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失踪的幺弟29

    ◎开始为你自己做打算◎

    黎旭这话一出, 大家都惊呆了。

    小郭问:“小顾,你是这意思?监狱的人审查很严的,他们会跟毒贩勾结?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就凭魏学明那一两句话?”

    顾平安道:“我暗示魏学明, 我们已经知道他有比吴镇长更大的后台,他没有否认,甚至差一点就招了。就算不在监狱,也肯定是比吴镇长级别更高的人。”

    黎旭叹口气, 本来这案子只是个失踪案, 哪想到拽出西瓜扯出藤, 根上还坠着一串。

    “咱们这儿只有一个市监狱, 小郭, 你去查一下吴镇长还有魏学明跟监狱的人有没有关系,其他人再把线索汇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魏学明那些凶器都藏在哪儿。我先去跟任局长汇报一下!”

    大家分头行动,顾平安觉得藏凶器的地方肯定离魏学明的刑房不远,不然每次都要搬来搬去, 多麻烦啊,而且还增加被别人发现的几率。

    邹卓道:“可他们名下这些房子都翻过了,甚至把跟他们有关的亲戚朋友的名字也查了一遍,就怕他们以别人的名字买房子。我猜应该不在小区里。”

    “他那套房装修得有点太过, 墙里,天花板上查过没有?万一有夹层呢?”

    贺队长说:“已经找过了, 没有夹层也没有暗室机关之类的东西, 就是普普通通的房子。”

    顾平安又道:“邻居家呢?他那一层都有人住了吗?会不会放在没人住的空房间里?”

    这倒是个思路,贺队长叫上两个人决定亲自跑一趟, 顾平安急着找出魏学明真正的后台, 刚想去审一下吴镇长。

    小郭匆匆跑来:“黎队呢?魏东柱以前交过一个女朋友, 她爸是市监狱的副监狱长!”

    顾平安欣喜道:“还真有监狱的关系?那看来我的猜测八成准了。”

    小郭虽然话多爱抱怨,但办事很快,也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一张副监狱长的证件照!

    “这人叫唐宏达,他二女儿跟魏东柱只谈过几个月,然后就出国了,公费留学。咱们要不要去监狱查一圈?”

    “去监狱肯定要先打报告,跟黎队说一声,咱们先去问问魏学明。”

    顾平安拿着照片跟小郭一起去了审讯室,魏学明见她又进来,很不耐烦,“你是不是又来问那几个问题?烦不烦?我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人是我杀的,我讲得还不够清楚吗?至于药厂的事跟我老婆儿子没关系,你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无所谓!”

    顾平安把照片放在他面前:“魏学明,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们在诈你?看看照片上的人认不认识。你说我们连镇长都抓,那肯定证据确凿,胸有成竹啊,你怎么还在这里编故事?”

    魏学明一看就傻眼了,眼里的精气神好像瞬间都散了,“你……你们把他也抓了?”

    顾平安:“你说呢?跟他怎么认识的?是他先说还是你先说?”

    小郭马上道:“魏学明,我先提醒你,这个顺序很重要。”

    魏学明却冷笑一声:“谁先说还有个屁用?反正都被你们抓了,一点出去的希望都没了,我干嘛还要配合你们?”

    顾平安更确定副监狱长唐宏达就是魏学明的上家,虽然这是她的推测,但得到证实后,她也震惊不已,抓毒贩的警察九死一生,才把他们关起来,结果居然被监狱长截胡,摇身一变做起了毒贩?

    这何等讽刺!

    “魏学明,你知道吴镇长被抓后都说了什么吗?他言辞得当,好像只是被你下了套,抓住了把柄。才不得不把小玉当情妇,不得不做你的后台,帮你处理一些事。我想这位副监狱长见过的犯人可能比好人都多,他受审时经验会更丰富,更会避重就轻逃避责任,现在我们给你机会最好把握住,别被人当枪使,最后还要背最重的罪。”

    魏学明终于没那么嚣张了,他苦笑:“多重的罪有什么关系?我肯定是死刑,他们判什么刑,我在乎吗?”

    顾平安见他还是如此强硬,干脆直接问:“你说得没错,你们三个都涉及贩毒案,没准都是死刑,我只是很好奇,是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魏学明冷哼一声:“自然是我找的他,因为那混蛋胆子太小了。”

    “你们不是没当成儿女亲家吗?居然还见过面,还能一起贩毒?”

    魏学明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妈的,我家那小子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嘴巧,哄了人家姑娘,还想着一起出国,这不是被我拦下了吗?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再说就算国外富得流油,人生地不熟的,真能过得好?”

    八九十年代,大学里的出国潮一直很热,顾平安倒是不意外,“然后呢?你跟唐宏达一起棒打鸳鸯?”

    “反正我不想让儿子出国,也不想攀这高亲,老唐就跟我设计了一出,让他家姑娘看见我儿子找了个女人耍。俩孩子倒是散了,我跟老唐越聊越投机。他过来谢我,喝酒的时候说笑话一样说监狱里马上要执行死刑的毒贩居然想买通狱警越狱!这毒贩不只把怎么找货运货都跟他说了,甚至还把他藏钱的地方都说了,那狱警很正派,马上揭发了他,又查抄出不少赃款,不过货源还是没抓住,人家可能换地方了。”

    魏学明看看顾平安又看了眼小郭,笑得意味深长:“你们能想象出他那种羡慕的语气吗?我当时听了没什么感觉,回去后心里越来越痒痒,分装农药才赚几个钱?可就这我还胆战心惊,生怕被人发现,只能套住吴镇长。那吴镇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收我的钱,转头我请他喝酒,他不是也去了吗?就算我把他灌醉了,后来他清醒了,怎么还跟小玉混在一起?他看小玉那么好看,舍不得吧?我做得事起码比他们光明磊落。”

    顾平安听见最后一句都无语了,好一个光明磊落啊。

    “你当时怎么劝唐宏达跟你一起干的?”

    “我就跟他说孩子们想出国,还是为了钱,都说外边面包牛奶随便吃,家家住小洋楼,他们才奔着外边跑嘛,自家有了钱,也盖小洋楼,自然就不跑了。他一开始假装不同意,后来又说被我逼的没办法,可以试试。呵,我什么时候逼他了?他不乐意,我第一次提的时候就把我抓起来啊,一个个装得道貌岸然。”

    魏学明又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显然他对唐宏达和吴镇长都很不满,又要依仗两人,要一起合作,又对他们羡慕嫉妒恨,觉得他们只是运气好才能到那个位置。

    他买了房子都要学着那两家里装修,还买了各种书,一个初中生,努力想提升自己,不过越走越偏,越走越邪,还突然发现了他自己的特殊爱好。

    魏学明这次好像再无隐瞒,也不装有素质了,骂骂咧咧的,“老子就是被这两个混蛋给毁了!当初我就不该拦着我儿子,私奔了多好啊!现在他女儿跑国外去了,屁事没有,老唐分的钱肯定也给他女儿带出去了,就我倒霉透顶,连房子都被你们找到了!”

    小郭好奇地问:“一般人能跟副监狱长做亲家,求之不得啊,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乐意?谁乐意整天看他们家的臭脸?”

    顾平安道:“魏支书这唯我独尊的性子,肯定要找个事事依靠着他家的儿媳妇,好拿捏啊。”

    魏支书又骂起来,说自己就是太傻了,老唐跟老吴的孩子都去国外吃香的喝辣的,只他儿子要受罪!

    见魏支书招了,吴镇长也没法再抗着,顾平安这才知道,是魏支书为了农药厂的事先拉吴镇长下水,然后才搭上了唐宏达,之后魏支书又介绍两人认识,三人一拍即合。

    4月7号那天三人在市里茶馆喝酒分钱,突然听见外边有警笛声,当时魏学明喝多了,吴镇长就吓唬说,这是来抓他的。

    魏学明就说要真被发现,他要把事情都推在李粮身上,反正贩毒的事都是他在做。结果刚说完一出门魏学明就在茶馆看到个熟人,他吓坏了,赶紧回了新合村。

    顾平安叹口气,那个熟人肯定是李贵,他听到了魏学明三人的对话,才会觉得李粮是傻子,他觉得自己手里有了魏学明的把柄,想跟他谈条件,结果魏学明直接把人给杀了。

    吴镇长交代完了苦笑:“我当时是真想摆脱他们,把小玉的孩子送走就是我的第一步,但我得安排好自己的退路,再跟他们说吧。可魏学明大概感觉到了,大晚上把我骗去,在杀李贵的刀上留下了指纹。我当时真是懵的,根本不知道李贵是先被枪杀再被分尸。反正上了贼船下不来,都是我的错,我立场不够坚定。”

    魏学明跟吴镇长都招了,黎旭带着顾平安拿着逮捕令去了市监狱,监狱长惊呆了,谁能想到副监狱长能做出这种事来?

    黎旭问:“监狱是不是发生过死刑犯贿赂狱警的事?”

    “是有这么回事,两年前吧,当时的狱警非常坚定,马上就跟我们汇报了,不过我们为了得到更多口供,就让那名狱警装做被毒贩收买。毒贩就把他的上线怎么联系,钱藏在哪儿,全都说了。甚至还说哪怕不能越狱,也想求那名狱警帮他把钱送去给他家人。”

    监狱长越说越气,觉得自己也得受唐宏达牵连,本来正副手就有互相监督的职责,他这么长时间都发现不了,肯定会定个监管不严,这顶乌纱帽恐怕要保不住了。

    “可这谁能想到呢?他缺钱吗?咱们这种级别的已经比一般人过得好了,还要怎样?他不知道那些毒贩害了多少人吗?你说我天天想着怎么改造罪犯,他居然想着从罪犯那儿取经去贩毒赚大钱?”

