不来也出不去的地方,下着连绵的大雨,连个鬼影都没有,突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谁能忍得住不进去看呢?
如果没有进去看,那么在很久很久之后,她和江霜说起这件事,必定肠子悔青,说当初怎么就没进去看看呢?
哪怕底下什么都没有,也比没看见要强。
看见了,好奇心也就满足了。
两人一路下降,也不知落了多久,黎思思突然看到脚下有隐约的微光。她心下一惊,难不成这洞底居然还生活着住民?
但是又落了一段,她就知道不是。
洞底的东西完全超乎她的想象,等看清了光亮的真相,她不由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霜也惊了,叫道:“我的天!”
两人的脸被微光所照亮,同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痴傻表情。
这是一座灵石矿。
而且从散发的光芒来看,还都是上品灵石,她们从羽毛中走出来,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到处都是灵石,散发着耀眼的微光,不知道具体数量有多少,但她们知道,这一定是她们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量。
黎思思不是没做过被钞票包围的美梦,但是真到了这一天,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而江霜已经滚进了灵石堆,抱着灵石蹭啊蹭。
“天哪,思思,我们发财了!”
黎思思抬头看去,发现天空只剩一个针尖大小,这地方深居几千米的地下,雨水落不进来,完全是个世外之地,而这里,全都是钱。
黎思思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通货膨胀,但是按她的了解,灵石就相当于古代的金子,金子这么多年来都是世界各地通用的一般等价物,就算放在整个宇宙里,金子也是非常珍贵的矿物,以此类推,这些灵石就是货真价实的财宝,不掺假的那种。
她看向江霜:“怎么办?”
江霜叫道:“装啊!能装多少装多少!”
黎思思如梦初醒,忙把萧饲叫出来,递给他一只乾坤袋,让他也来做苦力。
人在捡钱的时候总是特别有劲的,三个人不眠不休往自己的袋子里扫荡着,就这么过了好久,直到把几个乾坤袋都装满了——要知道,她们用的乾坤袋已经是最大空间的了,里面有十万多个格子,而每个格子又可以叠加一千个东西,这样算下来就是一亿灵石。
一亿,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而这,却只挖掉了这座矿脉的丁点,也许连十万分之一都没有。
黎思思当然想把这里的灵石全挖走,但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要是就她一个人在这挖,估计得挖个十年八年的,暂时拿一些出去用,日后需要了再回来取是最好的做法。
可这个地方只能通过传送到达,以后还能不能再回来,都很难说。
正踌躇着,橘猫突然道:“也不是不行喵。”
“什么?”黎思思看向它,它也正在灵石堆里打滚。
“我的地图功能里,有一个定位传送的功能,只要你做下标记,以后就能够随时传送进来,只不过这个功能是需要花钱的,你要买喵?”
黎思思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橘猫道:“你没打开看过啊,还记得有个叫其他的分类吗?每次你都跳过它。”
黎思思的确没看过其他里有些什么,主要这个分类看起来就不起眼,总觉得就是些别的地方不要的破铜烂铁。
她打开看了看,发现自己还真是走眼了,这个分类的商品都很实用,比如标记某处定位传送,比如召唤附近的鬼怪,比如与动物对话功能,她一直拉到最后,发现有个商品的价格高到离谱,后面的零戳出了显示的极限,还得打开详情才知道是多少钱。
她数了一下,是一亿积分。
这个商品并没有名字,看起来是个胶囊似的东西。
她问橘猫:“这是什么,起死回生药?”
橘猫瞟她一眼:“跳跃时空的那个道具,还记得吗,一开始你问过我的。”
黎思思想了一阵,的确,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问过橘猫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对方告诉她有是有,就是需要一亿积分,那时她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如今她站在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石矿脉里,突然觉得也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万一,万一她能回去呢?
她忍不住在那个商品上点了一下,但是立刻弹出的弹窗告诉她:积分不足。
她福至心灵,问橘猫:“灵石可以换积分吗?”
橘猫笑了一下,反问道:“那我问你,钱可以买命吗?”
黎思思不再问了,答案已经非常清晰,这个世界上,只有用命换钱,却没有拿钱换命的,说到底,对她来说,灵石根本如同粪土一般,没有意义。
在这一刻,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悟了。
江霜看她一脸安详,疑惑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装了?”
“我已看破红尘,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这些灵石看起来漂亮,可它不能填饱我的肚子,不能装扮我的衣衫,也不能带给我分毫的快乐,即使都拿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我的生命就不用遭受威胁了吗?”
江霜道:“你是不是饿了?”
黎思思觉得鸡同鸭讲,江霜还没到她的境界,当然无法与她心意相通,不禁叹了口气,道:“施主,听我同你……”
正说着,她的肚子发出一声抗议。
江霜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想吃什么?”
黎思思憋了半天,道:“想吃火锅……”
江霜也干累了,索性把乾坤袋往旁边一扔,埋锅做饭。
三人支起锅灶,把肉卷和食材摆了个满满当当,这一顿几人都没有留力,几乎是奔着撑死的目标去的,直到都吃得肚子溜圆,才各自躺倒呼哧呼哧喘气。
黎思思仰躺了一会,就觉得胃袋快把自己压死了,忙翻了个身,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的天,太撑了。”
江霜比她更夸张,不敢躺着只敢坐着,拼命往下颠了颠,道:“我感觉自己要吐了。”
萧饲也像条死狗,一动不动。
江霜看向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黎思思喘道:“先标记一下,日后再回来吧。这么多,也拿不走。”
江霜不懂她说的标记是什么,但出于对黎思思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
黎思思也想过能不能通过定位传送传出去,但是只可以传送标记过的地点,这就表明,她们暂时还没有脱离困境,出了矿坑,还是得继续往南,寻找绝渊的出口。
歇了一会,她们把锅灶收拾干净,便把乾坤袋装好,又操控羽毛飞出矿坑。
出去之后,景色依然照旧,大雨未歇,冒着雨声,她们的小羽毛摇摇晃晃朝既定的方向飞去,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们的口袋已经变得鼓鼓,只要出了这个鬼地方,将会有无数的好玩意在等着她们临幸。
这一点,多少让黎思思多了些心劲。
而此时的天元宗里,喻岚好不容易闲下来,便又给江霜去了传音,只是这一次不是没人接,而是根本接不通,她疑惑地看看自己的传音符,没有问题,可为什么接不通呢?
难道江霜现在在一个秘境里?
又或者,在一个没有灵气的地方?
联想到自家徒弟喜欢花叶玄鸟这一点,她想,徒弟一定是拿到羽毛了。
作为师父,她倍感欣慰。
正准备端茶品鉴,外面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慌道:“喻宗主,不好了!”
喻岚平时驭下有术,只要是跟在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敢这么冒失的,因此她一听就知是谁,于是放下碗盖,笑吟吟道:“袁舟姑娘,你不是下山去采买了么?又是得知了什么消息,这么慌慌张张的?”
“思思,思思姑娘被悬赏了!”袁舟非常着急,拿着一张悬赏令要给她看。
喻岚有些惊讶,起身去接:“悬赏?是谁要抓她?”
“是魔尊。”外面突然走进一人,这人逆着光,声音冷淡却肯定。
第52章
待看清来人, 喻岚忙下来要拜。
她实在没想到,闭关了这么多天的师尊居然肯出来了,而这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黎思思。
这个事实, 让她愈发肯定那个猜测。
这个黎思思与师尊的关系, 绝非普通。
她当然不会断言两人之间有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但师尊这一系列的表现, 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旁人——没错, 黎思思对她非常重要。
江恕将其接住,示意不用多礼。
只道:“魔尊既然已经出关,就必然不会轻易蛰伏, 放过为乱的机会,今日要悬赏凡人, 明日就会加害修士, 我们不能眼看着他为非作恶。”
喻岚斟酌道:“师尊的意思是, 我们要管这件事?”
江恕看向她:“有不妥吗?”
“不不不, 当然没有不妥, 我们正道本就应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只是我们一向与魔尊并无恩怨, 贸然为战,必得师出有名,不知师尊此次……”
喻岚并非胆小怕事,她这么说, 一来是想要个由头,动员时也算师出有名, 二来也是为了试探师尊对这个黎思思的定位。
她之所以敢试探师尊,就是因为她知道, 在心机上,师尊是胜不过她的,师尊不会怀疑她的出发点,只会认真考虑她的话。
也就是说,师尊会说实话。
“……她,是我未入门的徒弟。”江恕沉默了半晌,才抛出这么一句话。
但这却是非常重的一句话。
喻岚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她本以为师尊顶多与其有些露水情缘,但师徒之名不是小事,特别是天元宗这样的大宗,更不可能随便收徒,何况是师尊这样的身份地位,她收的徒弟,就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您是说,您……您教过她,她算是我的师妹?”喻岚固然想委婉些,可这事如何更加委婉?
事实摆在面前,师尊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她说收徒就是收徒,绝没有其他可能。
“算是。”江恕道。“这下算有名了吗?”
喻岚忙道:“当然,当然,黎师妹既然是您的徒弟,那就是我天元宗的弟子,如今同门有难,我们岂有坐视不理的,依我之见,最好是将其召回本宗,在宗门里,她才能得到最完善的保护,师尊觉得呢?”
江恕看她半晌,道:“不必。”
“那……那您的意思是……”喻岚本是想让师尊自己去联系,但师尊明显放不下架子,但架子事小,人命事大,她们连人都找不到,又谈何从魔尊手下保护呢?
她提出自己的疑问,江恕道:“我可以给你材料,让你用来寻人,寻到之后只需远远派人在一旁护着,只是,不必逼她回来。”
她话说得简单,喻岚却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倒不是觉得师尊的情怯好玩,一开始她的确是这么觉得,但得知黎思思的师妹身份后,她已经没了那种戏谑的心情,一心只想着怎么把人找回来。
这毕竟是她们天元宗的人。
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她重视。
不管师尊再怎么不好意思,召回来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而她也的确背着师尊找过黎思思,别的不清楚,但对方与自家徒儿在一起,是确信无疑的。
而一个时辰前,她才刚与徒儿传音过,没有接通,她的猜测是徒儿找到了花叶玄鸟。
花叶玄鸟的羽毛是怎么回事,她非常清楚,也知道如果两人是在羽毛里,那就必定是接不通的,接不通不能算坏事,她们这边找不到的同时,魔尊那边也找不到。
可现在找不到,过一段时间呢?
两个孩子出来之后又如何?
如今魔尊的爪牙正在满世界寻找她们的踪影,她们必然也有所耳闻,甚至她可以大胆猜测,这就是她们藏起来的原因。
但藏起来,不是长久之计。
她们年纪尚小,还未辟谷,迟早是需要出来觅食的,到了那时候,必然会暴露踪迹。
喻岚皱眉,道:“师尊,你为何不愿让她回来,这样岂不更加稳妥?”
袁舟也道:“对呀,你传音给她就好了,那个传音玉不是和她一对的吗?”
江恕沉默,半晌才道:“我不能。”
要是放了平时,喻岚一定不多强迫,这是她身为一个宗主基本的人情世故,进退分寸,可今天,她却是狠下心来,必要让师尊明确,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师尊,如果你不能做,就由我来做,好不好?”喻岚道。“我有办法联系到对方,我可以叫她回来。”
岂知江恕变了脸色,急道:“不可!”
“为什么?我可以不以你的名义叫她回来,她现在与霜儿在一起,这已经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我必须要保证这两个孩子的安全。”
“你说什么?”江恕不可置信道。“你说她现在和江霜在一起?”
“对,师尊,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不过我并非有心刺探,只是看你心情不佳,想查出根源所在,所以问了袁舟姑娘,又想到她把你当成了霜儿,所以就问了一下,没想到她真的找到了霜儿。”喻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会传音给江霜,本就是为了这件事,如今事态紧急,已经不适合再瞒下去。
江恕心中如遭雷击,她虽然一早就知道黎思思是冲着江霜的名号而来,可她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动作迅速。
黎思思找到江霜之后,会做什么?
江恕不敢想,但她觉得,一定与对自己做的事情别无二致,换句话说,她只是想对那个叫“江霜”的人好,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有什么生平,或是性格秉性。
她也会叫江霜老婆吗?
她也会为江霜制作美食?
她也会与江霜有肌肤之亲?
江恕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又在面对谁了,她只知道自己极度失望,也极度痛苦,像是有一只铁手揪住了她的心脏,□□着,搓揉着,践踏成一滩血水。
她泪水不由落下来,而她并不知道。
喻岚看到自己那不苟言笑的师尊突然落泪,吓得三魂七魄都要飞了,她仔细思考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不由心急如焚——难道是自己说得太重?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慌乱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走上前去,想帮师尊擦泪又不敢,想安慰师尊也不知该怎么说,她突然发现,自己虽然从小被师尊抚养长大,却从未与之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她不适应,也做不出来。
最终,她干巴巴地说出一句:“师尊,对不起,我不逼你了,好不好?你不想让她回来,那就不回来,我会有办法保护好她们的,绝不让她们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但江恕已经听不到了,她满脑子都是黎思思与江霜亲密的画面,画面里的那个人虽然和她长着一样的脸,却不是她,这种被特别像自己的人替代的苦楚,比被一个陌生人取代更加难以接受。
因为这意味着,不是她的样貌有问题。
而是她的人品,她的性格,她的年龄,一切内在的东西都有可能,相当于否定了她这个人,这种否定,比一般的看不上还要让人倍受羞辱。
她哪里不如江霜呢?
