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失踪的幺弟9

    ◎谁能这么胆大包天?◎

    李水全二十来岁, 瘦长脸,穿着喇叭裤,头发又硬又乱, 朝四面八方支棱着,不显颓废,倒是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圈。

    他拎着一箱奶,进来后眼睛先是贼溜溜地转了一圈, 又冲顾平安笑笑, 然后站到刘所面前, 笑得有些巴结:“刘所长, 昨天我就说去宿舍看您, 结果您不在,是回家了吗?”

    他说着把那箱奶放到刘所桌上:“咱们供销社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您买了一箱奶,您补充一下营养。”

    刘所肯定不会收,他摆手道:“我脚已经没事了, 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东西拿回去吧。”

    “那可不行,这是我给您赔礼道歉的。您这么辛苦帮着我们找李贵兄弟,我还差点把您撞进粪坑里, 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在桌上打量办公室:“刘所长,你们工作这么辛苦, 这办公条件也太差了吧。唉, 也怪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听说人家南边家家有大彩电电冰箱, 别说李贵了, 我都想去。不过你说他也是, 怎么就不说留封信呢?要不就等几天把证办全了再走,你看折腾的这么多人找他,还害得刘所长崴了脚。”

    刘所长把那箱奶拎起来往他手里塞,“都说了我没事,我们就是干这行的,李贵家的羊丢了我们都得去找,何况是人呢?没事你先回去吧,这奶拿回去给你家老人,我们有规定不能收群众东西。”

    李水全不肯接,“您必须收,这又不是贿赂,这是我给您赔礼道歉的,刘所长,要是李贵兄弟有什么信,您可一定早点跟我们说,就他家里那情况,只靠着他大哥日子不好过啊。”

    顾平安忍不住问:“你跟李贵关系很好吗?怎么他去深圳也没带你?”

    李水全叹口气:“我们跟亲兄弟差不多,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自己跑了。唉,不就是被他四哥打了一顿吗?他心软,舍不得打他的傻四哥,心里又憋屈,肯定就不想在家待了。再说一直在那个家里,他肯定娶不上媳妇。”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脚底下长草一样蹭到了小孟办公室前,靠着办公桌唉声叹气。

    刘所长干脆请他坐下:“正好我们想多了解一下李贵,坐下说吧。”

    李水全倒是不客气,一点没有进派出所的拘谨,他把椅子拽到屁股底下,“李贵这人吧,看着老实,平时不言不语的,但有的时候那小毛病是真能气死人。不过他人真不坏,就是家里穷嘛,又娶不上媳妇,总爱偷看别人家媳妇,还被人家男人打过。”

    顾平安道:“不对吧,打他的不是老杆子吗?我听说他看的是小玉,小玉可是未婚。你见李贵看谁了?怎么看的?死盯着看?耍流氓一样看?”

    李水全愣了下,随即笑道:“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谁知道他怎么看人家了,要是不过分,人家老杆子怎么可能打他?”

    刘所给他倒了杯水,好奇地问:“李水全,你说你跟李贵像兄弟一样,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吗,道听途说就认定他整天偷看大姑娘小媳妇?”

    “没有,我也没说他整天偷看啊!”

    刘所皱眉:“我们所里小孟问你时,你不是这么说的吗?你当时说李贵整天偷鸡摸狗,偷看大姑娘小媳妇。他到底都偷过什么,都看过谁?还是说你都是听别人说的,那又是听谁说的?”

    李水全在椅子上扭扭身子:“刘所长,本资源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李贵兄弟,我确实是听别人说的,因为他跟他二哥偷过邻居的鸡,还被人打过,我可不就信了吗!唉,我们是真兄弟,就算他犯点事,我也不该说他的坏话告他的状,主要是我不敢瞒着你们,知道什么不就都说了吗?”

    刘所长笑道:“哟,那看来我们还得谢谢你,宁愿对不起兄弟也不跟我们撒谎。”

    李水全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应该的吗?不都说警民鱼水情吗?不管你们问什么,我肯定没一句瞎话。”

    于是顾平安就问他:“我看李大哥很能干啊,盖得起砖瓦房,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钱给兄弟花。李贵为什么不跟他大哥一起赚钱?赚够了钱自己也盖个砖瓦房不好吗?”

    李水全苦笑:“他大哥那人看着也挺好,但是吧,也就是看着好,你看他们爸妈还有俩傻兄弟住的什么破屋子,你看看他自己!李贵跟我说过不止一次,他大哥不管爸妈,不管兄弟们,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还得让瞎子妈给他看孩子,反正就是福自己享,累大家受,李贵早就受不了了,他说过迟早要跑!他二哥不就是受不了跑了吗?”

    顾平安皱眉道:“是吗?既然这样,李贵妈怎么还对大儿子那么好?还帮着他看孩子?”

    “除了老大她还能指望谁啊?反正李贵说一家子的钱都让老大跟他那俩孩子花了,他妈也不管,肯定也管不了!刘所长,要不你们去劝劝,唉,我去他家找李贵的时候,一进屋就一股子馊味,谁受得了。”

    李水全有问必答,轻轻松松的,但话里话外都在说李贵在家里待得憋屈。甚至说地里庄稼卖的钱,都在李老大手里,李贵没得花,也没人张罗给他要宅基地,给他盖房娶媳妇。

    顾平安诈他:“可我听说他们家五兄弟早该轮到分宅基地了,老大都快三十了,有儿有女,怎么连个宅基地都没分给他?”

    李水全怔了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宅基地可不是那么好分的。那要是每个男丁都给分块宅基地,不得侵占耕地吗?”

    刘所说:“新合庄村南不是有一大片空地吗?我记得当时还商量过把邮局跟派出所都安排在那儿,你们村老魏不乐意,说那是预留的宅基地。李家五个成年儿子,就算分不到五处宅基地,一处总能分到吧!”

    “这我真不清楚。”李水全说着站起身,“

    要不你们问问我们村支书。”

    见他想走,刘所也没留,只是把那箱子奶塞给他,让他带走。

    李水全扔下就跑,刘所赶紧招呼顾平安,顾平安拎着那箱奶追出去,“李水全,刘所明白你的心意,不过这东西他真不能收,你不拿回去,能不成让我们送去你家吗?”

    李水全一脸无奈,但还是接了过来:“我是真觉得挺对不住咱们刘所长,就想给他补充一下营养。”

    把他送走,顾平安回了办公室,就见刘所正坐那儿发呆,见她进来,就说:“小顾啊,人家这是送上门让咱们审来了。”

    顾平安自然也发现了,“是啊,不过这也太明显了吧!”

    “明显什么?这是咱们正对李水全有怀疑,不然的话,他就是撞到我了,来赔礼道歉的,人家又有礼貌又配合咱们查案,你说能说他什么?”

    刘所说着拿起桌上的桃酥要吃,顾平安却突然发现不对:“您刚才没吃吧?”

    “啊?我刚要吃啊,怎么了?不能吃?”刘所惊讶地举着那块桃酥。

    顾平安却乐了,“您跟小孟桌上的桃酥都少了两块!这李水全是个惯偷吧,当着警察的面在派出所偷桃酥?我说他怎么跟身上长刺一样又扭又转呢!”

    刘所也傻了,刚才两人都随时留意着李水全的表情变化,看他一会儿往左动动一会儿往右动动,还以为他是心虚坐立不安,哪想到人家在偷东西,还是放在纸上没有包装的吃食!

    “小顾,你确定少了?”刘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确定啊,因为我进屋后,小雪就一直在分,那包桃酥挺多的,她跟小孟又在那里指指点点,好像还挺犹豫要多给你留七块还是五块,我觉得两人很好玩,所以记得很清楚!”

    顾平安说着又指指桌下:“再说小孟跟小雪不会在这里掉桃酥渣吧,也只有李水全在这儿像长了刺一样一会儿靠着一会儿坐着!这种东西很酥,肯定是他往兜里装时蹭下来的桃酥渣。”

    刘所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的天哪,他这不只是惯偷,应该是有瘾了,估计见了什么东西都会顺手牵羊。”

    “没错,如果咱们猜测的不错,这次来他应该是带着任务的,却还是忍不住偷东西,这瘾可不小。不过也是我疏忽了,居然让他当着我的面偷东西。”

    刘所笑着安慰她:“算了,我这所长不是也没发现吗?”

    顾平安又无奈又好笑,长安镇这小派出所没什么重要文件,就算有,也不会大大咧咧放桌上,所以几张桌上都空空的,谁能想到李水全会偷桃酥?

    要是李贵的三哥四哥偷这种东西还说得过去,李水全看着机灵得很,穿得也体面。

    顾平安笑过了,突然想起最开始看过的笔录:“刘所,一开始只有三个人说李贵偷鸡摸狗偷看女性,其中就有李水全,那另外两个人是不是他一伙的?有没有可能偷鸡摸狗偷看大姑娘小媳妇的其实是李水全自己!”

    “确实有这个可能,他这不是还到派出所来给咱们演示了一遍吗?”

    顾平安又道:“甚至我们还可以再推测一下,李贵有可能用这两句话骂过李水全,所以他怀恨在心,在李贵失踪后,就把这个黑锅扣到了他头上。”

    刘所嗯了一声,赞同道:“很有可能!还有李水全这种就是传说中路过工地都得抓把水泥的惯偷,他肯定当过一段时间的职业扒手,才会留下这种习惯。不过他肯定不敢在自己村里偷钱,估计只敢小偷小摸。”

    顾平安道:“主要村里人可能也没多少钱,您是说李水全可能在开发区或者豫东市当过职业扒手?”

    刘所发现顾平安反应很快,跟得上他的思路,就笑道:“没错!而且应该时间不短!找张李水全的照片,等你回市局时让反扒队的人认一认。”

    顾平安直接拿出素描本,五六分钟就画出了李水全的肖像,栩栩如生。

    刘所更高兴了:“小顾,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照片拍不好都有可能会失真,你这画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两人正商量怎么入手查案,小孟跟小雪回来了。

    小雪一脸哀伤:“那老太太哭得太可怜了,我心里怪难受的。你说他家老二走了也不说来个信,是出意外了,还是没赚到钱?这老四走了不会也音信全无吧?整天说养儿防老,防什么啊?老太太眼睛看不见,还得照顾孩子,给他们做饭,唉,简直太可怜了。”

    还好小孟没她那么感性,跟刘所汇报了当时的情况,“家里只有老太太跟两个孩子,老太太说知道了,谢谢我们,还说是她太想儿子给咱们添了麻烦,又求我一定要给深圳那边捎个信,让他儿子有空就回来。”

    顾平安愣住:“也就是说李贵妈也接受了李贵自己跑去深圳的说法。”

    “对啊,难不成还有别的说法吗?”小孟有些奇怪。

    刘所犹豫片刻,还是把刚才跟顾平安的推测都说了,要用他们,总不能瞒着。再说这俩也确实该锻炼锻炼,不然总像刚毕业的菜鸟一样在那儿分桃酥。

    他说完目前查到的线索,又说了接下来的安排,然后严肃道:“从现在起,在长安镇只有咱们派出所的人可信任!懂了吗?也就是咱们四个!”

    这话一出小孟跟小雪都紧张起来,虽然有很多问题要问,但看刘所这从来没有的严肃劲儿,也都忍住了。

    小雪站得笔直,“刘所,那我们去打听什么?只问李家的事吗?”

    刘所想了想说:“也不用太明显,你们在普法过程中含糊提到李家就行,可以说计划生育是优生优育,生这么多孩子是对孩子不负责。还可以说儿子不赡养父母属于遗弃,跟家里有矛盾不能一走了之,大概这些话吧!”

    小孟说:“还要跟他们绕弯子?不能直接问吗?咱们有权调查,他们有义务配合。”

    顾平安无奈道:“刘所不是说了吗?咱们是秘密调查,长安镇跟新合村可能多人跟李贵失踪案有关,甚至包括一位或几位领导干部,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你们就把这事当进村普法工作,平时该怎么普法就怎么讲,甚至不用提到李家,只要说到刘所刚才提的这些事,说到昨天的大搜捕,他们自然会八卦李家。”

    刘所还是不放心:“今天还是我先领他们下去吧。小顾,小玉那边你自己安排,记住不要打草惊蛇,这案子牵扯不小,等你回市局,先跟黎队汇报一下,免得咱们全出意外也没人知道原委!”

    别说小孟跟小雪吓住了,就连顾平安都愣了:“刘所,也没那么凶险吧?谁能这么胆大包天?”

    刘所苦笑:“你们啊还是见识浅,拿枪冲进派出所抢人的见过没有?咱们这破派出所,要是整个塌了把咱们四个全砸里边,谁能知道是意外?”

    顾平安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往外边那间办公室瞅,好几处漏雨的地方,最近又下过几场春雨,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她还没说话,小孟机灵起来:“那咱们以后分批进办公室?还是找个临时办公地点?反正不能全军覆没!”

    刘所又安慰道:“其实我就是吓唬吓唬你们,都给我把脑子里那根弦提起来,早点把案子查清楚。当然了,我也希望是虚惊一场。”

    小雪松了口气:“原来是誓师大会啊,我还真以为有人敢害警察。”

    顾平安清楚刘所之所以吓唬大家,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就说:“利字当头,别说警察了,神仙都别想挡财路!”

    小孟皱眉:“财路?你是说这个团伙是为了钱?”

    “不然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已经下午三点多,四人一边商量一边随便煮了点面条吃,然后刘所就领着小孟跟小雪去村里普法了。

    顾平安骑着摩托又去了小玉家,小玉妈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她进来有些诧异,“警察同志,您怎么又来了?小玉不都说了吗?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婶子,镇上刚开了会,说要帮助家庭困难的村民。我知道你们家日子过得还可以,就是小玉太让你们操心。上次来,您跟我说她是高中时才受的刺激,我就想带她去医院看看,没准能治好呢?你放心,不用你们掏钱,以后她就是我的帮扶对象。”

    免费治病这种诱惑,一般的农村家庭谁会拒绝,可小玉妈却毫不犹豫:“就不麻烦你了,我家小玉这病治不好了,我们去看过,没用。”

    顾平安皱眉:“去哪儿看过?”

    “城里啊!人家医生说没救了!”

    “城里哪个医院?市一院还是二院?还是三院?难不成是开发区的医院?我正好认识那边的院长,就算看不好,也不能跟病人说没救了啊。更何况小玉只是精神疾病!什么叫没救了?”

    小玉妈一听她认识医院院长,不由愣住,磕巴了一下才说:“不……不是咱们豫东,也不是开发区,是我跟她爸领她到北京看的,人家医生姓什么来着?你说我也给忘了,反正医院可大呢,说是治精神病,我们也是打听着去的,在那儿看了好几天,医生也挺负责,人家也不是说没救了,就是说她这疯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顾平安发现小玉妈反应还挺快,真不愧是老杆子媳妇,这一杆子给支北京去了。

    还说他们是打听着去的,问她什么医院肯定也不记得,甚至都不记得医生姓什么!

    顾平安还是不想放弃,又道:“你要是治癌症治大病去北京有好医生,小玉这种属于癔症,还是得看缘分,这个医院治不好,也许另一个医院能治好呢?婶子,反正我有帮扶任务,也有这个时间,您就让我领着她去市三院看看吧,三院是专门看精神疾病的地方,很多好医生,万一能治好,你们不就轻松了吗?小玉才多大啊,以后日子长着呢,你们就看她一直这样疯疯癫癫?”

    “看不好!警察同志,我真谢谢你,我家小玉就这样了,不止在一家看过,没得治了。”

    顾平安十分无奈,“我免费帮她看病,不花你家钱,不用你带着她去,反正她在家也不干活,也不耽误什么,这都不行?婶子,我一个外人都想治好她,您是她亲妈吗?”

    小玉妈被她说得有些恼怒,“可别说得这么好听,你又不是真心帮我家小玉,还不是你们有帮扶任务。完成任务,是不是政府还奖你们钱啊?带着我家小玉去医院逛一圈,你就算完成任务了,什么为人民服务,都是虚的!还敢说我是后妈,你看看谁家傻子能收拾这么干净?”

    顾平安没生气,坚持道:“我是真心想帮小玉,要不你让我问问她?”

    小玉妈倒是没拦着,“你去问吧,带得走你就带,当我不想治好她吗?”

    小玉居然一直在东屋里坐着,也就是说外边说什么,她都听得见。

    小玉妈毫不避讳地叫她傻子,她也不生气,见顾平安进来,还冲她笑。

    顾平安问她要不要去城里治病,她居然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点头我就带你去!”顾平安轻轻拍着小玉的手,她总觉得这姑娘不是真疯真傻。“别怕,我是警察,肯定不会害你。”

    小玉眼神闪了闪,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那种无力感又涌了上来,让顾平安十分无奈,她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回想着小玉的每一次回答,突然想到什么。

    顾平安从窗户里看到小玉妈正在院子里用压水机压水,隔间也没人,就问小玉:“小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别人问什么你都要说不知道’。”

    小玉眼里涌上一丝泪意,她垂下头扣着床单上的牡丹图案,鹦鹉一样重复着:“我不知道!”

    “是谁让你这么听话呢?爸爸还是妈妈?”

    小玉没吭声,顾平安轻声道:“小玉,我知道你不傻也不疯,你想自救对吗?你明明可以装疯卖傻应付我,可你却固执的一句又一句说‘不知道!’。因为你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发现你有问题!你还能保护自己,因为你没有违背他,对吗?”