    监狱长是真气坏了,又很自责,怎么想也想不通啊。

    顾平安劝他:“再怎么筛选也不能保证全是心思正的人,有些人只是隐藏得够深,一直没机会干坏事,等一有机会就开始为非作歹,跟您没多大关系。”

    唐宏达果然跟吴镇长一样痛哭流涕,说是被魏学明拉下水的。

    魏学明气得大骂,“他借着醉酒跟我说毒贩赚了好几大箱子钱,还说他一辈子也赚不来那么多钱,那语气别提多羡慕了,这就是引诱!再说我只是提议而已,他不愿意可以拒绝。我只说了两次,他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现在居然都怪到我头上?”

    顾平安觉得他们这样互咬能招出更多细节来,只是魏学明还是不肯说那些凶器藏在哪里。

    不过第二天上午,贺队长跟邹卓从魏学明房子楼下的东户里找到了凶器,各种斧子锯子,还有打磨工具,都摆在那里。

    邹卓说:“户主是在豫东工作的外地人,刚买了房子又被派去了西北,要到那边工作两年,他在电话里说跟楼上的魏大叔说过这事,他觉得魏学明人很好,装修时还带他进去过,他可没想到魏学明把他房子给占了。魏学明没在自己新房里清理过尸体,他先在防空洞那边把肉清理干净,再带到楼下空房子里,打磨装饰一番,才会拿回家。”

    顾平安特意拎着证物袋还有各种照片去看魏学明,魏学明看见他那些宝贝工具都成了证物,脸上一片颓色。

    顾平安说:“你不肯说这些东西的下落,是还想着让唐宏达帮着你越狱或者假死,你换个身份出来接着干你的工艺活儿吧?”

    魏学明确实这么想过,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的所有宝贝都被警察发现了,这让他很挫败,他的宝贝工艺品,他用得最顺手的工具,全都被他们装进袋子里,编上了号!

    魏学明恶狠狠地瞪着顾平安:“顾平安,你为什么非要找李贵?都是你毁了我!毁了我们全家!”

    顾平安冷冷看着他:“没人毁得了你,因为你本来就是坏的!残缺的,非人的,你有的仅仅是人形,你说谁能毁你呢?我们只是揭了你的画皮而已!”

    一开始什么也不肯说的魏学明媳妇,听见魏学明做的那些事,看到那些骨头工艺品也崩溃了,“有一天我骂他老不回家,他就瞪着我说,迟早有一天挖了我的心,把我做成木乃伊,我就觉得他骂得很奇怪,但也没多想。我的老天爷,他要是不被抓,等那天我惹到他,是不是也把我给砸了,削成骨头?”

    她看起来是真吓坏了:“警察同志,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他兑假药,卖钱挺多的,他在家里分的那些东西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云南白药不也是那样的吗?我真以为他们一直弄的农药啊。”

    她跟她儿子的包庇罪怎么定,顾平安并不关心,总之谁也跑不了。

    小郭说魏东柱已经开始骂父母了,说是他父母拦着他,要不他早带着钱跟唐宏达的女儿一起去国外享福了。

    这些人大部分都后悔了,可后悔的不是不该做坏事,而是觉得该早点收手,该更谨慎些。

    李粮妈听到李仓跟李贵不是李粮动的手,都是魏学明杀的,她似乎松了口气:“那我家李粮是不是能判轻点?我家死了两个儿了,能不能行行好……”

    顾平安叹口气,他们就算同情也做不了主啊,跟法律说行行好?再说李粮贩毒长达两年,还是主犯,也真同情不起来。

    只是看着这位老太太,她还真说不出李粮可能会死刑的话,只能说要等着审等着判,先别急。

    李粮妈一直怕李粮媳妇跑了,没想到这儿媳妇居然要守着。

    李粮媳妇确实不知情,一天天只跟婆婆斗智斗勇了,她看了眼在旁边哭嚎的李水全家人,跟李粮妈说:“我这样的去别人家,人家也瞧不上,现在有儿有女,还有三个壮劳力给我干活,有婆婆看孩子,挺好的。不过先说好,我要当家作主,以后我说什么就给我乖乖做什么!”

    李粮妈只求她别扔下孩子,除了受着,又能怎样?

    老杆子被抓后,小玉弟弟吓得要跑,被刘所和小孟发现抓了回来。原来他也知情,甚至还帮过忙,这肯定会判刑。

    让人气愤的是小玉妈居然迁怒到小玉身上,怪她不该放什么花,被警察找上门。

    小玉妈一开始并不知道魏支书让小玉骗顾平安上山,是想杀了顾平安,她只是习惯了听从魏支书跟丈夫的话。

    小玉想跟她说魏支书有多坏,她爸也默许让她去害人,本来是想为自己辩解,结果小玉妈居然更气了。

    她觉得小玉要是乖乖听魏支书的话,这事肯定闹不大,要是警察不找李贵,也就不会把她丈夫跟儿子都抓了。

    顾平安听完小玉的哭诉,就说:“这两天事太多,要抓要审的也太多,把你妈给漏了。她不知道贩毒的事,但知道兑农药的事啊,再说她也参与了魏学明的计划,想把我骗上山,这是预谋杀害警察,就让你妈跟她宝贝儿子做伴去吧。”

    小玉呆住,顾平安又笑道:“哦,对了,男女不关一起,他们也做不了伴,不过她可以不用担心你爸跟你弟了,担心担心自己吧。”

    见小玉还在那儿发愣,她皱眉问:“你心疼他们?”

    “我……”

    小玉一时语塞,顾平安道:“心疼也正常,毕竟是亲人。可你该想想清楚,他们不只是做错事,而是犯了法害了人,你能想象你爸往人身上砍,带骨头回家喂猪吗?”

    小玉脸色苍白地摇头:“我真不知道这些事,他们……他们……李仓也这么死的吗?”

    顾平安想到那盏灯,叹口气,“小玉,李仓喜欢你,他到最后也没妥协,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所以才丢了命。我不是让你跟他学,而是此时此刻,你也该生出一点勇气了,但凡你家有一个人心疼你,都不会看你整天疯疯癫癫乱跑。你爸让你应付不喜欢的人,为他生孩子,甚至让你冒着危险去杀人。他把你卖了换钱,再把钱分一部分给你就觉得是为你好了,小玉,这不叫爱你。”

    小玉睁着一双大眼,迷茫地看着她:“我该怎么办?”

    “开始为你自己做打算吧。”

    见小玉还是迷茫,顾平安干脆请黎旭给她安排了那位传说中的心理专家,小玉也是涉案人员,鉴定一下她的心理状况,顺便开导开导。

    顾平安想抽空去趟那个能喝酒的茶馆,黎旭有些奇怪,“该问的不是都问了吗?”

    “他们只确定了魏学明三人去过那里,我想搞清楚李贵为什么会去那里。”

    52  ☪ 失踪的幺弟30

    ◎这个小顾可不一般啊◎

    黎旭跟顾平安说:“这家茶馆也被查了, 他们没有酒类零售许可证,一开始老板说是客人自己带的酒菜,后来才有员工说是营业额太低, 赚不到钱,干脆就边开茶馆边开餐厅。”

    他感叹道:“虽然这几年生活条件普遍好了,但能进茶馆消遣的还是少数,现在这家店停业整顿, 你要想查就叫他们过来配合调查好了。”

    小郭说:“调查时已经问过了, 他们没人留意到李贵什么时候进的茶馆。”

    顾平安道:“魏学明很嚣张, 但这位副监狱长跟吴镇长都很谨慎, 他们选茶馆肯定是图清净, 一定不会在大厅里,如果是包间,李贵怎么能听到他们说话?再说那天下着雨,半晌午时李贵还在新合村,中午他四哥相亲后, 两人打起来,他才跑去市里,怎么就那么巧进了魏学明他们会面的茶馆里?”

    黎旭皱眉:“你是说李贵在查魏学明,甚至在跟踪魏学明?”

    “没错!”

    小郭更疑惑了:“可现在他已经死了, 魏学明也已经被抓了,李贵有没有跟踪, 还有关系吗?”

    顾平安想起那天的事, 叹口气:“跟案子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知道, 那天我听到他们说话, 也看到李贵往窗户里看了, 李水全打趣李贵是在看女警察,李贵让他不要瞎说!有没有可能,他当时发现了什么,想来报警,可又不敢,于是自己去调查。”

    “确实有这个可能!”黎旭认真道,“可那不是你的错,他只是从门口经过,只是往里看了一眼,你不可能冲出去问他要不要报警。就算你冲出去,他可能也会吓跑。再说李水全不是说过他被魏学明指使看着李贵,李贵就算想报警,李水全也会阻止,甚至会马上通知魏学明。”

    小郭明白了:“小顾,你不会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李贵吧,我看你雷厉风行的,差点把你当老刑侦了,我跟你说,千万别这么想,咱们救不了所有人,黎队说得对,李贵的死不是你的错。”

    顾平安无奈道:“我当然知道不是我的错,就是想确认一下。如果他已经查出了真相,已经准备要报警了,结果却死在魏学明枪下,那真是太可惜了。”

    黎旭道:“小郭有句话说得很对,咱们救本资源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不了所有人,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下午三点我安排你见蔡老师。”

    小郭冲顾平安挤咕眼,显然有些幸灾乐祸,大部分人都不爱做心理咨询,觉得见心理专家像受刑一样难受。

    顾平安倒是无所谓,正好可以跟那位专家聊聊,确定一下她的水平,等以后有需要可以找她来协助。

    虽然黎旭不赞同她再去查,而且茶馆已经关门了,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中午吃饭前,顾平安还真问到人了。

    那人在茶馆工作,本来一问三不知,结果因为茶馆被迫停业,老板要辞退他,于是干脆把老板是个铁公鸡,啥钱都赚,一毛利润都看在眼里的事说了。

    “那小伙子给了老板两块钱,说不喝茶,就坐一会儿,老板看见他跟着那个村支书来的,就说给二十块钱,就把他安排到他们包间隔壁。你们是没看见把那小伙子心疼的啊。你猜我们老板为什么要二十块钱?”

