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饭票?
傅承聿点头。
“嗯, 不过家产尚留存下一部分,举家搬迁去南洋也是对外的说辞,真正过去的是家主的弟弟跟族里的旁支, 当时裕达商行的家主傅晋珂,实则带着整个商行大部分的资金投入了革命。”
并且后辈也一直在为此坚守。
“所以你是?”
“傅晋珂是我爷爷。”
嚯,果然如此。
所以傅承聿家以前是个巨大的资本家啊,难怪总觉得他贵里贵气的, 再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
江颜呼出一口气,放软身体瘫倒在座椅上,双手懒散地往后攀住座椅的靠背。
“我算是知道我妈为什么不同意我俩处对象了。”
江颜怀疑她妈是不是猜到了傅承聿的来历,不过相比起傅家是个瘦死的骆驼, 她们家估计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
两个家庭差距太过悬殊,弱的那一方很容易会没有话语权,特别是出嫁的女孩子,也怪不得苏秋芝不同意了。
见他没有说话, 江颜转过头, 正好撞进傅承聿一直看向她的视线中。
他目光平静又沉稳。
江颜挑眉:“我妈不同意我俩在一起,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你早就猜到了吗?”
“嗯,初次见面阿姨就太过热情,不合常理。”
傅承聿打开副驾驶位的储物格, 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递给江颜,是一盒水果糖。
江颜接过直接就打开丢进一颗进嘴里。
荔枝味的,很甜。
“你倒是看得透彻, 你不慌吗?”
又取出一颗糖塞给傅承聿。
“不慌。”
嘴里泛起浓郁的荔枝香,傅承聿眸光缱绻, 在这世界上会让他慌张的,目前也只有面前这一个人了。他只在乎江颜是不是真心想跟他在一起, 旁的目前都不重要,可以徐徐图之。
傅承聿看着她嘎吱嘎吱地咬碎水果糖,顿了一秒又补充道。
“其实我很穷的。”
江颜嘴里的嘎吱声一顿,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凡尔赛呢哥们。
然后,很穷的傅承聿,带着江颜去买了两千五的相机,跟一堆要带去平遥村过冬的衣服。
虽然这年头的商场没有后世那么花里胡哨,但江颜还是体会到了购物的快乐。
首都的百货可比其他地方齐全多了,光是百货大楼就几乎占据了半条街,走过这条街的旁边还有一栋华侨商店,里面都是各种时髦“尖货”,百货大楼买不到的产品,华侨商店绝对有货。
江颜他们的相机就是在华侨商店买到的。
不过华侨商店主要卖的还是进口产品,像是进口家电、烟酒手表服装,日用杂货、金银饰品等,商品种类非常齐全,但这边的客流量相比起百货大楼,却少得可怜。
华侨商店主要的消费群众,还是外国人、婆文海棠废文都在抠抠裙依五而尔七五贰八一外交官和军政官员一类,因为在这里买东西需要外汇券,物价也比百货大楼的高不少,绝大多数的人民群众很难消费的起。
就比如江颜,着实是被这里的物价吓了一大跳。
“那边是男装。”
江颜买完了相机并不急着往外走,反倒直接朝着对面的服装店走,被身后的傅承聿出声提醒。
她回过头笑得鬼精:“所以我才进啊。”
江颜一进去就直奔向浅色系衬衫的位置,有纯色的也有暗纹的,每一件都非常笔挺,手感也非常不错,江颜没记错
忆樺
的话这是家国外挺高端的男装店,在后世专攻定制手工这一块,她掀开衣领悄悄看了眼价格标签。
嘶,贵是贵了点,但是买得起。
还没像几十年后那么离谱的价格。
“这件,跟这件,你进去试给我看看。”
江颜挑了件水色的跟一条白色有细纹理的衬衫,递给身后跟上来的傅承聿。
“给我买?”
傅承聿有些受宠若惊。
“那当然了,除了你还有谁。”
给江凌她才不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呢,他穿百货大楼的棉褂子就够了!
“礼尚往来?”
傅承聿眉目深沉,总觉得江颜这样有种互不相欠撇清关系的错觉,他声音都变得闷沉似乎不太高兴。
江颜一顿,就不能单纯的因为她的小小癖好?
喜欢看他穿衬衫不行啊!
杏眼圆瞪:“你要不要吧!”