    小玉扣床单的手停了下来,慢慢攥成拳头。

    顾平安一边留意着门和窗有没有人靠近,一边低声道:“小玉,告诉我他是谁,我不会现在说出来,我会先确保你的安全。”

    小玉却突然跳下床,“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跑出去,拉住小玉妈的胳膊摇晃,“妈,我要吃雪糕!给我买雪糕!”

    顾平安愣住,她在回答自己,还是在发疯?

    这个人会是小玉妈吗?

    32  ☪ 失踪的幺弟10

    ◎小顾确实很全能◎

    顾平安从东屋走出去, 小玉妈正不耐烦地甩开女儿的手,她没好气地冲顾平安道:“警察同志,你问过了吗?她肯不肯跟你去?”

    顾平安重新审视着小玉妈, 她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家庭主妇,要真心疼女儿,肯定不会拉着不让给她看病,可要说小玉妈在作奸犯科, 控制着小玉, 怎么看也不像啊。

    坏人当然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 可这样一个家庭主妇能跟吴镇长扯上关系?能指挥得动李贵大哥?还能让自己女儿吓得只会重复一句话?

    顾平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指指门外那辆粉色摩托:“小玉, 要不要坐啊?我带你去城里玩。”

    小玉看都不看她,转身跑进屋了。

    小玉妈就没那么客气了:“警察同志,她不乐意去,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也忙着呢, 就不送你了。”

    顾平安不好再耽搁,只能先离开。

    她先去了市电话局,出示警员证,查了新合村村委的电话记录, 果然在那个时间点有个电话打去了镇政府。

    顾平安问人家:“能不能确定这个号码是哪间办公室的?”

    那人笑了笑:“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都是单位座机。”

    顾平安记下电话号码, 出了电话局, 正好看到驾校的牌子,她想起自己一直无证驾驶, 不免有些心虚, 干脆过去报了名。

    刚登记好, 正跟人家商量不练车直接考,而且还要考双证时,黎旭跟邹卓走过来。

    看见她在报名,黎旭惊讶问:“小顾,你没驾驶证?”

    顾平安苦笑,怎么这么寸呢,“也不是没有,就是现在没有。”

    她也不算撒谎,反正以前她证件齐全,甚至连重型卡车的B2证都拿下来了。

    顾平安虽然见过黎旭把小车开成赛车,还是问了句,“黎队,你们也来考证吗?”没准大家都一样呢。

    黎旭指指后边:“郑医生的案子涉及这边一个教练,我们过来调查。”

    邹卓笑道:“小顾,你可是警察,居然知法犯法,我可不止一次看见你骑着摩托到处乱逛。”

    “我这不是来考证了吗?”顾平安被抓现行,干脆耍赖了。

    黎旭倒是没说什么,带着邹卓走了,等顾平安办完报名手续,出了驾校大院,准备骑上她的粉摩托走人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干脆下车把摩托推进了大院里,跟教练说先寄存一下。

    等再出来,顾平安就看见两个交警正在驾校对面往这边张望,这是等她呢?

    她四处看看,往左边路口走去,一拐弯就看见刑侦队那辆车停在那里。

    顾平安走过去,直接拉开后门上了车,“邹卓,你至于吗?你见过我骑车,重型摩托我都驾驭得了,这小摩托还能出危险?我正忙着查案,你说你把交警叫来干什么?多耽误事啊!”

    副驾驶上的邹卓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指了指旁边的黎旭:“小顾啊,你可别血口喷人,是黎队用驾校的电话举报了你,我还劝了两句。”

    顾平安愣住,刚才黎旭没什么反应啊,倒是邹卓大话小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咬人的狗不叫?

    她本想质问,可黎旭转头看着她,那平静的眼神,让她突然有点怵,“黎队,这次确实是我不对,做为一名人民警察,怎么能知法犯法呢?这不是给交警叔叔添麻烦吗?谢谢黎队提醒,等我考完驾照再开车,肯定不会再犯了。”

    黎旭没说话,转身坐好,直接开车朝市局驶去。

    邹卓却炸了,“小顾,真看不出来啊,你这还挺会看人下菜碟儿!刚才怎么跟我说的?一上车就理直气壮地质问,我说你怎么不敢跟黎队嚷嚷啊。”

    “我这叫识时务!”

    顾平安说着又叹气,“你们知道骑自行车从市局到长安镇有多远吗?我骑摩托车也是为了查案子,因为有把握能一次把证考下来,才敢骑。黎队,我知道我错了,但你也没必要通知交警吧,你们还躲在那儿想看我被罚款扣车?”

    黎旭没想到她还敢辩解,皱眉道:“顾平安,你作为执法者,自己都不守法,怎么管别人?你觉得太远没驾照也要骑摩托,那别人没驾照直接开车抓不抓?嫌机动车道太堵,开车进人行道行不行?都像你这样,还不得乱套?”

    顾平安无奈极了,道理她都懂,“是啊,我也知道我错了,我是说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等着,是想看我被抓吗?”

    邹卓翻个白眼:“这不是等你上车吗?黎队是关心你,不是要看你笑话,好赖都分不出来。”

    顾平安确实识时务,主要她怕写检讨,于是忙跟两人道谢,看快到饭点了,又要请他们在市局门口的小饭馆吃饭。

    黎旭没停车,直接开进了市局大院。

    顾平安忙道:“黎队,我有事要单独跟你说。”

    刚要下车的邹卓马上暧昧地笑起来,被顾平安瞪了一眼:“是跟案子有关的事,我怕你大嘴巴到处去说,才想跟黎队单独谈。”

    黎旭没理邹卓,他跟顾平安指指新楼那边:“咱们刑侦队没个会议室,确实麻烦,不过很快就能搬过去,小顾先跟我过去看看吧。”

    顾平安跟着黎旭进了新楼里,发现这边果真宽敞明亮,而且只剩下最后的扫尾工作了,她忍不住问:“黎队,咱们七个人占两层?是一人一间办公室吗?”

    黎旭乐了:“想什么美事呢!7月统考时会招新人,刑警队那边也有选拔,招兵买马,两层地方也不大。

    顾平安虽然有些失望,但想到招兵买马后她就不是新人了,也有些期待,这些日子总被人质疑,多少有点烦。

    “黎队,我们刘所让我跟你把案子报备一下,毕竟我们只有四个人,他怕万一都出事,这案子就被盖下去了。”

    黎旭吓了一跳:“你再说一遍!你们派出所所长怕你们四个都出事?到底什么案子?上次你不是说就是失踪案吗?”

    顾平安把目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又道:“刘所应该是被昨天大搜查的事吓到了,他们嫌刘所问东问西,居然把他往粪坑里挤,如果我们接着查下去,他们肯定还会反击。”

    “他确定那人是故意的?”

    “很确定,因为这个叫李水全的村民今天又跑去派出所慰问刘所,他说了一堆没用的线索,就是想暗示我们李贵是自己跑的。”

    顾平安说着掏出自己的素描本,把那张素描给了黎旭:“黎队,麻烦你帮我找反扒大队的人问问,看有没有人对他有印象。“

    “偷桃酥的惯偷?”

    黎旭又气又笑,“其实你们还是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甚至连怀疑方向都没有,只知道他们可能勾结在一起作奸犯科,还害死了李贵,可你们却不知道李贵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顾平安叹口气:“我们也没办法,觉得吴镇长有问题,总不能直接抓起来审吧,还有新合村的魏支书,人家积极帮着找人,难道还错了?我觉得这个李水全是个突破点,还有小玉,可小玉那边也碰了壁。”

    黎旭听了小玉的情况,更无奈了:“你查案子还真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急什么呢?又不是有人被劫持了,必须马上击毙凶犯。这种案子要慢要缓,要死盯着这些可疑的人!怀疑他们谋财,就盯住他们的财路,怀疑他们杀人,就盯着他们的行踪和社会关系,探索他们的动机。你说你都不确定小玉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有精神疾病,你就说她好像被训练过,还要让心理专家跟她谈?谈什么?”

    顾平安皱眉,她想反驳,可也发现她好像确实太急了,她想快点查完李贵失踪案,赶紧回市局查清楚原主是怎么被诬陷的。

    就像上辈子一样,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甚至曾经同时追踪两宗大案,就像身后有人追着赶着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拿到一等功后她就更停不下来了,总觉得一举一动都要对得起自己的勋章,到最后她好像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初心,只想着当神探立大功,最后把自己玩得GAMEOVER了。

    顾平安站在空旷的新楼里短暂地反省了一会儿,才说:“是啊,我太急了,刘所也说不能急,要先搜集线索。小玉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我还没弄清楚她的家庭情况,就跑去她家,确实很鲁莽。”

    这不是她该犯的错误,顾平安知道她不只做事急躁,心也急了!

    黎旭有些诧异,以她的性格不像是会轻易认错的人,被抓到没驾照骑摩托,她都很不服气,嘴上说错了,心里肯定埋怨他多事。

    而且在查案过程中,顾平安大部分判断都没有问题,甚至能敏锐地发现别人忽视的问题,这就更助长了她的自信心,可现在她居然认错了。

    黎旭突然笑了,这样的顾平安一定会走得很远,他得努力不掉队才行。

    顾平安皱眉,黎旭是有什么毛病吗,她都认错反省了,他又是皱眉又是笑,笑个鬼啊?

    “黎队,我的话很好笑吗?”

    “没有,我很高兴你跟刘所能信任我,也很理解你为什么着急,一个大活人消失不见,周围的人反应异常,你觉得有大案,却什么马脚都抓不到,换谁都会急。”

    顾平安点头:“对,就是这样!小玉的事可以先暂时放一放,但李水全自己跳出来,还跑去派出所偷东西,我觉得要先确定一下他是不是惯偷。等他再偷东西时,直接摁住,就有理由审他了。”

    黎旭道:“我这就带你去反扒队,他们那帮子人对扒手的脸和手过目不忘,要是这个李水全真在豫东市做过扒手,他们肯定能认出来。”

    反扒大队的队长姓王,他一接过顾平安的素描像,就笑道:“不用问别人,我抓过他!确实是个惯偷,活动范围在豫东汽车站,他还有两个同伙,好像都是一个村的。”

    顾平安问:“那您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王队长皱眉思索着:“最后一次抓他是在去年三月份,之后他们这几个好像就不在豫东汽车站混了。”

    他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笑起来:“不过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过年的时候,正月十五那天,我带孩子在外边玩,看见他领着个姑娘在逛庙会,那姑娘套圈的时候他顺手偷了人家两个圈。我当时都傻了,你说这抓不抓吧,大过年的,偷了两个不大的塑料圈!”

    王队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着大小,应该是最小号的那种套圈,“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他就给塞衣服里了,我当时实在不想加班,再说就那玩意也没几毛钱,我就从后边踢了他一脚,他本来挺生气,转头一看是我,又吓坏了。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他就跟我作揖,又赶紧把套圈还回去。我把他叫到没人的地方骂了几句,我说你都找对象了,不好好过日子,手怎么那么贱呢?一个大男人,不少胳膊不缺腿的,干什么赚不来钱,他就跟我再三保证不会再偷,我就放他走了。”

    顾平安不由道:“偷套圈还不是最搞笑的,他跑我们派出所偷桃酥呢。”

    王队更乐了,追着问细节,“那你们派出所也太心大了,办公室随便让人进?”

    黎旭似笑非笑地看了顾平安一眼,顾平安忙冲他摆手,让他别多说。

    她可不好意思说人家是当着她跟所长的面偷的,要不这被笑的就是她跟刘所了。

    她三笔两笔在素描本上画出跟李水全有瓜葛的寡妇,“他身边的姑娘是这位吗?”

    王队接过来看了眼:“不是,那姑娘很年轻,最多二十几岁,长得很漂亮,一双大眼水灵灵的,配李水全可算是瞎了。不过两人看起来不太亲密。应该是相亲还没谈成吧,李水全拉着她的袖子,没拉手,全程拉着,我找他要单独说两句话,他还把人嘱托给认识的摊主,像是怕她走丢了一样。”

    顾平安心里一跳,接过素描本翻开那一页,又画起来。

    王队跟黎旭夸道:“现在这小年轻真是多才多艺啊,都用不着画像师了,直接自己上?黎队手下能人真是不少啊。”

    黎旭矜持地笑笑:“小顾确实很全能!”

    几句闲话的工夫,顾平安又画出一幅肖像,她递给王队,“麻烦您再帮我看看,是这姑娘吗?”

    王队只看了一眼,就道:“没错,就是她!当时我女儿还跟我说那个姐姐跟电影明星一样漂亮!”

    顾平安把本子递给黎旭:“这就是小玉。”

    33  ☪ 失踪的幺弟11

    ◎消息也太灵通了◎

    黎旭听了顾平安的话不禁皱眉:“李水全也跟小玉有牵扯?怎么越来越复杂?”

    顾平安也觉得奇怪, 她又问王队:“李水全那两个同乡叫什么名字,您还记得吗?”

    “记得,李大强跟魏拴住, 他们仨都是新合村的,抓过好几次,不过偷的数额都不大,要是严打的时候可能判几年, 现在也就是关两周就放了。不过最近一年都没见过他们, 你们过来打听, 我就知道这肯定是犯了大事吧。”

    顾平安道:“还不确定!就是看他都偷到派出所里了, 肯定有前科嘛, 我们就先来问问。暂时能肯定的一点是他们三个这一年有稳定经济来源。”

    王队哈哈笑:“小顾嘴还挺紧,知道你们刑侦队忙的都是大案,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话,都是一家人。”

    黎旭跟人家道谢, 两人出来后,顾平安说:“黎队,我一开始太自信了,还以为这案子一两天就能有眉目, 现在看来没那么容易,我先跟你请一周假吧。”

    “一周?”黎旭对她的自信程度更有了深刻认识。

    一两天就已经很托大了, 现在发现案情可能更复杂, 她还是觉得一周内能解决,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行啊, 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等明天心理专家到了, 怎么帮你安排?董忠杰那边用不到了,请她跟吕小慧谈谈,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顾平安把跟小玉有关的人,还有她说过的每句话都过了一遍,还是没能给小玉一个准确的画像。

    她皱眉道:“我现在能肯定的是小玉有难言之隐,在我已经保证会替她保守秘密的情况下,她仍旧不敢信任我,这说明在她眼里,控制她的人要比我强大。”

    “你是说吴镇长?”黎旭问。

    “也许吧,黎队,我想查一下吴镇长的家庭情况,有没有额外收入。现在想想刘所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吴镇长真是他们的保护伞,在长安镇,他们确实可以一手遮天。”

    黎旭郑重道:“你想把天捅破了,证据要硬才行。我再提醒一次,现在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别太冒进。”

    顾平安想让黎旭调一下吴镇长的资料,可她又忘了现在没网络,不是电脑上操作几下就可以看到对方的履历和家庭情况,她叹口气,“我慢慢查吧。”

    两人到食堂吃完饭,有人来找黎旭。

    顾平安就去办公室跟刘所通电话,长安镇那边没什么进展,一有人提到李家,就会有人打岔,提到李家的人也会马上醒悟过来,不敢再说话。

    刘所叹气:“别说李贵家了,就是提到李水全都没人搭话,像李水全这种有偷瘾的,要是一般情况下,肯定会有人说他手脚不干净吧。结果人家都说他人好!这更说明问题不小啊,咱们没有群众基础,很难查。”

    顾平安说了自己这边的发现:“在我跟小梦离开李家后,确实有电话从新合村村支部打到镇政府。李水全也确实在豫东市当过扒手,跟他一起的有李大强、魏拴住。更奇怪的是今年正月十五李水全跟小玉一起来豫东逛过庙会!”

    “又是小玉?她到底在里边扮演什么角色?怎么哪儿都有她?”刘所有些诧异。

    顾平安说了自己去小玉家的情况,“她妈妈肯定有问题,免费带她去看病都不肯。刘所,我想着能不能给李水全制造一个来豫东的机会,就他这样的肯定会忍不住顺手牵羊,在这边把人抓了,审一审,要不然咱们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钓鱼啊?你这孩子胆子可真够大的,万一操作不好,咱们都得受牵连,再说怎么说服他去豫东?村里一个咱们的人都没有。”

    顾平安也没别的好办法,干脆道:“您脚不是崴了吗?干脆就让他陪你到医院检查,去开发区也行啊,那边近点。”

    “我刚跟人家说了没事,又叫他跟我一起去检查?讹人吗?他肯定会怀疑。”

    “怀疑才好啊,怀疑才会露马脚。”

    刘所无奈道:“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明天等你回来咱们开个会再决定,这是场持久战,不能急。”

    挂了电话,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黎旭给她安排了宿舍,但她什么都没准备,还是先回了家里。

    没了代步工具,顾平安走到医院附近才打到一辆车,她有些无奈,看来得抽时间赶紧把证考下来。

    这次回去,家里没有二叔一家在吵闹,很安静,顾奶奶睡得早,顾爷爷跟顾大眼在楼下看武侠电视剧,白文珍在楼上看热播的家庭剧,顾平娜在自己屋里看书,她想自考本科。

    顾平安跟家人打过招呼,说已经吃过饭,就回了自己房间。

    顾平娜又追过来叮嘱她不管多忙,周六一定要回来,“这次彻底分了家,看二叔以后还怎么跑到咱家耀武扬威,咱爸就是太好性子。安安,到时候你一定要到场,万一二叔二婶又出幺蛾子,咱爸妈肯定说不过,有你在就不怕了。”

    顾平安不由想到顾奶奶说她一回家就训来训去,看来大家都觉得她能治住二叔。

    “放心,一顿饭的工夫我还是能抽出来的,肯定到场。”

    “这么忙啊?安安,要不你辞职算了,听咱爸说厂里要招不少人,你去厂里帮忙多好。就在办公室坐着,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是歇着也没人敢说你。要不你也跟我一样当老师,起码有寒暑假。”

    顾平安可不想去厂里混日子,“等调回市局就没这么忙了,二姐,你赶紧去看书吧,别熬夜。”

    把顾平娜送走,顾平安洗漱完躺在床上,把李贵失踪后所有人的反应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李贵到底是发现了他们的生财之路才被害了,还是说李贵也是其中一员,被黑吃黑了?