    顾平安想起李贵说要去深圳,李粮给了他二十块钱,“他掏那两块钱时,把二十块钱一起拿出来了,你们老板知道他手里有二十。”

    “没错!你说我们老板多精吧!我的天哪,看见人家有二十块钱,就非要赚到手。那小伙子虽然心疼,但还是把钱给了,老板就把他安排到了那三个人隔壁包间里,别说茶了,连杯水都没给。”

    顾平安又问:“这小伙子还说什么了?那三个人有没有发现他就在隔壁?”

    “没有吧,不过后来在门口碰上了,那个村支书走到门口又回来上厕所,那小伙子大概以为人走了,就往外走,结果俩人正好在门口碰上。”

    “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跟村支书一块的人也出来了,反正肯定是碰上了,我当时不知道那小伙子为什么要偷听,还怕打起来。不过当时来了别的客人,我也没顾上看他们,等忙完了,他们早走了。”

    顾平安谢过人家,心里突然有些怅然若失,黎旭跟小郭说得对,知道这些干什么呢?徒增烦恼。

    不过她还是想给李贵家做点什么,好像从九三年还是九二年才会有五保户低保户,不过镇上肯定有扶助金,她打电话请刘所忙完了,帮着李贵家申请一下困难补助。这大概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下午三点,顾平安准时到了市局给专家安排的临时办公室。

    心理专家叫蔡雅,据说名校毕业,还是留学生。

    顾平安听到这个履历,还以为心理专家会是位中年人,起码也得三十大几,很可能是恢复高考后那几批考生,哪想到这位专家十分年轻,看着也就是二十来岁,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干练的短发,眼睛很亮,很有气质。

    “蔡老师,我是顾平安。”

    蔡雅很和气:“快坐吧,这些天常听大家说起你,都说你很能干,终于见到了。”

    “我也多次听黎队提到您,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蔡雅笑道:“别您您的了,我这专家的头衔也是因为这一行人太少,稍微做点事就被捧成了专家,其实我离专家的水平远得很。”

    人家谦虚几句,顾平安也不当真,她想起小玉,不禁问道:“您见过魏小玉了吗?她情况怎么样?”

    “她有些精神障碍,但自愈能力和防御机制都很强。她一受到伤害就封闭自己,大家看起来她像是疯了,整天乱跑可能还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其实这是一种有选择地逃避,躲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等外界环境没那么苛刻时,她再出来。”

    “也就是说她是可以痊愈也可以生活自理的?”

    “没错,之前她选择妥协也是为了家里人,现在没有这个拖累,只要不再出现其他意外情况,她会慢慢好起来。”

    总算有个好消息,顾平安还挺高兴的。

    蔡雅又说:“她还问过那个孩子,说没打算找回来,只要知道过得好就可以,她的思维很正常也很理性。”

    “看来我判断错了,那天她躺到土洞里要寻死时,应该就已经生出了勇气。”

    “你觉得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是吗?”

    “可她本想把你带到那个洞里去,把你活埋在那里,她只是临时决定不骗你了,或者说她发现骗不了你。”

    顾平安道:“她从一开始就在暗示我,她被别人控制着不能自由,像机器人一样不停说‘我不知道’,我才确定她跟李贵都有问题,才会一直查下去。她被指使要骗我到山上去,也很反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防御机制在起作用,起码从我的角度,她提醒我了,甚至宁愿自杀也没再骗我进洞里。”

    “你对魏学明怎么看?他做了这么多令人恶心的事,还要详细描述出来,你被吓到了吗?”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角色就换过来了,成了蔡雅在问,顾平安也没在意,本来她就是来接受心理咨询的。

    “确实被吓到了,但不是被魏学明这个人吓到,我是被他的行为恶心到,我意识到恶人的恶是没底线的。并且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恶人,他们甚至乐在其中,很享受这个过程。蔡老师,魏学明这叫什么心理?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蔡雅叹口气:“大部分人是天生的,还有一小部分人是后天受刺激,发现自己可以从虐待动物或他人中找到暴力快感,甚至是权力快感。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那您觉得魏学明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受了刺激?我觉得他是个很自卑的人,在他年轻时,娶媳妇都要借别人的鞋子,被踩一脚就记恨二十几年。”

    两人聊了魏学明,又聊到李贵。

    “蔡老师,李贵如果听到了魏学明三人的谈话,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呢?难道当时他就知道唐宏达的身份?可就算是副监狱长,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他可以去市局,去纪委举报,为什么他默默回家了?在魏学明喊他去时,他居然跟着去了?不怕被灭口吗?”

    蔡雅认真帮她分析:“生长环境不同,视野不同,在李贵眼里,只一个吴镇长就可以遮天了。而且他如果知道二哥李仓已经被这些人害死,他会更谨慎。”

    “这就是我奇怪的点啊,如果他更谨慎,就不应该一个人跟着李粮去找魏学明,可他去了,甚至还想开口说今天跟魏学明见过面。”

    “也许他想稳住魏学明,告诉魏学明今天的事他不会说出去,甚至他会说想加入他们,等搜集到更多证据之后,再报警把这些人一窝端了。”

    顾平安道:“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李贵当时从派出所窗户里往里看,应该就是在犹豫,最终他决定先搜集证据再报警。”

    案子涉及到的人不少,魏学明的变态心理也很值得探讨,两人聊得很热络。

    等顾平安告辞后,蔡雅突然意识到根本没怎么谈到顾平安自己的心理状况。

    等黎旭问她时,她不由笑了,“这个小顾可不一般啊,比我厉害。”

    黎旭一愣,“什么意思?你说犯罪心理方面?”

    “我跟她探讨了一小时的案情,分析了主要人犯,还有受害者李贵和小玉的心理过程。黎旭,你担心的问题不会发生,她不会抑郁不会暴躁更不会退缩。怎么说呢,小顾很独立,也很善于伪装,很懂得如何控制他人,甚至可能系统性研究过犯罪心理学。”

    上警校的,哪怕不是刑侦专业,也都会学刑侦学和犯罪心理学,但普通的课程和真正的研究性学习还是不一样的。

    黎旭听到蔡雅对顾平安的评价,想到她那简单的履历和之前犯下的错,一时不知道把人调回来是对还是错。

    蔡雅又说:“她不走偏的话,一定成就非凡,没想到你们刑侦队还真有好苗子。”

    “好苗子也怕长歪,蔡雅,反正你不急着走,明天找时间再跟她聊聊,不用太严肃太正经,等我安排你们一起吃饭时,你约她带你在豫东走走,总之想办法找个单独又能让人放松的机会,最好是触及内心的聊法。”

    蔡雅笑了:“看来你很重视她,也很关心她长不长歪。”

    黎旭无奈道:“你不是说了吗?好苗子嘛!肯定要好好呵护,该施肥了施肥,该修剪了修剪,才能长成栋梁。”

    顾平安不知道有人想修剪她,她也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第二天就请假了。

    虽然市局还在忙,但都是收尾工作,李贵案的前期调查工作已经结束,该抓的都抓了,顾平安这个大功臣来请假,还说是家里分家的事,必须到场,黎旭也不好不放人。

    顾平安一走,邹卓就激动道:“分家?听说她家是暴发户,这一分肯定成富婆啊!谁要娶了她可赚大发了。”

    小郭呵了一声:“就她那脾气,那跟审贼一样的眼神,当同事才是赚大发了,当她老公肯定很受罪。”

    黎旭皱眉:“闲的你们,有这么讨论女同事的吗?要不是小顾,能抓出这么一串来?要不是她,郑医生的贩毒案都得搁浅,你们都跟她学着点,别在这里闲磕牙。”

    他正要出门,走到办公室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学好的就行了,别像小顾一样冲动!”

    顾平安正好回来拿车钥匙,她那辆粉摩托还在驾校放着呢,得找人骑回来。

    她走到门口,听到黎旭的话,不由皱眉:“黎队?我什么时候冲动过?我又有什么不好的,你怕他们学了去?”

    53  ☪ 屠龙少年1

    ◎你穿着警服去吧!◎

    黎旭没想到自己帮顾平安说话, 她听不见,吐槽一句,反而听见了。

    他也不解释, 只道:“你还不冲动?一个人跑到别人家去,差点中毒,发现不对劲,喊几声不会吗?这次又自己跟着小玉跑上山, 差点被活埋, 不能单独行动, 你不知道吗?”

    他要这么说, 顾平安还真没法辩解, 可有时候落了单,没时间等支援,还能不办案了?

    见黎旭往外走,顾平安还是解释了一句:“我那不是冲动,是没时间叫支援啊。”

    她一边说一边进屋, 却见屋里邹卓跟小郭在挤眉弄眼,“你们又说我什么了?”

    小郭赶紧摆手:“都夸你呢!黎队让我们跟你学着点。”

    邹卓笑眯眯地凑过来:“对了小顾,你还有姐姐妹妹吗?比你温柔点就成。”

    顾平安无语极了,“打什么算盘呢?”

    “不是说你家要分家吗?那不得成家立业啊?说实话咱这行儿太忙, 要不我就追你了,真不是嫌你不温柔。”

    这话说的, 顾平安抬脚就想踹他, “分家的是我爸跟我叔,你想什么美事呢!”

    小郭看见她抬腿吓唬邹卓, 那种感觉又来了, 小顾怎么这么爱学黎队?连踹人都学?

    顾平安没留意他在打量自己, 风风火火地拿了钥匙就走。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家里刚吃完饭,白文珍见小女儿回来,赶紧又收拾了两盘菜,电饭锅里的饭还温着。

    “够不够啊,要不再炒个韭黄鸡蛋?”

    顾平安虽然打定主意这辈子做个养生狂人,可她已经习惯了忙碌,查案这几天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没吃好过。

    看见家里喷香的饭菜,她食指大动:“妈,不用了,够吃。”

    顾奶奶本来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时不时还吐槽两句电视剧里的人,见顾平安回来了,马上绷起脸来,好像顾平安欠她八百万一样。

    顾平安也不理她,坐在餐桌前吃起来。

    家里保姆不是住家的,做完饭刷了碗早走了,顾平娜又跑进厨房里用火腿肠炒了盘鸡蛋端出来。

    “瘦了,多吃点。”

    才三天不回来,能瘦到哪儿去。

    顾平安看见盘子里的火腿肠,不由问:“咱爸呢?”