为什么是她就不行?
可思考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虽然她的长相和江霜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格和阅历却是千差万别,她当然明白自己差在哪儿,可不管是承认自己内向无趣,还是承认自己年老色衰,都会让她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死。
黎思思嫌她老。
总之,这就是她得出的结论。
这种近乎不讲道理的缺点,她是没有办法扭转的,她比江霜老五百岁,即使有登峰造极的修为,也弥补不了这一点。
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了岁月,她也不能。
“我,我先回去了。”她游魂似的吐出一句,便不再多说,慢慢地往门外走去。
喻岚并不知道到底是那句话触犯到了师尊的逆鳞,但她能够理解师尊的心情,她不敢去说一些轻飘飘的安慰,再对师尊造成二次伤害。
但她不说,却有人说。
袁舟追上去,道:“仙尊,思思姑娘说过,她最讨厌把别人当替身的人,所以……”
这句话,简直耗费掉了袁舟所有的脑子。
她并非喻岚那样的聪明人,对于法则的理解也不如黎思思,但她作为事情的旁观者,得到了最多的信息,这些信息在她的脑海里结成了团,缠在一起,在这个瞬间,突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江恕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袁舟忙把后面那句说出来:“所以她一定不会把别人当替身,不管那个白月光是谁。”
她并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用,但她必须要说出来,让仙尊知道。
哪怕只是一句废话。
没想到,江恕却是呆住了。
半天,她才哽咽道:“谢谢你,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不能让她回来,那样,我就连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喻岚在这个瞬间,终于懂了师尊的意思,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任何事情只要和感情放在一起,那就没有道理可言,她没有错,师尊也没有错,师尊并不是不愿意让黎思思更安全,只是她不能以这样的名义逼黎思思回来,然后在自己的地盘上,逼她在自己和霜儿之间做出选择。
黎思思可以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回天元宗,至少不能由师尊和她邀请回来。
能让对方回来的钥匙,在霜儿手里。
喻岚迅速有了一个主意,她稳下了心,打算把这个办法仔细成形,温和地,柔软地,令所有人都顺理成章地接受。
没关系,这正是她的拿手好戏。
等送走了师尊和袁舟,她就派出人手到人间各处驻守,一旦有了霜儿的消息,就可以及时地做出保护。
接下来她就只需要,不停与霜儿联络了。
另一边,黎思思她们还在暴雨中前行,而因为江霜造的那个破伞碎了一次,她们只能被迫停下,休整一番后,又踏上遥遥的脱出之路。
这一路,比她想的还要遥远许多。
发财的兴奋也被这样枯燥的路途渐渐冲淡,黎思思把操控杆交给萧饲,自己则是百无聊赖地去玩小霸王。
小霸王里游戏不多,一大半都是各种俄罗斯方块,她玩了一会觉得无趣,便扔给江霜,自己去泡咖啡打发时间,江霜对于这种现代科技十分感兴趣,整整玩了一天,直接上瘾了。
黎思思笑:“真该给你装个防沉迷。”
“什么是防沉迷?”江霜不会关声音,叽叽咕咕的声音不停传过来,有些刺耳。
从游戏声音看来,她玩的是坦克大战,这种简单的像素游戏,对于黎思思来说太小儿科,但对于江霜来说就是降维打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离屏幕。
黎思思放了一杯咖啡在她面前,叹息道:“你说,我们出去之后怎么办?”
江霜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觉得味道还好,便拿嘴叼着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能怎么办,咱们有吃有喝,只要不作死跑出去,就不会有事啊?”
“可是我们不能永远生活在这个地方啊。”黎思思摇头道。“这地方待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真的挺无聊的,其实无聊也还好,主要是,我不能永远被关在这种地方吧?”
这样的她,与坐牢有什么区别呢?
“放心吧,魔尊不可能悬赏你那么久,难道那些魔修没有自己的事做呀?”江霜叼着杯子,眼睛仍旧没离开屏幕。“再说了,到了没人的地方,你就出来呗,这个世界这么大,难道全都是他们魔界的地盘?”
“世界是挺大的,可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啊。我要的并不是在某些地方的自由,那与被关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大不了是牢房一个大一个小嘛,不完全自由,就是完全不自由,懂不懂?”黎思思慢悠悠与她解释着。
其实这个问题,就像是那个经典难题,如果给你足够的金钱,丰裕的生活,但会有一只蜗牛永远追杀你,你愿意吗?
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接受,可仔细想想,又不愿意了——这等于是因为钱卖掉了自己的自由,在这个世界上,爱情,金钱,生命,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自由重要。
很多人努力赚钱,其实到最后,也只不过是想要更自由的生活。
只要一天没有解决悬赏的事,那她就会一天笼罩在失去自由的阴霾中,她不愿意,并非是矫情,长此以往,她必定会心理崩溃。
而且黎思思知道,魔尊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光是这一点,她就不能寄希望于对方“迟早有一天会停止悬赏”,如果她是魔尊,停止悬赏只会是个局,让她放松警惕一击必中的局。
“那你要怎么办,弄死魔尊?”江霜道。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未必做得到。”黎思思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击败魔尊的只有你,所以我必须跟着你才行。”
“我有这么厉害?”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但江霜始终不以为意,“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你有。”黎思思斩钉截铁,不过这么说完,她又有些怅然,沉思了半晌,突然道:“江霜,你没有被悬赏,其实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待在一起的,等从这里出去了,你就走吧。”
她也想过了,虽然待在这里面很无聊,但这是她自己的命运,不能把江霜也扯进来,之前她做的那些事,已经伤害了一个人,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放过江霜,让对方去走自己的人生,也许才是更快杀死魔尊的办法。
也是放过自己的,最好的办法。
黎思思并不是个特别无私的人,她会做出这个决定,一方面是在得到那么多金钱后有所感悟,另一方面也是对这个局面的妥协,她做不到打败魔尊,也不想再牵制江霜,为己所用。
没想到,江霜却是抬起头来,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思思,我们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知道,可能你以前有过很多朋友,对这种关系也不以为意,但对我来说,你是第一个,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会在这种时候离你而去,即便我们以后只能在这个小房间里生活,即使我们只能得到不自由的人生,那我也愿意陪着你,我不能,也不会抛弃我的朋友,永远都不会!”
她手中的游戏机传来game over的声音,她没有低头,仍旧严肃地看着黎思思。
黎思思张了张口,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但她却说不出什么感动的话,只是转过头去骂道:“别肉麻哈,你就是看上我的游戏机和方便面了,我知道。”
江霜哈哈大笑:“你说对了,你这地方太好,我待一千年也不会腻。”说罢便自去重开游戏,叽叽咕咕的电子音不绝于耳。
黎思思骂了她一通没骨气,走过去接过操控杆,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如果只是她一个人那怎么都好,可江霜愿意陪着她,她就不能辜负对方。
那个什么狗屁魔尊,她必会打败。
用自己的双手,赢得完全的自由。
她看向屏幕,发现已经离边界不远,只要再行进半天,就能出了绝渊,到达冥界的地盘,听说那里是游魂的归宿地,她们这样的身份闯进去,恐怕会有一些挑战。
但是没关系,这正好可以作为练手的好地方,如果她连游魂都打不败,那更别说与魔尊为敌了。
打定主意,她把推杆推到底,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方飞去。
而江恕那边,却是愁云惨淡。
虽然听了袁舟的话,她心里多少安定了些,可黎思思现在毕竟与江霜在一起,她们会做些什么,是由不得她不去想的事。
她坐在床上,手中摸着那块传音玉。
这块玉与黎思思的是一对,只要摩擦一下,就可以接通对方,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她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
她不知道以什么由头去联系对方,也不知道接通了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光是这些问题,就已经够棘手,可她最怕的,还是对方不接。
不接,就意味着拒绝。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失望,若是真的发生了,她一定没有勇气去再来一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做,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犹豫许久,她把传音玉放在一边,卜了个要不要这么做的卦,其实她并不擅长卜卦,她也不是想知道什么,她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来替她做决定。
卦象很怪,既不是做,也不是不做,没有答案,就像是老天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江恕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卦,她把卦签收起,又捡起传音玉,呆望了许久,最终,还是闭眼传了出去。
她不打算接通,只是想让自己死心。
只响三声,如果对方不接,那她就彻底放弃,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但只响了一声,那边就传来提示,说是无法接通,这个倒也不奇怪,如果对方在一个秘境或者没有灵气的地方,就会这么提示。
得到了这个结果,她便知对方是在羽毛里,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得通。
只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散尽了。
她无法再去试一次,就算试也没有意义,仔细想想,在羽毛里这个结果非常合理,因为外面全是悬赏的告示,如果是自己,大概也会这么做,在羽毛里藏着观察情况。
那这样的话,寻人也没有意义了。
江恕有些无力,只要对方藏在羽毛里,那自己就永远没有办法找得到对方,也联系不上,那她能帮忙的地方就会非常少。
可黎思思不可能永远待在羽毛里。
江恕想了想,取出一块寻人的法器罗盘,将黎思思的一丝气息放在中央,这样只要对方出现,就会及时通知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这么等了半天,罗盘突然开始了转动。
她立刻走过去看,只见指针准确地出现在冥界。
出现这种结果的可能有两种,一种是黎思思真的去了冥界,另一种是,黎思思已经死了,她的魂魄出现在了冥界。
第53章
江恕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 什么脸面,直接反手给黎思思去了传音,不出片刻,对方就接了起来:“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 江恕大大松了口气, 可无措也随之而来——刚才她会发出这个传音,完全是因为急火攻心, 在接通之前, 她想的只有黎思思的安危。
可接通了,她却不知该讲什么。
倒是黎思思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声音温柔又轻松,像是小心照顾着她的情绪, 不想给她压力,可江恕还是说不出话, 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张了几次嘴, 都说不出一个字。
终于, 她还是慌乱地挂掉了传音。
黎思思还活着。
确定了这一点, 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冥界, 那不重要, 在生死大关的冲击面前,任何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谓。
她只是有点恼怒自己的无能,这么多天以来,她设想过无数种重逢时的场景, 也预演了无数种会说的话题,可偏偏没想到, 竟然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得上。
她掩住自己的脸,默默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黎思思看着断掉的传音, 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联系了自己,虽然没能说上话,可光是看到那个名字出现在传音玉上,就足够她心跳大乱了。
她尽量不去想对方打错的可能,虽然,这个可能是最大的,毕竟只维持了几秒,更像是不小心拨出来的。
应该回过去吗?
黎思思不知道,她手中摩挲着那块传音玉,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念,只是没勇气,她害怕对方的拒绝,害怕对方会说,刚才只是拨错。
“想什么呢?”江霜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黎思思吓了一跳,忙把传音玉藏了起来——在江霜面前,她必然不能暴露之前还有一个江霜的事实,这十分不利于之后的攻略开展。
“没干嘛,情况怎么样?”刚才她们进入冥界后,就自动脱离了羽毛,试了几次也回不去,江霜猜测,这个地方可能是有某种规则,不允许使用秘境,这并不奇怪,很多大宗门里也会设置这样的法阵,最主要的目的是防止外人偷混进去作乱。
不能隐身,就只能多加小心。
她们最担心的就是悬赏令的问题,黎思思无法出面,就派江霜跑出去看。
“没有,我就说魔尊不可能那么丧心病狂,你都变成鬼了还不放过。”江霜道:“不过这里全是游魂厉鬼,对它们来说,我们的修为非常抢眼,很有可能被盯上,得小心点。”
黎思思吃过这个亏,点点头说知道。
两人各自披了件斗篷,尽量不引人注目地穿过人群,但有些鬼靠的并不是视觉而是感知力,它们闻着味道就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缀在她们身后。
原本,这种跟踪是逃不过黎思思的感知的,但是附近的气息太多,她只知道自己是被跟踪了,却并不知道具体有几个鬼,分别是什么水平,她对江霜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个岔路口,便分别走向两个方向,这两个方向大相径庭,黎思思这边比较荒凉,江霜那边则比较热闹,这样江霜会更安全一点,同时也有利于黎思思分辨出跟踪自己的家伙到底是谁。
走出几步,身边的鬼物越来越少。
黎思思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后缀着四只鬼,一只的力量较强,剩下三只应该是跟班,不足为惧,她装作自己并没有发现的模样,正常转到下一个岔口,便闪身躲起,等到那群鬼追上来的瞬间,扔出一张爆燃符。
巨大的火光瞬间将它们吞没。
其中有一只不在爆燃符的攻击范围内,但它力量不强,被火光吓到之后便逃之夭夭,黎思思没有上去追,而是又转了两下,回到了一开始与江霜分开的岔路口。
两人的约定就是甩掉尾巴后在这里汇合。
只是等了半天,她都没见江霜回来。
她连忙给江霜去了传音,但对方没接。
黎思思有些疑惑,刚才她已经把大半的鬼物引了过来,跟着江霜的那两只鬼能力都不高,按理说,以江霜的水平,是不可能打不过的,但对方不接传音,要么是陷入了苦战,要么就是还在周旋。
她犹豫了一下,沿着江霜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的江霜,早已利落地解决掉那两只鬼物,正要如约回到那个岔路时,突然接到了传音,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左右观察没有被任何鬼盯上后,才低头接了起来。
“霜儿,你现在在哪?”师尊的声音自那边传来。
江霜不由站直了些:“师尊,我在冥界。”
“冥界?你之前不是还在人间吗,怎么会去了冥界的?”喻岚说着,便用手势示意弟子去与派出去的那些人手联络,让他们不要再往人间赶了,改道去冥界。
弟子领命去了,她仍旧听着江霜的解释,说是她们被袭击了,情急之下使用了神行符,然后就被传送到了冥界来。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意外。
喻岚了然:“那你一定要小心冥界的那些鬼怪,那个黎思思的修为如何,如果实在不行,还是用神行再传送一次比较好。”
“我们也想过,但是又怕传送到魔界去,现在满世界都在悬赏她,万一自投罗网那就糟了。”江霜解释道。“相比起来,冥界没有悬赏令,反倒安全一点。”
喻岚心道也是,便没有再劝,只道:“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虽然冥界相对安全,但是也不可太过张扬,也许就有往生不久的鬼,它们在人间见过那张悬赏令,万一传扬出去,也会对你们不利。”
江霜连连答应,又疑惑道:“师尊,你不是让我小心思思吗,怎么突然对她这么亲近了?”