    她恨不得穿回4月7号那天,拦住李贵问个究竟。

    第二天一大早,顾平安还没下楼,顾平娜就来敲门:“安安,你们单位的黎队打电话让你回长安镇前先去市局一趟。”

    “知道了!”顾平安以为黎旭又有什么发现,到了才知道他找到了吴镇长的资料。

    “吴镇长是豫东市人,妻子在开发区高中当教务主任,两人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刚上初一,也在开发区上学。他妻子的同事说他家消费很正常,妻子很简朴,人也很好,工作认真负责。我联系到一位镇政府的干事,他跟吴镇长几乎天天见面,没发现吴镇长有额外消费或者其他可能涉及贪腐的情况。”

    “谢谢黎队,这都是你昨晚查到的?辛苦了。”

    顾平安还以为黎旭不相信李贵失踪有问题,配合她调查只是尽职尽责而已,没想到他嘴上说不好查,一晚上就帮她把吴镇长的家庭关系找了出来。

    黎旭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长安镇,顺便见见刘所长。”

    顾平安知道他的用意,刘所说让她跟黎旭汇报一下,其实就是在求助了。而黎旭跟着去长安镇一趟,也会让吴镇长一干人知道,市局可能介入了李贵失踪案,他们有顾虑才不会对警察下黑手。

    路上,黎旭问她:“你骑摩托是你爸教的吗?”

    “对啊!别说摩托了,就是开车也没什么难的,胆大心细就好。你放心,我很快会把证考下来,可惜咱们刑侦队的配备不行,不能一人一辆车,起码有辆挎斗摩托车也行啊。”

    黎旭笑道:“别急,面包会有的,一切也都会有的。”

    他说完话锋一转,十分突兀地问:“对了,你什么时候接触过毒品?怎么从郑医生身边一过就能闻出来?”

    顾平安皱眉,他这是在盘问自己吗?

    “我没闻出是毒品啊,就是觉得味道有些奇怪又看他行为举止也很古怪。他的手放在兜里,还攥着拳头,应该是握着什么东西。他一边走还一边往兜里看,既然在手里握着,肯定不会跑不会丢啊,他为什么还要去看?这说明他手里的东西很重要,重要到让他神情恍惚,这些反常行为凑在一起,我就判断他手里可能是毒品,这才诈他把东西掏出来,一掏出来我还认不出来吗?”

    “不错,观察力很强!”

    顾平安还以为他会有一连串问题来审她,哪想到黎旭问过就算了,又说起长安镇之前闹事要进开发区。

    黎旭道:“吴镇长没参与,他那段时间带着农业技术员去别的地方取经了,本来应该副镇长去,不知为什么换成了吴镇长,所以他没受这件事牵连。”

    “镇政府也一起闹事了?不会吧?”

    “没有,主要是村干部带着村民们一起闹,但镇上没拦住甚至有些纵容,副镇长受了处分。不过群众们肯定觉得镇政府跟村干部都在替他们谋福利,凝聚力更强了。”

    两人聊着,很快到了长安镇派出所,刘所知道黎旭要来,见有车过来,忙跑出来,“黎队,辛苦了。”

    黎旭迎过去:“刘所好,您脚没事了吧。”

    顾平安发现黎旭还挺懂人情世故,他不知道从哪儿拎出来一兜水果。

    小孟跟小雪也挺激动,觉得在跟市局联合办案,几人寒暄着进了派出所,黎旭看了眼简陋的外间,“你们这儿是有点艰苦。”

    小孟马上道:“可不是吗?之前下雨的时候,外边不下了,里边还滴滴答答,倒是给了点经费,可这破房子本来就是偷工减料盖起来的,怎么修也好不到哪儿去啊。黎队,您能不能帮我们申请申请,哪怕让我们自己盖一间房也比这强啊。”

    刘所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别为难黎队,他又不管后勤的事。”

    小孟一向胆子大,他叹口气:“这不是您把我吓唬坏了吗?我昨天做梦就梦见咱们四个全埋这里边了。”

    顾平安笑道:“不至于,起码现在还不至于。”

    黎旭也说:“是啊,咱们连他们的门在哪儿都没找见,他们不会冒那么大风险杀警察。”

    小雪倒了水过来,五人坐下商讨起李贵的案子,刘所让顾平安把案子梳理一遍。

    顾平安昨天晚上已经在脑海里梳理过,就说:“我认为新合村的魏支书和村民李水全还有李粮,也就是失踪者李贵的大哥,他们应该是一个非法牟利的团伙。应该不止这三位,李水全的死党李大强和魏拴住可能也参与其中。吴镇长可能是这个团伙的保护伞,暂时不清楚李贵是其中之一,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导致被灭口。这其中还有一个很复杂的人物叫小玉,有传言她被李贵骚扰过,但市局反扒大队的王队长说今年正月十五小玉跟李水全一起逛过庙会,不过两人并不像情侣。”

    顾平安说完,刘所马上补充道:“当然了,这是我们从李贵失踪案的所有反常迹象中推断出来的,也许那通电话和吴镇长突然来派出所只是巧合。也正是怕误会了吴镇长,我们才不能放开查,万一搞错了,咱们可能会伤害一名好干部。”

    黎旭道:“刘所顾虑很周到,确实不能放在明面上查……”

    他刚要说自己的建议,守着窗户的小雪轻咳一声:“魏支书来了。”

    顾平安心中好笑,要是吴镇长跟魏支书是这个团伙的首脑,那他们可真沉不住气啊,怎么老爱亲自跑来打听消息?

    魏支书叫魏学明,个子不高但人很精干,一张笑脸让人觉得很亲切,光看外表的话,就是个和蔼可亲略带精明的村干部。

    “刘所长,脚好点了吧!水全那浑小子真是眼瞎了,挤谁不好,偏要挤你这个大忙人。”

    刘所笑着把人请进屋:“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劳烦魏支书跑一趟。”

    魏学明进来一看这架势就愣了:“哟,你们这是开会呢?看来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刘所朝黎旭那边示意:“市局的领导来传达任务,魏支书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魏学明马上过来要跟黎旭握手,“领导辛苦了,一大早就从市局过来,吃早饭了吗?我马上安排。”

    黎旭忙摆手,“不用,倒是你这么一大早来派出所,是有什么事吗?”

    魏学明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是昨天老杆子找我,说咱们派出所有帮扶任务,新来的小姑娘要帮扶他们家小玉,结果让小玉妈给打发了。老杆子回去给气的,他说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往外推呢。”

    他说着又跟黎旭赔笑:“领导,您是不知道村里人比城里人可好面子多了,不爱让人家说自家孩子是傻子是疯子。小玉妈听见咱们这位顾同志要带小玉去精神病院,就气坏了,怎么也不肯让孩子去,你说这不是傻吗?”

    顾平安没想到魏支书居然是为了小玉的事来的,“您的意思是小玉爸妈已经同意我带小玉去市里看病了?”

    魏学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们就是不同意,我也得骂得他们同意。别人不知道顾同志,我去开发区的时候可听说了,别看你年纪不大,本事可真不小。听说4.7案就是顾同志把真凶找出来的,你还救了开发区三个孩子,听说再晚一会儿,那仨孩子可就都没命了。据说你去医院看孩子的时候还抓了个毒贩?”

    他说着朝顾平安竖起大拇指,“了不起,你说小玉能治,我还真信,就算不行也得去试试啊。”

    顾平安挑眉:“魏支书,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魏学明笑笑:“顾同志,不是我消息灵通,是你在开发区太有名了,大家都在议论你,还有不少小伙子想追你呢!开发区派出所的田所长都说了,别说开发区,就是市局的警察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你的!”

    “哪有这么夸张?”

    顾平安觉得他好像在捧杀自己,而且在市局领导面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信这是魏学明随便就能打听出来的,其他事也就算了,她在开发区医院抓了毒贩的事应该没这么快传出来,田副队想把郑医生的上线下线都盯住,再一起下手,肯定不会提前泄露消息。

    魏学明把她夸了又夸,又跟黎旭和刘所说:“这顾同志不只能干,心地也好,别人帮扶对象就是给人家干点活,帮着买点东西,谁会管小玉家这种麻烦事。我跟你们说小玉这姑娘可怜啊,她不是一生下来就疯了,是受了刺激。你说她长得花一样儿,正是好时候呢,这要是治好了,结婚生个孩子,小玉爸妈也就不用担心她了。”

    顾平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正中下怀,她干脆地答应下来:“既然小玉爸妈同意了,那我找时间带她去医院吧,我看她挺聪明的,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迷了心智,应该能治好。”

    魏学明又开始夸吴镇长的主意好,帮扶贫困户,免得他们都像李贵一样出去当盲流,又夸刘所负责,不怕苦不怕累,亲自去粪坑里捞人。

    怎么说呢,他好像是想在黎旭这个‘市局领导’面前说大家的好话。

    等他走了,黎旭笑道:“他不会知道我是刑侦队的吧,你听那话,市局的警察都不如小顾。”

    他说着又转头看小孟跟小玉,“你们两个什么感觉?”

    小孟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明白了,“我虽然知道小顾确实立了功,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我也是我也是!小孟要不说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也不是嫉妒小顾,就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感觉吧。”小雪说着还有点羞惭,“看来我得反省反省。”

    刘所苦笑:“难道这就是魏学明来派出所的目的?这能起到什么作用?想让大家都嫉恨排挤小顾?可他

    忆樺

    也夸了我跟吴镇长啊。”

    顾平安却说:“我觉得其他都是次要目的,或者说是顺带的,他的主要目的是让我去找小玉,看来她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肯定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上章错误已经修改,谢谢大家提醒,以后一定认真校对,避免出错。

    34  ☪ 失踪的幺弟12

    ◎像是在给自己试墓地◎

    顾平安他们这个会开得很热闹, 魏学明一走,吴镇长又来电话,他问刘所是不是市局有领导来镇上, 让他把人留下,中午去镇政府的小食堂吃饭。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操作,市领导来了镇上肯定要招待嘛!

    黎旭却苦笑,刚才刘所介绍得含糊, 而他只是刑侦队的队长, 不管级别还是资历都不敢称自己是市局领导。

    刘所也有点为难:“要不还是去一趟吧, 小孟留所里, 小顾跟小雪先去找小玉聊聊, 我陪黎队去见见吴镇长。”

    黎旭道:“也好,魏支书不是说小玉家人同意带她去看病吗?正好下午心理专家来豫东,小顾,你把她带来所里,我带你们去市里。”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 小孟忍不住嘟囔着:“我也想立功啊,让我留守上哪儿立功去?”

    刘所假装没听见,顾平安也不会理他。

    一向都是小雪留守,这次好不容易能出任务, 她乐呵呵地跟小孟示威一样扬了扬下巴,挽着顾平安的胳膊往外走。

    小孟说她:“别嘚瑟了, 你机灵点, 别给小顾添乱。”

    黎旭发现这小地方虽然人少,但大家关系应该还不错, 怼来怼去, 但都很关心对方。

    顾平安跟小雪熟门熟路地来到小玉家。

    这次小玉妈果然很热情:“警察同志, 快进来,也是我想左了,有病就要看嘛,不去看人家就不说她是疯子了?”

    顾平安往堂屋看了眼:“小玉她爸跟她哥都不在家?”

    “她哥要结婚了,刚凑合着给盖了新房,还没收拾好,我家那口子一早又过去帮着收拾了。”

    小玉妈说着把人请进东屋,倒了水又拿了一盘子晒干的大红枣过来,“同志,这是自家种的,当零嘴吃吧。”

    顾平安想到自己来了三次,这待遇真是天差地别啊,她摆手道:“小玉呢?我想跟她聊聊,要是你们同意的话,我想今天就带她去市里看病。”

    “死丫头还没起,又睡懒觉呢,你等我给你喊她!”

    小玉妈说着气冲冲地进了里边那个小间,没一会儿,小玉就红着眼睛出来了,她抬眼看了看屋里坐着的两个警察,也不过来坐,像小动物一样缩在墙角。

    小玉妈就拍打着推她:“人家警察同志好心要给你看病,乖乖跟着人家走,看完病人家还送你回来。”

    小雪过去拉小玉的手,“别怕,这位小顾同志带你去,她人很好。”

    “不去!”小玉甩开她的手,又往后缩了缩。

    顾平安皱眉,难道自己想错了,她以为魏学明已经安排好,小玉会顺利跟自己走。可现在小玉居然有自己的想法,这次她不再重复同样的话,居然敢反抗了!

    “小玉,你是害怕还是不想一个人去?要不让你妈陪你一起去?”

    “不去!”小玉攥着衣角,固执地道。

    小玉妈就拍拍她的肩,没好气地说:“人家警察同志也是为了你好,你爸跟你说的话你又忘了是不是?”

    小雪怕小玉妈刺激到她,忙说:“别急,要不您先去忙,我们慢慢劝她吧。”

    顾平安想拉小玉坐下,小玉却一下子冲到院子里,她也不跑,就站在那里垂头看着自己脚面。

    小玉妈嘟囔着:“你看吧,这真不是我不叫她去,是她自己不想去,我也怕她出去了你们看不好她,再给走丢了。”

    顾平安走到小玉面前:“小玉,要不咱们去摘花吧,你知道哪里有好看的花吗?咱们摘了放电线杆下边,顺便看看那上边还有没有照片。”

    小玉终于抬起头正视着顾平安,她眼神很迷茫,水润润的,像是刚哭过,又像是快哭了。

    顾平安去拉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拒绝,顾平安就又说:“走吧,先出去走走,跟我们聊聊,一会儿咱们坐车去市里,你想看病就看,不想看病我带你去逛商场,比庙会还热闹,好不好?”

    小玉听到庙会,眼神一闪,居然反握住了顾平安的手,顾平安心里一动,这姑娘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小雪在后边很无奈,真不是她不努力,她跟小顾也不差什么啊。甚至小顾还有点生人勿近的气场,她比小顾和气多了吧,这姑娘怎么不理她啊?

    结果让她更生气的还在后头呢,顾平安跟小玉妈打声招呼,要跟小雪带小玉先出去逛逛,哪想到小玉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顾平安只能跟哄孩子一样问她:“怎么了?不想出去?想在家里聊聊吗?”

    哪想到小玉居然伸手指了指小雪,她也不抬头也不看小雪,就那么指着。

    顾平安还以为她是在问小雪是谁,就解释道:“这是我同事,你可以叫她小雪。”

    小玉却还是固执地指着,顾平安秒懂:“你不想让她跟着你吗?”

    小玉马上点头,小雪差点气炸,她干什么了?干嘛这么区别对待啊?

    顾平安也很无奈,拍拍小雪的手安抚她,小雪虽然生气,但也不好跟精神失常的人计较,摆手道:“没事,那我在这儿等你们吧。”

    顾平安拉着小雪的手跟她往麦地里走,心里却在思量着,小玉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魏学明他们想让小玉干什么。

    “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了,小玉,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怕。”

    小玉不说话,还是固执地拉着顾平安的手往前走,穿过麦田是一条乡村土路,再往前走是道高坡,也不是山,就是那种像丘陵一样的土坡。

    上边树木很稀疏,还有些坟头若隐若现,顾平安见她把自己往土坡子上领,就说:“小玉,你是带我去找李贵吗?”

    小玉脚步越来越快,路边野花不少,林子里成片成处的,姹紫嫣红,十分好看,可她看都不看一眼,只紧紧拉着顾平安朝上走。

    顾平安突然停下来甩开她的手,皱眉道:“小玉,我知道你不疯也不傻,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你就说。想领我去哪里,你也得说清楚,不然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小玉似乎没想到顾平安会甩开她的手,她愣在那里,呆呆看着顾平安,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顾平安见她愣住,干脆转身就走,现在是小玉想领她去某个地方,她完全可以占据主动。

    小玉傻眼了,“你……你不走……”

    顾平安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说,万一把我领到人贩子家卖了怎么办?”

    “你是警察!”小玉言外之意是警察还怕什么人贩子。

    顾平安笑道:“对啊,我是警察,你也不是哑巴,我已经给过你好几次机会,现在又跟你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你还不肯说实话,还要装哑巴,故弄玄虚,真当警察是没脾气的吗?”

    她说完就接着往下走,“小玉,这是你们村,你肯定常来这里,自己找得到家吧,我看你也不用去精神病院治病了,你不把别人折腾成精神病就够不错了,你自己精神着呢。”

    小玉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么重的话,眼眶不由红了。

    见顾平安还往坡下走,小玉忙喊道:“警察同志,我带你去找李贵!”