“要。”
媳妇买的怎么能不要,大不了之后再把她花的钱想个法子补回去,他的小对象比他穷,最开始连饭都吃不饱呢,可不能让她把小金库都掏空了。
看着男人乖乖进去换衣服了,江颜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未婚夫吧?”
一旁穿着得体的女店员看着两人的互动,发出善意的微笑。
“是对象,我们还没订婚呢。”
江颜笑着回话,漂亮的五官明媚又张扬,没有时下大多数女孩面对感情问题时的忸怩羞涩,落落大方像朵盛开的红玫瑰。
店员几乎要被江颜的笑容晃花了眼了,上过薄妆的面颊跟又涂了一层腮红似的。
“你们二位看上去太般配了!祝你们早日订婚呀。”
“谢谢。”
两人更衣室外的谈话,傅承聿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唇角不自觉翘起,扣好最后一粒扣子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好看!”
江颜从来不吝啬于夸奖,跟个花蝴蝶似的围着傅承聿绕了一圈,她眼光果然不错,尺寸刚好,带着淡淡蓝的水色料子跟白衬衫又是不一样的风格。
“还有一件,快去试给我看看。”
江颜欣赏完又催促傅承聿进去换下一件,他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西装裤,跟江颜选的两条衬衫都非常好搭。
站在一边的女店员笑容都没落下来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催着男同志换衣服,女同志在旁边欣赏观看的,那大胆的目光瞧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似乎是get到了江颜的小癖好,店员突然从墙边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件东西走了过来。
“您要不要搭配这个?”
江颜看着递过来的东西——
一条宽一点的黑色松紧绑带上,连着三条稍细一点的绑带,三条绑带另一头各是一个银色的金属卡扣。
狐狸眼瞬间睁大:
“这是衬衫夹?”
她果然癖好不一般!店员脸色酡红。
国内的女同志哪见过这东西,店员一瞬间心领神会,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是一个专业的华侨商店的店员,而手里的也只是一条普通的衬衫夹罢了。
“没错,宽的这一头绑在大腿上,这三条卡扣固定在衬衫下摆,可以防止衬衫往上滑,穿着会更加得体平整,两条是一对。”
在欧美很常见的服装配件,在国内却面临滞销,十几条两年都没卖完,除了几个外国人会买,其他人看都不看。
不过现在遇到了江颜。
这么好的东西她当然得买了。
“要!”
江颜小脸红扑扑,果然能在这里当店员的都不是一般人呐,看人太准了!推荐的东西都这么贴心!
一想到傅承聿穿的板正的西装裤下,裸腿紧紧绑着黑色的衬衫夹,江颜就觉得
嗓子发干。
咳咳
察觉到她情绪波动的745:
【不可以瑟瑟。】
许是想的有点多,等傅承聿换上第二条衬衫出来,江颜竟然难得的有几分娇羞,还有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这回便没像小蝴蝶似的扑过去。
谁知江颜没过去,倒是有另一只蝴蝶扑过去了。
在傅承聿从更衣室里出来后,店外便由远及近传来一道十分惊喜的女声:
“承聿哥哥!”
女人身上喷着浓烈的香水,跑过身边激起的气流香得江颜狠狠打了个喷嚏。
对方还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倒真是货真价实的花蝴蝶了-
扑过来的花蝴蝶还没靠近,傅承聿就先一步躲开了,他径直走到江颜身边,自然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她。
“叫你把外套披着,还非要穿一件单褂子,打喷嚏了吧。”
语气不算柔和,甚至有点严肃,但其中的熟络却让人能轻易地察觉到两人关系匪浅。
江颜没接他递过来的手帕,她是突然被香味呛得打喷嚏,又不是感冒了,再说傅承聿让她批的外套是今天新买的深秋穿的开衫,这个季节穿线衫也太早了吧。
“你没听过春捂秋冻嘛?秋天就是要冻一冻,不然冬天抗不过去!再说我又不冷。”
傅承聿被她一套接一套的歪理整沉默了。
“承聿哥,她是谁啊?!”
突然冲进店铺的,正是李家无法无天的千金李莎琴。
她此时看向江颜的目光,似是要喷出火来,尤其是两人亲昵自然的动作,让李莎琴心里横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她说呢,怎么跟家里打听傅承聿的近况,却没一个人愿意告诉她,原来是他身边有了这个小狐狸精!