“这个……”喻岚不知该不该把师尊已经收黎思思为徒的事告诉江霜,一来,这么一说,就会暴露师尊曾经顶替“江霜”这个名字的事,难免会让徒弟心里不舒服,二来,两人年纪相仿意气相投,如果有了辈分上的分别,也许会让两个人的关系疏远。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说,只道:“我已经查过她,她出身的确清白,又与魔尊有仇,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作为正道之士,有义务保护好无辜的人,你要多多出力,不要临阵脱逃,把人家置于危险之中。”
江霜本就是这么做的,当即自拍胸脯,说自己一定与黎思思同甘共苦。
“还有一件事。”喻岚道:“若是对方提出要跟你回来,或是你们在外面坚持不下去,大可以答应下来,放心,宗门就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江霜“啊?”了一声:“可是……”
可是她记得宗门的第一条门规,就是不可擅自带人回去,除非这个人是自己认定的道侣。
师尊的意思是,让她们假装道侣,寻求宗门的庇佑?
江霜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理解错,但她又不敢明了问,因为师尊是宗主,宗主不能知法犯法,暗示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非常有诚意,她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也算白在师尊手下学习这么多年。
她思索半晌,心中的泪水都快满溢出来。
师尊对她真的太好了,竟然愿意为了她的朋友这样破例,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我知道了,师尊,谢谢你!”江霜激动万分道。“我也替思思谢谢你,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考虑这么做的!”
喻岚应了一声:“好,那你们一路小心,灵石还够用吗?”
江霜嘿道:“师尊,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灵石了。”
两人又寒暄两句,喻岚便把传音挂断了,她刚才并没有说得特别清楚,但她的意思应该已经传达到了——她并不能直接表达出想让她们回来的意愿,这个决定,必须由黎思思或者江霜来做。
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师尊的自尊。
可智者千虑却有一失,她仔细考量好了说话的深浅,语气的分寸,却偏偏忘了自家的门规里还有那么一条,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酿成大错,让自己的徒弟和师尊成了情敌。
而这件事,直到黎思思真的来到天元宗的那天,她都没有意识到。
另一边,黎思思沿着闹市跑了一圈,好不容易才从一个角落的小巷里找到了江霜,看到对方没有受伤,反而神情振奋,她有些无语:“不是,你去哪了?害我找了这么久。”
“我没去哪啊,接了个传音。”
“谁啊,你师尊?”
“对,她听说你被悬赏的事了,还说到了万不得已,会给我们提供帮助呢。”
黎思思知道江霜的师尊是天元宗的宗主,这可是个巨粗的大腿,当即受宠若惊:“那多不好意思啊?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那有什么,我师尊都说了可以了,放宽心,大不了就是回去嘛。”江霜拍拍她的肩膀:“你不信我,难道还能不信我师尊这个宗主?”
“信信信,我现在心情轻松不少,哎,你师尊喜欢什么,我好给她备点,到时候见面也好留个好印象。”黎思思抱住她的肩,一晃一晃往前走去。
这不是开玩笑,天元宗宗主的身份非同小可,要是真能得到对方的保护,那她的处境绝对比现在要好很多。
心一轻,她便往街边的小摊上瞅——现在她和江霜都是绝世富婆了,没有不疯狂购物的道理,一开始想的是回到仙界再开张,但是手里有钱的时候未免浑身刺挠,眼睛不自觉就要往可以消费的地方看。
但是结果令她非常失望,这冥界的受众不是活人,卖的东西也都是些她无法理解的:比如生肉粉,磨骨刀,还有些一看就非常塑料的人体结构,但是卖的居然很好,来买的全都是些出事故身体残缺的鬼,有的缺只眼球,有的缺条胳膊,围在摊子前面吵吵嚷嚷的。
黎思思跳过这种地方,往吃食上看去。
吃食相比起来没有那么猎奇,不过也不太馋人,也都是些包子米饭什么的,黎思思压低帽檐混进人群买了几个来吃,谁知塞进嘴里的瞬间她就又吐了出来——那些吃食味同嚼蜡,一点味道没有,口感类似干掉的石灰,跟小时候不小心吃了粉笔的感觉差不多。
她看向周围的鬼物,它们全都吃得很欢。
江霜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握着半个包子道:“难道就我们觉得难吃?”
黎思思挑了一个大快朵颐的,偷偷从它的纸包里拿了一个,嚼了一口,与自己的并无差别。
为什么这么难吃?难吃到有些意味不明!
黎思思心态有点崩,怎么别人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就她俩尝不出哪儿好吃呢?难道是她的味蕾出问题了?
她偷偷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块牛肉干,放进嘴里的瞬间,她就辣得口水横流,味觉没问题,那问题就出在这包子上?
她慢慢地掰开,凑近鼻端闻了闻,这包子确实一点味没有,非要说的话,有种烟草燃烧的味道,黎思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闻错了,她从未听过食物里还有这种味道的,这和烟熏肉还不一样,熏肉里好歹有油腥,这里面单纯就是烟味,简直让人食欲全无。
不明白,两人就这么继续往前,走了好长一段,黎思思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吃食摊子里没有汤。
说起来,这其实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单纯是她吃了牛肉干嘴里辣得要死,想喝点什么压一压,但常见的雪花酪和冰粉一个都没见,如果这是因为天气冷的话,那没有羊肉汤,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种天气,不卖羊肉汤,那就是暴殄天物。
她看向自己手里的包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包子。
为了验证这一点,黎思思施展火诀,那包子立刻噌的烧了起来。
果然!
黎思思道:“我知道了,这是香火。”
“什么?”江霜被她身前突然冒出的火光吓了一跳。
“我真是太傻了,这冥界的吃食都是给鬼准备的,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吃食,它们需要的是香火,这些包子米饭的真实身份,都是香。”
江霜将信将疑,把手中的包子烧掉扔到一边,果然有几个孤魂野鬼扑了上去。
她吐出舌头呸了呸:“你怎么不早说,我刚才硬咽了半个,不会中毒吧?”
黎思思哈哈大笑:“谁让你口那么急,幸好我就吃了一口,中毒肯定不可能,香是用木头做的,我以前还吃过粉笔,都没事,放心吧。”
江霜还是找了个地方漱口,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刷洗干净后,好奇道:“什么是粉笔?”
“你想吃?”
“什么味儿啊?”
“和骨灰差不多。”
“……”
“哈哈!你还吃吗?”
两人边笑边走,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又被人盯上了,只是这次盯上她们的并非鬼物,而是体验濒死感误入冥界的活人,他们年纪都不大,也不知在哪听说窒息可以带来快感,于是一群人争先效仿,误入冥界后一时无法回去,看到黎思思的模样后,有个人突然道:“你说,那个是不是悬赏令上的人?”
几个小孩都偷偷跟在她们身后,想要看个清楚。
只可惜,他们的跟踪极其拙劣,没几秒钟就被黎思思发现了。
发现身后是几个一脸蠢像的小鬼后,黎思思起了歪点子。
她对江霜使了个眼色,往墙角一藏,等那几个人过来,便忽地跳出来,打算吓它们一跳,谁知这么一吓,直接把几人吓得变成透明,从原地失去了踪影。
江霜还没往出跳,就发现这几人不见了,奇道:“你把它们吓没了?死了?”
“说什么呢,它们本来就是鬼,哪有死不死的?”黎思思也不懂,但这些鬼的确消失得有些蹊跷,两人对视一会,同时耸了耸肩,死就死了,谁叫它们不怀好意想伏击别人?
这事黎思思并未放在心上,倒是屡次三番遇到无法理解的事,让她心里有些不安——她们来到这种陌生的地方,本就容易被鬼盯上,若是再没有点常识,很容易吃大亏。
当务之急,是找个向导,不管是想从这里逃走,还是日常的生活,都非常必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把这事对江霜说了,对方道:“这也不难,我听说冥界有专门的引路人,我们可以去找一个,让它来做我们的向导,这种引路人不是鬼物,不靠吃人为生,应该不会对我们有威胁。”
“那太好了,走着!”
两人朝着据说有引路人的鼓楼走去,这鼓楼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非常醒目。
找到最近的鼓楼,两人拾级而上,没几步,就到了引路人的门前,江霜敲响门,没一会从里面走出个细长身材的女人来,形容枯槁表情空洞,张嘴问她们有何贵干。
江霜就问:“能帮我们做向导吗?”
那人道:“好的。”
没有一丝磕绊,这黑袍女人率先从楼梯上走了下去,黎思思和江霜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人都不问她们要去哪,直接答应了,而且,还不收钱。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免费的午餐?
但她们已经开了口,也不好现在说算了,于是跟在对方身后,一步步往前走去。
走了一阵,黎思思忍不住道:“这位大姐,您不问我们要去哪吗?”
那女人道:“即便你们不说,我也非常清楚。”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莫名,而且从对方的口中出来,透着一种棒读的味道,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黎思思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人,一般来说,这种人都不太正常,要么是鬼,要么是妖,还是刚学会说话的那种。
虽说冥界也不缺鬼就是了。
她还是觉得很不妥,眼睛不由往这人身上乱晃,但看不出什么奇怪,这人穿得一丝不苟,身上那件黑袍紧贴身体,走路的时候却没有任何褶皱。
她偷偷对江霜说了这个发现,对方也觉得奇怪,道:“大姐,你来这儿多少年了,引路人这个差事辛苦吗,一个月能赚多少灵石?”
“五十年,不辛苦,不赚钱。”对方回答得非常严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江霜听出对方是没有跟她们寒暄的意思,只得摊了摊手,对黎思思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不过跟着对方倒是有个好处,那就是好像没人会注意到她们。
黎思思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她走得比较快,不小心撞到路边的人,但那人回过头来,并未对她恶语相向,反倒四处看了看,像是没看到她似的,低声骂了一句,便作罢了。
但怎么可能看不到她?
黎思思为了验证,便扯了一下路边鬼姑娘的小辫,这次依旧没有反应。
她对江霜说了这个发现,江霜也觉得好玩,拼命对路人做鬼脸,但无一例外,她们都被无视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
黎思思好奇道:“大姐,为什么它们看不到我们啊?”
那女人道:“在我黑袍后面的人,全都不会被看到。”
黎思思惊道:“这么厉害?那要是穿上黑袍呢?”
女人道:“那就连感知都不会被感知到。”
“厉害!”江霜赞叹道:“我们要是想买你的黑袍,需要出多少钱啊?”
她们自从来到这里,就时不时会被别人盯上,这黑袍好用得很,若是能搞两件来穿穿,那就美滋滋了。
不想,那女人停下来,转身道:“你确定要我的黑袍吗?”
江霜看她表情肃穆,迟疑道:“是不是挺贵的?”
那女人面无表情:“不会,我不要你的钱,我再问你一句,你要我的黑袍吗?”
江霜被她逼退了几步,突然觉得这其中必定有诈,这么好的东西,给她要几百灵石也完全说得过去,可要是一分钱不要,就有些蹊跷了,难不成是这黑袍里长满了刺,穿上的人会被无时无刻得扎着?
第54章
江霜忙摆手:“我就问问, 没别的意思。”
那女人麻木的脸上居然露出那么一点失望来,哦了一声,便又转过头去。
江霜心知自己可能是无意间避过了什么大坑,便朝黎思思挤眉弄眼, 黎思思没理她, 注意力集中在对方到底要带她们去哪的问题上。
刚才虽然问过,但对方并没有确切回答。
知道她们去哪, 要么是能未卜先知, 要么就是存在误会,她们就这么傻乎乎的跟下去,也许还会踏入其他大坑。
于是她又问:“那你说说, 我们到底要去哪?”