    顾平安终于停下脚步,回头问她:“活的还是死的?”

    小玉为难道:“你……你去了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你知道李贵的下落,那就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嘛。不过只我自己恐怕处理不了,咱们先下去通知刘所长,带上裹尸袋,还有种种勘测设备,手套口罩总要带着吧。万一找到的是尸体,也好一起抬下去。”

    小玉愣怔在那里,看她神情,显然顾平安的反应让她很意外,在她的计划中,顾平安应该会一直跟她走到目的地。

    “不行,我只带你去!”

    顾平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什么?你带我见到李贵的尸体,我还是得下山去找人啊?难不成他好好地躲在上面?现在想单独见我?”

    小玉苦恼起了,她眉头紧锁,半晌才说:“对,他想单独见你。”

    “哦?那他在上边吃什么喝什么?为什么要躲着,躲着谁呢?大搜查都没把他搜出来?对了,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是今天吗?”

    “对,就是今天他叫我带你上来!”

    “那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他下山到你家说的,还是你上山来找他?”

    “我……我……”小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编了,毕竟顾平安到她家时,她还在睡懒觉。

    顾平安看她眼珠转来转去,还在想对策,不由叹口气:“小玉,怪不得他们让你装傻子,你根本不会骗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让你骗我上山的是吴镇长还是魏支书?总不能是李水全或者李粮那种小喽啰吧!”

    小玉吓坏了,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什么都知道了?”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我为什么要去你家,你当我跟你说的都是废话吗?”

    小玉更紧张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也就是说你确实不需要去看病,李贵失踪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刚才说要带我见李贵是说着玩呢,对吗?那你回家吧!”

    顾平安说着转身接着朝下走,小玉却一屁股坐在地上,迷茫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背影。

    顾平安这次没有数数,她不确定小玉能不能勇敢起来,但她知道山上一定有陷阱在等着她。

    让人奇怪的是为什么要先冲她来?

    这次顾平安并没有料对,小玉没有喊她,也没有跟着往下走,而是决绝地起身朝坡上走去。

    顾平安无奈跟过来,“小玉,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勇敢说出来,在你眼里无法撼动的高山,也许里边已经腐朽,根本脆弱不堪一击。再说市局的领导也来了,长安镇属于豫东市管辖范围,你害怕的人不可能一手遮天。”

    小玉似乎下定了决心,她眼神不再迷茫,目的地明确地朝上走着,“警察同志,谢谢你想帮我,可谁也帮不了我,你走吧。”

    顾平安不可能真扔下她不管,只能跟着她往上走,小玉不再理会她的劝导和激将,从小路上钻进稀疏的林间,来到一个土洞前。

    这土洞从外边看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洞口离地有半米,斜斜的入口只能钻进去一个成年人。

    顾平安皱眉,拿出手电想往里照:“李贵在里面吗?”

    小玉却拦在洞口,“里边有李贵留下的东西,我进去拿给你。”

    她显然以前进去过,很利索地踩着旁边的凹陷处钻进了洞里。

    顾平安皱眉,难道自己想错了,这不是针对她的陷阱,只是他们安排的另一处证据,来证明李贵是自己跑南边去了?

    她以为小玉会从里边拿出个日记本,或者遗言,留信之类的东西,哪想到小玉一进去就躺了下去。对比洞口来说里边空间不算小,虽然不能直立,但坐着蹲着都不会碰到头,目测能容纳两三个成年人。

    小玉在里边躺得平平整整,顾平安的手电照过去,她居然露出个舒心的笑容,“这里很舒服,你走吧!”

    顾平安瞬间毛骨悚然,她那个表情,像是在给自己试墓地。

    小玉说完把两根手指放进嘴里,打出一声呼哨。

    哨声清脆悦耳,像鸟叫一样回荡在春日的林间,顾平安却猛然惊醒,她退后两步扬声道:“都别动,赶紧给我下来,已经有狙击手对准了你们,不信就给我试试看。”

    她掏出枪,冲着坡上冲着山林里,厉声喊:“知道什么叫狙击手吗?都给我把手举起来,往我这边走!敢乱动立马喂枪子!”

    躺在洞里的小玉瞬间睁开眼睛,她吓坏了,也激动坏了!

    原来这个女警察不是吓唬人,她确实知道了魏支书的所有安排?

    小玉突然觉得,也许自己该信她的!

    35  ☪ 失踪的幺弟13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顾平安喊完了, 还真听见上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往下走。她站远点,让自己的射击范围更宽广些。

    从坡上下来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个子矮的那个眉眼间跟魏学明长得有点像。

    这让顾平安想到两个人,不由问:“魏拴住?”

    魏拴住听见本来要杀的女警察叫出了他的名字,更害怕了,哆哆嗦嗦地点头。

    顾平安又看另一个瘦高个, “李大强?”

    李大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警察同志, 我, 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吓成这样还在嘴硬?”顾平安上去用手铐把两人铐在一起, 又检查了他们身上确定没有武器,这才放心。

    此时小玉也已经坐起身,在洞里朝外看,她一身都是土,脸都蹭脏了, 看起来很狼狈,可脸上神色却比刚才从容多了。

    魏拴住虽然也怕,但他比李大强精明多了,他发现只有顾平安一个人在, 知道被她诈了,于是很快稳住心神:“警察同志, 我们真没想干什么, 就是在上边玩呢,突然听见有人喊什么狙击手, 可把我俩吓坏了。我们都是民兵, 怎么会不知道狙击手是什么意思?”

    他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 好像刚看到小玉,惊讶道:“咦,小玉你怎么钻洞里去了?警察同志,你们是在这儿演习吗?对不住,我们不该来这边逛!”

    顾平安没理会他们两个,虽然把人铐上了,但她一个人还是不敢冒险进洞里查看,见小玉还在里边,就让她把里边的东西都拿出来。

    等把东西收好,她拉小玉出来,又劝道:“小玉,死你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玉刚才真以为自己要死了,眼都闭好了,现在像是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她害怕的那些事好像真没那么重要了。

    她也不装疯卖傻了,跟顾平安指指坡上:“警察同志,我自首。那上边以前是个土地庙,后来庙倒了,几根梁挡着才没砸下来。他们让我把你带到这儿,骗你进洞里去拿李贵的东西,然后他们会把那些梁推下来,砸垮这个土洞。”

    魏拴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招了,大声道:“警察同志,您恐怕不知道吧,小玉是个疯子,她被人搞大了肚子,整天疯疯癫癫到处乱跑,她说的话根本没人信。”

    小玉瞪着他:“我是疯过,可后来好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是魏支书派你们来的,你们干坏事不是一回两回了,李贵肯定也是你们杀的!”

    顾平安皱眉,所以小玉也不确定李贵是谁杀的?更不知道尸体在哪儿?

    李大强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个女警察其实并没有抓到他们干坏事,他也马上喊起来:“警察同志,魏支书怎么可能派我们来杀人?小玉是傻的,整天胡说八道,我们就是来坡上逮兔子,听见警察同志喊什么狙击手,我们就吓傻了,这才走过来。”

    魏拴住也嚷嚷起来:“我二叔多好的人,小玉,你疯就疯吧,怎么还瞎编乱造?我二叔傻了吗?要让我们来杀警察,杀李贵!再说李贵不是跑了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玉可能平时很少跟人争执,她被两人一怼,顿时语塞。

    顾平安过去拉起她的手:“别怕,这案子市局也会介入,不管是谁犯法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他们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小玉马上攥紧了顾平安的手,像是在寻求安慰。

    魏拴住还在诋毁小玉:“警察同志,你可别被她骗了,别看她长得好看,看着跟个好人一样,其实心毒着呢,要不怎么会疯呢,又疯又坏,她爸想竞选村主任没选上,她这是嫉恨我二叔当了村支书。”

    顾平安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冷冷道:“急什么,还没开始审呢,有的是时间让你编排,现在给我闭嘴往下走。”

    她用枪指着两人,那两人手被铐在一起,只能乖乖听话往前走。

    小雪一直等在小玉家门口,都快半小时了,还不见顾平安带小玉回来,她想起刘所让他们提高警惕的话,不由担心起来,赶紧小跑着回了派出所。

    反正派出所跟小玉家离得不远,在门口也能看见他们回来。

    黎旭跟刘所去镇政府大院里转了一圈。

    吴镇长热情好客,很支持普法工作,看不出一点破绽,还非要留他们吃饭。

    黎旭说还要赶回市里,这才能脱身,他俩回来时正好碰上小雪。

    小雪喘着粗气,指着麦田那边:“小顾带着小玉往那边走了,说是要采野花,这半天了还没回来。”

    刘所急了,一往起站又碰到脚腕子,他也顾不上疼,连珠炮一样问:“不是说了吗,千万别单独行动!往哪边走了?只她们俩吗?是不是往山上去了?”

    小雪都快吓哭了,“就她们俩,我想跟着去,可小玉不叫我去啊!我一开始还看着她们的背影来着,一错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黎旭问她:“当时小顾是怎么说的?只说了要去田里采花吗?”

    “小玉不肯去医院,小顾说带她出去走走,采个花放到电线杆子下边,她就同意了,可她不肯叫我去,小顾就叫我在小玉家等着,完了,不会出事吧!”

    小孟安慰她:“那上边就是个土坡子,算不上山,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黎旭招呼道:“小孟,你跟我过去看看,大家别急,小顾很机灵,不会出事的。”

    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其实也急得很,在他眼里顾平安太过莽撞,没有驾照就敢骑重机车,一个人就敢踹门救人。

    黎旭说完带着小孟出了派出所,刘所虽然脚不方便,但他太担心顾平安,想出来叮嘱几句。

    三人刚出派出所,就看见顾平安拉着小玉,押着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这样的组合走在田埂上,不管是路上还是田里的人都朝他们张望,顾平安心知这事藏不住,看见黎旭没走,心里一喜,有他在就能迅速调援兵过来。

    黎旭带着小孟迎上去。

    顾平安笑道:“黎队,你没走啊,太好了,抓到两个人。”

    黎旭见顾平安看自己的眼神很激动也很欣喜,还以为她是后怕了,看见同事才这么高兴,不由斥责道:“顾平安,你怎么回事?刘所没跟你说不要单独行动吗?”

    小雪听见顾平安的声音从屋里冲出来,激动道:“你可算回来了!”

    小孟也说:“小顾,你快把小雪吓死了!”

    顾平安忙解释道:“我本来就想带小玉四处转转,劝她两句,哪想到人家设了局等着我呢,越走越远,我也没法回去通知小雪。”

    刘所见顾平安回来了,心才落回肚子里:“没事就好,都进来说。”

    小孟把那两个嫌犯带进屋里,小雪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平安说:“他们想把我骗到山洞里制造意外活埋在里边。”

    四人都吓了一跳,黎旭皱眉:“为什么是你?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啊。”顾平安也奇怪这一点。

    却听小玉说:“因为魏支书说派出所里就刚来的女警察一心想立功,他说肯定是你一直撺掇着刘所长找李贵。”

    啊?顾平安看着小玉傻了眼。

    小玉忙说:“这不是我说的,是魏支书说的。”

    顾平安见大家都看她,干脆大方道:“是啊,我就是想立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想立功就得多做事,我是在为人民服务啊,而且李贵失踪就是有问题!我的坚持没有错!”

    黎旭笑道:“没人说你有错,想立功也没错。”

    刘所也说:“小顾,别说你了,我也想着退休前能立次功啊。”

    小孟:“对啊,谁不想呢?”

    小雪叹口气:“我总留守,立功机会不大啊。”

    顾平安见气氛瞬间轻松起来,忙提醒道:“咱们刚摸到个边,还不是庆功的时候,黎队,麻烦你给市局或者开发区那边打个电话,刚才至少有五个村民看到我带他们过来了,魏支书他们肯定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我们得抓紧时间搞清楚案情,把该抓的都抓了。”

    黎旭道:“没错,你顾虑得很对,我再给交警队那边打一个,让他们过来个中队,帮着封锁这边的路口,免得有人畏罪潜逃。”

    大家忙起来,小派出所也没有审讯室,只能把里间当审讯室,李大强跟魏拴住又开始喊冤。

    尤其是魏拴住:“我们在山上逮兔子,就被你们抓回来,原来你们就是想立功!我跟你们说,我二叔可不是好惹的!”

    顾平安把两人分开,把他铐在外间的水管子上,还特意调到让他站不能站,坐不能坐的高度。

    见他喋喋不休,就笑道:“你二叔算个屁,进了这儿只有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说你二叔,你二爷爷你太爷爷来了都没用!”

    这话把小雪逗得捂嘴笑,还不敢笑出声来。

    小玉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她总觉得躺在那里闭眼的那一刻自己已经死过一回,现在真有种万事皆空的轻松感。

    她笑得十分开心:“警察同志,你先问我吧,我再不骗你了,不过我其实也没去过他们的厂子。”

    “厂子?什么厂?”

    “用公家的东西开的私厂吧,我也不清楚他们怎么操作的,反正魏支书是头儿!”

    魏拴住又想骂小玉,被刘所瞪了一眼:“魏拴住,你是没出过村吗?是不是觉得你二叔是这里的土皇帝,谁拿你也没办法?问你的时候再张嘴,听懂没有?”

    李大强可能没什么依仗,一见所长训话,立马没声了。

    黎旭在里边打电话安排支援,刘所带着小孟想先去抓魏学明。

    小雪怕只他们两个抓不回来,“要不等着开发区那边的支援到了再去?”

    刘所道:“放心,肯定不能硬抓!”

    顾平安说:“魏学明很自大,只说抓了他侄子,请他回来调查,他肯定会过来。刘所现在去找他,是怕他去通风报信。”

    等刘所走了,小雪问她:“你怎么知道魏学明自大?你不是今天才见了他一面吗?”

    “这小喽啰都一口一个我二叔不好惹,毫无心理负担地想杀警察,魏支书能不自大吗?”

    小雪看了眼梗着脖子的魏拴住,觉得他们确实太嚣张了。

    她在外边看着两人。

    黎旭打完电话跟顾平安在里间一起审小玉。

    小玉坐下后主动跟顾平安道歉:“对不起,魏支书说你想立功,肯定会跟我去山上,也肯定会钻进洞里去找李贵的东西。等你钻进去我就吹口哨,然后躲到一边,魏拴住他们就会把上边的梁木跟石头推下来把你埋到里边。”

    顾平安再次听到立功二字,无语极了,她上辈子确实很卷,这辈子也没那么明显吧。

    她只是想赶紧回市局,而且做为警察,发现案子有问题不去查,不愧对自己肩上的徽章吗?

    “他是在哪儿跟你说的,跟你说这话时还有别人在场吗?”

    “就在我家新院子里,没别人就我跟他,他还跟我说等你埋到里边先别急着挖,确定死透了再挖,要是有人问,就说是你让我领你去山上找李贵常去的地方,也是你自己要钻进洞里,结果出了事,我吓坏了,正好遇上魏拴住跟李大强在山上捉兔子。他俩帮着把人挖出来,可惜你已经没气了。”

    小玉一边说一边看顾平安的脸色,见她没生气,才接着说:“他说反正那边塌过方,今年雨又多,那堆东西掉下来也没人会怀疑。到时候刘所长会发现你找了半天只找到李贵写给我的情书,情书上还写着他要离开那个家去外边打拼,赚到钱就回来带我走。魏支书说他们找到你的尸体找到这封信跟李贵的帽子,就会放弃找李贵,去处理你的事。”

    黎旭拿出已经装进证物袋里的信:“是这封信吗?上边的笔迹是不是李贵的?”

    那上边寥寥几句,只说要去深圳赚钱,还要给小玉治病,给她更好的生活。

    小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李贵的字,他也没给我写过情书,这封信应该是李粮伪造的。”

    “李贵的大哥?”顾平安皱眉,“你跟李贵是什么关系?听说他骚扰过你?”

    “没有,他人很好,不过我喜欢的是他二哥李仓,他二哥也喜欢我,不过他二哥可能也已经死了。”

    “可能?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

    小玉强忍着泪:“我觉得他肯定是被他们弄死了,因为他想带我走,还想举报他们!”

    黎旭换了张笔录纸:“还是从头说吧!”

    顾平安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忙问小玉:“小玉,他们用你家人威胁你?还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小玉苦笑:“其实我爸跟他们是一伙的!”

    顾平安跟黎旭都愣住,正要问,小玉又说了更令人震惊的。

    “我……我去年生了个女儿,被他们抱走了!魏支书说只要我乖乖的,以后还会让我见她,不然就……就弄死我女儿。”

    顾平安吓了一跳,“你跟谁的孩子?你知道孩子被抱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也许早被他们弄死了,也许送人了吧。元宵节那天,他们领我去看孩子,可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女儿生下来手腕上有颗黑痣,我记得清清楚楚,头上的旋位置也不对,我女儿的旋靠左边,那个孩子的旋靠右边!那时候我就想去派出所把我知道的事全说出来,可又不想害了我爸。”

    她说着叹口气:“要是那天我去了,李贵也许就不用死了。”

    顾平安发现她在回避,再次追问:“小玉,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小玉忍住泪,朝外间看了眼:“是我跟吴镇长的!”