李莎琴眸中闪过寒光,忍住要上去撕了江颜的冲动,她才从漠北受了四年的苦回来!现在她可不会再这么冲动了,就是报复也不会傻了吧唧地当众落下把柄。
李莎琴深吸一口气,目光又转到江颜的脸上,心里啐了一口,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生。
承聿哥可不是那种只看长相的俗人,能留在他身边,肯定耍了不少小心思吧。
呵,真是好手段。
江颜不知道李莎琴内心的大戏,见傅承聿都不愿意搭理她,耸了耸肩也不打算没事找事,便让他去换衣服,而自己则去柜台付账。
她没有外汇券,用的是傅承聿的,不过买衣服的钱掏得是自己的小金库,本来就缩水的小金库这下彻底空了。
江颜付完钱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捏紧小荷包,心痛,回了平遥村要努力赚钱了呀!
“不都是承聿哥给你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劲儿?抠抠搜搜的模样真上不得台面。”
两人都不搭理她,李莎琴也不觉得尴尬,不仅不会识趣地离开,反倒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地走到了江颜旁边。
近距离看这张脸,李莎琴更气,捏着小皮包的手指甲都快把崭新的小羊皮掐烂了。
江颜听到她的话,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745一见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又要耍坏主意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江颜叹了一口气,小可怜似的怯怯道: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穷?姐姐穿得这么好看,一定很有钱吧,不像我,只能靠承聿哥哥的照顾,可不得抠抠搜搜的省着花嘛。”
745:【好茶啊好茶啊,听不下去了!谁来毒聋我!!】
李莎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有目的的故意接近的承聿哥!
原还以为是为了傅家女主人的位置,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钱,果然穷人家出生,眼皮子就是浅!
李莎琴心情激动,这个蠢女人一下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承聿哥肯定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她要去告诉他!
不,她没有确凿证据,现在去说承聿哥肯定不会相信,这个狐狸精要是死活不承认刚刚说的话,她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
再说现在就收拾她,也太便宜她了,她一定要当着承聿哥的面戳穿她的真面目!
李莎琴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要迈出去的脚。
抬高下巴,说话语气十分倨傲:“谁是你姐姐,少跟我们李家攀关系,承聿哥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江颜伸出三根手指。
李莎琴:“三十块?我给你付双倍”
不过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罢了,然而李莎琴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颜出声打断。
“三千块。”
李莎琴:???
“扯什么犊子?傅承聿给你三千块一个月????”
“对啊,你也觉得少是吗?”
江颜小腰往后挪,舒服地靠在休息的小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向双目赤红的李莎琴。
“少???”
这小狐狸精口气怎么这么大!知道三千块是多少嘛?她配嘛她?
“那可不,你看,一趟就花完了,这才月中呢。”
说着江颜纤手一扫,李莎琴的目光顺着她的手看向一旁的大包小包,尤其是小桌上摆着的相机的包装盒,上面画着的红旗20的图样让她眼红到滴血!
她前两天还想买这个相机呢!足足要两千五!她根本没那么多零花钱!
李莎琴虽然是李家的小女儿,在家也算受宠,但是对外,李家早就不复以往了,父母不可能会同意给她两千多买个相机。
倒不是家里没这个钱,反倒就是因为有这个钱,所以才不能大手大脚的花出去显眼,尤其是在她刚流放回来的时间点。
李莎琴胸口剧烈起伏,没想到这个狐狸精说得竟然是真的,傅承聿竟真愿意每个月拿三千块养她!
她捂紧了胸口,心疼的要命,恍惚觉得这钱跟从自己兜里掏的似的。
李莎琴的情绪翻涌的厉害,745想装察觉不到都难。
它咽了下口水:【宿主,你拉仇恨的功力真是日渐增益啊。】
江颜唇角依旧带着小白花标志的怯弱笑容,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
“对了,李同志,你刚刚说你愿意给我付双倍什么?”
李莎琴一噎,双倍个球,她自己两千多的相机都买不起。
原本放出去的狠话,这会儿竟然成了甩回来的巴掌,打在脸上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见她这会儿竟然学乖闭嘴不接话了,江颜有点可惜,遗憾道:
“刚刚听李小姐的口气,我还以为李小姐要每月付双倍的零花钱来接济我呢,没想到是我想差了,李小姐跟我一样也是个穷光蛋呢~还是承聿哥哥好呢。”
“谁要花六千块接济你啊!我吃饱了撑得?我是想让你离承聿哥哥远一点!还有你不许叫他承聿哥哥!”