那人道:“你们不是想离开这里吗?”
黎思思心道奇了,对方还真知道, 她松了口气, 想来, 误入冥界的活人肯定不少, 也许这些引路人就是为了帮助她们这种人回去的, 只要能回到人间, 那她们就算成功。
疑问得到了解答, 黎思思放下了心,看向周围的景色。
出乎意料的是,景色居然很好。
她们这会已经走出闹市,往越来越宁静的地乡野走去, 这一路道路平坦景色宜人,也没遇到其他路人, 踩在软乎乎的草地上,感受风吹过来的力度, 大大放松了她浮躁而恐惧的心灵。
而这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越来越美观的景致接连出现,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直到她们来到一片湖水前,这湖水清澈见底,水底浮动着碧绿的水草,离岸边不远,就开始生长莲花,这些莲花大小各异,颜色也多样,一直开到看不清的天边,莲叶下游动着金黄的锦鲤,而迎面来的清风则是轻柔地抚摸着她们的脸,将额前的头发撩动。
可能是这些天她们一直在阴雨和黑暗中跋涉的原因,一看到阳光,花朵,鸟语,清风,黎思思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久未感受这些美好,她不免闭眼沉浸——这就是活着吗?可太美好了。
湖水上有座桥,她们跟着黑袍人,走到了桥上。
占据高点后,美景更是尽收眼底,左右两边都是艳丽的莲花,她俯头看着,沉浸在温柔的祥和中。
而江霜也与她的表情差不多,神色安详。
黎思思与她对视,同时露出笑容。
“真美啊,原来冥界还有这样的地方。”
“对啊,这些花真的好漂亮,我从来没有在现实里见过这样的颜色,太鲜艳了。”
“我现在感觉好满足,好幸福,要是能永远这么生活下去就好了。”
“是啊,什么仇恨,什么过去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忘记一切,永远活在这里……”
永远活在这里……
黎思思的脑子像是锈住了,她觉得这是一句非常不对劲的话,可到底不对劲在哪里,她却想不清楚。
她觉得似乎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她的目光定定地盯在这些莲花上,仔细地看着,想要看出一些端倪。
莲花很漂亮,很鲜艳,在阳光下泛着瓷器一般的光泽。
瓷器……
黎思思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冬天,怎么可能会有莲花?就算有,怎么一点香气都没有?
她俯身看去,才发现这些莲花都是假的,甚至不止莲花,就连那些锦鲤和水草,也都是假的,全部都是用瓷器制成,这么大的工程,这么巨大的骗局,必然不是为了单纯的好看。
她歪着脖子看去,这座桥的桥身上好像有三个字。
奈何桥。
黎思思如梦初醒,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的心,她连忙转身要回去,但回去望去,哪里还有回路,身后一片漆黑,像是一大片旋转的黑洞,回去没有路,再往前就是死,她们被黑袍人骗了,这根本不是出去的路,或者说,是出去的路,只不过是通过转世投胎的方式罢了。
她抓住了江霜的衣服,急道:“不对,快停下。”
江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反而对她发怒起来:“你干嘛?不要拦我,我要永远活在这儿!”
黎思思看向她的眼睛,对方显然还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幸福中,这也难怪,听老话说,过了奈何桥,就是忘记前世的开始,她们要是再走下去,就会变成无欲无求的婴儿,婴儿当然不会有仇恨,当然,也不会有记忆。
她直接一巴掌扇在江霜的后脑上:“醒醒,再走下去我们就要死了!”
江霜被她这么一拍,目光恢复了清明,看到了身后的黑洞,脸色瞬间惨白,急道:“怎么会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黎思思也想问,她扯住那黑袍人:“喂,我们还是活人呢,快点送我们回去!”
那黑袍人回头一笑:“回不去了,你没看到吗?”
黎思思又急又怒,直接抓住衣领将她举了起来:“你想好再回答呢?”
“我已经死了,你是杀不死我的。”那人道:“你们不想往生也可以,那就接过我的黑袍,成为下一任的引路人,这样我就可以得到赦免,安心去投胎了,你们根本不懂,一直待在这里是多么煎熬的事……”
黎思思还想说什么,江霜叫道:“思思,后面没路了!”
果真,她们身后的路正在快速变短,那黑袍人并不催促,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黎思思意识到,很有可能,前路和后路都是不通的,或者说,都是通往转世的路。
她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总之,不能在这座桥上待了。
她扯着江霜翻身下桥,鞋子踩到水面的同时,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这根本不是水面,而是像玻璃一样的东西,踩在上面邦邦作响,她们一路踏着玻璃,从坚硬的陶瓷荷花中飞奔而去,而在她们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黑暗。
不知跑了多久,玻璃水面到了尽头,在她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天堑。
这天堑来得非常急,若不是黎思思反应快,已经连同江霜掉了下去,黎思思拦住江霜,敲了一块莲叶扔下去,但很久很久,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下面漆黑一片,要么深不见底,要么本来就是传送的阵法。
而这种阵法会通向哪里,显而易见。
下面走不通,就只能看向对面,黎思思的眼力已经算非常好,但仍旧看不清对面是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有着零星的活气。
那是她现在最想要接触到的东西。
“羽毛不能用,只能跳过去了。”黎思思搓了搓手,就要后退几步助跑。
“等一下。”江霜扯住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你不敢?”黎思思指向身后张牙舞爪的黑暗。“我们再不走就要被捉到了!”
“不是,我们可以……”江霜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的剑:“可以御剑。”
两人飞离天堑边缘时,黑暗也紧接着赶到,见没有捉到她们,它在岸边停了一停,便慢慢地缩了回去,像是有着自己的思维。
江霜的御剑技术非常差,不仅前进起来是龟速,而且摇摇晃晃的,黎思思紧抓着她的肩膀,大声在她耳边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她不大声不行,因为天堑下不断吹来猛烈的气流,除了大风,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
江霜不回答,她必须足够认真,才能勉强维持平衡,实际上以她的修为,根本就没有资格御剑。
御剑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学的法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想冒险越级做这种事,她现在等于违规御剑,还带人,随时都有翻车的可能。
但她已经骑虎难下,停是停不了了。
两人风雨飘摇地飞了许久,久到足够黎思思在商城里翻了半天,找出几个貌似有用的载具加了购物车,但她不敢买,因为之前她们就是被羽毛给赶出来的,万一此地的规则就是禁止使用载具,那不管她换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她又找出御剑术点了购买,但是法术购买之后需要她自己先学着使用一次,不然是无法解锁的,但她并没有剑,江霜的剑不会任由她驱使,所以也不敢乱试。
翻来翻去,她只能找了个保命的浮空符,以免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所幸,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江霜还是有点女主光环在身上的,她们慢慢飞过鸿沟,到了对岸。
随着她们落地,刺骨的河水便淹没了她们的脚跟,黎思思被冷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买了一艘仙舟,两人爬上船点起火,用净尘诀除去身上的污泥和河水,才慢慢看起周围的环境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沼泽地,也有莲蓬,只不过星星点点并不热烈。
而且已经入冬,那些莲蓬都变成了枯槁的黑色,黎思思随手摘了一个看,里面已经烂完了,便又扔回水里,仙舟本身可以识路,她往里塞了十几颗灵石,让它往最近的陆地寻去。
刚刚脱离危险,两人都心有余悸,不知道说什么,只围着火炉烤火。
烤了一会,待身体不那么冷了,黎思思从乾坤袋里找出一个小锅,煮了一点羊杂,又买了两个肉夹馍,递给江霜一个。
羊杂汤一下肚,她的身体立刻暖和起来。
她脱掉外面的披风,大吃大喝了一阵,肉夹馍里的青椒鲜亮,卤肉滑嫩,她还买了一大瓶可乐,用小铝壶装了在火边煨着,冬天的热可乐是种享受,不会特别冰,但又特别解腻。
等吃完了这一餐,两人才像找回了魂,江霜叹了口气:“幸好,没死。”
“你还说呢,这是你找的引路人,合着引路是这么个意思?”黎思思服了江霜这个猪队友,跟她在一起,就算不被魔尊抓到,迟早也被她给坑死。
“我哪知道啊,我是听旁边的鬼这么说的,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怎么到处都是要谋害寡人的?”江霜便收拾碗边吐槽:“不过说起来,这次还真多亏你,要不是有你临阵脱逃,那咱们现在应该已经投生到娘胎里了。”
“临阵脱逃是那么用吗?”黎思思也起身帮忙,边收拾边骂人,等东西收拾完了,黎思思又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小橘子扔在火上,两人边说边继续骂,吃完的果皮扔进火里,还算惬意。
两人在水面浮行了半日,总算到达了一块陆地。
其实说是陆地,也不尽然。她们来到的,是一处江南水乡似的小镇,镇子里都是高脚的房屋,居民撑船来去,她们的仙舟在其中也不扎眼,顶多比较好看点,这仙舟可以自动避开障碍,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走了一阵,她们便来到一处集市。
这集市是在水面上,居民撑着船买卖,因为天气颇冷,他们都瑟瑟缩缩,叫卖也不大声,有气无力的。
黎思思一路看过去,有干果有热食,也有零散的布匹和牲畜,菜蔬和水果不多,大概到了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新鲜的蔬菜水果,这些东西黎思思都不缺,只有牲畜她商城里买不到,不过这会是冬天,就算买了也不知能不能活。
于是没有开口,打算就这么看看算了。
谁知她不买,拦不住江霜要买,之前穷的时候,江霜都差不多要要饭了,全靠乡亲们接济,这下有了钱,也有了花钱的地方,她忍不住就要可怜那些人,大手一挥把东西全买下,让老乡们早些回家暖和。
她一路走一路买,根本不挑种类样式,每个人都如逢大赦,把东西往她们船上一倒,拿着灵石千恩万谢去了。
直到把整条集市都买完,两人才算走出来。
黎思思看向船舱里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深深叹了口气:“大蒜和碎花布我就不说了,粘豆包和瘪苹果都能接受,这两只小羊和牛犊子你买它干嘛?”
像是为了迎合她的疑问,那两只小羊咩咩叫着,绕着她们的腿转圈圈,牛犊子则是突然咬住了江霜的裙子,江霜吓了一跳,拽着牛耳朵往后扯,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那小牛大概饿了,脾气又倔得很,硬咬着给她扯下一片来。
滋啦——
黎思思噗嗤笑出声来:“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
江霜瞪她:“别笑,想想该怎么办吧。”
黎思思道:“能怎么办,放羽毛里吧,那里面地方大,只是没有圈它们会乱跑,我们还得想办法弄个圈出来。哦还有干草,这马上就到冬天了,得给它们准备足够的食物。”
江霜买的时候没想这么多,目瞪口呆了一会,道:“你说,咱们能不能把它们放生了?”
黎思思看了一眼欢快奔跑的小羊和顶着江霜大腿的小牛:“你觉得它们有在冬天独自生活的能力吗,这么小,搞不好还没断奶。”
正说着,一只小羊绊了一跤,摔倒在地,立刻娇娇地叫起来。
声音就像个小姑娘,江霜连忙过去把它抱起,那小羊眉清目秀,身上干干净净的,还自带一股奶香,黎思思走过去伸出手,它就轻轻地舔她的手掌心,痒痒的。
“你说,它的肉味道怎么样?”江霜捂住小羊的耳朵,低声说。
黎思思有些无语,你说她恶魔吧,她还知道捂住小羊的耳朵,你说她温柔吧,她竟然忍心吃这么小的羊羔。
“闭嘴,这么小能有几两肉,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追更锦江婆文要吃也长大点吃,到时候给你穿羊肉串。”黎思思敲她头。
“哦,那小牛呢?”江霜这次没有捂耳朵,直接用嘴指了指一直在她身后顶她背的牛犊子:“它这么不听话,吃起来一定很好吃。”
黎思思拿了个粘豆包给小牛,才顺利把它引开,道:“你别公报私仇,这小牛也没多少肉,等长大了给你烤牛排吃。”
“好吧,那咱们先把它们放羽毛里。”江霜道:“我衣服破了,你陪我去买衣服吧。”
“行。”黎思思把三只牲畜都引进羽毛里,又把那些干瘪的果子和凉了的豆包扔给它们吃,携着江霜往前划去,这镇子虽小,却也有几家成衣店,江霜充分发挥了自己暴发户的特质,把成衣店也来了个包圆,那老板乐疯了,给她全部打包好不说,还送了她几件首饰,虽然大部分都是银子不值什么,却是诚意满满。
江霜第一次体会到花钱的快乐,一开心,又舍出去几十颗灵石做打赏。
双方都满意而归,江霜走进船舱,一件件地慢悠悠试,黎思思站在外面为她守门,等她叫自己再进去,说出自己的评判,最后全部试玩了,真正好看的也就那么十几件,剩下的全都粗制滥造,不过江霜并不在乎,往乾坤袋里一塞,又打开盒子去试老板给的首饰。
黎思思对此不感兴趣,倒是遇到两个卖炭和卖干草的,也来了个包圆。
这下子,那三只小动物一冬天的饲料算有了,至于炭,这东西不怕多,她买的全是上好的银炭,据说烧起来没有烟,她扔进炉子里试了试,果然如此,比刚才烧木柴的时候温度稳定多了,还不用一直添。
江霜试完了首饰,一件件地数着:“这件给师尊,这件给大师姐,这件给二师姐,这件给四师姐,这件给小师妹,还有这件,给师祖大人……”
黎思思嘿然:“怎么,没有我的?”