    这话一出,外边的魏拴住马上喊起来:“警察同志,全村人都知道小玉就是个疯子。你看见了吧,她就是看谁都不顺眼,说我跟大强是坏人,说他爸是坏人,还说魏支书想害警察,我二叔哪有那么大胆子啊,现在居然又拉扯吴镇长,她疯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你们居然信疯子的话!”

    小雪斥责道:“别说话,问你的时候再说!”

    可她的话太柔了,根本起不到震慑作用,于是李大强也嚷嚷起来:“警察同志,吴镇长可真是个好镇长!”

    顾平安起身出去,一边在墙角的橱柜里翻着,一边问:“哦?哪里好?你给我说说看!”

    李大强却也说不出来哪里好,他也不敢正眼看顾平安,只低着头喊:“反正就是好,大家都说好!”

    魏拴住蹲得难受,又嚷道:“警察同志,你们为了一个疯子的话就敢冤枉镇长,还敢虐待群众,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就是上山抓兔子,什么口哨木梁,都是小玉瞎编出来的。”

    顾平安翻出一卷宽胶带,她转身一把将魏拴住顶在墙上,扯下胶带封住了他的嘴。

    魏拴住呜呜挣扎着,满眼不可置信。

    顾平安一边封一边跟小雪说:“一会儿记得写个报告,就说咱们所里条件有限,为了有个安静的审讯环境,暂时给两名嫌疑人带上了黄色的自制口罩。”

    那卷胶带是黄色的,在魏拴住嘴上脸上封了好几道,看起来还真挺像个口罩。

    小雪反应过来,又开始憋笑:“对对,咱们所里确实条件有限,自制口罩还挺好用的。”

    魏拴住眼神能杀人,却被顾平安压制得动弹不得,李大强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戴上了自制口罩。

    黎旭在里边听着刺啦刺啦扯胶带的声音,想出去说她胡闹,可这地方确实条件简陋,没有审讯室,总被外边的两人打扰,太耽误时间。带去开发区又太麻烦。

    他干脆假装不知道顾平安的临时口罩是什么做的,等她进来就接着审。

    小玉虽然说她不知道李贵和他二哥是不是真死了,也不知道厂子在哪儿,但她涉及到了案中的所有人,黎旭让她从头说起。

    小玉眼神却飘忽起来:“从头说?从哪儿说呢?那年我在学校被物理老师强|奸了,我当时傻啊,觉得丢脸不敢说,回来还洗得干干净净,把衣服都偷着扔了。后来发现怀了孩子我没办法才跟我爸妈说。那个混蛋老师却说跟他没关系,还诬蔑我不检点,经常跟男同学出去。警察也找不到证据,还说我得把孩子生下来才知道是不是他的,可我不想生下来。我爸就带我去找魏支书,魏支书就带我去找刚上任的吴镇长。”

    顾平安愣住:“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36  ☪ 失踪的幺弟14

    ◎棋子◎

    顾平安以为小玉没得到帮助, 反而又被吴镇长给欺负了。

    哪想到她说:“魏支书答应我爸要替我出头,吴镇长看着很温和,说话却不留情面, 对魏支书也很冷淡,只让我们去派出所报案。然后魏支书跟我说,吴镇长不好在办公室细说这事,就把我带去了镇上的招待所里, 还开了间房, 又给我买了瓶汽水, 让我去里边等着。”

    顾平安皱眉, 难不成吴镇长是被魏支书算计了?

    “我管魏支书叫叔, 也没防备他,喝了汽水就迷迷糊糊地睡了,后来被吵醒,发现吴镇长光着身子坐在我身边,抱着头在哭。魏支书跟我爸也在, 魏支书唉声叹气地说怎么会出这种事,我爸说要去市里告吴镇长!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坏了,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魏支书拦着我,说吴镇长是好干部, 这肯定是个误会, 还让我放心,说一定会给我个交代。”

    小玉刚才好像已经想开了, 甚至看到顾平安训斥魏拴住时还笑出了声, 可再次说起当时的经历,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噩梦里,声音都颤抖起来,“当时我真以为魏支书是在帮我,是我不小心睡着了,是吴镇长兽性大发,可我爸回家后把魏支书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不是好东西,我才渐渐回过味来,那瓶汽水里肯定有药,要不然我不会睡得那么死。”

    黎旭道:“你爸怀疑魏支书用你拉吴镇长下水,从此吴镇长有把柄在他手里。”

    “没错,魏支书一开始还跟我说没想到吴镇长是这种人,后来又说吴镇长人好,很心疼我。他劝我给吴镇长当情妇,还说人家吴镇长不嫌弃我怀了别人的孩子,还要给我营养费,让我打掉孩子先好好养着。”

    顾平安皱眉:“这就怪了,这么听起来吴镇长不像是被下了药,倒像是他主动的。”

    小玉苦笑:“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那段时间我想过自杀,后来又发生这样的事,我脑子一直是糊涂的。我爸一开始气得要死,要替我出头,后来居然也变了。他也劝我给吴镇长当情妇!他说吴镇长人好,长得也不孬,他老婆在市里,也管不到他。还说我反正也这样了,街上人都知道我被人搞大了肚子,也不好嫁。我妈……我妈也……”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顾平安叹口气:“你妈也跟你爸一样劝你给镇长当情妇?”

    小玉哭道:“对,我妈说人家是镇长,我要不同意,一家子都得遭殃。我妈带我把胎打了,等养好后,我不想再上学就在家待着,隔一段时间魏支书就把我喊去他家新院里,吴镇长说过去跟他喝酒,其实是去找我的。我一开始不乐意,后来也就习惯了,可我不想这样啊,我本来想考大学的,可现在一页书也看不下去。不瞒你们说,我当时可能真的疯过一段时间,我心里闷就漫山遍野地跑,在那个坡上我碰见了李仓,那时候破庙还能住人,他不想在家待了就住在上面。”

    顾平安问:“喜欢去山洞的不是李贵而是他二哥李仓?”

    “对,不过李贵也经常上去找他,李仓人很好,从来不会像那些二流子一样占我便宜,还叫我别乱跑,别去危险的地方,后来我俩经常坐一块发呆,有时候他给我编花环戴。”

    小玉神情越来越阴沉,“现在想想,那时候我硬拉着他跑了就好了,不管到哪儿混不到一碗饭吃啊,或者我直接去市里到京里去举报他们,总会有人来查的,可我没有,我甚至看李仓因为没钱盖房苦恼,还求我爸给他找个工作,我爸就说他哥李粮也在厂里,怎么他还要求别人。”

    “你没问过是什么厂吗?”黎旭问。

    “我爸不跟我说,他说等他再赚点钱,就带我们一家人离开新合村,到时候没人知道我的事,还能再找个好对象。他让我再忍忍,别老往窄处想。”

    顾平安问:“那李仓去厂里上班后没跟你提过吗?”

    “没有,他很高兴,说很快就能赚到钱,魏支书还说要是他干得好,一年后给他分宅基地,那时候李仓并不知道我跟吴镇长的事,还以为我是被老师欺负才发了疯。他说等他赚了钱就带我去看病,还要八抬大轿地娶我。”

    黎旭皱眉:“伪造那封信的人把李仓的故事按在了李贵头上。”

    小玉擦了把泪:“对,我跟李仓谈过,李贵去山上找他二哥的时候见过我。后来李仓消失了,李贵就来问我,可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顾平安道:“原来他们说的李贵骚扰你是因为李仓,那李仓什么时候消失的?”

    “去年!我怀上孩子了,李仓问我怎么回事,我吓坏了,我说我又没说要嫁给你,你凭什么管我。”

    小玉眼泪再次涌上来:“都是我太自私了,我这样的人怎么配跟清白人在一起呢?可我贪恋李仓的好,他说喜欢我,我没拒绝,他说要带我去看病,我也没说不去,他说要娶我,我羞红了脸跑了!是我一直在骗他,一直给他希望,我跟他谈恋爱,还总跟吴镇长在一起,肚子也悄悄大了起来。李贵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李仓!”

    顾平安叹口气:“小玉,先不要自责。你也是清白人,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身不由己,吴镇长跟魏支书在新合村一手遮天,连你爸你妈都帮他们控制着你。李仓是出现在你生活中的一束光,你肯定会抓住他。再说你确定他是因为你的事失踪的吗?”

    小玉哽咽道:“我不确定,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被我气跑了,因为他给他大哥李粮留了一封信,说去南边了。可后来我听见我爸说梦话,叫李仓饶了他,我爸还在梦里叫救命。我问我爸是怎么回事,他又遮遮掩掩的。然后李贵又找上我,说他看见李粮在院子里烧纸钱,那天是李仓消失的第七天。李贵就怀疑李仓死了,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我爸干的!还说是我害了李仓。”

    黎旭问:“头七烧纸?李贵为什么怀疑你爸呢?”

    “因为之前李仓来家里找我,被我爸打过一次。我回去又质问我爸,李仓到底去哪儿了,他就说等我把孩子好好生下来,他就跟我说。”

    顾平安疑惑道:“吴镇长有对双胞胎儿子,他真想要这个不能上户口的私生子吗?”

    “他不想要,我也不想要!他叫我打掉,但魏支书叫我生下来,魏支书把我送到他一个远房亲戚家,等到孩子生下来他就抱走了。从那以后吴镇长就不怎么来找我了,我知道他生气了,但我不在乎,我只想找到李仓,可我爸只是骗我,他跟我说,我再闹下去会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那时候我弟弟正相亲呢,我爸就把我送去我姥姥家住了半年。回来后,他们又盖了新院子,我就知道我爸一直在骗我,他根本没想过离开新合村。”

    小玉越说越气:“我当时真的很绝望,那么长时间,我都靠着我爸给我编造的梦活着,我怕非要去告吴镇长,会害了我全家,只能忍着。我盼着我爸赚够了钱,就带着我们一家人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鬼地方。可惜这只是我的梦,后来我就又浑浑噩噩的,脑子堆满了浆糊一样。可那天我突然在电线杆上看到了李贵的寻人启事,我就又想起李仓来了,是我对不起他!他没了,他弟也没了!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跟个傻子一样!”

    顾平安叹口气:“所以你采了花束放在那里祭奠李贵,因为你知道他肯定已经死了。”

    小玉吸了吸鼻子,笑容分外苦涩:“对,他肯定死了,因为我爸又开始做噩梦!我更确定了我爸也是恶人!那花是我放的,后来被你拿走我又放了一束,我还看见你也在那儿放花了。我想干点什么,也想跟你说点什么,可我爸说谁问我什么都要说不知道!而且我确实也不知道,因为我一直就像个傀儡,他们在做什么靠什么赚钱我不知道,李仓跟李贵为什么死的,埋在哪儿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他们的棋子,当情妇,生孩子,都是在做棋子,至于下棋人的真正目的,我也不知道,你们说我能说什么?说我给吴镇长做情妇还生了个孩子?哪怕我一开始反抗过,可孩子都生了,谁会信啊。”

    顾平安坚定道:“我信!”

    黎旭也说:“我们都会信,小玉,你别怕,只要把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很快会水落石出。”

    小玉虽然说她疯过,可能还疯过不止一次,可她居然把跟吴镇长每次见面的时间地点记得清清楚楚,包括第一次在招待所,是谁帮着开的房,她醒来后大家都说了什么,她全都复述得清清楚楚。

    顾平安突然有些心疼,她为什么会疯?因为清醒着受不了啊!

    “小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小玉泪奔了:“不用觉得,我就是很没用!全程像个傻子一样被魏支书甚至被我家人耍。”

    “没有你那束花,没有你的各种反常,我和刘所也许早就认定李贵自己跑了,不会再查这案子。你看起来一直很悲观,可却把这些事记得清清楚楚,其实你心里也一直希冀着有一天,这些人的罪行可以公布于众吧。小玉,你已经很棒了。”

    小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魏学明就是在这时被请到派出所的,刘所说只是请他过来问些事,话说得很客气,他也没觉得这是抓捕,溜达着过来了,路上他甚至还扶着脚不方便的刘所。

    等他进来看到魏拴住跟李大强被铐在水管子上还封住了嘴,再听见小玉的哭声,他才瞬间变了脸色,“刘所,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这俩孩子是有点小毛病,是不是他们骚扰小玉了?该抓抓该管管,但也没必要这样折腾人吧。”

    顾平安从里屋出来:“魏学明,你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魏学明一脸无辜,“小顾同志,我知道你很能耐,可也别见谁都当坏人审啊,我能犯什么罪?我对咱们派出所的普法工作可是很支持的,我自己做为村支书知法就得守法,我犯什么罪了?”

    他说着又转头问刘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平安直接拿过手铐把人铐在桌子上,“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掉泪啊。”

    魏学明彻底傻眼,“你这是干什么?我虽然不是国家干部,但也是村里一票票选出来的村支书,你们有什么权力抓我?”

    黎旭正在里边打电话,这时出来道:“你不是知法懂法吗?不知道宪法面前人人平等?刚才你侄子嚷嚷他二叔不好惹,你又在这儿喊派出所没权抓你,魏学明,你这明明是村霸!哪儿像个村支书?”

    魏学明哼了一声:“说什么屁话,平等个屁,你们不就在这儿耀武扬威吗?赶紧给我放开,你们有什么证据,随便抓人还有理了!”

    顾平安干脆也给他戴上了自制的临时口罩。

    抓捕魏学明比较简单,但抓吴镇长,镇派出所确实没这个权力,还需要上边批示,不过有黎旭在,也不会太麻烦。

    这时黎旭叫的后援已经到了,他说:“涉及到镇干部,市局让去开发区审,咱们这边也确实没这个条件。”

    刘所说自己得留下来,让顾平安跟着去开发区。

    顾平安说:“李粮李水全还有小玉父母也涉及其中,也要一起带回去审。”

    正商量着,外边一阵骚动,李水全居然带着镇上跟新合村的所有民兵跑到派出所外边,嚷嚷着要帮忙。

    37  ☪ 失踪的幺弟15

    ◎是不是他们都说我是疯子◎

    小孟焦急道:“黎队, 怎么办?那些民兵都带着枪呢,咱们人手不够啊!”

    小雪慌了,“他们不是说来帮忙的吗?”

    顾平安叹口气:“怎么可能是来帮忙的!上次刘所跟我说有人到派出所抢人, 我还觉得有点夸张,没想到咱长安镇也有这种绿林好汉啊!”

    刘所忍不住瞪她一眼:“怎么说话呢,什么绿林好汉,这是民兵团, 要团结, 要安抚。算了, 你赶紧里边去, 千万别出面。”

    黎旭也说:“是啊, 这些人得稳住,不能硬来。”

    李水全带来的不只新合村的民兵,他把长安镇所辖村的民兵都带来了,乌泱泱得有七八十人,虽然不是都有枪, 但有枪的那二十来人跟着李水全往前一站,还是很有威慑性的。

    而黎旭叫来的支援只有市局那边的一队刑警,才七个人,大家只怕有人偷着跑了, 还请了交警协助,谁也没想到李水全胆子这么大, 居然敢围派出所。

    刘所没生气, 甚至温和地跟李水全说:“既然是来帮忙的,就别挤在这里, 先去村里巡逻吧!”

    李水全一来, 魏学明马上激动起来, 一边朝李水全使眼色,一边呜呜叫着想让人揭开他嘴上的胶带。

    李水全已经从窗户里看到魏学明被铐住,还用胶带封上了嘴,他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心里也怵,可看见魏学明的眼神,他又来劲了,“你们怎么把魏支书给抓了?他犯什么法了?”

    刘所皱眉:“该通知你们的时候肯定会发通报,你们先出去等着。”

    李水全哪里肯啊,他马上招手要让民兵团进来救人,“刘所长,你们这是设私刑,知法犯法!这是要屈打成招啊!”

    黎旭怕引起枪战没法收拾,高声道:“大家都别急,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聊,这样吧,我先把魏支书跟这两位同志带到咱们镇政府去!咱们就在镇政府办案,民兵团也可以派两个人来旁听。”

    李水全朝上一挥拳,那架势跟领袖一样:“不行,马上放了魏支书,不管什么事都有我们民兵团给他担保!魏支书昨天还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帮着派出所一起找人,你们不知道感谢他,乱搞什么?李贵跑了,关魏支书什么事?”

    他身后的人也有人跟着喊:“对啊,关魏支书什么事?”

    顾平安没在里边躲着,她在后边观察李水全带来的那些人,见大部分人眼神躲闪,神情也有些惶恐,就知道他们胆子没那么大,肯定是被胁迫来的。

    她挤过去,没好气地冲李水全说:“什么李贵?找什么人?李水全,你跑到派出所偷东西,居然还敢送上门来!还带着这么多人?这是你的小偷团伙吗?”

    李水全一愣,他顺手牵羊是老毛病了,桌上那些桃酥排得整整齐齐,他实在是没忍住,当时觉得没被发现,而且就算发现了就是两块桃酥,警察同志还能把他当小偷吗?

    现在见顾平安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他不由愣住,气势瞬间就弱了。

    刘所怕顾平安嘴太快会激化矛盾,刚要拦她,被黎旭拉住。

    黎旭也已经发现那些民兵除了最前边两个眼神坚定点,剩下的都躲躲闪闪,都想靠后一点,怕被警察盯上。所以他干脆让顾平安自由发挥。

    只见顾平安像是没发现剑拔弩张的氛围,闲聊一样笑着对那些民兵说:“你们知道李水全在派出所偷了什么东西吗?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难不成你们跟他一样是惯偷?还是管不住手的那种?头顶飞过只大雁是不是也要拔根毛下来?路过人家的空地是不是也得抓两把土啊?”