李莎琴要气炸了,这朵攀附上承聿哥的菟丝花还真敢想!她有种智商被侮辱的憋屈感。
江颜心里啧了一下,果然还是经不住激,看这气的,睫毛膏都翻到眼皮上了。
“听听听听,李同志,您说得这些,您自己觉得像话嘛?六千块不过是承聿哥哥给我两个月的零花钱,我会为了两个月的零花钱,就离开我的长期饭票财神爷?李同志,我是穷,但是我不傻呀,简单的数学题我总会算的呀!”
江颜小嘴一撇,委屈哟。
她这边茶言茶语怼得正开心呢,都没注意到周遭气氛忽然变得格外地安静,安静到,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背后毛毛的。
745:【很好,你说得话全都一字不漏的被傅承聿听到了,你短暂的恋情就快终结在此了。】
老狐狸知道小狐狸的真面目了,提分手吧傅承聿!刚一点!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745在心里暗戳戳地摇旗。
江颜缓缓回头,正对上听得眉心直跳的傅承聿。
哦吼,皮过头了。
逗李莎琴逗得正开心的江颜,立马站起身双脚并拢,表演一秒变乖。
见江颜‘老实’了,李莎琴莫名有种扬眉吐气的爽快感,心中得意万分,翻车了吧!
她兴奋地挤开江颜,小跑到傅承聿的跟前,伸手朝江颜一指。
“承聿哥你听到了吧?她接近你就是为了钱!漂亮女人的话最是信不得!蛇蝎心肠说得就是她这种人!”
江颜灵活地一侧身,躲开李莎琴差点戳到她脸上的尖指甲,细眉轻挑。
漂亮女人?那我可全当你是在夸我了。
她没跟着凑上去,反倒落后一步,可怜兮兮地看向傅承聿,声音嗲的不行。
“承聿哥哥,人家是冤枉的。”
还在装呢。
傅承聿舌尖抵住牙床,无视李莎琴义愤填膺的声音,径直抬腿走到江颜面前,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上她软乎乎的腮帮子。
“玩够了没有?”
“承鱼锅锅”
两根修长的手指不客气地捏着江颜的腮帮子蹂|躏,直将小姑娘嘴里嗲呼呼的称呼都捏得支离破碎。
在小姑娘快要急眼前,傅承聿眼疾手快的收回了手。
转头对上眼含怨毒,皮包都要抠穿的李莎琴。
傅承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他以往的沉稳淡漠。
“李二小姐,漠北现在应该已经下雪了吧,得多备些厚衣服才行。”
李莎琴背脊一僵,瞬间收回了盯着江颜的目光,面露惊恐的看向傅承聿。
威胁!赤裸裸地威胁!
之前就是这样,一句话就让他爸给她送去了漠北四年!
“承承聿哥,不,傅承聿同志,我今年已经退伍回来了,不用再去漠北了。”
咬紧了下唇,李莎琴心慌得直打鼓,声音都有点打颤。
“是么?还是多备些冬装吧,谁知道以后的事呢。”
李莎琴:!!!
果然是在威胁她!!他妈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李莎琴也顾不上一脸看好戏的江颜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就灰溜溜的转身跑出了店铺。
江颜:?
这就走啦?
可惜了,还以为能遇到冤大头呢。江颜回头瞄向身侧,这男人坏她好事啊。
*
“一个月三千零花钱?长期饭票?”
哦还有熟悉的财神爷。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两人从华侨商店出来,就坐上了傅承聿停在路边的吉普车。
东西都买完了该算账了。
江颜纤细的身子恨不得缩到座位底下去,可惜两条大长腿藏不住,都快缠成麻花了。
傅承聿伸手将人拎起来坐好,顺便把她快怼上车窗玻璃的小脸也转了回来。
“刚刚不是会说得很嘛?怎么现在当着我的面,一句话都没有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嘛,还要我说什么?”