“怎么会呢?”江霜从里面取出一只镯子递给她,黎思思接过来,发现这镯子虽然克数不大,但錾得款式倒还可以,花纹不老气,寓意也很好,她套在手上试了试,圈口有些松,不过也能卡得住。
江霜凑了一只手过来,嘻嘻笑:“跟我这个是一对,怎么样,我对你是不是情深义重?”
黎思思嫌弃道:“重什么,你怎么不把那个最重的给我?”
她说的是其中最漂亮的那只金镯子,自古金比银贵,那只镯子虽然和她手上这只差不多粗细,但花纹款式都更胜一筹,估计是那老板自己压箱底的好货色,倒不枉费江霜下了那么重的本。
“那不行,这么好的我自己都不敢戴,是献给师祖的。”江霜把其他的都分别标记好了放进乾坤袋,抖了抖自己手上与她一样的镯子:“咱们就是小人物,不能那么招摇,不然要惹人注目的。”
黎思思大无语,刚才直接买了一条街一间铺子的不知是谁,还让自己不要招摇。
两人乘着小船走了不远,黎思思道:“对了,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就该看一下周围有没有我的悬赏令了,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人间?”
江霜闭眼感知了一下,道:“这是仙界。”
黎思思意外道:“仙界?有意思,冥界居然和仙界接壤,你是怎么感受出来的?”
“很简单。”江霜道:“你闭眼修炼,如果感觉灵气进来得很顺畅,那就是仙界,反之,就是其他地方,魔界与仙界的灵气差不多浓,人间和妖界略逊,冥界不知道,大概也有吧,就是不知道浓度怎么样。”
黎思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于是闭眼试了一下。
一试之下,她立刻感受出了差别。
简单来说,以前她过的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以前在人间,她修炼的时间不算短,但修为进展起来特别慢,好不容易越级提升,那也不是靠她自己,完全是揠苗助长起来的。
但就刚才那一下,她感到灵气来得极其容易,就好像她是块干巴巴的海绵,而灵气是包裹在她身周的水一样。
太舒服了,太顺畅了。
修炼,轻而易举!
她惊喜地看向江霜,对方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你怎么不早说仙界这么好?”黎思思叫道:“早这么说我早来了!”
江霜也一头雾水:“不是,你没来过仙界?”
“没有,这是第一次,灵气太充沛了!”
江霜愣了一会:“你是说,你靠着人间那稀薄的灵气,炼成了金丹期?这……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啊……你这么厉害,到底师从何人啊?”
黎思思收了笑:“别问这个。”
“为什么,难道你师父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江霜不解道:“思思,你我都关系这么好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黎思思沉默一阵,刚要说话,忽然感觉到周围有几道隐约的魔气。
她起身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她们的船正经过一段狭窄的河道,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她有些疑惑,但还是不敢怠慢,便催促着江霜进羽毛。
谁知她们才刚驾着羽毛飞起来,一张大网就兜头而下。
第55章
这网的眼不小, 但她们的羽毛偏偏是细长的,刚好被卡住飞不起来,黎思思不敢怠慢,因为那几道魔气已经奔着她们来了, 想必这网一定是提前设在这里的, 只等她们的船经过河道最窄的关卡时,来个瓮中捉鳖。
她迅速钻出羽毛, 扯着江霜劈开罗网。
两人丢下仙舟, 飞快往人数最少的那个方向奔去,其实魔气来自四面八方,不管她们从哪个方向跑都会有遭遇战, 但这会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黎思思只祈祷,她们找的这个方向没有过于强力的对手。
但谁知事与愿违, 跑出去没几步, 黎思思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显然也非常惊讶, 怔了怔, 加速朝她冲来。
是那个雌雄莫辨的美人。
上次对方只轻轻一下就折断了她的剑, 还封印了江霜的行动, 实力显然不俗,但上次被她们跑了,这人估计很是不忿,这次又这么有缘, 可谓是分外眼红。
对方加速,黎思思则是转了方向, 朝着包围圈的空隙跑去。
但此时包围圈已经逐渐紧密,破围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们这么一折,反而到了两个魔修的中间点,当下那两人也转了方向,兵分两路朝她们包抄过来。
到了这个地步,黎思思已经不能再藏私,当即抽出笛子,奏响一首曲子,因为她的攻击力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也就精神控制这种新鲜招式还算能占到一点便宜,但是效果也很难说。
她并没有试过对比自己修为高的人使这招,但想想也知道,效果一定会打折扣,要么是控制的程度下降,要么是持续的时间变短。
但没关系,她需要的只是这一瞬间的机会。
只要能暂时拖住她们,哪怕只有一息,她们也有一条生路。
笛声一出,那美人和她的同伴果然一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才攒着没有使出的力气被黎思思彻底激发了出来,提速加快,将包围圈刺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机会,来临。
黎思思扔出羽毛,两人跳入其中,往天空飞去。
里面的萧饲抓准了这个机会,趁着她们进来,立刻把速度提到了最高。
黎思思和江霜冲到三楼,紧张地查看后面的情况,果然,那些人并没有放弃追击,她们有载具,那些人也有,她们的载具更大更漂亮,是一辆宽敞的马车,追在她们后面,咬得很紧。
如果单说速度,在没有其他外力的作用下,她的小楼是载具里比较上游的,后面魔修们的载具也非凡品,追在她们身后,一点都没有被甩掉。
黎思思心急如焚,她当然知道甩掉追击没这么容易,但现下她是真没别的办法,虽说万不得已时还有神行符,但她们快死的时候都没用,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万一用了又回到冥界,或者回到绝渊,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咬着牙没松口,只把摇杆拼命往上推。
但这加速根本没用,她回头看去,不仅没把魔修们甩掉,倒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这是怎么回事?”黎思思惊恐道。
一开始她以为是错觉,但仔细看去发现并不是,因为那辆马车上的人已经跃跃欲试,要扑过来抓她们的羽毛了。
江霜道:“风!”
黎思思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因为羽毛太轻,所以会受到风力的影响,其实这个弊端之前在绝渊时就有所表现,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有太过在意,这时遇到了顶头风,立刻原形毕露。
风正在吹着她们落入敌人的怀抱。
黎思思简直要绝望了,她把操控交给萧饲,买了几个爆燃符,冲出去扔向了后面,因为是顺风,那爆燃符飞得很快,几乎是瞬息间,就撞到了她们的马车上,那马车被点燃,轰的一声坠了下去。
可她还没赶上松口气,就见从那后面又补上了一辆来,原来在她们后面追击的并非只有一辆,而是排成了一排,在她的角度看来是一辆,实际上大排长龙,打掉一个还有好几个。
而且他们吃了一次亏就有了防备,在马车前面套了一层盾,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盾,但黎思思扔过去的爆燃符是失了效果。
第二辆车上的魔修脑子要笨一些,见她扔的爆燃符没效果,他也自作聪明来了个相同的动作,但是他忘了他们并非顺风,符刚扔出来就被劲风吹了回去,正好蒙到了他的脸上,黎思思看着他张牙舞爪地掉了下去,心下稍安。
有了风力的帮助,黎思思灵机一动,直接天女散花式地把自己手中的符全丢了出去,那其中什么都有,盾牌不可能全部挡得住。
几分钟的时间,她又干掉两辆。
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只有一个人,对方却有那么多,万一追上来形成包夹之势,那她就无路可逃了。
而形势果然如她所想,这些人看她占有风势之利,便不傻傻地跟在她们后面,而是小心散开,分散方向而去,看样子,显然就是要来个包围。
黎思思心道不好,可这是在空中,前后一览无余,她根本没有任何能操作躲藏的空间,载具的速度已经是定死的,除非天降神迹,要不然被追上就是时间问题。
正在这时,在她们身后不远的马车上探出一个美人的脸来,她似笑非笑道:“跑什么,你们已经跑不掉了。”
黎思思道:“是吗,我看不出来。”
“你觉得你们还有活路吗?”那美人道:“不如乖乖跟我回去,也许尊主看在你们这么努力的份上,会放你们一条命呢?”
黎思思懒得和她磨嘴皮子,有这个时间,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脱身,眼看两翼的敌人就要与她们并驾齐驱了,要是再不做点什么,那可就真没有活路了。
可她想了又想,根本想不出办法。
不一会,那美人的马车便追了上来。
对方已经曲起手指,显然,只要进入了她的攻击范围,她的术法就会如期而至,术法可不会受风力影响,该过来就是会过来。
黎思思急忙缩回身子。
但局势已经陷入绝望。
她心中万念俱灰,不禁想到自己的死状。
她死了倒不要紧,就像橘猫所说,其实当日在地牢里她就该死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她赚来的,只可惜了江霜和萧饲,他们两个没有做错任何事,会有这样的灾祸,完全是被她连累的。
她已经看清楚了,以江霜如今的修为,要是对上大反派,就只有被碾压的份。就算有女主光环能逃得掉,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就在那人即将施术的瞬间,黎思思觉得她们似乎突然后退了一大截。
不是,不是她们后退,而是她们往前了。
黎思思回头看去,江霜她们也目瞪口呆。
不是她们操控的原因,那就是……风?
黎思思心中一喜,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幸运女神站到了她的身边,风向变了,那羽毛自然也会随之加速。
她让萧饲关掉操控杆,任由大风将她们送向更远的远方——开过车的人都知道,溜坡空挡永远比挂挡更快,羽毛失去了操控,反而更加随心所欲,鸡毛飞上天,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这种情况,后面的人自然望尘莫及。
她们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大自然更有力量,几乎是瞬息,黎思思的羽毛就消失在视野中。
人跟丢了。
“老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捏诀,寻人!”
等飞出去很远,那些魔修的影子都完全看不到的时候,黎思思微微松了口气,道:“怎么回事,我们才刚露头,就被找到了?”
她必须得找出原因,不然日后还会遇上同样的情况,她之前就想过,就算附近有人举报,那这些人也不该来得这么快,就好像早就找到了她们,故意等在镇上似的。
江霜也疑惑道:“难道我们中出了叛徒?”
可她们就三个人,萧饲又不能说话。
黎思思道:“有没有什么跟踪的办法?”
江霜道:“如果她摸到过你的话,有可能拿走你的气息拿来追踪——她摸过你?”
黎思思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那时候对方离她还有点距离,就被江霜的火诀给挡开了,随后她们逃走,那人没可能在这其中摸到她的身体。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她们怎么会暴露得这么迅速?
要知道,她们是从冥界的边缘硬闯出来的,谁也不可能提前得知这一点。
过了一阵,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对方也许摸不到她的身体,却有可能摸到她的头发,这样她是没有感觉,没察觉也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查证。
她对江霜说了这个,对方张了张口:“那怎么办,这不就意味着,不管我们逃到哪里都没用吗?”
黎思思也一阵绝望,她是想过魔界可能有追踪的办法,但到底有些侥幸心理,这下现实摆在面前,她根本就束手无策。
正抱着头发愁,江霜突然道:“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回天元宗去?”
第56章
江霜会这么说, 实在出乎黎思思的预料。
“我能……跟你回去吗?”她都不知道这是被允许的事,像她这样的外人,能得到人家宗主的口头站队已经是意外之喜,要是还想登堂入室, 别说别人,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妥。
江霜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她们如今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继续在外面逃亡只会加大落网的可能, 反正她们的行踪已经瞒不住了,除了回天元宗,真的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主要是, 之前师尊那么提过一句。
说要是她们实在没办法了,就回宗门去。
这让江霜多少有了些底气——不管别人怎么说, 师尊是天元宗的宗主, 只要师尊表示了同意, 那她就不用害怕别人的质疑。
最麻烦的, 反倒在黎思思回去的身份上。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 但真的要和黎思思扮道侣, 还是让她有些别扭。
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可以说是比降真水还纯,一旦到了山上,被人看出不是道侣,黎思思的身份就会受到质疑。
江霜叹了口气, 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假的, 道侣关系只是假的,只需要瞒过前期, 后面让黎思思拜了师,那就会有更坚实的身份。
江霜见识过黎思思的实力,她觉得,为其找一个师父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她又认真问了一次:“可以,你愿意吗?”