    “忙着呢!不是你给他找的活儿吗?现在跟打了鸡血一样,四处联系买机子,要试做火腿肠,还把市面上的火腿肠都买回来让我们试吃,这能吃出什么来啊?”

    顾平安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老爸居然真要做火腿肠,要是让他赚了钱赶紧买房,他是不是也能听进去?房地产水太深,根基浅的进去也淌不开,还不如多买点房子。

    顾平安觉得有这样能干的老爸,以后别管工资涨不涨,日子肯定过得不错。

    顾奶奶却在那儿抱怨起来:“你说你这死丫头折腾你爸干什么?杀猪厂干得好好的,现在又要去学习,又要买机器,万一赔了本怎么办?”

    “奶,我爸有自己的判断力,你不乐意他忙,你跟他说啊,你看他听不听?我爸这就属于事业型男人,你不能老拿家里一点小事绊住他。”

    顾奶奶更气了,孙女这是说她儿子听闺女的,不听她这个当妈的?

    顾平安见她脸色更难看了,突然想起顾奶奶在医院吐槽自己的话,心中好笑,又觉得无奈。

    她不想让老爸为难,吃完饭坐在顾奶奶身边,把郑医生犯的事跟她说了。

    顾奶奶吓坏了:“什么意思?那个医生看着不错啊,抽大烟?还想讹咱家的钱?”

    白文珍也吓坏了:“我说怎么搞错了也不复查!”

    “就算给咱奶当心脏病看,那钱也是交给医院的啊,到不了他手里吧。”顾平娜有些不解。

    “他打算先吓唬一下家里人,再私下联系,低价给奶奶秘方,不过这个低价也不低。他都敢自己偷药搞毒品,什么损招想不出来。”

    顾奶奶倒是不再端着了,不停问顾平安,郑医生怎么抓的,会怎么判。

    顾平安说这事不只是想跟顾奶奶拉近关系,还想提醒她,最好别在外边说自家有钱,更得注意身边的人。尤其是分家后,就顾二叔那样的,分给他多少都不一定能守住,到时候还是麻烦事。

    “沾上这东西就完了,因为这类东西都很贵,有些人会拉有钱人下水。”

    她又举了几个以前听过的例子,顾奶奶吓坏了,让她把小宝叫来叮嘱一番,“明儿还得跟你二叔一家说说这事,这可了不得,还有你爸,经常去跟人喝酒,万一被人坑了怎么办?

    小宝已经初二了,顾平安印象里九几年的毒贩很少把手伸向学生,是后来有了笑气有了各种糖果一样的软毒品,学生们也有了自己的零用钱,才有毒贩专门做学生生意。

    不过既然说了,肯定要都叮嘱一遍。

    白文珍说:“小宝吃完饭就上楼了,可能要分家,他心里不好受吧。在家里住惯了,这一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顾平安觉得她是杞人忧天,小宝都那么大了才来家里,在家里只待了不到三年吧,再说又有二婶整天念紧箍咒,人家根本没把这个家当家。

    顾平娜没把小宝叫下来,不过她说:“我叮嘱他了,他说肯定不会乱吃别人给的东西,更不会喝酒抽烟。”

    顾平安吃完饭,顾奶奶也不再拉着脸,甚至还让她把碗放着,明天让保姆刷。

    她突然觉得跟家人搞好关系,好像也没那么难。哪怕是脾气古怪,偏着小儿子的顾奶奶,多跟她说说话,认真对待她,她好像也很容易满足。

    顾平安很有些感慨,上楼时看见小宝的房门开着条缝,见有人上来,他猛地把门关上了。

    她不禁愣住,小宝是怎么回事?在闹脾气?还是有什么秘密?

    顾平安过去敲门:“小宝,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宝没开门,支吾着道:“没什么,我想收拾下东西。”

    顾平安想到明天他就要回自己家了,不管是收拾东西还是闹情绪好像都不稀奇,可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隔着窗户往派出所里看的李贵。

    “小宝,你把门打开,我进去帮你一起收拾。”

    “不用了,我收拾好了!”

    “开门,我帮你看看都收拾了些什么东西!”顾平安语气坚定,大有不开门我不走的气势。

    只听屋里先是静了几秒,然后哐当一下响,接着是开柜子的声音。等小宝来开门时,地上已经摆上了行李箱,里边扔着几件衣物。

    顾平安气笑了:“小宝,为什么要撒谎?这行李箱是你刚从柜子上拽下来的对吗?”

    小宝虽然才十五岁,个子都一米七了,现在虾米一样站在床边,“我……我就是想等妈,不是,是等大伯母过来,让她帮我收拾,所以才开着门。”

    “那我问你,你慌什么?”

    小宝抬脚搓着地板,“我知道你跟二姐都不喜欢我,我怕惹你生气,就把门关上了。”

    顾平安叹口气,拉他坐下来:“小宝,我们不是不喜欢你,是不喜欢二叔总来找事,不喜欢二婶总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她到处跟人说她是顾家的功臣,我妈抢了她儿子。”

    她这么一说,小宝更紧张了,垂下头攥着手,“对不起!”

    “这话不该你说,你又没做错事。你过继的时候也大了,肯定知道我爸妈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你在家里也过得不开心,尤其是最近,我看你总躲着我们。这样对你不好,还不如利索地分开,你放心,他们分他们的家,跟你没关系,回去要是住得不开心,就回来住。哪怕不叫爸妈,叫大伯大伯娘,我爸妈也会对你好,我跟二姐也还是你姐姐。”

    顾平安对无理取闹的人向来没好脾气,但对这样没坏心,还受了家庭影响,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孩子,她狠不下心来。

    “小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分家不是针对你,不是我们不想要你。”

    小宝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的是我爸妈还有两个姐姐一来就想着把你家东西搬去我家,我也不喜欢!”

    顾平安心里一松,还好这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东西先不用收拾,过了周末再让爸妈把你送过去,带上简单的日用品就行,等以后周末就回来住,爷爷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我跟你二姐也没空陪他。这个家不欢迎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但永远欢迎你。”

    见小宝神色没刚才那么慌张了,眼神里也有了神采,顾平安才放心,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容易叛逆,万一处理不好出点什么事,两家人都别想安生。

    “明天分家的时候你想在场吗?不想的话,让爷爷带你去打篮球。”

    小宝眼神又有些虚:“三姐,我明天约了同学,有事要出去一趟。”

    顾平安觉得这么大孩子了,自己出去跟同学玩完全没问题,但他这个眼神让她有些疑惑,不由问:“约同学去干什么?补课?还是去体育馆?少年宫?”

    “都不是,我们去关帝庙,我不想去,可要是不去,以后在学校肯定混不下去!”

    顾平安皱眉,这孩子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吧?

    “去哪儿是拜把子吗?不去他们就欺负你?”

    “不是,是去入帮会!”

    “入帮会?”顾平安怔住,古惑仔已经从香江传过来了吗?

    小宝说出这件事,好像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我回来就想说的,可你们都在忙,我不知道要问谁,又怕你们听了会骂我。”

    “这种事,就算忙你也要说,帮会是那么好入的吗?入了帮会肯定要一起干点坏事吧,万一犯了法,哪怕是学生也得去坐牢!打架斗殴都是要坐牢的,再说就算你们不干坏事,也耽误学习啊。”

    “我知道,我不想入的,可他们非让我入。”

    “什么帮会?你没跟老师说吗?”

    “青龙帮!上个月有个学生跟老师说了,老师一问他们就说闹着玩的,还说是因为金子豪名字跟长相都像发哥的老大,才弄了个帮派过过瘾,还说马上就解散。其实根本没解散都是骗老师的,一出了学校他们就成群结伙。”

    发哥?顾平安明白了,原来是受英雄本色影响啊。

    “也就是说老师管不了,那你们不入帮会,他们会对你们做什么?”

    “那个不入的同学还跟老师告了密,被他们打了一顿,一天给他们上交两块钱,他爸妈都是工人,他生活费可少呢,给了他们钱,他就没钱吃饭了,整天饿肚子,那天我看他可怜给了他一个包子,被金子豪的跟班看见了,把我打了一顿。”

    小宝说着说着快哭了,那么大高个又缩成一团,顾平安叹口气,拍拍他的背:“具体是什么时候打的?伤到没有?”

    “上个月,没伤到,他们好像研究过怎么打不留伤,还能让你疼。”

    顾平安皱眉,这性质可太恶劣了。

    小宝又说:“从那天起,他们一天打我一次,我被打得受不了了,就说我给你们交钱,一天交两块钱就别打我了。结果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家很有钱,居然管我要十块!”

    小宝打了个嗝,接着道:“明天他们要让我交入会费,要一百块!我零花钱都被我妈……我亲妈拿走了,我没钱给……”

    顾平安见小宝忍哭忍得打嗝,忙道:“别憋着,想哭就哭,哭完了咱们想对策,还有,别管以后你在哪个家里,有人打你回家要说,别自己硬扛着。”

    小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其实我今天想跟二姐或者妈借一百块钱来着。可我等了半天了,也没人上来,我越等越不敢说,刚才二姐上来叮嘱我一句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说话。我就想要不就自己去吧,可你非让我开门,我……我想起你是警察,你……你骑摩托的时候可帅呢!”

    小宝说得语无伦次,可顾平安听懂了,这孩子不敢说这事,又觉得家里没人关心他,本打算不说了,要自己去入帮会。

    “傻小子,这么大事还敢瞒着!你不带入会费去,不怕再被他们打一百块钱的?你扛得住吗?”

    小宝哭得更厉害了。

    顾平安帮他拿了毛巾,又叮嘱道:“大人都很忙,就算不忙的时候也不会留意孩子们的情绪,有什么事你要说的,受了委屈要说,闯了祸更要说。别怕说出来会挨训,大人说得对你听着,听完改了,说得不对,你可以反驳,可以解释,咱们家不管谁都不可能动手打你吧。你说你怕什么?”