    李水全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偷过派出所东西,你们就是这么诬陷人的吗?什么破警察!别啰嗦了,赶紧把魏支书放了。”

    他身后那两个也跟着喊起来:“放人!”

    其他人好像也想起李水全有小偷小摸的习惯,而且派出所里蹲着的那两个好像也是跟他一起偷东西的混子。

    于是有的往后退,有的张张嘴却没出声,李水全马上转头又开始瞪那些民兵。

    黎旭皱眉:“李水全,你鼓动这么多人,是真以为法不责众吗?你们这是聚众持枪,攻击司法机关,是要牢底坐穿的。”

    李水全看来是豁出去了,“别给我扯别的,先放了魏支书再说,赶紧放人!”

    这次他后边的哼哈二将声音都小了很多!

    顾平安上前一步,眼神掠过李水全,冲着他身后那两个冷笑道:“你们知道魏支书犯了什么事吗?就在这儿嚷嚷着放人?李水全一个偷盗犯有什么资格要求司法机关放人?我刚才问你们是不是跟李水全一样?只有你们两个跳了出来,你们跟李水全还有魏拴住他们是不是都去市里当过扒手?”

    大概被她气势所迫,那两个人也都后退了一步,神情紧张,吓得其他带着枪的人都把枪藏到了身后。

    就见右边那个平头男摆手:“我可没偷过东西!”

    左边那个四方脸的也摇头,这位眼神很坚定,语气却略显慌张,“我……我不是小偷,你赶紧放了魏支书!”

    顾平安却没理他们,在他们说话时,她一个反手按住李水全的胳膊卸了他的枪,顺手就扔给了黎旭。

    李水全还以为顾平安要劝降他那些喽啰,正组织语言给民兵鼓劲,哪想到顾平安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敢来硬的!

    他猝不及防,被顾平安按得跪在地上,脸贴着地面,他想喊民兵团赶紧动手救人,哪想到下一秒,顾平安已经卸了他的下巴。

    黎旭刚接过顾平安扔过来的枪,正想把那两个强硬派拉过来制服,就看见顾平安利索地卸了人家的下巴。

    他瞬间惊呆,难不成这也是看书看电视学的?

    刘所也吓坏了,生怕那些人要冲进来硬抢,他手都放到了枪上了,小孟跟那些来支援的刑警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是在里屋陪着小玉的小雪都拎起椅子,一副要为国捐躯的模样。

    可想象中的枪战并没有发生,民兵团群龙无首,僵在那里,那两个强硬派你推我,我推你,似乎都想让另一个人赶紧说话。

    顾平安把李水全铐上后从地上拉起来,又指指黎旭,对他们说:“这可是市局的领导,你说你们是不是疯了?敢跑来这里闹事,居然还带着枪,这要是定性为武装攻击司机机关,那可就不止牢底坐穿了,全都得死刑,还得立刻执行。到时候是魏支书替你们照顾一家老小,还是李水全替你们照顾?人家没准钱早赚够,家眷都安顿好了,才敢铤而走险,你们呢?跟着来干这种蠢事,分你们多少钱?”

    那些人更后怕了,其实他们每年也就从魏支书手里拿一百块钱,现在钱越来越不值钱了,一百块钱够干什么的?

    看见李水全被抓,魏支书都被封了嘴,他们后悔极了,怎么就被撺掇地跑来派出所闹事了,这派出所看着再不起眼再不像派出所那也是公家的地盘啊。

    那两个强硬派知道身后的人不会听他们的,也说不过这个女警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边没带枪的民兵已经有人偷着跑了,前边的人也开始捂脸往后退,倒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民兵知道跑了也没用,站出来说:“警察同志,我们真以为是来帮忙的,李水全说他看见有好几辆车开过来,肯定出了大案子,叫民兵赶紧集合过来帮忙,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没偷过派出所的东西,也没想过抢人,我们真以为是来帮忙的。”

    其他人马上附和:

    “没错,我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就说要开会,有枪的带上枪,我就来了。然后就领着我来派出所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们派出所召集的民兵团!”

    “对,我们真以为出大事了,要抓人呢,不是听说开发区前些天出过人命案吗?还以为咱们这儿也有杀人犯呢。”

    “对不住啊警察同志,我们跟李水全可不是一伙的。”

    “李水全虽然不是民兵团长,但魏支书让他管着,我们也没办法啊,必须听他的。”

    顾平安指着前边那两个说:“刘所,黎队,这两个跟李水全关系最近,留下他们,其他人看起来确实像是被蒙骗过来的,要不先让他们散了吧。”

    那两个人反应过来,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被身后想立功赎罪的民兵拦住,顾平安跟小孟上前把两人的枪缴了,上了铐子。

    刘所今天是真吓坏了。

    这时见顾平安这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他松了口气,这两天他脚崴了还跑来跑去,累得够呛,心里劲一卸,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就用眼神示意黎旭接手。

    黎旭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人的时候,也顺着顾平安的话说:“民兵是预备役,你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还要在群众中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咱们可不是私兵啊!”

    七八十号人里确实有不少是被蒙骗来的,这时都有些羞惭。

    黎旭又道:“小顾同志想放你们一马,可你们这样拿着枪来堵派出所的门口,实在不像话,不处罚交代不过去。这样吧,确实不知情的登记一下,带枪的把枪留下,就可以先回家等候通知。知情的马上自首,从宽处理。知情不报藏匿枪支的罪加一等。”

    那些人一听,都纷纷说不知情。

    屋里拎着椅子的小雪赶紧出来,跟小孟一起帮着登记,瞬间走了一大半。

    虽然持枪的民兵有点不乐意交枪,但想到‘武装攻击派出所’的罪名,还是乖乖排队把枪交了,还有人问调查完了能不能归还。

    顾平安也没说太肯定的话,她记得再有一两年应该就要严控枪支了,民兵不可能再给配枪。反正现在就是哄着顺着,先把这些人送走再说。

    刘所怕节外生枝,让黎旭跟顾平安赶紧先带着魏学明他们去开发区那边。

    “我马上通知武装部过来处理,这些人就算不换一批也得好好上上思想教育课。”

    顾平安这才知道民兵由武装部管,不是派出所能处理得了的。

    这时屋里电话响了,小雪接起来,喊黎旭:“黎队,是市局的领导。”

    黎旭过去接电话。

    顾平安突然又想到什么,跟那些正在登记交枪的民兵说:“有家人或自己在魏支书厂子里上班的也要坦白交代。”

    还真有人在厂里上班,见魏支书都被抓了,就站出来交代,“就是农药厂,农药都是勾兑出来的,也就六七个工人吧,都是这附近的村民,大部分跟魏支书沾亲带故,李粮是管事的。”

    居然是农药厂,顾平安皱眉,还以为是什么违禁物品,毒品或者烟花爆竹这类危险品,居然是农药?六七个人的小厂子能赚多少钱?魏学明为了这么点收入敢设计杀警察?

    她跟刘所道:“人手还是不够啊,如果只是农药厂,李水全怎么胆子这么大?非要把魏学明救出去?魏学明用得着费劲拉吴镇长下水?现在不是鼓励村镇办企业吗?”

    小孟说:“可能是假农药吧,他们怎么可能会制农药,没法办这种厂子,只好开私厂做假药。”

    顾平安说:“还是得把这地方赶紧封起来拉上警戒线,我怕这些工人会毁掉证据。

    刘所长问清楚厂子的位置,不由皱眉:“就在我说过的那片空地附近有个防空洞!据说早就废弃了,居然把厂子开在那儿了,怪不得不把那块划为宅基地!原来是怕被人发现啊。”

    黎旭接电话时也在听着外边的动静,这时出来道:“上边说了,只有小玉的指证,没有其他证据,不能逮捕,但可以把吴镇长请回派出所协助调查。我去找吴镇长,除了屋里这几位,还有李粮和小玉父母,都要带回开发区,刘所你带小雪在派出所坐镇。小顾,你带着小孟跟市局这几位去厂里搜查,开发区那边也会马上派人过来。大家一起努力,今天要把这个团伙的主干全抓回开发区那边,不能漏掉一个,厂子也要封起来,然后再慢慢审。”

    大家分头行动,可能邹卓跟小郭他们都在忙着抓毒贩吧,市局来的这几位,顾平安都没见过,不过都是公安系统的,互相介绍一下也就熟悉了。

    民兵里在厂子工作的那位叫魏东才,他说:“厂里也不是天天有活,一个月只干十来天吧,那药其实也不是假的,就是按照比例勾兑了水,可能药效会弱一点,多用点不就没事了。当时我们村里穷啊,大家就是想弄点钱,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吧。”

    顾平安没听懂,详细问了问才知道,长安镇的村镇直到83年才包产到户,在这之前每个村的种子、化肥、农药这些农资都是一起买的。

    各家各户分了地之后,因为化肥农药这种东西供销社总是断货,于是每个村还是一起买,后来魏支书的儿子分到了农资厂里,就由魏支书给这些村镇联系,集体代购化肥农药。

    一开始魏支书兜揽这事可能就是图个人缘,也为了竞选上村支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找人把农药勾兑分装,多出来的就卖到其他村镇。

    其他村镇的人过来打听,都会知道魏支书有门路,也都觉得他卖的农药是真的。

    顾平安皱眉:“农药都有专门的瓶子吧,怎么分装?”

    魏东才说:“积攒下来的啊,就跟汽水瓶子一样,把瓶子还回来能少一毛钱,村里人都节俭,为这一毛钱也会把瓶子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小孟无语极了:“这赚钱方式也太坑人了吧,要是都分装了,你们自己村里人拿到的药也是兑水的啊!”

    “这厂子只有我们魏家几个人知道,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李粮也掺和进来了,还成了管事的,反正我们自家用的都是好的,坑也坑不到自家身上,其他人也不傻,药效达不到就多买几瓶呗。”

    魏东才居然还觉得这点事不算什么,“警察同志,我学明叔把钱都退回去,应该不用坐牢吧,我这算是自首肯定也没事吧?”

    顾平安叹口气:“普法工作任重道远啊。”

    魏东才倒是没撒谎,什么都说了,可他并本资源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不知道小玉跟吴镇长的事,也不知道李贵和李仓的下落,显然只是个干活的。

    厂子也不过是他们为了好听自己叫出来的,其实就是在防空洞里的两排桌子,里边堆着各种农药瓶子和大桶的水。

    防控洞其实很坚固,完全不到废弃的地步,而且里边还设置了障眼法,把防控洞最里边隔出了一个三十来平的空间做加工厂。

    魏东才说:“其实一开始是在我学明叔家里分装的,不过后来他儿子说容易在家具上残留农药,一挥发人就会慢慢中毒,这才搬到这儿来。”

    顾平安带着人把防空洞里翻了一遍,除了农药瓶子和一堆手套口罩,还有带着刻度的量杯,没有任何异常。

    可她还是觉得奇怪,魏学明不至于为了这种小厂子大动干戈吧,倒是小孟说:“村里人种地最花费的就是化肥跟农药,他赚得肯定不是小数目!”

    顾平安让小孟陪市局几位同事拍照取证,她骑上刘所的自行车赶去开发区派出所,想去审一下魏学明。

    黎旭那边很顺利,吴镇长通情达理,问清楚什么事,就跟着来了,十分配合。他甚至还跟黎旭说自己问心无愧。

    把案件相关人员都带到开发区派出所了,他们却口径一致地说小玉是疯子,包括她的父母也这样说。

    什么性贿赂,什么情妇、生孩子,都是小玉编造出来的,李仓跟李贵被杀,也都是假的。

    魏学明只承认开私厂一件事,其他的都不知情。

    被抓现行的魏拴住和李大强还在嘴硬,说没想杀顾平安,就是在山上逮兔子,莫名其妙被抓回了派出所。

    黎旭正要让人去接顾平安,见她自己赶过来了,就说:“来得正好,他们显然已经想过被抓后的对策。小顾,你去跟小玉谈谈,能不能请她回忆一下,在哪儿生的孩子,谁给接生的。”

    顾平安皱眉:“看来肯定不止农药厂的事,这些人还有秘密。”

    黎旭叹口气:“慢慢查吧,嫌犯总会觉得自己万无一失,可雁过留痕,总能查到蛛丝马迹。再说这么多人,总会有人动摇,一个个审会有开口的。”

    小玉听见顾平安问她谁给接生的,她似乎猜到了什么:“是不是他们都说我是疯子?”

    38  ☪ 失踪的幺弟16

    ◎你会后悔吗?◎

    小玉很清楚她的处境, “我就知道,我爸我妈从来不避讳说我是疯子,哪怕我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醒的, 他们也要跟外边人说我疯了,还说我整天胡说八道。”

    顾平安怕她受刺激,安慰道:“你爸妈只有一儿一女,不可能不心疼你, 大概有难言之隐吧。”

    “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是为了钱不要我了, 他们会给我弟弟盖新房给他娶媳妇, 我不过是个没用的疯子。”

    小玉抱怨两句, 没等顾平安问,就说了生产时的情况:“我是在一个空院子里生的,我妈跟一个大娘帮我接的生,没去医院,当时我爸也在, 魏支书好像生了后才来,吴镇长一直没露面,不过我一直在屋里,也许他来过我没看见。”

    她并不知道那个大娘是哪个村的, 更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只说:“好像是产婆吧, 村里有的人不想去医院生, 还有躲计划生育的,都会私下里让有经验的大娘大妈们接生。”

    顾平安又问她:“小玉, 如果有一天, 让你上法庭跟他们对峙, 你敢吗?”

    “敢啊,你说得对,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那如果要让你指认你父母,你狠得下心吗?”

    小玉眼神晦暗,“如果他们真想着多赚点钱,带我去个干净的地方过好日子,让我替他们死都没问题,可他们一直在骗我在利用我,现在还跟那些人一起诋毁我,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顾平安出来后,跟黎旭道:“在新合村附近找私下帮着接生的产婆,应该能找到给小玉接生的人。黎队,我一开始想先审魏学明,不过现在想想看,他应该是最难攻克的,反而小玉的父母肯定是因为小玉的事才跟吴镇长扯上关系,我觉得他们肯定有把柄在魏学明手里。”

    黎旭指指桌上:“帮你打饭了,先吃点,然后去会议室开案情会。”

    饭菜是在派出所的食堂打的,味道中规中矩,但顾平安早饿了,她吃得很香,还提醒自己,要牢记上辈子的教训,下次要带点高热量零食在身上,随时垫补点,免得饿到胃抽搐才记得吃饭。

    等她吃完饭,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除了来支援的刑警,田所长也在座,见顾平安来了,他就起身打招呼,“小顾啊,听说你又立功了。”

    “算不上,就是办案。”

    田所长笑道:“我听说凶险得很,这个魏支书居然能调动得了民兵团?”