黎思思当然愿意,但所谓的天元宗,是这么好进的地方?她听说选拔可是极其严格的。
“不是选拔,我是要带你回去。”江霜把重音放在“带你”上,又强调一次。
“这有什么不同吗?”黎思思问。
“选拔每五年才有一次,最近的一次还在明年,咱们是赶不上了,要想现在回去,只能作为我的道侣身份回去。”江霜道。
黎思思以为自己听错:“道侣?”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做道侣吗?真的是不行了,但假的可以考虑,我不是要骗人,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受到天元宗的保护。”江霜缓缓伸出手道:“对不起,思思,我一个人帮不到你,但你不要怕,我身后还有宗门,还有整个仙界。”
她站在那里对她伸手,明明并不高大,但黎思思却恍然觉得,她身后站着万千神灵。
这就是女主,这就是主角的气魄。
即使什么都做不到,也丝毫不退。
黎思思的鼻子又隐隐酸了一下,她忙转过脸平复了一阵心情,才慢慢道:“谢谢你,谢谢你,真的。”
“那你是答应了?”江霜道。
黎思思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江霜道:“反正我们也到仙界了,早日回到天元宗,早日你就能安全。”
黎思思没想到这么急,她本来还以为能有十几天的缓冲,但她也知道江霜就是这么个说风就是雨的人,让对方慢是不可能的,况且她的事也不适合再拖。
可她到底有些紧张,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又压了压翘起的头发,问:“我,我就这样可以吗?”
江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你还要怎样?”
“我都没洗脸,衣服也乱七八糟,头发没收拾,哪儿都不合适,你们这地方有美容院吗?”黎思思急道:“还有,我不能就这么去啊,还得买点礼物,你师尊她们都喜欢什么,我去置办,总不能空手跟你回去。”
江霜不以为意道:“那有什么,不用。”
“不不不,不行,第一次上门空着手不合适,你等等,我得想想办法。”黎思思说着走下楼去,想看看手里有没有什么能做礼物的东西,但水果都干了,也没茶叶和酸奶,衣服不知道尺寸,法器又不知道人家能用哪种,咖啡倒是很多,可这玩意又不是所有人都喝得惯。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总算有了主意:不如就送一些老少皆宜的法器,比如储物戒之类的,不容易出错。
储物戒的样式多样,她精心挑了几个,因为之前听过江霜历数过她的师姐妹们,大概的数量是知道的。
只是师尊和师祖的礼物,就需要更加认真地考虑了,特别是师祖,在黎思思的印象中,对方是个特别不好说话的老太太,对待这种人必须小心再小心,一旦有一点不妥当,必定会遭到无情的挑刺。
她看了又看,最终目光停在之前抽到的那盒美颜丹上,这东西她之前在商城里搜过,的确不是凡品,绝对送得出手,而且对方年纪不小,必定很在乎抗老之术,所以也算投其所好。
把礼物定好之后,她走到浴室里好好泡了个澡,打算翻出自己最漂亮的一身衣服,去应付这种隆重的场面。
翻来翻去,她都定不下来。
她的衣服虽多,但大多数都是比较现代的,这种的她平时穿着还行,要是见客就有些轻佻了。
比较稳重的倒是有一件。
那件马面裙。
这件裙子与别的不同,虽然有设计感,却也不失沉稳,上身非常显腰线,而且飒爽十足,她把一成套的裙子和衬衫还有披肩取出来,上身一看,果然效果拔群。
连她嬉皮笑脸,都显得是成竹在胸。
她走出去给江霜看,对方果然眼前一亮:“你准备穿这个回去?”
“是啊,怎么样?”
“好得很,好看。”
黎思思得意起来:“好看吧,贵着呢!”
江霜垂涎欲滴:“你也给我弄一件呗?”
黎思思笑容慢慢消散下去,其实这件衣服是有姐妹款的,但另一件,是给了那个人。
她就是想给江霜,也给不了了。
她不知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人,也许是因为又一次穿上了这件马面裙,也许是因为马上就要跟江霜上山了,总之之前有关江霜这个名字的一切,马上就要被全部取代了。
那个人也即将消散在回忆里。
黎思思垂下头,心里突然堵得慌。
“怎么了?”江霜问。“是不是卖完了没我的了?没事,我就开个玩笑,没有就没有嘛,你不用这么自责呀。”
黎思思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
江霜道:“什么人?”
“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黎思思的目光停在江霜那张与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叹息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利用了她,她欺骗了我,最终我们不欢而散。”
“那有什么的,朋友之间有些误会不正常吗,说开就好了,完了大家还是好朋友。”江霜不以为意。
“不是……”黎思思不知该怎么与外人描述她与对方的那些纠葛,那些心动,明明那么接近的两个人,后来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如果她继续在外面漂泊,也许还有与其见面的可能,可要是上了天元宗,是决计不可能再见了。
她们这次,是真的要永别了。
黎思思不能再想,她也不敢再想,她一直知道自己对对方有依恋,可真的到了分离时刻,她才明白,这份依恋,远比她想的还要沉重。
她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去向。那样万一有一天,对方想见她了,还可以来找她。
她忙不迭取出传音玉,想要给对方拨过去,可临到近前却有些情怯,她倒不是怕对方不接,可即使对方接了,又怎样呢?
告诉对方自己的位置,又怎样呢?
黎思思不是个特别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她这次到天元宗去,靠得是江霜的引荐,而且不是朋友,而是道侣,光是这一点,就够让她在对方面前说不清楚的了。
说得不好听些,她就是个吃软饭的。
软饭没有那么好吃,她去了还不知要遭受多少冷眼,原本她为了活命也能顶,但要是再把对方引来,她又如何解释呢?
她自己已经是寄人篱下,难不成还有什么体面,好呼朋唤友,引别人来参观?
对方又会怎么想自己?
黎思思后吓得头皮发麻,刚才她只顾着怀念,却把实际局势预估错了,她绝不能发这个传音,不然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败得彻彻底底。
可不管她怎么想,羽毛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天元宗飞去,这一路没有遇上任何阻碍,即使黎思思心底有隐约的不情愿,也拦不住越来越近的命运。
她们到的时候,正是一个傍晚。
说是傍晚,其实太阳还没落山,黎思思心情忐忑地跟在江霜身后,两人拾级而上,朝着极其气派的天元宗议事堂走去。
即将见到对方家长的迫切感追在身后,黎思思免不得浑身不自在,她不时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觉得裙摆特别别扭,但又没地方好换,一直走到议事堂前,她才勉强把裙摆拽展了。
大门打开,她抬眼看去。
座位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任何人。
她看向江霜,江霜一拍脑袋:“害,我忘了提前跟师尊说一声了,她还不知道我回来。”
黎思思的一鼓作气散了个尽,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抱怨道:“你啥时候能靠谱点?”
江霜嘿嘿笑道:“急什么呀,反正你已经进来了,见不见面都是迟早的事,要不先不见人了,我带你回舍监去。”
“不妥。”黎思思拦道:“我是个外人,不先拜访过话事人,怎么能随便住下呢?不如我们在这等会,等见过你师尊再说。”
江霜想想也是,便也坐了下来。
两人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来,便出门找了个弟子问,那弟子道:“宗主下山去了,明日才能回来。”
黎思思道:“这怎么办?”
江霜耸肩:“那没办法,咱们总不能在这一直等,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黎思思也无法,两人走出几步去,江霜突然道:“不对,思思,要不我先带你去见师祖吧,她的地位更高,跟她说是一样的。”
第57章
本以为已经躲过一劫了, 没想到还是要受刑,黎思思有些不情愿:“要不算了吧。”
江霜劝道:“刚才不是你说的嘛,要先拜访话事人的,现在我师尊不在, 整个天元宗最大的就是我师祖了, 早点见完也早点安心不是。”
黎思思叹了口气,她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鼓劲, 全让刚才那通意外给卸完了, 可江霜说得在理,她也没法拒绝。
见人,就得送礼。
她从兜里翻出那盒美颜丹, 有些忐忑地打开给江霜看,征求对方的意见。
江霜扫了一眼, 并没上心:“挺好的, 就这个吧。”
黎思思心下稍安, 跟着她往那位师祖的居所走去, 这段路距离不短, 给了黎思思足够的思考时间, 她仔细斟酌了等会要说的话和要行的礼, 确定已经没问题了,才多少挺起了胸。
一刻后,她们停到了一扇古朴的门前。
江霜小声道:“等会见了师祖,你不要多话, 所有的话都由我来说,她那个人话不多, 很多弟子都怕她,不过你放心, 她并不难缠,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黎思思点头,不说话正中她下怀。
随后,江霜走上前去,轻敲门扉。
半晌,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谁?”
这个声音异常冷淡,黎思思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只一个字就听出有些熟悉,可也想不出是在哪里听过。
“师祖,是我,我是江霜。”江霜的声音也不高,温温柔柔的,这是她在长辈面前惯有的假模假样。
很快,就有个脚步往门边走来。
听着那个声音越来越近,黎思思的心也吊了起来,她快速运转大脑,设想着如果等会对方刻意为难,她该以怎样的方式与其周旋,好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免死金牌。
还没等她想出所以然,那扇门就开了。
屋里已经掌起了灯,是并不明亮的黄色,柔柔地罩在来人的边缘,像是给对方蒙上了一层暖色,黎思思低着头,目光落在对方的裙摆上,那裙摆垂感很好,勾勒出纤细的身姿,随着开门的动作,有股冷冽的香气,轻轻地飘到了她的鼻端。
这种香气也很熟悉。
她突然想起来,这是那人身上的味道。
她心猛地往下一坠,随即就安慰自己,降真香并非那人专属,修士中身怀这种味道的并不在少数。
她缓缓抬头,随后表情僵住。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就是那个人。
与江霜一模一样的容貌,眉眼中却尽显温柔,她与之相处了那么久,几乎是瞬间就认了出来。
但她想不通,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年轻总不会是师祖,也许是侍女?
她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就听江霜恭敬道:“师祖大人,我回来了。”
那人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黎思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就是师祖!
她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倒流起来,一个属于自己的遥远声音响起:“……师祖?”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黎思思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
在她的设想中,师祖一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形象,如今她与那个旧人重逢,然后突然被告知,那个人就是师祖,她根本转换不过来,也无法相信。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在哪,应该做什么?
黎思思被江霜扯着进了屋子,心底繁杂的思绪根本停不下来,她非常想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个人是师祖?这个人有五百岁?这个人会不会戳穿自己?
就算把这些事都往后推,她还是想问老天,为什么会是在这种地方重逢?
当初是她不辞而别,说得好听点是及时止损,说得难听点就是始乱终弃,要是她是来拜师的还好,可偏偏她是作为别人的道侣出现在这儿的,太尴尬了,太离谱了,她恨不得长出无数的嘴,可即便如此,她也解释不清。
黎思思张了几次口,都不知该说什么,但正如江霜来之前说的那样,她本来就用不着说什么,所有的话,都已经让江霜这个小嘴叭叭的说了个完。
“……事情就是这样,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把我的道侣,黎思思介绍给家里人,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这是思思和我送给您的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您不要嫌弃。”
回过神的时候,江霜已经殷勤地把礼物送到了那人手中,那人慢慢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脸色先白了几分。
其实从刚才开始,江恕整个人就是懵的,她没想到江霜会突然回来,也没想到对方会把黎思思带回来,更没想到她们会以道侣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切就像是突然降临的噩梦,而这个噩梦的恐怖程度,在看到美颜丹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美颜丹,什么意思?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美颜丹的唯一作用就是驻颜,言下之意,就是说她太老,需要靠美颜丹保持容貌,对吗?
江恕心中有无数委屈,可在江霜面前,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她不想成为那个恶毒的,善妒的,想挑拨别人关系的第三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何况,还是被人这样嫌弃之后。
她强压下心中的酸楚,道:“我知道了……那个,等明日喻岚回来,你跟她说就好。”
江霜没太听懂师祖的意思,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正常来说,长辈会对即将成为道侣的小辈们有什么态度,总之她觉得师祖的反应有点怪。
就算不祝福,这也过于冷淡了。
如果放在其他事上,她可能也就闭嘴了。
她并不是个喜欢顶撞长辈的人,在长辈面前,她一直循规蹈矩,活泼中不失恭敬,遇上对方脸色不好,她也不会多言,只悄然退下就是,可今天的事并不只与她有关,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好朋友,如果不能得到上位者的认同,那思思就会很难在天元宗立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鼓起勇气,又道:“师祖,您没见过思思,可能对她不太了解,但我可以保证,思思是个非常好的人,有始有终,忠贞不二,她一定不会辜负我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气氛顿时变得微妙,在黎思思听来好比讽刺,令她如坐针毡痛苦万分。
在座的人里,除了江霜,谁都知道她黎思思不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黎思思羞愧难当,忙道:“没有没有。”
江恕的表情也很微妙,黎思思在她身上做的事,能算得上有始有终吗,可为什么在她身上做不到的事,却在江霜那里做到了呢,其中道理,细思极悲。
无非,是自己不配。
江霜并未看出任何端倪,她觉得既然是自己把黎思思带回来的,那必然就要负起责任,她不顾黎思思的阻拦,咬牙又道:“师祖是觉得哪里不妥,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江恕从未见过江霜如此强势,她一直是个很温和的孩子,可想而知,黎思思在其身上一定大费心血,悲哀不由浮上心头,道:“我没有,我只是……我觉得人生大事,还是应该多考量,这件事你们各自都要想好……”
江恕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不能说不同意,否则就是居心叵测,她也不能说同意,这句话对她来说太难了。
她说不出口,又言不由衷。
她活了五百年,从未这么窘迫过。
最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倦了,等明日见过喻岚再说,好吗?”