    “我要是跟我亲爸说,他肯定会骂我,小学的时候同学打我,他就说人家为什么打你不打别人,我妈肯定觉得烦,她会叫我别惹事。我两个姐姐才不会管我的事,我哥比我还怂。我跟你们说吧,又怕给你们添麻烦!再说明天就要分家了。”

    顾平安叹口气,还真让她猜对了,这孩子在家里一直是寄人篱下的感觉,不想麻烦别人,就只能懂事只能乖巧,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敢说。

    “就算分家了,你也是我堂弟,是我爸妈的亲侄子啊,这种事还怕什么麻烦?明天我带你去入会,还青龙帮?看我不把他们揍成青虫!”

    到底是孩子呢,小宝听见她最后一句,破涕而笑,“三姐,你穿着警服去吧!”

    顾平安笑道:“不行,穿着警服还怎么打人?”

    她深知这种混帮派的小混混,家长,学校,甚至警察都管不了。

    管一次,他们下次可能会更隐秘更嚣张。而且他们就算拉帮结伙打架斗殴,又没把人打残了打死了。就是要钱也是两块十块的要。

    这次入会费一百块倒是够得上勒索,可这些人也都是初中生,是未成年啊。她刚才说什么坐牢都是吓唬小宝的,其实这么点小事,赔点钱就没事了。

    小宝十分信任顾平安,“他们说十点到关帝庙,晚一分钟都不行!”

    “他们有多少人?”

    “十二个,加上我就是十三太保了!”

    顾平安一时也想不起来十三太保又是什么电影,她越来越觉得这群孩子够中二的。好像八九十年代的录像厅里诞生了一大批这种中二病的小混混,不过初中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十二个初中生?顾平安自信能自己解决。

    小宝又问她:“三姐,那明天你跟我一块去关帝庙吗?”

    “不用,你先自己去,我再闪亮登场!你不是觉得我骑摩托帅吗?明天我去租一辆更闪亮的摩托车!”

    小宝眼睛亮亮的,“金子豪做梦都想要一辆摩托车,他在攒钱呢,谁碰他一下,他都管人家要五块钱,有次一个特别好欺负的初三女生走在他前边,他都跟人家要一块,说挡了他的空气!”

    顾平安都气笑了,就这种变着法碰瓷的小混混也配去关帝庙?

    “放心吧,以后他就不敢了。”

    她安慰完小宝,刚要走时,小宝突然说:“二姐,其实我想回自己家,虽然我爸妈脾气不如你爸妈好,也不如你家有钱,但那是我自己家,不过你要是我亲姐就好了。”

    顾平安笑道:“堂姐也是亲的,以后有事不敢跟他们说,就跟我说!千万别憋着,知道吗?”

    小宝重重地点头,他已经开始期待三姐明天的出场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平安就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二婶的大嗓门在吆喝着叫大家起来吃早饭,说她买了油条炸糕,还有豆腐脑跟豆浆。

    顾平安看看表,才六点半,分家也不用这么早吧!

    不过他们来得早也好,分完家她还得跟小宝一起去关帝庙。

    54  ☪ 屠龙少年2

    ◎果真是社会姐啊◎

    顾平安不紧不慢地洗漱, 打开衣柜时看见黎旭那件黑色外套也被白文珍收了进来挂在那里。

    她把衣服装进包里,准备回单位时带给黎旭,顺便再给人家买包点心以表感谢, 然后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却没找到一件合适的衣服。

    原主的衣服除了警服和作训服,就是跟二姐顾平娜如出一辙的碎花裙还有圆领小衫,牛仔裤有阔腿的, 有低腰的, 很休闲很漂亮, 平时穿没什么, 但跟她今天要做的事有点不搭。

    顾平安还是挑了一件没什么样式的深蓝牛仔裤, 一件白衬衫,把剩下的一堆衣服收好了打算送给二姐,反正原主都没怎么穿过,两人身形也差不多。她正好趁今天去买点喜欢的衣服回来。

    这一耽搁,等下楼时, 大家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饭了。

    白文珍见顾平安没穿警服,突然想起来那件男式夹克,想问顾平安,那件衣服是谁的。转头看了眼妯娌, 又忍住了,她二婶是个大嘴巴, 没事也能嚷嚷出事来。

    二叔今天倒是和颜悦色, 还给顾平安递勺子:“这家的豆腐脑料最实惠,味儿也好, 你爷跟你奶都喜欢, 安安快尝尝。”

    顾平安见他没带堂姐堂弟过来, 想来这次是想认真谈分家的事,不会吵起来,于是也很和气,饭桌上气氛就特别好。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先从茶几上拿了顾奶奶的速效救心丸,才坐下来吃饭。

    油条还酥脆着,豆腐脑有点咸,但豫东人口重,其他人应该觉得还好。尤其是顾爷爷跟顾奶奶,年纪大了爱吃味重的,都觉得这家的豆腐脑好吃。

    顾奶奶见老二跟老二媳妇买来的都是她爱吃的,十分感动,把小儿子夸了又夸。

    白文珍已经习惯了,只当听不见,顾平娜撇撇嘴,想着反正要分家了,也没说什么。

    顾平安跟小宝在桌上对个眼神,心思都放在一会儿要去的关帝庙上。

    顾奶奶见都默默听饭,没人说话,就更觉得温馨,她看着这一大家子,想到要分家了,不由伤感道:“分什么家啊,我还想着隔壁老李家要是搬走的话,让老二一家也住过来,一大家子亲亲热热多好,人家都说四世同堂才是天伦之乐……”

    顾大眼现在一心搞事业,只想赶紧打发了老二一家,一听这话,不由皱眉。

    还不等他说话,顾平安就跟顾奶奶说:“人家四世同堂的前提是老人一碗水端平,我爸我妈伺候您这么多年,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是什么。什么时候听您夸过他们一句?我二叔二婶买一次早餐,你就感动得不行,还总觉得他们最孝顺,这要住到一起,你还不得天天戳我爸的心啊?还天伦之乐,我二叔二婶倒是乐了,别人乐得起来吗?”

    顾奶奶还以为昨天小孙女是在跟自己示弱合解,哪想到一言不合又怼过来了,她捂住心口,“哎呦呦,我这……”

    顾平安把葫芦样儿的小药瓶子放到顾奶奶碗旁,“奶奶,药在这儿呢,您不用四处找了。不过是药三分毒啊,不憋闷的话您还是不要吃的好,要不咱就再去医院检查检查,总不能每次都碰上黑心医生。”

    顾奶奶装病都装习惯了,这一套气得心口疼,找药吃的动作还没完,顾平安就已经把药拿出来了。

    大家都傻眼了,连顾奶奶最疼的顾二叔都差点笑出声。

    顾奶奶僵在那里,这次是真气到了,但不是心口疼,是气的肝疼!她想拍桌,桌上却摆得满满当当,于是人家捂胸口的手一拐,指向了顾大眼:“老大啊,看看你这不听话的闺女!”

    顾平安奇怪极了,“奶,我哪里不听话了?您说想四世同堂,我就帮您分析了不可能的原因,您心口疼要找药,我不等您说出来,就帮你把药找来了,这难道不是孝顺?”

    “是啊,安安说得多好啊,就你这样的,迟早把俩孩子折腾的成了仇,别装了,赶紧吃,吃完把家利索分了,以后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拉扯谁。”顾爷爷说完先端起碗,几下把豆腐脑喝完了。

    顾奶奶见老二刚才都笑了,没一个人支持她,更是气恼,正想着怎么发泄一下,就听顾二婶说:“妈,怪不得您说安安越大越不像样,可真是啊,就她这样口无遮拦,还不尊重长辈,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顾平安坐下后都没拿正眼看过她,顾二叔是不要脸,顾二婶不只不要脸,还嘴碎爱说人是非,还特别会装可怜,实在让人不想跟她打交道。

    她正要怼回去,就听白文珍说:“我闺女嫁不嫁得出去都不用你操心!”

    顾大眼也很生气:“安安怎么就不尊重长辈了?咱妈要药,她不是早早备下了吗?上次咱妈住院,她那么忙还知道过去看看,你们呢?钱不掏人也不到,也就老二守了一晚上。”

    顾二叔只想着分家时,怎么才能多从大哥那儿多得点东西,他可不想惹顾大眼生气,马上道:“小宝妈不会说话,哥,您别生气,咱妈这不是好好的吗?几个孩子都孝顺,不过都忙,就是我家那两个大的也挺忙的,大宝又作业多,要不肯定过来守着爷爷奶奶。”

    顾平安刚要说话,顾爷爷懒得再听小儿子卖乖,“赶紧吃,吃完分了叫他们走。”

    等吃完饭,大家坐到客厅,顾奶奶才说:“老二家两个儿子,老大那厂子……”

    顾平安马上道:“您自己的个人财产想怎么分怎么分,再怎么也分不到我爸头上吧,今天不是给我爸我叔分家吗?厂子都是我爸我妈自己辛苦盖起来的,连现在这套房子都是我爸自己买地盖的,要分的是您跟我爷爷的财产啊。”

    顾大眼愣住,老三之前不是说可以把新厂给她二叔吗?怎么又变卦了?

    顾平安发现便宜老爸在生意上可能很精明,但对家人从来不留心眼,要是直接给了顾二叔,他肯定觉得没够,觉得只要争取就能给他更多。

    就算要给,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啊。今天顾平安是打定主意做白脸了,反正她也不指着别人说她好。

    “安安,长辈都在呢,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我们家四个孩子……”顾二婶不干了,指着顾平安就要开骂。

    顾平安冷笑一声:“二婶,这里最没资格说话的是你吧,别管几个孩子你都是给你们两口子生的,我奶再把你当功臣,也不关我的事,更不关我爸我妈的事。他们老了你那四个孩子能侍奉床前吗?就是你跟我二叔老了能不能指上还两说呢。你家老大老二跟你一样目光短浅,只想着占便宜,老三老四是男孩,你又是护着又是管着,不让他们干这不让干那,说是宠吧,又挺苛刻,他们手里有一毛钱你都得拿去存起来,现在又利用他们来争财产。就算要争也是争爷爷奶奶的,你出去问问,谁家侄子能继承叔伯的财产?”