江颜眼珠一转,轻哼:“怪不得换衣服那么慢,偷听女孩子谈话是吧?心机挺深呀承聿哥哥~”
“呵”
傅承聿唇齿间溢出一丝笑声。
专业倒打一耙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不过
“再叫一遍。”
“叫什么?承聿哥哥?”
“嗯。”
男人鼻间发出的一声轻‘嗯’,更显得低哑醇厚,傅承聿喉结滑动,启唇又补充一句:
“好听。”
他面色一本正经,出口的话却在当下只有两人的环境内,多了几分旖旎的暧昧。
叫哥哥就好听了?
江颜面色一红,老男人还挺会撩拨人。
精致的下巴往上一抬,斜过来的眉眼中是张扬又富有生气的美:
“叫你承聿哥哥的人可不少吧,你还挑上好不好听了?看给你惯的。”
这回傅承聿笑出了声,他好像被江颜的这句话逗得很开心,五官都笑得舒展开,两片形状好看的唇瓣中,能瞧见锐利的犬齿。
“你笑什么?”
江颜坐直了身体,被他笑得都有点恼羞成怒了。
伸出手就去扯他的腮帮子,刚刚他捏自己的仇还没有报呢。
傅承聿也不躲,好欺负地任由她捏,古铜色的面颊就被江颜揉红了也不恼,甚至还纵容地问:
“手感好嘛?”
江颜:
真够厚脸皮的。
江颜觉得没趣,兴恹恹地收回了手,嘴倒是还挺硬。
“你脸上肉都没多少,手感一点也不好!”
“嗯,那倒是,你的脸颊比较好捏。”
说着傅承聿就朝江颜伸出手,后者立刻警觉地用双手捧住脸,结果因为力气太大,嘴巴都被自己挤成了小鸡嘴。
又引来一阵男人低沉的笑声。
气。
江颜气鼓鼓地收回手,刚瞪过去,就见傅承聿从车里的储物格中,取出一个本本递过来。
巴掌大薄薄的长方形小册子,浅黄色底上印着金色的“人民银行”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大字——活期储蓄存折。
江颜:???
相比起江颜满头的问号,傅承聿倒是回的非常一本正经。
“不是每个月三千?你过两天就要下乡了,正好现在都给你,以后不够再补。”
江颜小嘴张成了O字。
天上掉馅饼了?
莫非这就是霸总的‘黑卡’——限定版皮肤——七十年代老存折?
真够接地气的。
“不要?不要我收走了。”
见她双目瞪圆明明想要却半天没有接,傅承聿眉头一挑,作势就要收回,果不其然话刚落,就见江颜朝他怀里一扑,身手敏捷地抽走了存折。
“哪有给人的东西就收回的道理?说好三千那就三千哈,我看看你的小金库够支付我几个月的零花钱。”
江颜小脸一扬,露出明媚的笑容,说着就不避讳地打开黄色的存折。
结果被里面一连串的数字吓了一跳。
“傅承聿,你该不是把你全部家当都给我了吧?”
个十百千万十万,这个小本子都够支付她将近五年的‘零花钱’了,好家伙,这家伙竟然这么有钱啊。
傅家哪是瘦死的骆驼啊,这是抹香鲸吧。
“这是我这些年的工资跟奖金,都打在这个活期存折里,不算多,家当不止这么一点。”
不算多?不止这么‘一点’?
瞧瞧这语气,多猖狂啊。
江颜眼红了,嫉妒的发狂,天下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傅承聿,我好想给你套麻袋。”
江颜磨牙。
傅承聿黑眸一闪,说出口的话别有深意。
“用不着这么辛苦,嫁给我,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了,我的都是你的。”
男人声音虽带着笑意,却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深邃的目光也牢牢地锁定住江颜的小脸,仿佛她要是点头,马上就能去领证似的。
江颜心里啧一声,可耻地心动了。
不劳而获果然最是引人堕落。
“傅承聿,我是这么容易就能用金钱收买的嘛?”
745:【没错,你是。】
“难道不是?”
傅承聿的语气故作惊讶,一贯来板起的脸都带着少见的生动表情。
江颜:
好啊,不苟言笑的傅军官都学会暗戳戳挤兑她了。
那还得了。
灵动的小表情一换:“行啊,走吧去领证,谁不去谁是小狗。”
“你说真的?”