江霜还要再说什么,黎思思强行将其拦下,扯着对方的袖子逃离了现场,这气氛如此尴尬,别说是别人,她自己就要受不了了。
两人走出门去,沉默半晌,江霜突然道:“思思,对不起,我没能说服师祖,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师祖可能只是关心则乱,她并不是有心想让你难堪的。”
黎思思的确很难堪,但并不是因为江霜以为的那个原因,从刚才与那人重逢开始,她就觉得非常不自在,不单单因为那人的沉默,还因为江霜的执着,沉默是为了保全她的面子,执着是为了顾全她的安危,其实她们都对她很好,可偏偏也是她,把两人骗得团团转。
烦躁而痛苦的情绪在黎思思心中徘徊,她意识到,自己甩掉那人又找上江霜,是非常渣的一件事,理亏至极又有口难辩,实在不知如何自处。
说到底,是她太过依赖别人,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她想要借女主的光环一用,所以先找上了那人,一开始百般撩动,后来又不告而别,这也就算了,偏偏又找上了真江霜,而后又一次骗取了对方的信任。
日后万一事情败露,江霜会怎么想她?
她自己都恨不得骂自己一句不是人。
强烈的内疚压在她的心里,她暗下决心,打算不再只想着投机取巧,自己惹下的问题就应该自己解决,与其被对方拆穿,倒不如提前出局,亮出自己的诚意。
所幸她也只是刚来,没有需要收拾的行李,到了后半夜,她听出隔壁江霜已经熟睡,就蹑手蹑脚起来,偷偷开门,准备离开这里。
谁知她才刚关好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冷淡如月,暗怀幽怨:“你打算去哪儿?”
第58章
江恕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她前半夜根本没睡,江霜她们走后,她在椅子上坐了半宿,根本无力站起。
她的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很不好, 江霜生气是正常的,而黎思思会愤然离去, 也是因为她那异常冷淡的态度。
她并不是故意这样, 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和其他人宣布成为道侣的消息,她实在做不到笑脸相迎,更不可能真心祝福。
说她自私也好, 说她小气也罢,她做不到, 她装不出来。
可这不是借口, 她的确给别人造成了伤害。
她犹豫许久, 打算过来对她们道个歉, 可走到近前又不知如何开口, 在院外立了半日, 直到月上中天, 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屋里的灯已经黑了。
没办法,她便想着回去。
可刚走出院子,她就听到开门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不小, 她听得清清楚楚,此时现身有些不妥, 于是她往墙后一躲,打算先看看情况。
出来的人是黎思思。
她有些意外, 又有些紧张,没法现身,就站在原地静静地观望着,对方看起来并不是要出恭,孑然然在门外立了一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对方有了动作,她走到江霜门边,没有敲门,半晌才说出一句“再见”。
那声音很轻,饱含不舍。
江恕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是不想让黎思思下山遭受危险也罢,还是感动于那份意有所指的不舍也罢,她顾不得脸面,出声道:“你打算去哪儿?”
黎思思似乎被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表情由惊恐变得尴尬,半天才说出一句:“这么巧?”
江恕觉得很不自在,她与黎思思相处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对方如今与她一样窘迫,也是啊,明明那么死缠烂打地追过自己,却重逢在不该重逢的境地,深情的不舍也被自己听到,任谁都会觉得窘迫的。
可如今却是顾不得这些,她追问道:“你是准备离开这里吗?”
黎思思素知对方能够猜中自己的想法,可分开了这么久还如此敏锐,实在令她惊叹,事实摆在面前,她没法抵赖,只能点了点头。
江恕立刻道:“为什么,因为我没有认同你和江霜的关系吗?”
黎思思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愣了愣道:“不是。”
“那……”
“对不起,我之前不告而别,你一定觉得我不负责任,实际上也的确如此,我已经害了你,不能再害江霜了。”黎思思道。
“没事的,你不用道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吗,你人真好,不过我还是要说声抱歉,我知道自己不配待在这里,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
“招惹魔尊是我的错,就应该由我自己来扛,不管是怎样的后果,我都必须接受,我不能只想着依赖别人,不管是你,还是江霜,都替代不了我的命运。”
“所以你就要走吗?”
“嗯,没关系的,我有羽毛,大不了永远待在那里面,这样也挺好的,安全嘛。”黎思思勉强笑了笑,其实说完这句就该离开了,可她到底有些不舍,便道:“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江恕。”
黎思思在口畔念了一下,道:“真是个好名字,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说罢,她便朝着院外走去。
突然,她的袖子被扯住了:“等等。”
黎思思的心猛跳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对对方的肢体接触会这么敏感,但她硬压着没有挣开,只道:“怎么了,还有事吗?”
江恕的脸憋得通红,她只知道不能让对方走,可她说不出那句挽留,就算说出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牵着黎思思袖口的手不肯松开,她的声音如同蚊呐:“……不能不走吗?”
在这一刻,黎思思的心跳达到了巅峰。
她几乎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也看不到旁边的风景,她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脸,真奇怪,明明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这个人却无端多出几分绝色来,原来长相并不是最重要,最惹人心动的,永远是那一低头的娇羞。
她脱口而出:“你不想让我走吗?”
江恕哪里会承认,只慌忙摇头道:“是,是江霜,对,是她,她那么喜欢你,你要是走了,她怎么活得下去?”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情深意切,其实哪里是江霜,离不开对方的,是她自己。
黎思思离开以后,她食不知味寝不能眠,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了乐趣,虽然身在家里,却还是忍不住地想回家,很痛苦,很煎熬,为黎思思找了无数借口,又一个个推翻,她知道对方很无情,欺骗了她,还勾搭上了她的小辈,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她早就强硬地怒斥对方愚蠢了。
可爱情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知道黎思思很坏,她知道自己不该留恋,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甚至被对方用美颜丹羞辱之后,她来到这里,得知对方要走的消息,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挽留。
卑微,下贱,难以启齿。
爱情将她变成了愚蠢的附庸,她不想再计较那么多,她甚至能同意对方与江霜在一起,她说着违心的话,心中只剩唯一的请求。
不要走,不要走。
不管是伤害也好,羞辱也罢,她没有办法再与对方分开,她接受不了,也无法设想那样的结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江霜是很特别的存在,她没了我也可以活得很精彩。”黎思思道:“我们只是朋友,朋友是不会因为分开而死的,会那样的人,是道侣才对。”
这些话,她是从江霜那里听来的,当初一知半解,可如今却是咂摸出些意思来了,她不用为江霜的孤独买单,因为她们只是朋友。
朋友,就应该为对方考虑。
而不是像一块狗皮膏药,死咬不放。
“你说……什么,你和江霜不是道侣关系吗?”江恕抓住了黎思思言语里的破绽,追问道:“你,你不喜欢她?”
黎思思听到她的话,才发现自己得意忘形,竟然把实话说出来了,心中一阵紧张,突然又意识到江恕不是外人,况且她也要离开了,这事也没必要再瞒,便道:“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以不告诉别人吗?”
江恕点头。
“其实,我和江霜就是朋友,只不过你们这里有规定,除了本门弟子,其他闲杂人等根本不能进,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才选择了这种办法,在别人面前装一装道侣,好让我有个落脚之地。”黎思思低声附在江恕耳边,偷偷道:“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是她师祖,如果早知这样,就不用在你面前演戏了。”
这种被当成自己人的感觉让江恕的心瞬间柔软了不少,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对方并没有和江霜在一起!
这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她心花怒放,面上却丝毫不显,只道:“那,那你也不必走,你忘了吗,你之前跟我学过法术,再怎么不济,也是天元宗的外门弟子,既然是宗门的人,那宗门就不可能不管,我不怨恨你骗我,毕竟我也骗了你……”
她病急乱投医,慌乱间将所有的筹码全散了出来,其实黎思思跟她学艺时并未拜师,算不得天元宗的正式弟子,但现在情势危急,她也顾不得太多了,只要能将对方留下,她可以将不是变成是。
黎思思思索一阵,觉得她说得也没错,自己的初衷是不想连累别人,欺骗别人,现下所有误会已经解开,对方也亲口说了不怨恨自己,那就不必硬来,非把自己投入虎口不可。
如果她有一天能够学艺有成,也许还真能够与魔尊一战呢?
“……好吧,那我不走了。”
她态度转变得极自如,江恕的心却是稳稳落下,她从未感觉这么轻松,黎思思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她身边,那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让她们分别。
就算仅仅是师徒的关系,她也很开心。
见事情解决,她便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晚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点头,道:“你也早点睡。”
目送黎思思进门,江恕的笑意才渐渐显现,她像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自从分别以来,她还从未这么开心过。
她哼着不知名的歌,步子轻快地慢慢往自己的庭院走去,走到一半,她突然有些害怕——黎思思不是骗她的吧?
事情进展得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呢?
会不会是怕她乱想,才编出这种话来骗她?
这并非不可能,也许这只是将她稳住的托词,等她走后,黎思思就会偷偷离开了。
江恕瞬间脸色惨白,她快速返回客院,仔细检查了周围的踪迹,确认黎思思还在屋里后,到底不放心,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
她要在这里等一晚上。
她不能再放对方走了。
第59章
第二天, 江霜醒的很早,不过五更,她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想着时间还早,她也没打算叫醒黎思思, 对方贪睡, 平时这个时候一般还没醒,她在院里站了一阵, 想着不如趁这个时间, 先去打探一下师尊有没有回来。
昨日在师祖那里碰了钉子,她心里很不安宁,师祖的话语权很大, 绝不是她简单就能扭转的,但让她回来的这个提议是师尊给的, 也许, 可以试试从师尊那边突破。
刚走出院子不远, 她就看到一个身影。
她仔细看去, 居然是师祖。
师祖站在亭子里, 也不知在想什么, 背影看起来孑然伶仃。
她顿了顿步子, 有点不敢往前。
昨天三人不欢而散,如今想来,她不能说不后悔,其实师祖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是她的反应太过,究其原因, 还是关心则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是她的朋友,是她自告奋勇把人带来的,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别说黎思思,就连她自己也会很不自在,说是少年人自尊过强也好,说是她想捍卫友谊也好,总之当时一时情急,她说了不逊的话。
她想躲开,可是根本躲不开,那个亭子是她要去外面的必经之地,师祖会在那里倒像不是巧合,说不定就是来等她的。
兴师问罪?
江霜硬着头皮,心情复杂地走到近前,乖巧地主动问好:“师祖大人,早。”
师祖回过头来,表情竟然非常意外:“……嗯。”
“您起来做早课吗?”江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根本不会,客院这里灵气不足,没人会专门来这儿做早课,而且看师祖的反应,好像对见到她这个事实有些意外,如果是来等她的话,反应怎会如此?
可这个院子里就只有她和黎思思啊。
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师祖与黎思思素不相识,甚至还对其有偏见,不愿让其与自己结为道侣,就算退一万步说,也是来借机敲打。
但师祖又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你要去哪?”师祖道。
“我想去看看师尊回来了没有。”
“好,那你去吧。”师祖又立直了身体。
江霜挠了挠头,就这?
与她想象的不同,师祖并没有与她多说什么,简直就像是不熟的师兄弟路上遇上了迫不得已寒暄两句,可师祖不是等她,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她有点好奇,可又没法赖着不走,只能状若无意地走了,不出半个时辰,她就到了师尊所住的地方,问了门口的小童,对方说师尊已经回来,这会刚刚起来还在梳洗。
江霜便在门外等着。
等了一会也不见人出来,她又不好进去,就在院子里的小花池附近溜达,这花池平时有专人看管,因此十分整齐茂密,虽是冬季,但仙界冬季也开花的灵植不少,此时郁郁葱葱,花香扑面。
只是这一池的花中,却莫名秃了一块。
不是正中不是边缘,也不暗合八卦阴阳,她看了很久,确定是秃了一块,便回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童道:“你说那个啊,被鸟吃了。”
“鸟?”江霜更惊讶了:“这儿可是师尊私人的花园,谁敢任鸟到这儿来撒野?怕不是不要命了吧?”
小童一脸无奈道:“要是别人的就不说了,可那鸟是师祖养的,金贵得很,脾气也大,见谁不顺眼就啄,全宗上下都被它祸害了个遍,这些天还是没怎么出来,要是来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听说前儿药修那边有个小徒弟被它啄秃了,真是造孽。”
江霜皱眉道:“师祖以前好像没养过灵宠吧,什么时候多出一只鸟来?”