    顾二婶一直觉得自己算是嘴快的,可遇上顾平安,她哪里说得过,刚想起身撒泼,又被顾平安一把按回沙发上,

    “有话好好说,别想到我家来撒野,我可是警察,枪跟铐子是随身带着的,撒泼打滚属于扰乱治安,强求别人家的东西属于强取豪夺,霸占别人财产!”

    顾二婶不信顾平安敢铐她,但她也确实不敢撒泼打滚了。

    顾平安这白脸一点情面也不留,把顾奶奶气得跳脚,她也不在乎,反正就咬死了,只能分两位老人的钱财,顾二婶还以为真不能如愿,居然催着顾奶奶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这一摆出来,顾平娜又说起来了,“这个镯子是我妈给奶奶买的,还有这对耳环,也是我妈买的。这手表是我大姐买的,爷爷的手表是我爸买的……”

    再说下去,顾二叔脸上快挂不住了,他终于提到了厂子:“哥,我不是想要钱,更不是想逼爸妈拿东西,其实我也不想分家,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干,但是吧,我媳妇又不肯让我辞职,说反正去你那也是打工。”

    顾平安马上道:“二叔,你这意思是想要当老板啊?”

    顾二叔不敢接她的话茬,只跟顾大眼说:“大哥,我听咱妈说你不是在搞什么机子?是要开别的厂子吧?那新的屠宰厂肯定顾不过来,要不我先帮你管着!”

    这话一出,大家都静下来,只等着看顾大眼怎么说,顾平安却还是不管不顾的,“二叔,那厂子有你什么事啊,是我爸盖起来的,工人也是他招的,你一点没出力,现在张口就要管厂子?你会管吗?万一赔了是不是还得推到我爸身上?赔了是我爸的,赚了是你的,对吧?你这可真是好算盘。”

    顾奶奶被顾平安气得不轻,“有你这小丫头什么事啊?你不是忙吗?赶紧忙你的去吧。”

    “不行,别管哪个厂都是我爸妈的,我二叔要真敢辞职进厂工作,肯定亏待不了你,不然的话我可不干,我认识的人不少,我爸要真敢把厂子给你,我一定让你开不下去。不说别的,就是工商税务这些……”

    顾二婶气得跳脚:“安安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是警察吗?强盗吧?”

    “我抢谁家的了?明明是你们来抢的啊!”顾平安觉得很无辜。

    白文珍以为她是被气到了,才会口无遮拦。

    顾大眼跟顾平娜却明白顾平安是想做坏人,她拦着,顾大眼非要给,那就得说清楚了,以后两清。有她这个警察身份,顾二叔跟顾二婶以后肯定会收敛着点。

    顾大眼等她把话挑明了,才劝她:“行了安安,我知道你觉得委屈,毕竟是一家人。”

    “人家可不当你是一家人!”顾平安还是气哼哼的,顾大眼把她拉到隔壁房间,她瞬间平静下来。

    顾大眼又气又笑:“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长这么多心眼。”

    “以我二叔这无赖劲,这次分了,下次还敢要,就得说清楚,你们不好说的话,我说!反正我奶给我的评价就是把家里人当贼训嘛。”

    顾平安说完又低声道:“爸,我一会儿出去找个律师过来,人家会帮你处理得妥妥当当,也花费不了多少,我爷爷奶奶的赡养问题也要一次性说清楚。不是不叫您养老人,是得让我二叔知道,以后他不给钱不赡养老人,他理亏,还违法,他怕了就不敢闹,不然一闹就给,他可不得经常闹嘛。”

    顾大眼在饭局上也听人说过请律师打官司,他倒是不排斥律师,只是见以前娇娇弱弱的小女儿为了维护家里利益,怼了这个怼那个,宁愿做个讨人嫌,被人说不孝顺的孩子,他这心里也有些难受,还是他这当爸的没护住孩子,才让孩子不得不长了心眼啊。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记得东大街法院旁边有个新开的律师事务所,你过去麻烦人家到家里来一趟,费用好说。”

    顾平安再出去就更气了,“爸,你看着吧,给了这新厂,下次我二叔就敢要老厂,你开了熟食厂,他也敢要,以后你赚的都给了老二家,我们姐儿仨喝西北风啊!”

    顾大眼往外推她:“行了,你就是气性太大,我还能让我亲闺女吃亏啊!这事你别管了,你二叔也没那么无赖,这一次说清了,以后他还能要什么?”

    顾二叔坐那儿脸上挂不住,却也不敢说话,生怕顾平安又怼过来。

    顾大眼从包里拿了一叠钞票出来,塞进顾平安包里,“行了,你出去逛逛街,分家的事有我跟你妈呢,不用你操心。”

    顾平安临走前还叮嘱小宝:“别忘了十点去少年宫!”

    小宝知道她说的是关帝庙,于是猛点头,三姐好帅啊,她一说话,爸妈都不敢正面杠,虽然被打发走了,但他还是觉得三姐很厉害,对谁都不留情面。

    也不知道一会儿去关帝庙,她是不是也会这样把那些人骂一顿。

    顾二叔两口子来得早,顾平安出门时才八点整,商场八点半开门,她先去了律师事务所。

    律师这一行是这几年才从司法系统独立出来,大部分人还没有找律师的意识,人家一听上门|服务,而且还是简单的分家签协议,立马就同意了。

    顾平安把地址跟他们说了,又留下顾大眼的大哥大号码,就不管家里的事了。顾大眼也早烦了二叔一家,多给点有可能,但肯定会一次说清楚。

    她先去商场买衣服,进了刑侦队,没必要天天穿常服,各种风格的便服肯定都要准备一些,不过最多的还是各种简单的衬衣T恤和牛仔裤。

    买完了日常穿的,顾平安又跑去一间十分洋气的小店里挑了件黑色的皮夹克,现在流行的就是各种夹克衫。不过她挑的这件,胸前小口袋处还吊着一根金色的链子,穿上这件衣服,再买一幅墨镜戴上,还真有种混社会的大姐大风格。

    买完衣服,她寄存到商场客户中心,又去了摩托车行,一问才知道人家只卖不租。

    顾平安有些为难,这种拉风的重型机车,很帅,她很喜欢,但还不如她的小粉车实用。

    再说买一辆的话她的钱根本不够,还得回去管老爸要,虽然她支持顾大眼搞事业让她当当富二代,但也并没有伸手当大小姐的习惯,之前要摩托要大哥大,也只是想气气顾二叔一家。

    正为难呢,店老板过来了,问清楚怎么回事,就笑道:“不能租,不过可以试骑,这样吧,你留下点押金留下身份证号,可以试骑半天,没磕蹭的话,押金退你。”

    顾平安一听,欣然同意,去挑车时,店老板当着她的面就跟店员说:“这姑娘一看就有钱,潜在客户,让她试骑一下,也不损失什么,以后机灵点。”

    说得顾平安都不好意思了,等真买车肯定要来这家。人家也确实大方,见她挑了最贵的那辆,只留了五百押金,也高高兴兴地给了钥匙。

    店员却紧张坏了,这么个小姑娘骑这么大的车,能不磕碰吗?万一出点事算谁的!

    老板瞪他一眼,傻啊,磕碰了就让赔啊,反正店里有维修人员,自己收拾一下也不影响卖。

    老板判断顾平安就是想租车去耍帅,或者只是想拍拍照片,虽然这种事都是男的爱干,但看这小姑娘那皮夹克和墨镜肯定也不是什么安分人。

    他还以为顾平安不知道这种车不好骑,根本骑不走,哪想到顾平安跟他们道过谢,潇洒地骑上车走人了,出了店门口还来了个漂亮的甩尾,把老板跟店员都惊呆了。

    果真是社会姐啊,这么重的车都能骑这么溜!

    55  ☪ 屠龙少年3

    ◎必须让你长长记性◎

    关帝庙离顾平安家不算远, 靠近监狱那边,不过她印象里,那里年久失修, 已经很破败了。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不知何时已经修缮成了景点,对市民免费开放。

    庙不大,大门进去, 穿过一个游廊, 中间是主殿, 两边是侧殿, 侧殿旁边还有个小门, 可能是住人的地方。

    顾平安进去转了圈,只有看庙的老师父,哪有那群小混混,她看看表,差三分十点, 难不成这群人时间观念这么强?要踩着点来?

    老师父拿着签筒问她抽不抽签,顾平安忙摆手拒绝,又往功德箱里放了二十块钱,才赶紧出了庙。

    庙里有人看着, 那些孩子没那么蠢,不太可能来这里, 关帝庙应该是个笼统的说法, 他们可能在这附近。

    顾平安有些后悔跟小宝分开走了,她还以为这里是个废弃的庙宇, 他们才会约在这里。

    她出了庙骑上摩托围着庙转了圈, 很快听到小宝的声音, 就在庙后边小树林旁边的空地处。

    小宝站在一群人对面,缩着肩膀垂着头,好像在解释什么,顾平安扫视着那群人,很快确定了帮主金子豪是哪个。

    这孩子个子不高,甚至有点五短身材,但一看就很结实。他身上穿着一身牛仔,裤子上还打着补丁,应该是现在的潮流吧,不过因为身形不太好,把牛仔穿成了劳动布短衫。

    虽然形象不佳,但他脸上表情嚣张极了,此时正挥手叫人去打小宝。

    他身后那些人有男有女,穿得也都流里流气,还有一个染了头发,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挥着拳头兴奋地朝前走,显然要给小宝个教训。

    顾平安戴上头盔,加足马力直直冲着金子豪冲了过去,那速度根本不像要停下来的样子!