    顾平安道:“大部分民兵是被哄骗过去的,魏支书每年过年都会以慰问之名给所有民兵发一百块钱,他还兜揽了长安镇所有村的农药化肥,这些民兵觉得魏支书人好还大方,所以大家对他很敬重。李水全跟他们说派出所乱抓人,他们就想要个公道,还有更多的只听说要开会,就跟着跑过来了。”

    田所长叹气:“这组织的人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控制不住场面,肯定会酿成流血事件。还好没出大事。”

    黎旭说:“武装部已经过去了,长安镇的民兵组织肯定要整顿。”

    他说着往案情板上贴上小玉的照片,“长安镇的案子不只是开私厂养私兵这么简单。还有两名失踪人士,李仓和李贵,两人为兄弟,不过目前抓捕到的嫌疑人都否认跟两人失踪有关。”

    他指指小玉的照片:“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都来自小玉,让小顾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她。”

    顾平安起身道:“小玉姓魏,跟新合村的支书魏学明是亲戚,我第一次发现她是因为她放在李贵寻人启事下边的一束花,之后我发现好像有人在控制她,一直想把她带离新合村,甚至想找心理专家帮忙辅助,问问她跟李贵的关系。”

    她简单叙述了跟刘所一起查案的经过,重点说到了魏学明到派出所,然后她去小玉家的事。

    “小玉带我往山上走时,我觉得很奇怪,如果她想摘花,到处是花她却不停下来,如果她有话跟我说,周围已经没人了,她还拉着我往上走,我发现不对,不肯再跟她往上走,她居然说要带我去找李贵,总之编造理由也要把我带到山上去,我更惊醒起来,不肯跟她去,她就自己朝山上走。”

    顾平安说着叹口气:“她自己往上走的时候应该就存了死志,到了山洞口,她自己躺进去,脸上的表情让我知道她要寻死,再联想到她刚才要骗我上来,我马上明白这个洞是给我准备的,所以在她吹响口哨后,我诈出了埋伏在那里的魏拴住和李大强。他们打算在听到小玉的口哨声后,就把上边的木头跟石头推下来压垮那个洞。”

    黎旭已经让人去现场勘察过,这时把照片放到桌上,大家传看。

    上次一起合作过的贺光队长皱眉道:“看来他们对这一片很熟悉,想利用地形把小顾活埋在这里。甚至他们留下的痕迹还可以伪装成是过来救援时留下的。”

    顾平安说:“没错,据小玉说他们打算等我没气了,再开始救援,洞里还放着李贵的一封离别信和他的帽子。到时候会跟我的尸体一起挖出来,这样派出所的人会觉得我为了立功冒险进洞里查一件莫须有的案子。”

    田所长更是后怕,“这心思也太歹毒了。”

    黎旭道:“而且设计这一环的人很懂人性,魏学明在暗示小顾去找小玉之前,还当着大家的面夸过她,说她如何如何厉害,立了不少功。甚至还说开发区和市局的警察都比不过她。那小顾在长安镇的几位同事心里能舒服?等她为了查案死在山上,大家再看到那封信,就算难过也会有一种她为了立功瞎折腾,把自己折腾死了的感觉吧。”

    顾平安无奈笑道:“魏学明跟小玉说我是一心想立功的人,肯定会跟着她去山上也肯定会进洞里搜查,死了大家也会觉得我活该,这样就没人会再查李贵失踪的事。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肯定魏学明跟李贵失踪脱不了关系。而且小玉还说在李仓死后,小玉爸老杆子做过噩梦,让李仓别找他,李粮还在李仓头七给他烧过纸,被李贵发现了。等李贵失踪后,老杆子又做起了噩梦。”

    她叹口气:“可现在他们什么都不肯认了,只说小玉是疯子,全都是在胡说八道。”

    黎旭又把李粮、李仓、李贵的关系,还有他家状况说了一遍。

    “李粮是李家大哥,他在87年11月去魏学明的农药厂当管事,负责记账发工资。88年7月李家老二李仓也进入农药厂工作。89年,也就是去年3月,他发现女友小玉怀孕,孩子是吴镇长的,小玉说他很愤怒,说要去找吴镇长问清楚,结果却留下一封信,就此消失了。”

    顾平安补充道:“这封信他放在了大哥李粮的枕头下边,是李粮念给母亲听的,别人没再见过,也没保留下来。”

    贺队长就说:“也就是说有没有这封信,或者这封信是不是李仓写的,存疑。”

    “没错!”黎旭接着道,“小玉说她听到父亲老杆子做梦时叫李仓饶了他,就以为李仓死了。李贵曾经因为李仓的事找过小玉,还传出过他骚扰小玉的传闻。今年4月7号晚上李贵也消失了,在消失前,他跟他四哥打过一架,而且他也曾经说过要去深圳,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是偷着跑了。”

    田所长问黎旭:“那你们确定李贵没去南边吗?别咱们按凶杀查半天,最后他自己又冒出来了,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黎旭道:“如果李贵跑了,魏学明为什么要让小玉把小顾带到山上活埋?能用这种方法阻止警察办案,李贵不管是死了还是跑了,都跟魏学明脱不了关系。”

    顾平安点头:“没错,他们不止一次在阻挠大家找李贵,是李贵母亲要死要活,才逼李粮贴了寻人启事,他以为贴了这事就算完了。见我们还在找,又让吴镇长出面,全镇大搜查,在搜查中刘所打听了一下李粮的经济来源,差点被李水全挤进粪坑里。大搜查过后见我们又请来了市局的黎队长,他们就设计要让我殉职,顺便让大家发现李贵留给小玉的信。最关键的是小玉说李贵肯定也死了,因为老杆子又开始做噩梦。”

    贺队长有些无奈:“所以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也没发现李仓和李贵的尸体,基本上所有案情都是魏小玉说出来的,可所有涉案人员都说她是疯子。据她母亲说魏小玉也确实有过精神病史,她家还有医生的诊断证明。”

    顾平安道:“精神病史不代表她是疯子,起码不是一直是疯子,她把跟吴镇长的每次接触都列了出来,还有魏学明教她说的那些话,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田所说:“其实只看吴镇长和魏学明,还有李水全的反应,他们肯定有问题,既然都抓回来了,那就分开审讯吧。”

    顾平安道:“不只要审,还要找证据,开发区这边离镇上近,麻烦田所长安排一下,把小玉在高中被老师欺负时的校领导找来,那个禽兽老师好像一开始没受到什么处罚,后来自己辞职了,还赔了小玉家一笔钱。这里边有没有魏学明和吴镇长的手笔?还有给小玉接生的产婆,能不能找到她,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孩子,看吴镇长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田所好脾气地应着,马上要安排人去查。

    那位贺队不由道:“小顾这是马上要高升了吧,官相都显出来了。”

    顾平安一愣,她可能习惯了分派任务,顺手就安排下去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她只是个被借调到刑侦队的小民警啊,而且黎旭就在这儿坐着呢,她实在是越俎代庖了。

    “抱歉啊,我没想指使田所长,实在是差点被活埋,我险些气炸了肺,想赶紧把这些人审了判了,扔进监狱里,确实有点急了。”

    黎旭帮她说话:“别说小顾了,我都有点急,你们说这李水全胆子有多大吧,居然敢领着近百民兵包围派出所!我们是真后怕啊,恨不得赶紧把案子审明白了,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

    这么一说,大家都表示理解,也唏嘘起来。

    贺队叹道:“魏学明这是土皇帝吧,一年一百块钱还能养出私兵来。李水全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到底怎么想的?”

    顾平安:“大概在长安镇嚣张惯了吧。”

    田所长还安慰他们:“现在嫌犯都带到开发区派出所了,肯定出不了事,你们都把心放到肚子里。这案子本来就是长安镇派出所的案子,小顾一直在跟,别管我还是黎队都属于支援,咱们都听小顾的。”

    顾平安心中微叹,她运气可真不错,这两个派出所还有市局的同事别管人品还是脾性都不错,有争执但没有勾心斗角。

    像小郭小孟那样的虽然嘴不好,但也没有坏心思,不然就她这样一个刚入职不到一年的小民警,动不动就想指挥全局,谁会听啊,早被排挤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黎旭要先审魏学明,顾平安则带着开发区这边的一位搭档去审小玉的父亲老杆子。

    除了吴镇长要晾一晾,其他人也都安排了审讯,把开发区的审讯室和空闲的办公室占得满满当当。

    顾平安早就听过老杆子的大名,今天第一次见。

    他其实并不老,也就五十出头,浓眉大眼,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也怪不得小玉跟电影明星一样明艳动人。

    跟顾平安一起审讯的民警姓曹,他摊开笔录纸,示意顾平安开始。

    老杆子却不等顾平安问就骂道:“警察同志,那死丫头到底在哪儿呢?能不能让我见见,看我不把她骂醒了,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顾平安道:“她现在很清醒!”

    “清醒个屁,就该把她送进精神病院里关起来,整天给我添乱,现在还拉扯人家魏支书跟吴镇长,我的天哪,这不是让我把人往死里得罪吗?我还有什么脸留在新合村。”

    “你不是跟小玉说过要带她离开新合村吗?”

    “我那是哄她呢,她疯了嘛,不想在家待,老往外跑,我只能把她当孩子哄。警察同志,你们是没侍候过有疯病的人吧,这种人一阵一阵的,疯起来恨不得打死她,好起来又让人心疼。”

    老杆子表情诚恳,就像个为了疯女儿发愁的好父亲。

    顾平安不动声色,把坡上那堆梁木的照片给他看,“这下边有个山洞,也不算山洞吧,土堆出来的,没那么牢固,被这些东西一砸肯定会塌。小玉本来想把我骗进去埋了,见骗不动我,她居然要寻死,你知道她躺进去说什么吗?”

    老杆子看了眼照片沉默起来。

    顾平安叹口气:“她说那个洞里很舒服!她闭上眼睛等死,脸上那种安详的神情你能想象到吗?”

    她见老杆子好像有些动容,就又道:“把一个襁褓婴儿养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容易吧。我想你跟你妻子以前一定很疼她,就是她疯了,我看她吃的用的穿的在村里也算是第一等的了。”

    老杆子推开照片,固执地道:“我们肯定疼她啊,自己家孩子!可什么自杀什么洞里,这疯丫头到底又在编什么故事,警察同志,我不是说了吗?这孩子有疯病,她的话不能信。”

    顾平安又把那个土洞的照片递过去:“魏叔,我也觉得小玉以前肯定是你们的宝贝女儿,如果她死在这个洞里,你会后悔吗?”

    39  ☪ 失踪的幺弟17

    ◎我给你当司机◎

    顾平安高估了老杆子对小玉的父爱, 他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小玉是疯子!

    而且他还说他并不知道帮着魏支书分装农药是违法的。

    “那药总是真的吧,人家魏支书有渠道把药运过来, 听说还得经过各种审批,费这么大劲,就是兑点水怎么了?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 供销社的人根本不管农时, 该用除草剂的时候给你进一大堆除虫剂, 化肥他们也抢不到, 每次都是最次的。人家魏支书运过来的都是好货, 大家不知道有多感激。”

    顾平安现在不想知道魏支书的农药厂能判几年,她想弄清楚他们背后的勾当,查清楚李仓跟李贵是怎么死的。

    “小玉说你做梦让李仓饶了你,看来你肯定动手了吧,是你自己杀的, 还是你们合伙把人杀了?”

    老杆子更气了:“我的天哪,警察同志,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家小玉早就疯了!再说我家再穷我也不会跟女儿睡一屋, 她是怎么听见我说梦话的!”

    “你家又不是什么深宅大院,统共五间房, 怎么就听不见了?”

    “那别人怎么听不见?你问问我媳妇我儿子还有我那老娘, 你问问他们能听见吗?”

    顾平安笑了,“你还真不怕把你一家子都牵扯进来。你媳妇一问三不知, 是你叮嘱好的吗?就像你叮嘱小玉, 让她不管别人问什么, 都只会说不知道。”

    老杆子还真是一点也不怵,“我叮嘱什么啊?我媳妇肯定吓坏了,她本来脑子就不够使,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啊。我说警察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有那工夫,怎么不去深圳找他们哥俩去啊!我们跟他们没仇没怨,为什么要杀他们?你说我家丫头这疯样儿,根本嫁不出去,他们要是想娶我肯定乐意,那次打李仓是个误会,我还以为他占了我家小玉便宜。他要好好找媒人上门提亲,我肯定早把小玉嫁给她了。”

    顾平安审过的犯人真不少,大部分都是滚刀肉,不见棺材不掉泪,可不管什么样的嫌犯,都会有弱点,能让她抓住某种情绪感化或者激怒对方,可老杆子就像是滚刀肉上又裹了两斤黄油,滑不溜秋。

    他一会儿说小玉更难嫁了,一会儿说因为小玉胡说八道,害得魏支书和吴镇长被查,他们在新合村怕是待不下去了。

    小玉妈自从被请进派出所,是一个字也不说,问急了就说不知道,跟当初的小玉一个样。问她小玉生孩子的事,也一直说不知道。

    顾平安跟老杆子说:“你这可真是训练有素啊,把你女儿你媳妇都当做傀儡。已经有人去找你儿子了,咱们看看他是不是也只会说一句不知道。”

    “找他干什么?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来没去过厂里,更没去过魏支书家。”

    “魏支书家有什么?”顾平安马上问。

    老杆子愣了下,“我没说有什么,我就是说我儿子跟魏支书不熟,虽然是亲戚,但已经出了五服。”

    “不熟的话为什么你女儿被人欺负,你领着她去找魏支书?”

    “我说我儿子跟魏支书不熟,我没说我不熟啊!”

    顾平安笑道:“哦,你跟魏支书很熟对吗?那他带你去找吴镇长时,有没有跟你说清楚他真正的目的?换句话说你知不知道他是把你女儿当做棋子,要给吴镇长下套?”

    “什么吴镇长?我们根本没去找过吴镇长!都是小玉瞎说的!警察同志,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为什么你们宁愿信疯子也不信我们这些正常人?”

    顾平安又颠三倒四,不按照逻辑地问了一通,老杆子反应很快,居然还是没露出破绽,一直在问为什么要怀疑他。

    她就干脆道:“因为你们口风一致,一致到让人怀疑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个提前教你们应对的人太聪明了,聪明到没留一点破绽,可这就是最大的破绽!吴镇长既然没跟小玉接触过,他为什么会一口咬定她是疯子?”

    老杆子哑然,半晌才说:“小玉的事整个新合村的人都知道,长安镇紧挨着新合村,吴镇长又平易近人,经常下来慰问老百姓,他肯定知道啊。”

    顾平安叹口气:“老杆子,刚才叫你魏叔是看在小玉的份上,我先来审你,也是看在她的份上。要是她戏再好点,我真有可能钻进那个洞里被他们活埋,可她选择自己钻进去一了百了,还让我赶紧走,这算得上是救命之恩,所以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想给你个机会。”

    老杆子垂着头,一副不想听的样子,顾平安就又道:“不要以为你们商量好了就是铁板一块,总会有人先招,到时候你可就被动了。以目前我们知道的情况来看,你肯定动了手,可能你觉得不管怎样杀人罪都会判死刑,这才硬扛。其实这也不一定,主动还是被迫是有区别的,主谋和帮凶也是有区别的。我不认为你是主谋,可主谋一旦先说了,甚至开始颠倒黑白,你就不好说清楚了。”

    她见老杆子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起身道:“确定不要这机会?”

    老杆子冷哼一声:“什么机会?我不就是帮着魏支书分装农药吗?这又不是犯了天条,还跟我扯什么死罪!警察同志,你还太嫩了,以为我是拴住他们那些浑小子吗?随便诈一诈就吓坏了,我没做过的事,别想按到我头上。”

    顾平安气笑了,“真以为不张嘴,我们就查不出来吗?”

    老杆子头一撇,那意思,‘你去查啊。’

    顾平安出了审讯室,无奈冲黎旭摇头:“不行啊,姜确实是老的辣,问不出来,魏学明恐怕比他更难缠吧。”

    黎旭苦笑:“没错,他咬死了自己就犯糊涂做了这一件事,跟他儿子没关系,那些工人也是受他指使,并不知道那是犯法的事。”

    “他倒是硬气啊!一个人担了?不过我觉得他家肯定还有别的问题,刚才老杆子还强调不让儿子去魏学明家,魏学明家肯定是他们的另一个据点,只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魏学明跟老杆子都盖了新房装修得还不错,李粮也在自家院里盖了新房,只靠农药厂的收入,应该也支撑得起来。你说他们还能有什么问题?”

    顾平安叹口气:“暂时还没有头绪,我知道魏学明难审,是真没想到老杆子的嘴也这么难撬开。”

    黎旭安慰道:“别急,总会有人扛不住。”

    贺队长在审李水全,他也很快出来,也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就是魏拴住和李大强这两个看着又蠢又怂的人,也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粮就更不可能说了!

    吴镇长也丝毫不慌,只问什么时候能回去,不能回家的话,能不能让他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最后只有被带来的那两个民兵招了,他们是李水全的喽啰,一开始也是一问三不知。不过这两人不是装的,他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李水全的小恩小惠笼络住,给他当保镖打手。

    “我们俩家住得都离防空洞不远,李水全就是让我们随时留意着,别让人往里边跑,经常给我们点肉票布票,逢年过节也给点钱。”

    这俩也觉得自己没犯多大错:“我们真不是冲击派出所,这不是全哥说你们抓错人了吗?说你们还对魏支书滥用私行,我们虽然没有执法权,到底是民兵,也得伸张正义啊。”

    顾平安气乐了:“就你们这种狗腿子还伸张正义?”

    等都审完,已经晚上九点,大家一无所获。

    山洞里那封情书,小玉说是李粮伪造的,可李粮说不知情,跟他的笔迹对照后,发现并不是一个人的笔迹。

    顾平安说:“我觉得人命案他们肯定人人有份,才能拧成一股绳。”

    贺队长皱眉:“你是说他们一起把李仓跟李贵虐杀了?动机是什么?李仓是知道他们开私厂的,还参与过,李贵也不会有这么高的道德底线吧。”

    顾平安:“我只是猜测!也许是分赃不均呢。”

    食堂送来一袋馒头跟咸菜,让大家加餐。

    田所长拿着开水壶给大家倒水,“要不今晚就先这样,反正都跑不了。”

    黎旭也说:“刘所长在查魏学明家,还有那些工人家中也要彻查,已经有人去农资厂找魏学明的儿子,明天没准会有好消息。”

    贺队却想趁热打铁,“我还说今晚要全员加班呢。反正咱们熬得起,我就不信没一个张嘴的。”

    顾平安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在案情板上梳理案情,她回头道:“干吗要熬着,要熬也熬他们,咱们可以轮班审啊,反正就那些问题。也不用一直问,隔半小时过去问,不过我觉得他们可能早有心理准备。”

    贺队说:“那就先熬他个一天一夜,我就不信他们不张嘴。”

    田所长虽然觉得不用急,但见他们都想熬夜,只好道:“我就是觉得还没证据,这样熬着吴镇长不好吧。”

    黎旭说:“熬不熬的其实都没关系,找到那个孩子存在的证据,就能确定吴镇长跟小玉的关系。确定一下这些人和他们亲属的真实经济状况,就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只有这个农药厂,有没有其他违法买卖。这些都需要时间去查,我看大家今晚还是睡个好觉吧。”

    顾平安把案情梳理一遍,突然道:“他们集体嘴硬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清楚我们找不到李仓和李贵!我觉得这两兄弟应该已经死无全尸了。不,死无全尸都是好听的,要不就碎成渣要不就化成灰了。黎队,咱们要不要把长安镇那几个化粪池的水抽出来过滤一下,看看有没有肢体残渣,还有这附近有焚化炉吗?要是直接推进焚化炉里,现在肯定连灰都找不到了。”

    大家都被她的猜想震住,可一想,又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

    田所长刚了解过长安镇那边的大概情况,“焚化炉肯定没有,他们都要到市郊的火葬场火化,不过有些就偷着埋了。至于抽化粪池的水也太夸张了吧!