傅承聿这回儿没法闲情自若地出声调侃她了,一张俊脸都变得正色无比,腰背都挺直了。
“那还有假?走吧,趁着现在民政局还没下班,咱们就去把证扯了。”
说着江颜就系上了安全带,眼神催促着他赶快开车。
傅承聿:
竟反将了自己一军。
傅承聿唇角紧抿,无比艰难地出声:
“现在不行,我们的恋爱报告还没满半年,暂时不能领结婚证,而且我还需要回军区先打结婚报告。”
为什么非要有这条规则,傅承聿头一回对制定好的规则有了意见。
“这样啊。”
江颜啊了一声,面露遗憾的望向傅承聿,仿佛错失了当下,往后就没有机会了似的,把傅承聿的一颗心都高高地吊了起来。
他心头一紧,立刻补充:“等年后半年期一到,我们就领证。”
“唔”
江颜沉吟一声,狐狸眼波光流转,再出口话头转了一百八十度。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傅同志,不过嘛,你的工资卡我先笑纳了~”
江颜上挑的眼尾透着狡黠,哪能不知道他要等半年后才能打结婚报告,完全就是故意口嗨,就为了在口头上扳回来一局。
傅承聿笑得无奈又纵容。
“果然呐,漂亮女人的话最是信不得。”
*
十月十二日,是江家兄妹返乡离家的日子。
为了等新拍的全家福洗出来,江颜两兄妹在家里多呆了两天。
前一天晚上江父做了一桌子菜,跟江凌爷俩还喝了一顿小酒。
酒是上次傅承聿带过来的,后劲有点大,离别的前夕到底有些伤感,酒劲上来的爷俩没吃几口菜,就搂在一起号啕大哭。
先是哭父母在不远游,爷俩边哭边嚎,江父话少大多都是江凌在说,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江颜身上,又说妹妹被老狐狸拐走了,又说自己没出息,家里出事还是靠的妹妹的私房才挺过来,而自己回城活忙了小半个月才赚到一百块钱,说着还进屋把钱盒子抱出来给大家看。
江颜:
她算是知道他哥这段时间都早出晚归地在干嘛,原来是去接活给别人修手表收音机去了。
看着江凌一盒子的零钱,结果给江父又刺激了。
“不,是爸没出息!爸还是家里的顶梁柱,结果存款加起来一百块都没有,连你都比不上!”
“爸,我们好没用啊!”
嚎的一声,两人都抱头痛哭去了。
江颜江母对视一眼:
“吃饭。”
算了,她俩吃完饭,早点洗洗睡吧。
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江家爷俩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去火车站是傅承聿来接的,怕火车站人多挤到江母,江卫德跟苏秋芝便没跟着去火车站,留在家里跟儿女道别。
“你这回没有安排人跟着我了吧?”
傅承聿把江颜送上火车,江颜走出卧铺的小隔间,站在走廊上警惕地往两边看了看。
这回有时间提前买票,江家兄妹都幸运地买到了卧铺。
“没有,所以你在路上要注意安全。”
卧铺相对硬座人少,安全性也高,想到何东那个一米八的北方大汉被这小丫头揍得鼻血直流的模样,傅承聿就觉得心梗,这丫头的确不用保护,她不揍别人就不错了,不过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我晓得,快发车了,你快下去吧。”
一副迫不及待赶他下车的模样,又让傅承聿心头梗上加梗,他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给江颜。
“这是周禹洗出来的照片。”
照片洗得4寸大小,正好可以放进钱包里,带有这个年代的彩色照片特有的褪色感。
周禹抓拍得很好,画面中的江颜正一脸明媚地对着镜头笑,素面朝天的五官依旧漂亮得惊人,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点而红,身侧的傅承聿只露出半个侧脸,鼻梁挺直眉目深邃,目光正牢牢地锁定在江颜的脸上,神情专注又深情。
“好一对璧人呀,不错不错,周禹可以转行去干摄影师了,你留了没?”
江颜高兴地将照片收起来,说着也不见外的打开傅承聿的钱包,里头果然夹了一张同样的照片。
“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他当然得留存下来,不仅如此,他还洗了一张八寸的放在办公桌上,连同后面新拍的照片。
江颜将他钱包合上还给他。
“现在咱们有相机了,以后想拍合照多的是!”