    那群孩子吓坏了,尖叫着往后退,金子豪站在最前边,混乱中差点被人推倒。

    顾平安一个急刹车停在他面前,带起一层土,金子豪本来就趔趄了一下,被她气势一逼,腿一软坐在地上。

    小宝刚才怕顾平安找不到地方,又怕自己是被三姐耍了,毕竟他跟三姐虽然在一个家里,但因为年龄差距,再加上顾平安先去上警校,回来就工作,两人根本不怎么熟。

    小宝见金子豪咄咄逼人要他交会费,都快吓哭了,这时看见顾平安的摩托稳稳护在自己面前,他又愧疚又兴奋,不该怀疑三姐的,她没骗自己,她真得来了!

    顾平安摘下头盔,看着坐地上的金子豪:“我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哪个英雄好汉,原来是狗熊啊!怎么?起不来吗?用不用我给你叫救护车!”

    金子豪确实吓了一跳,不只是因为顾平安不管不顾地骑摩托冲过来。

    他们毕竟还是初中生,再混社会,对大人也有一定畏惧心理,何况还是骑着气派机车的大人,在他们眼里这种人肯定很有钱很厉害,所以他就更怕了,生怕这个大人多管闲事,看见他欺负同学就叫家长或者报警。

    他正想怎么装无辜混过去呢,结果顾平安一摘头盔,他又来劲了,居然是个年纪不大的漂亮姑娘?

    只见金子豪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招呼后边四散的太保们,“怕什么?就是个妞儿!”

    二十来岁的顾平安听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说她是个妞儿,简直哭笑不得,看来这孩子必须好好教训一下!

    不知是金子豪平时积威重,还是她看起来没什么震慑性,那群孩子居然真就围过来了,还好奇地打量她。

    “她谁啊?想干什么?”

    “她会不会骑摩托?差点撞死人!”

    小宝想说他三姐是警察,可三姐说过这事不用警察身份办,而且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两人关系,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平安慢条斯理地把车停好,两步走到金子豪面前:“金子豪,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一严肃起来,金子豪那些小喽啰都不敢再嬉笑,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金子豪能当老大,确实够机灵,他似乎听出了顾平安隐隐的怒气,又被她直呼其名吓到了,居然装起了乖,抬头看她,嘴很甜地叫了声:“漂亮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不只知道你名字,还知道你是青龙帮老大,原以为很威风,哪想到也不过如此啊。”顾平安语气嘲讽,眼神更是轻视极了。

    金子豪怕身后的小喽啰被她影响,他看了小宝一眼,哼了一声:“你是顾志钢找来的吧!顾志钢你个怂蛋,找个漂亮姑娘来给你出头。”

    顾志钢就是小宝的大名,他一时忘了顾平安的叮嘱,站到三姐身边,骄傲地说:“这是我姐!”

    金子豪一听更不怕了,“原来是你姐啊!听说你家很有钱,怎么?骑个摩托就了不起吗?拽什么?有本事你跟我们打,让你看看我们青龙帮的厉害!”

    顾平安一开始只打算当个见义勇为的路人,这时见小宝说出两人关系,只好调整了策略,她朝金子豪招手:“好啊,来吧!”

    金子豪可没想自己上,他转身叫后边的一个高个子男生过来。

    那男生还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眼顾平安:“我……我不跟女的打!”

    顾平安笑道:“放心,轮不到你,我只跟老大打!”

    金子豪哼了一声,伸手指着顾平安:“你做梦呢,我也不跟女的打,万一打坏了,你们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都懒得搭理你。万一再报……”

    “不跟女的打?还是打不过?金子豪,我看你是怂了吧!”

    “你才怂了,我是不稀得跟你打!”

    金子豪到底还是个孩子,被顾平安激了两句,就挥拳打了过来。

    顾平安一直在等他动手,马上抓住他的手腕,只一拧,金子豪五指张开,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到底是当老大的,他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另一只手却马上挥了过来。

    小宝吓了一跳:“三姐小心!”

    却见顾平安只轻轻一抖,金子豪被拧住的右手就无力地垂了下来。

    顾平安综合格斗可是拿过第一的,轻松挡住他另一只手,“金子豪你怎么这么爱打架?我就是找你谈谈,你这是干什么?太暴力了吧。”

    她手一送一拉又把他另一条胳膊也给卸了!

    嘴里还说着:“哎呀,不好意思,我手重!”

    用巧劲卸胳膊其实没多疼,金子豪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胳膊都不听使唤了,他吓坏了,第一次见比他还狠的人。

    金子豪能当老大就是打架狠,可现在两条胳膊都被卸了,他想踢人,又怕腿也被卸掉,瞬间慌了,“你欺负孩子!我要报警让警察抓你!”

    顾平安笑笑,她就是警察啊,“现在想起来你是孩子了?刚才怎么说话的?抱歉啊,金子豪,是你先动的手,我这是正当防卫,而且我没伤你,只是暂时让你失去了攻击能力,就算报警,警察来了也是教训你啊!”

    那些小喽啰见老大两边胳膊都耷拉着,吓得直往后退,甚至有两个机灵地转身就想跑。

    顾平安喊住他们:“跑什么跑?帮主被打了你们转身就跑?一点凝聚力都没有,算什么帮会?”

    大家都呆住了,凝聚力?帮会需要这玩意吗?这漂亮姐姐到底想干什么啊?

    只有小宝激动地脸通红,曾经他眼里的厉害人物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啊。

    金子豪不想求饶,怕被手下嘲笑,可他这样子能怎么办?

    他恶狠狠地瞪着顾平安:“你到底想怎样?”

    “江湖规矩,打败老大后,我就是老大,你们青龙帮有没有帮主信物?给我吧。”

    金子豪摇摇头,帮会都有信物的吗?他都有点糊涂了,这漂亮姐姐难不成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我们都是闹着玩的!”

    被顾平安拦下的那些孩子,也一齐点头:“对对,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顾平安冷笑:“闹着玩还敢要一百块入会费?还敢到关帝庙来入会?”

    金子豪忙说:“行,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顾志钢,以后我们罩着他,这总行了吧!”

    他以为顾平安的目的只是不让顾志钢受欺负,觉得这条件已经很可以了。

    顾平安却说:“我有自己的规矩,打赢了你,我就是帮主,以后你们每个人每天交给我一百元,不交的话直接卸了你们胳膊!”

    有个女孩都快吓哭了,“我跟我奶奶住,我家没钱!”

    现在很多人的工资才几百块,一天一百谁家也承受不起,那些孩子都面色凝重。

    “每天?”还在强撑着的金子豪也要崩溃了,“你这是勒索!”

    顾平安更没好气了,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你还知道这是勒索啊?你带着他们勒索过多少人?收了多少钱?”

    金子豪忙说:“我不收你弟的钱了还不行吗?你弟之前一天给我两块钱,我马上跟你算清楚,全都还给你!不过你先帮我把胳膊按上,我马上给你拿钱!”

    顾平安不急着帮他按胳膊,笑道:“看来是我要的太多了,原来你们的行情价是一天两块啊。这样吧,我也不多涨,一天五块,你们不会连这个钱都没有吧。”

    金子豪没想到勒索不成,反被人家勒索了,他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居然向小宝求情:“顾志钢,我们也没打过你几次吧,要不谁打的你,你打回来,钱也都退你,咱们不打不相识,都是同学嘛,你姐就是我姐!”

    说完他又转头看顾平安:“姐,你看在我们年纪小的份上,就放过我们这一次吧,我们都是顾志钢的同学!”

    那群孩子都纷纷点头,还跟顾平安叫姐。

    “姐,是我们不对!”

    “姐,我没打过顾志钢,就是帮着拦过他一次,就一次!”

    那个差点吓哭的小姑娘说:“我没跟顾志钢要过钱,是金子豪非让我给他当女朋友!”

    顾平安一巴掌拍在金子豪头上:“还强迫女同学当你女朋友?这是欺男霸女啊!金子豪,你这是在上学吗?你这是往监狱方向进修呢!”

    金子豪瞪了那女孩一眼,却不敢反驳顾平安。

    那女孩忙说:“也不是强迫,就是他总追我!”

    金子豪不耐烦地说:“你先别说话,现在说顾志钢的事呢,谁欺负过他,赶紧站出来给姐姐道歉!”

    顾平安看着站出来的那七八个人,“你们说你们年纪小,还跟顾志钢是同学,让我放了你们。可你们打他的时候,他不是你们同学吗?他年纪比你们大?怎么不知道放了他们?听说你们还学过怎么打人不留痕迹却很疼?我也学过,要不要跟你们练练?”

    有金子豪这个前车之鉴,那些人都吓傻了,有两个脸上有羞惭之色,其他人只是害怕。

    顾平安又问那女孩:“到底是不是金子豪强迫你的?”

    那女孩本想撒谎,可看着顾平安的眼睛,她突然没那个勇气了:“他会给我买零食,不过我真没干过坏事,也没抢过顾志钢的钱!”

    “如果你不跟他们一伙的话,他们会强迫你吗?”

    “应该不会吧!”

    顾平安懒得再问,干脆掏出自己的小本子,边说边写:“金子豪是第一个,其他人挨个过来,把姓名住址,班级都给我写清楚,一天五块钱,哪天交不上来,我就去问问你们班主任,你们有没有在学校乱花钱,再去问问你们父母为什么不多给你们点零花钱。”

    一直缩在后边的两个人一听这话,转身就跑,顾平安上去一脚一个踹在地上。

    看她那利索劲,刚才正用眼神交流,想一起动手的几个男生,马上歇了心思。

    他们是真害怕了,顾志钢的姐姐怎么这么厉害?而且不只打架比他们狠,要钱也比他们狠!

    此时,这十二个孩子都后悔了,是真不该招惹顾志钢!

    顾平安说:“不想被卸胳膊就乖乖过来登记,以后你们就是我的钱袋子,咱们青龙帮要做大做强,全靠你们了。初一十五交十块钱,逢年过节给五十吧,平时一天五块,这点钱不多吧。”

    人群中又有人哭了出来,“我没跟你弟要过钱!”

    顾平安惊讶地看着他:“哦?那你来这儿郊游啊?刚才你没站在金子豪身后吗?金子豪是不是在管我弟要钱?”