    黎旭道:“等明天消息汇总一下,咱们开个会,再决定下一步计划。也许明天会有证据浮出水面,他们想不招也不行啊。”

    田所长给大家安排了临时宿舍,顾平安却想再去见见李粮,毕竟这案子是从李家开始查起来的。

    黎旭不由笑她:“上次你还说熬夜会猝死,现在忙了一天,又不累了?”

    “才九点不叫熬夜!要不要一起去?”

    肯定不能一个人审,黎旭跟着顾平安又一起去了审讯室。

    他们进去时,李粮正坐着发呆,见顾平安来了,他不由皱眉:“警察同志,刚才你同事已经问了我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把我都搞糊涂了!我确实去魏支书的农药厂上班了,也赚了点外快,你们想怎么罚怎么判都没问题,可不能诬陷我啊。我家老二跟老幺是真跑了,你们怎么总觉得我们把他俩害死了?这样行不行,你们先放我回去,我去南边把他们给你们找回来!”

    顾平安道:“没人会硬给你按个杀人罪,不过我很奇怪,既然农药厂能赚钱,你为什么不把李仓李贵都介绍进去,李仓还是小玉让她爸老杆子安排的,李贵也是赚不来钱才跑了。魏支书开厂知道拉拔自家人,你怎么不知道呢?”

    李粮一脸无奈:“警察同志,人家那是魏支书的厂子,他想让谁进就让谁进,厂里都是他亲戚,我就是个管事的,你说我把我家兄弟都弄进去算怎么回事?再说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顾平安马上道:“那魏支书厂里都是亲戚,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李粮知道眼前这个女警察很难对付,要是没有她,大家都会以为老幺跑南边去了!

    他思量着,皱眉道:“因为我发现了魏支书在投机倒把就威胁他。我跟他说要是不让我跟着一起赚钱,我就去举报他,他没办法就让我帮着管管事,一个月也能领点钱。我家那两间砖瓦房就是那么盖起来的。”

    黎旭以为他还会沉默不语,见他肯开口,忙问:“你是怎么发现魏支书在开私厂?发现后有没有跟家人说过?”

    “防空洞附近有一片空地,我想让魏支书给我划一块当宅基地,见他往那边走,我就追过去找他,结果跟着进了防空洞里,还发现他在指挥那些人勾兑农药。”

    李粮说着叹口气:“警察同志,我当时想举报来着,可又怕举报不成功,我会被魏支书报复,到时候在村里待不下去。你们不知道,魏支书在村里很有威信,我们家那情况,在村里说不上话,要是我一个人还好说,你说我妈瞎的,我爸跟我三弟四弟脑子不清楚,我们这一家子能去哪儿?既然举报不了,我就想跟着他赚点钱,也是我一时糊涂,我反省我认罪!”

    他十分诚恳,用哀求的语气跟黎旭说:“警察同志,我家除了我媳妇,其他人都不顶事,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我不在家真的不放心。我认罪,该怎么处罚我都认,能不能让我早点回家?我实在不放心啊。”

    黎旭道:“你家如果有难处,刘所长会看着安排,你先把问题交代清楚,你二弟李仓去农药厂后具体做什么?他跟你提没提过小玉?有没有说过小玉怀孕的事?”

    “他就是帮忙啊,至于小玉,我不知道,我一天天忙得要死,哪里管得了他们这些闲事,我还以为我家幺弟喜欢小玉,老二也喜欢吗?也是怪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疯子,哪怕找个我媳妇那样的,有点小毛病,但脑子清楚啊!”

    李粮开始诉苦,甚至说计划生育该早点施行,甚至该下个规定,不让傻子娶媳妇。

    “我妈虽然眼瞎但不傻,嫁了我那傻爹,生了五个儿子,三个是傻的,村里人整天笑话我家,日子也过不好,你们说生那么多儿子有个屁用啊。”

    李粮甚至说他要是被警察诬陷成杀人犯去坐牢,他倒是解脱了,就是不知道自己那一家子以后要怎么过。

    他再次开启防御机制,只诉苦,不回答问题。

    顾平安也问不下去了,她跟黎旭出了审讯室,想起那个棉门帘遮盖下的昏暗房间,突然想去新合村转转。

    “黎队,我能借下你的车吗?”

    黎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是要回家吗?我说顾平安,你就去驾校报了个名,连汽车都敢开了?”

    顾平安只好解释:“我爸不是买了辆面包车吗,他教过我开车。再说我也没想回家,我是想回新合村一趟,这么多人被抓,如果有知情者,他们会互通消息,不知情的会焦虑等待。再说他们那个厂平时也是晚上才开工,如果有别的违法行为,甚至杀人分尸,肯定也是借着夜色,我想晚上去转转,也许能发现点什么也说不定。”

    黎旭看着表,又看看她坚定的眼神,无奈道:“走吧!我给你当司机!”

    40  ☪ 失踪的幺弟18

    ◎老太太到底在院子里干什么◎

    顾平安跟黎旭来到新合村派出所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今晚小孟跟小雪都在值班,小雪爸不放心她值夜班,居然也在这里陪女儿。

    黎旭跟小雪爸寒暄两句, 小雪就催他老爸回去,“爸,这是派出所,能出什么事啊, 您赶紧回去吧。”

    小雪爸看了小孟一眼, 无奈道:“你们忙你们的, 我在这儿又不影响什么!”

    顾平安心中好笑, 估计这位老爸并不知道白天有人妄图围派出所, 他担心的是小雪跟小孟孤男寡女吧。

    她指指墙角的行军床,跟小雪说:“把床支起来,让你爸躺会儿吧,咱们去外边说。”

    小孟也早发现小雪爸在防着他了,但他只能装傻。

    他跟黎旭说:“黎队, 我们硬逼着刘所回家休息,怕他撑不住。魏支书家也没有别的发现,他媳妇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有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 过的日子也一般吧,也都说不知道农药厂的事, 不过魏支书年年都给外孙存上一千块钱, 说是给他们上学用,挺大方。”

    小雪把调查到的一些资料递给顾平安:“魏支书被抓后, 有些村民敢说实话了, 说魏支书这人看着亲和, 其实很跋扈,只有捧着他顺着他,他才给办事。而且他把本来该管事的村主任给架空了,还欺负李粮家,李粮结婚前想要村里给分一处宅基地,哪怕出钱买都行,魏支书曾经当众嘲讽他,话说得很难听。”

    顾平安皱眉:“具体怎么说的?”

    “他说李粮家就该绝户!因为李粮娶的媳妇也有点小残疾,他还说李粮一家是天残地缺,上辈子肯定缺了大德了。说李粮干吗要借钱娶媳妇,万一再生一窝傻崽子,给村里增加负担。”

    小雪越说越气,她虽然也说过像李家老三老四这样的还不如不娶媳妇,可她是真心替这家人发愁,更不可能当着人家的面如此嘲讽。

    小孟说:“我要是李粮,肯定得跟他翻脸,村支书就能随便羞辱人吗?可据说李粮当时只是赔笑,他说摊上这么一家他也没办法,只求魏支书给他分块宅基地,让他从家里分出来,要不娶不到媳妇。”

    顾平安道:“可到现在也没给他分啊,而且这两人还开始狼狈为奸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重大变故。”

    黎旭翻看着小雪他们的走访记录,“魏支书对村里这些弱势群体很轻视,总是嘲讽,哪怕是上边的补助他都敢截留,要不就拖着不给,这村主任就当隐形人吗?镇政府离得这么近,一直也没人反应?”

    顾平安叹口气:“他这应该就是典型的村霸了,因为他儿子的原因,他掌握着部分农资,大部分人都能获益,自然不会去举报他。而那些被他欺凌的人,已经习惯了忍气吞声,又怕举报后他会变本加厉报复,只能忍着。”

    新合村的村民们虽然敢说实话了,可说来说去也只是魏支书欺负李粮家的事,不过后来李粮又成了魏支书的左膀右臂。

    虽然李水全才是魏支书的头号狗腿子,李粮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经常帮着魏支书去城里办事。

    其他的信息可就杂乱多了,说小玉跟李仓在山上拜了天地,还生了个孩子,被老杆子发现把李仓赶走了,还有人说李粮家的老二就是小玉生的,李粮这个当大伯的把孩子抱回了自己家。

    还有人发现农药的药效越来越弱,还以为是厂家的问题,想跑去闹事,结果被魏支书的儿子哄骗。

    小孟说:“那人说他到了市里,魏支书的儿子就带他见了什么专家,人家鉴定后说是因为虫子有了抗药性,农药才不顶用了,跟厂家没关系,让他多买几瓶用。他当时信了就拿着检验报告回来了,魏支书的儿子魏东柱还让他给魏支书捎了两包点心回来。”

    小玉无奈道:“村民都太淳朴了,大家听说这几年的农药都是一瓶分四瓶,全都不敢信,白骂了制药厂半天,结果是他们信任的魏支书把他们当傻子。”

    刚在行军床上躺好的小玉爸说:“什么淳朴啊,是敢怒不敢言,人家真没那么傻,可魏支书不只是村霸,在镇上都说得上话,就算有人发现不对劲,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在他家买东西。”

    几人吐槽起魏支书这个村霸,顾平安一页页翻着那些笔录,她挑出一张来,“这个要去找药厂的村民说魏支书脾气不好,魏东柱让他给魏支书捎了点心,还顺便送了他两包,结果他喝了点酒差点弄混了,就被魏支书冷嘲热讽,这点心有那么重要吗?是不是有问题。”

    黎旭接过那页笔录,“是一年前的事,没法查了。”

    小孟说:“魏东柱让这人捎带的点心肯定有区别,给魏支书的是好的,给村民的是一般的?或者相反?有没有可能他说得没错,魏支书就是脾气不好,只是表现出来的亲和。”

    顾平安道:“不管怎样,魏支书的儿子魏东柱都是个关键人物,明天估计就能见到他了。”

    这么晚了,小孟让他们两个去宿舍休息,“黎队,你去我宿舍吧,简陋了点,还算干净。”

    顾平安就是来夜访的,怎么可能回宿舍睡大觉,黎旭经常熬夜,更不可能跑到别人宿舍休息。

    听说他们要去村里转转,小孟跟小雪都愣了。

    就是小雪爸都吐槽:“村里人睡得都早,没电视的人家七八点就睡了,有电视的也不可能这么晚不睡,这大半夜街上又没人,你们能查出什么来?”

    小孟也说:“天刚擦黑的时候,一拨一拨的人来派出所打听消息,我们出去查访的时候,村里人也凑在一块议论,尤其是知道吴镇长都被带走后,就更热闹了,不过这都快十一点了,早没人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去问不行吗?”

    顾平安笑笑:“我们只是去转转,说不定会有发现,就算没有,我也想再去那个私厂里看看情况。”

    黎旭冲他们摆手:“别担心,我们都带了枪,不会出事的。”

    两人出了派出所走在街上。

    顾平安有随身带小手电的习惯,但今天月光还算不错,她也没开。

    黎旭问她:“先去厂里?”

    顾平安指指派出所东边:“从这边走经过老杆子家,再往后是李粮家,然后是魏支书家,再拐个弯就离厂子不远了,不如我们多拐几条路,去这几家附近看看。”

    黎旭见她对这几户人家的位置如此清楚,不由笑道:“你总给我一种刑侦老手的感觉,好像脑子里有一张图,不用案情板,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你脑子里罗列得清清楚楚。”

    顾平安略烦,黎旭好像一直在怀疑她观察她,可她也不能装着一点点进步啊,那更麻烦,更难装得像。

    她只好道:“万事就怕用心,不管什么案子我都会用心去查,自然要把所有资料跟涉案的人都了如指掌。”

    黎旭好像对她很好奇,但每次有疑惑却也不多问,甚至夸道:“万事都用心确实是个好习惯!”

    村里很安静,几乎没有灯光,乡村土路上也没有路灯,月光把树影打在墙上地上,偶有风吹过,树影摇曳,鬼片的氛围感就更强了。

    还好两个人都无惧鬼神!

    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在经过养狗的人家时,院子里的狗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冲到门口狂吠,才瞬间嘈杂起来。

    顾平安能听见屋里有人在骂狗,甚至骂路过的人,语气愤愤的。这对顾平安来说倒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还好养狗的人家并不多。

    老杆子家跟周围邻居家一样,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动静,顾平安只是给黎旭指了指他家的大门,两人没吭声,默默走过去。

    等到李粮家时,院子里也是一片漆黑,顾平安没抱希望,只抬手给黎旭指了指他家的栅栏门。

    村里有钱的人家不是铁门就是木头做的两扇大门,刷上漆,看起来很气派。

    李粮家的栅栏门也就到成年人的胸口处,木头不规则还很稀疏,站在外边就能把他家院子看得一清二楚。

    那三间土坯房此时在月光下倒是很有意境,像水墨画里大师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山间小屋。甚至把旁边露着红砖的两间砖瓦房衬得有些丑陋。

    顾平安跟李粮都在看这两处房子,谁料想猪圈旁边一个木墩子一样的东西突然高了一截子,还发出声音:“粮啊?”

    顾平安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居然是李家那位瞎眼老太太。

    “大娘,您大半夜地坐这儿干什么?”

    顾平安隔着栅栏门问。

    瞎眼老太太似乎听出了她的声音,忙摆手:“我睡糊涂了,听错了!还以为是我家粮回来了。”

    “李粮以前都这么晚回来吗?不过他今天可能回不来了,您要是睡不着,我们陪你聊聊吧。”

    瞎眼老太太忙冲栅栏门这边摆手,“不用不用!你们走吧,我就是上茅房摔了一跤,想坐这儿歇会儿。”

    黎旭的手已经伸进栅栏门里边要开门,听见人家拒绝,只好又缩回手,顾平安无语极了,有必要这么绅士吗?这老太太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待着,很可能知道什么,干嘛不趁这时候好好问问。

    顾平安刚要说话,砖瓦房那边亮了灯,屋里传来李粮媳妇的骂声:“老不死的大半夜不睡觉折腾什么啊!”

    瞎眼老太太站在猪圈旁,背着月光,顾平安其实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就是能感觉到她的尴尬。

    顾平安干脆提高声音道:“屋里是谁啊,怎么让老人大半夜在外边冻着?”

    瞎眼老太太慌忙摆手:“没有冻着,没有,我自己能走!同志,你可别喊!”

    李粮媳妇听出了顾平安的声音,赶紧披上衣服出来看,见真是警察,她吓了一跳,“警察同志,是我家李粮判下来了?坐几年啊?他就是跟着人家魏支书赚点钱,不至于吧。”

    顾平安无奈道:“哪儿有那么快!我们是巡逻呢,正好看到你家老太太半夜在外边转悠。听说老太太还摔了一跤,你先把门打开,我们检查一下严不严重,要不要送医院。”

    “哦哦!”李粮媳妇匆忙过来帮着开门。

    老太太还在后边紧张地制止:“不用麻烦警察同志,真不用,我没摔着,我在自家院里摔不着。”

    黎旭皱眉:“您刚才不是说摔了一跤吗?当着我们的面没必要撒谎,您儿媳妇再不孝顺,摔伤了也得给你治啊。”

    李粮媳妇忙说:“警察同志,不是我不孝顺,是我婆婆她恐怕快糊涂了,经常大半夜在院子里瞎转,我这不是怕她有一天跑出去走丢了吗?你说她这辈子就没出过几次院门,真要跑丢了,李粮还不得吃了我啊!”

    顾平安听得更是奇怪,老太太到底在院子里干什么?

    她打着手电查看一番,院子里除了晾衣绳就是一堆柴火。

    猪圈就是典型的农村旱厕,一边养猪一边是厕所,中间一个池子用来沤粪。

    猪圈里边只有一头猪,正呼呼大睡,几人说话也没吵醒它。猪圈旁边那头羊倒是很精神,站在羊粪堆里,谁说话它就盯着谁。

    瞎眼老太太说自己出来上厕所绊了一下,没摔倒,不过也吓了一跳,就干脆在猪圈边坐会儿,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大儿子回来了,这才招呼一声。

    老太太朝大门指:“警察同志,你们接着巡逻吧,我真没事。我儿媳妇就是嘴坏,心不坏。我也确实快糊涂了,平时听得准准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慌了,听错了。”

    顾平安问:“您听得出李粮的脚步声?那他肯定经常这么晚回来吧,都是您在等他?他都去哪儿您知道吗?”

    老太太长叹一声:“他媳妇已经跟我说了,犯了法就好好去改造吧,我相信政府相信警察同志。”

    李粮媳妇哭丧着脸,也只能跟着点头:“我说去看看,派出所那小姑娘说现在还不让见呢,什么时候能见?把人关哪儿了啊,用不用我送饭?”

    黎旭听着她这一堆问题,再次感觉到基层工作的不易,有些村民对法律对判刑关押都没什么概念。

    顾平安却紧盯着老太太,在这老太太让他们接着去巡逻时,她的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但收回去的时候却做了个防护的动作。

    这老太太好像在下意识地挡着她家的猪圈。

    顾平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推测吓了一跳,可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突兀,化粪池都找过了,村民家里的猪圈是不是也得搜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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