“好。”
傅承聿眸光当即放软,透着愉悦。
两人简单的聊了两句,火车即将发车的鸣笛声就拉响了。
“我这段时间估计无法回新安省,你在乡下要注意安全,去县里别一个人,跟你哥一起。”
“好我知道!”
最后叮嘱了一句,傅承聿就下了火车。
直到火车驶离,车上车下遥遥相望地两人都瞧不见了,江颜才回到车厢隔间。
看着死猪一样躺在半米宽的卧铺上的江凌,江颜眯眼:
“你是不是跟傅承聿做了什么交易啊?之前在家里看你俩走到旁边说话,我就觉得奇怪,刚刚傅承聿跟我道别,你竟然难得没出来偷听。”
江凌一把掀开了盖在脸上的衣服,大大的黑眼圈透着不自在:
“什么交易,什么偷听?说得跟我卖妹妹似的,他给了我几个军区的联系方式,还有溪平镇武装部的联络口令,让我有事就去找他们呗。”
“再说,你心都被人家勾走了,我打断有用吗?好歹他是真心关心你。”
还比我有能力保护你。
江凌接连几次都受打击了,还不小。
哟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凌都会帮傅承聿说话了。
江颜跟看猩猩似的看江凌:“你这是同意我跟他处对象了?”
江凌一噎,没点头也没摇头,模棱两可的不耐烦道:
“往后再看吧!”
话落他又似是想起什么,板着一张熊猫眼正色开口:
“你跟他,可不能跨越正常男女交往的那条线啊!”
江颜:
“听到没有?”
“听到了!”
江颜摸摸鼻子,谁知道你的正常男女交往的标准是什么,按照傅承聿多看她一眼都要被江凌瞪的情况,她跟傅承聿在交往的第一天,就跨越‘那条线’了吧?
*
两人到达平遥村是14号的晚上。
在泸水县没赶上中午的小巴车,坐的晚班车回的溪平镇,等走到平遥村天色就彻底黑了下来。
两人离开大半个月,身上都沾染了陌生气息,村口的大黑狗不停地朝他俩吠。
“什么人?!”
田边的茅草棚突然响起一道呵斥声,江颜举起手电筒朝那边照过去,对方也亮起了手电,随着两道光束的交汇,双方都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是江颜啊,你俩怎么这么晚还赶回村了,天黑了就在镇上住一夜,明一早再回村呗!”
黑灯瞎火的,吓他一跳。
“大队长,你晚上咋不回家睡,跑来村口草棚子过夜啊?”
该不会是被媳妇赶出来了吧。
许是江颜的表情太过直白,一眼就让马大胜猜到了她在想啥,气得一跺脚。
“想啥呢你,我这是在看稻田!最近你们不在村里,是不知道周边几个村子的稻田都出了事,好几块田都被野猪糟蹋了!”
“被野猪糟蹋,那你睡在村口也没用啊,得守着后山那块才对吧?”
江凌也接话。
三人正说话间,靠村口的几户人家屋里灯也亮了,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有几个手上还拿着镰刀。
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这架势还怪骇人的,一帮人在看到是江颜兄妹俩后,都松了口气。
“哟是江颜回来了啊,咋弄这么晚呢?”
“没搭到白天的车啊?”
“啊是啊张叔李叔,没搭上中午的车,一磨蹭就弄晚了。”
“也是,现在天黑的早。”
几个叔伯打着哈欠,见不是生人大半夜闯进村,紧张的神经都松懈下来,一时间困意上涌。
“好了,你们都回去睡吧,今晚还是我守着。”
马大胜摆摆手让他们都回屋睡觉,等人散了又冲江颜兄妹,朝大队部的方向指指。
“既然我都醒了,就干脆先把你俩假销了吧。”
说着就拿着手电带头往大队部的方向走。
其实现在也才八点多钟,在城里都还亮堂堂的时间点,但进了村子就不一样了。
为了节省油电,平遥村一贯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八点多村里就已经陷入了沉睡,再加上最近天气阴云密布的,晚上没了月光就更显得村子里漆黑寂静。
猛然传来激烈的狗吠,还怪叫人心底发慎的。
马大胜踏进大队部灌了一搪瓷缸子凉白开才缓过神,他抹了把嘴上的水渍,一脸沉重道:
“最近周边不太平,李珍她们四个丫头片子睡在村尾我还有点不放心,你俩这时候回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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