“不知道,前段时间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有这只鸟了,听说是什么花叶玄鸟,好像还是比较少见的那种灵兽。”
“花叶玄鸟?你确定?”江霜激动道:“这鸟如今在哪养着?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不知道,它来去自如,形同鬼魅,谁也说不好。”小童道。“都快成一害了。”
江霜还要说什么,就听有个声音喊她名字,她抬头看去,发现正是师尊。
“师尊。”江霜连忙迎上来。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提前说?”喻岚已经听说了她回来的事,往后看了看,又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和思思。”江霜边说着,边跟着她往议事堂走去,此时时间还早,各门的弟子才开始做早课,喻岚作为宗主,自然也是日理万机,江霜不好把这事当个正事去提,只占用对方一点路上的时间,隐晦地提一嘴。
“你是说,你直接去找了你师祖?”喻岚大概听了几句,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江霜会错了意,错把黎思思当作道侣带了回来,还带到了师祖面前,光是想想,她就能料到是何等的尴尬场面。
就算是她,都免不了要头疼。
如果仅仅是徒弟犯错,那她说几句也就罢了,可这事事关师祖,她就不敢大意,此时情况不明,她也不想一股脑把责任全揽过来,只沉吟道:“你与那个黎思思,真有道侣之实吗?”
江霜小心估量着师尊的脸色,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如果照实说,师尊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不确定,在人情世故上,她还越不过师尊去,师尊也不可能露什么破绽给她。
如果是昨天被师尊这么问,那她可能会实话实说,可昨天在师祖那里已经落败,她已经没有再败一次的资格了。
如果师尊这里再不行,那思思肯定会被赶出去。
她咬咬牙,道:“对,我们情投意合,两厢情愿,这次回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一定会坚定自己的选择。”
她这话简直说得咬牙切齿,喻岚也很少见她如此,便劝道:“好了好了,你年纪还小,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以后日子还长,对外别说这件事,只说她是外门收来的客卿吧。”
江霜急道:“师尊,你还没见过思思,怎么就这么说呢?她人真的很好,你不要赶走她,行不行?”
“谁说我要赶她了。”喻岚无奈,她这个徒弟有时候特别聪明,一点就通,有时候却蠢笨如猪,轴得要命,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恐怕还真搪塞不过去,只好道:“带道侣回来认祖归宗原本不是什么奇事,可你想想,这么做的人都是早已自立洞府的成人,回来不过走个过场,等见完了人,便又下山去了,你还是个小弟子,没有自己的洞府,这么放出风去,别人岂不好奇,你们又不能下山,时间一长,人多嘴杂,落不到什么清净。”
喻岚这么说,一来是有心帮黎思思去除多余的注视,她如今身份特殊,根本不便太过招摇,越少人认识越好;
二来,也是帮师祖维护脸面,听江霜的话音,她们祖孙两个昨天闹得不好看,如果这时她出来站队,岂不打了师祖的脸?
三来,她也想把这件棘手至极的,引得祖孙争风吃醋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她对徒弟的了解,对方虽然看起来义正辞严,恐怕也没多少真心,倒是朋友义气多些,拖一段时间,也许就丢开手了。
到时,正是师祖出手的大好时机。
喻岚想着,倒是对这个黎思思有了浓厚的兴趣,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把祖孙两个人都迷得神魂颠倒呢?
便道:“对了,今天之内找个时间,你把她带过来让我看看,我也好给她授玉符引。”
玉符引是宗门里的通行证,要是没有这个,行走起来就很困难。
江霜听师尊这么说,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只要授了玉符引,就说明是认同了思思的天元宗人身份,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被赶出去了。
她连连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与此同时,黎思思才刚刚睡醒。
她昨晚睡得迟,因此直睡到巳时,也就是早上十点,她睁眼一看,就看到外面明媚的阳光,她吓了一跳,翻身起床就到隔壁去敲江霜的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昨晚睡前说好的,今早要去拜访天元宗的宗主,要是她睡过了头,岂不给人家留下极其恶劣的印象?
她边穿衣边敲门,但很快就感知到江霜根本不在房中,她有些疑惑,便提着衣服往院外跑,跑出去没几步,就看到江恕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着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温柔。
她心底一暖,迎上去道:“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冷不冷?”
说着就把自己马面裙上那件披肩脱给对方穿,那件披肩很暖和,边缘缀着毛绒绒的珍珠棉,披在对方身上,倒扫去了几分冷冽。
“不冷。”江恕道。“你要去哪?”
“我找江霜,你看见她了吗?”黎思思与其重逢后,一开始虽然有点不自在,但两人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对彼此的性格很了解,举手投足之间,就满含默契。
“她去找喻岚了。”江恕温和道:“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黎思思刚要说话,突然看到天边飞来一物,这物极大,遮天蔽日,冲过来的刹那直接填满了她所有视野,好险没把她吓死。
她忙往江恕身后躲去,对方笑道:“你不必害怕,那是旺旺,它来找你了。”
第60章
这是旺旺?
黎思思从江恕身后探出头仔细看了一阵, 发现还真是,旺旺是她从小带大的,有什么特征她再清楚不过,比如左眼的绣圈更大一点, 头顶的毛末尾有一点粉色, 它与别的花叶玄鸟乍一看别无二致,其实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
此刻的旺旺正委屈地站在那儿, 似乎在为没被认出来而难过。
黎思思无奈道:“行了, 这能怪我没认出你吗,你也不看看自己变化多大?天哪,这些天你吃什么了, 怎么变得这么……”
她本来想用“肥胖”,但临到嘴边换了个词“雄壮”。
旺旺显然非常吃她的奉承, 开心地踩了踩爪子, 朝她啾啾地叫, 叫声还是那么软糯, 跟它这巨大的体型一点不符。
而且它似乎并没有自己已经变大的自觉, 还是本能地想往黎思思怀里钻, 但可惜, 黎思思现在只能抱住它的一点点嘴,那嘴还是幼鸟的黄色,但比以前坚固多了,摸起来凉凉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还是个宝宝呢, 怎么就这么大了?”黎思思摸着它的黄嘴问江恕。“你喂它什么了?”
江恕道:“我没有特意喂它,这山上的吃食很多, 它想吃什么就自己去找,可能是这里的灵气充沛, 所以才长得这么好。”
“这里灵气是好,修炼起来都不费劲。”黎思思乐道:“旺旺,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答应过我要给我骑,怎么样,机会来了啊!”
旺旺本来在她怀里亲昵地蹭,听她说这个突然停下了动作,贼眉鼠眼了一阵,假装没听懂似的往远处溜达,黎思思叫了它几声,它倒跑得越来越快,一蹬地飞起来跑了。
黎思思只得叹气:“孩子大了,不由人,一点不孝顺,我这个当妈的心寒啊!”
江恕笑道:“它不愿意给人骑,上次有人从树上跳下来想制服它,被它甩下来啄秃了脑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笑了一阵,突然想起一事:“当日我让它去打探消息,后来走得急,也没等到它回来,它可曾带回什么消息?”
江恕道:“我听不懂它的话,就算能,转述也不能成为证供。”
“证供?”黎思思道:“这么说,竟然没能给萧饮定罪?”
那日她走的时候,还听袁舟说找到萧饮的踪迹了,照后来定位的佐证,江恕应该也去抓了萧饮才对,事情已经过去多天,怎么会还没有定罪呢?
江恕摇头道:“人是抓到了,但那些药人们……”
她话说了一半,忽听远处传来一个脚步声,黎思思的感知能力与她相差无几,甚至更强,自然也听得出是谁,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闪身躲进树丛后。
躲进来之后,黎思思突然觉得不妥。
她为什么要躲?
她看向一旁的江恕,对方面含愧色,有点像那种被抓奸后,无奈又羞惭的表情。
不是,她俩也没干啥吧,而且不都说了吗,自己和江霜只是朋友关系,这来的又不是旁人,她俩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对不对?
她张嘴刚要说话,就被江恕捂住了嘴。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江霜一溜烟飞过去,才被交回了嘴的使用权。
“为什么躲啊?”她问。
江恕道:“我觉得……现在让江霜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太好。”
黎思思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不好知道的?
江恕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江霜一大早去找喻岚,估计已经说了你们俩的来意,要是这时候你说了和我认识,事情会更加复杂,而且,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黎思思没懂这个“准备好”是什么意思,但她愿意配合,便道:“行,那咱们就偷偷摸摸呗,不知道就不知道,省的别人风言风语。”
不想,这句话倒是触到了江恕的敏感神经,对方脸色一变,小声道:“你害怕风言风语吗?”
黎思思也没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便道:“我没事啊,你呢?”
“那你为什么那么说?”江恕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怕别人说你,你毕竟身份不一般,我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就说呗。”黎思思道:“别人反正都不认识我。”
江恕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只是说起身份,免不了就要想到自己的年纪,如果身份还算加分项的话,年龄就是妥妥的减分项了,而且又有昨日的养颜丹在前,由不得她不乱想,当下心里就不太舒服,便道:“算了,江霜出来找你了,你去吧。”
黎思思浑然不觉,应了一声,便道:“那我走了。”
走出几步去,她突然觉得江恕的话里有话,想回头再问问,却见原地已经没了人影,她仍盯着树丛发呆,肩膀被江霜拍了一下:“你去哪了?怎么不在房里啊?”
黎思思心不在焉地应着:“去茅房。”
“哦哦,我师尊叫你过去,要给你授玉符引呢。”江霜道:“茅房院子里不就有吗,你去外面干什么?”
“我习惯在野外。”黎思思道:“别问了,快走吧。”
江霜耸了耸肩,带她一路往见客的喜逢堂去。
经过了与江恕旺旺的相认,黎思思紧张的情绪散了大半,不管怎么说,这座山上还是有两个熟人的。
她跟着江霜进了门,一切言谈举止都不卑不亢,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修士的风骨。
喻岚边与两人寒暄,边偷偷打量来人的模样,这么一看她就暗暗点头,这个黎思思姿色上乘,礼节齐备,修为出众,最难得的是,还是个天灵根,这一点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她,也起了惜才之心。
也难怪,这祖孙两人都爱上。
只是这么一来,却是让她为难。
她虽是个在长袖善舞的性子,但对自己身边的人却有一片赤诚之心,对于师尊,她有着十二分的敬意,对于弟子,她也不忍心看其误入歧途,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倒不知道该偏向谁好了。
之前知道有黎思思这么个人时,她就起了要把人找回来的想法,谁知这人后来又与江霜扯到一处,事情越来越难办,最糟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祖孙两人对其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万一给了这个,那个不依,给了这个,那个不依,抢来抢去,最终损失的还是她们天元宗。
她暗叹一声,想她一生办事妥帖,在感情问题前也免不了束手无策。
要是没法裁决,这最后,选择权恐怕还要落到黎思思的手上。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黎思思的人品,就非常值得考量了。
她心下暗想,既然她的前后辈都陷入了苦恋,看不清现实,那不如就由她来试探一番这个人的秉性,若是好的,齐人之福也不是不能给,要是坏的,那她必要将人除之而后快。
黎思思还不知道对面这个言笑晏晏的喻宗主正筹谋算计着自己,她只是照着江霜的交待,说些假模假样的话,好给对方留个非常负责非常靠谱的印象。
就这么演了一阵,总算是通过了第一轮的考察,喻岚还有公务,便打发她们走了,摸着手里的玉符引,黎思思叹道:“总算放心了。”
“放心什么?”江霜问。
“当然是我的命有保障了啊。”黎思思把玉符引摇在眼前晃了晃,道:“怎么是绿色的,不好看。”
“客卿就是这个颜色,你就别挑了,等日后时间长了,拜了师,你自然就会有内门的红色玉符引了。”江霜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扩大自己的声望,万一哪位师叔看上你,愿意收你做徒弟,那才是真正的抱上大腿了。”
黎思思心道快算了,她现在已经抱上了师祖的大腿,还有什么能比这个还坚固,再说,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自己的位置举报给魔尊,那还不给她的大腿引来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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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个哈哈,突然想起当初江恕也教过她法术,两人虽然不是师徒,但也胜似师徒了,要是非要拜师,那她还是愿意当江恕的徒弟,便道:“你师祖有多少徒弟啊?”
江霜道:“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嘛,跟我说说。”
“我也不清楚,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退位了,我知道的就我师尊,其他的应该是都已经自立洞府去了。”
“那你说,她还会收徒吗?”
“你想拜她为师?”江霜皱眉道:“她已经几百年没收徒了,要是愿意收,当初早就收我了,我觉得不妥,你还是找别人吧。”
听江霜这么说,黎思思叹了口气,也是,江霜与其有血缘关系,而且还是天灵根,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比自己优秀,都没有收做徒弟,她何德何能,能受教几天已经算是祖坟冒烟,哪敢奢求太多呢?
正消沉着,江霜突然道:“哎,前面有热闹,咱们去看看。”
黎思思没兴趣,被她扯着到了近前,发现是两个弟子在切磋,这两人都是金丹上下的修为,本来可能只是打着玩玩,也不知怎么打红了眼,竟然全都下起了死手,周围远远站了一圈人,谁也不敢上前去拉架。
刀剑无眼,谁敢拿自己的肉身去博?
黎思思也不想多管闲事,谁知江霜突然高声道:“住手,你们都不要再打了!”
说着,竟然飞身冲到两人中间,想强行把人拉开,但那两人已经红了眼,谁还管那么多,直接调转矛头,对准了江霜。
眼看不过一瞬没看好,这人就找上了死路,此时再冲过去已然迟了,就算捏诀也来不及,无法,黎思思只能抽出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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