    那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我错了,姐姐,你放了我吧,我爸有病,我家全靠我妈赚钱。”

    “你妈辛苦赚钱供你读书,你就这么回报她?那必须让你长长记性。”

    不管他们怎么叫姐,顾平安还是一个一个给他们登记好了,有想说假名糊弄的,也被她识破。

    等登记完了,顾平安把金子豪的胳膊按回去,冲大家说:“今天的还没交呢,现在把兜里的钱都给我!”

    小宝在她身后拉她衣服,小声说:“三姐,咱们不能跟他们一样。”

    顾平安十分欣慰,这孩子确实不错,只是家里人一直忽视他。

    她冲他使个眼色,只是让他们尝尝这种滋味,肯定不会要他们的钱。

    一直勒索别人的小混混们,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也凑不够五块钱,只金子豪在外套里边掏了半天,抽出来一张十块的。

    顾平安看他们一个个哭丧着脸,真把自己要钱的事当真了,不由好笑,“金子豪,我看你衣服里不只十块钱吧,我给你算个包月,一天五块,一月多少,你自己算!”

    金子豪这次真哭了,当着手下的面,又丢脸又丢钱,还让他怎么混!

    他算出管小宝要过的钱,又抽出一张五十块的来,“我就这么多了,管顾志钢要过二十四块钱,这是双倍的,算赔偿,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平安乐了:“哟,你懂的还不少!那你怎么不知道饶别人呢?你管顾志钢要了多少个两块?最后还不知足,居然要一百块!”

    见金子豪不肯再掏钱,她就说:“刚才我帮你按胳膊,找中医治疗的话一只胳膊得五百块钱,两只一千。你现在给,还是我去你家要账?”

    金子豪吓了一跳:“不是你弄伤我的吗?为什么还要我给你钱?你这是抢劫!”

    “是你先打我,我不小心碰掉了你胳膊,帮你正骨复位不要钱吗?”

    顾平安还真就抢了,最后把金子豪兜里钱全诈出来,居然有五百六十块钱。

    她都差点想报警了,可想想这些钱肯定不是一次讹诈的,这小子又很会说话,见风使舵,到时候忏悔一番,最后肯定是轻拿轻放。

    于是她道:“以后我就是青龙帮的帮主了,一会儿找地方领你们去搞团建。”

    团建?

    大家都不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但都害怕,这个姐姐实在太厉害了,打不过跑不了,还这么狠,要是以后每天管他们要五块钱,不给就找家长找老师,那可怎么办?

    金子豪抹着泪,觉得她是想带他们去把钱全花了,那可是他攒着想买摩托的钱。

    小宝也不知道三姐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很听顾平安的话,让大家排成一队,跟着走。

    顾平安带着他们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让他们在外边等着,她进去打电话到刑侦队。

    那些孩子包括金子豪都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有几个想跑的,可人家骑着摩托呢,而且还留了家庭住址。

    其中一个问小宝:“顾志钢,你姐到底干什么的?我都不想留地址,可怎么也不敢跟她撒谎。”

    小宝摆摆手,三姐不让说,那就不能说。

    电话亭里,顾平安终于打通了电话,小郭听说找黎队,不由问:“你不是请假了吗?找黎队是私事?”

    她回头看了眼那一串孩子,笑道:“半公半私吧,我想带十三个孩子去监狱参观一下,请他帮我联系一下监狱长。”

    小郭更不解了,不过电话里也不好多问,“行,你等着。”

    黎旭听顾平安说了经过,“你还真是不怕麻烦,交给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处理不就行了。”

    “这种孩子不给个教训,改不了的!趁着还没犯大错,我带他们进去看看劳改犯。也是正好因为案子认识了监狱长,我才想着让您问问,看能不能去一趟,最多半小时,就去看一眼干体力活的那些犯人。”

    黎旭笑了:“都用您了,我能不给您办好吗?”

    56  ☪ 屠龙少年4

    ◎再犯一次就给我回平安镇去◎

    市监狱的监狱长姓曹, 因为李贵案牵扯出副监狱长涉毒,他也一堆麻烦事,又要配合调查, 又要自查自纠。

    不过只是学生申请参观这种小事,还是一句话的事,再说又有市局刑侦队的面子,曹狱长十分好说话, 给顾平安找了一位姓史的主任做接待。

    顾平安谢过曹狱长, 跟史主任聊两句, 告知人家自己目的, 史主任也很是配合。

    “顾同志, 你这是做好事,这个年纪的孩子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就得让他们看看不守法的后果。”

    顾平安见谈好了,就转头招呼门口一串懵逼的孩子们过来。

    看见市监狱的大门,这些孩子就傻了,只是惊吓过度反而没什么反应, 现在见顾平安招呼他们往里边走,全都吓得哭嚎起来。

    “我不坐牢!我要回家!”

    “我就分了两块钱,刚才已经全给你了!我没打过人!”

    “呜呜,我要找我妈!”

    就连一向嚣张的金子豪腿都有点软, 钱被人家坑走了不算,还要把他送进监狱?顾志钢的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啊?太狠了吧!

    “我……我还是学生, 就算送也是去少管所吧!再说……再说我……你们也没权力关我, 我要报警!”

    顾平安笑看着他,金子豪能聚集起一群人, 看来不只是打架狠, 别人都慌了, 只他还能动脑子。

    未成年人保护法91年才颁布,这时候还没这个概念,一般十八岁以下违法都是送少管所,金子豪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此时扒着监狱的大门不肯进,非要报警,要让人家送他去少管所。

    就好像一进了这个门就出不去了!

    其他孩子看他这样儿,更觉得害怕了。

    小宝也吓傻了,站在顾平安身后想帮他们求情,又觉得三姐不太可能把人都送进监狱里。

    还有个孩子扑通一声朝着顾平安跪下了:“我再不敢了,姐姐,你别抓我行不行?我跟你弟弟是一个班的,我真没打过他!”

    顾平安没扶他,只是闪开了,就是那位史主任也乐呵呵地看着这些吓尿的孩子们。

    就得让他们感受一下这种害怕的感觉,有些人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会越雷池一步,有些人只有心里有了畏惧才会遵纪守法。

    看差不多了,顾平安才说:“行了,哭什么?谁说送你们坐牢了?不是说了吗?我带咱们青龙帮来团建,就是让你们提前感受一下。你说你们整天这么闲逛,打人勒索,迟早有一天把自己折腾进去。我做为帮主肯定要先带你们来踩踩点,探探风啊,走吧,史主任带咱们参观一下你们未来的监房!”

    大家一听不是叫他们坐牢,都松了口气,不过听到最后心又揪起来了,什么叫未来的监房?他们可是祖国的花朵,七八点钟的太阳!

    大部分人都开始暗下决心,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吧,哪怕科科吃鸭蛋也不能混帮派,太他妈吓人了。

    此时已经到午饭时间,监室里没人,史主任带着他们去了条件最差人最多的监室,大家一看厕所就在床铺旁边,都觉得想吐,这种厕所收拾再干净多少也有点味。

    金子豪确实是胆子最大的,居然说:“跟电影里不一样啊。”

    顾平安瞪他一眼:“你们是不是看港片里的老大在监狱里都很威风?就你们这些小崽子,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进监狱当老大?你们要真进来了,绝对是睡厕所擦厕所的最底层,信不信?”

    金子豪想到人家两下就下了他胳膊,能不信吗?

    史主任十分上道,还带着他们去看了小黑屋,那种全封闭的狭小环境不用进去都感觉到窒息,顾平安非让金子豪进去体验一下,吓得金子豪再三保证绝对不犯事,不需要体验。

    接下来又参观了狱内工厂,虽然通风做得不错,但到底是体力活,犯人们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再加上到吃饭点了,这些人还在干活,孩子们就更害怕了。

    其实他们是三班倒,有休息时间,但史主任肯定不会说。

    史主任居然还安排孩子们在监狱里吃了一顿忆苦饭,这种饭每天都有准备,在监狱里打架惹事的,拉帮结派,不好好干活的,到饭点都是吃这种饭,算是惩戒的一种。

    反正不叫饿着就不算虐待,但别人吃白面馒头和炒菜,每周两次菜里还有点肉,而他们吃粗粮窝头和没什么油星儿的菜汤。大部分人只为了这点饭,也会老实起来。

    这些孩子家境有好有差,但再差的家里白面馒头和白米饭还是吃得起的,现在吃着剌嗓子的黑色|窝窝头,菜汤里只有几块豆腐几片菜叶子,有人眼泪就掉进了汤里,下定决心坚决不能来这里!

    顾平安见目的达到了,十分欣慰,史主任也挺高兴,笑道:“你这法子真不错,其实该专门组织个这样的活动,在校生屡教不改的就该来体验一下。”

    “没错,对大部分孩子肯定是管用的。”

    顾平安谢过人家,带着孩子们出来。

    这些孩子直到出了监狱的大门才算松了口气。

    顾平安再补上一锤,“社会对坐过牢的人很苛刻,不好找工作不好找对象,甚至自己家里人都嫌弃,你们要想往这条路进修,可得先想好了。”

    大家一起摆手,谁想不开奔着监狱去啊。

    金子豪蔫头耷脑地跟在她身后:“姐,我们再不敢了,能不能别跟我们家大人说?”

    刚才顾平安管他要一千,只掏出来五百多,顾平安就说要找他家长,这时她才说:“那就看你们表现了。”

    她把刚才收上来的钱又发给他们,“我物归原主了,你们也要物归原主,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处理好了,既往不咎,处理不好,咱们就得跟你们的监护人好好谈谈了。”

    这些孩子里倒是没有冥顽不灵的,纷纷保证会退还勒索来的钱,甚至有的孩子还举手问能不能让他缓缓,他每周只能省下两块钱来还钱。

    除了金子豪一直在攒钱要买摩托车,其他孩子都是要一两块转手就花了,见他们认真在考虑还钱的事,顾平安才算放心。

    送他们走时,她又指指小宝:“你们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跟顾志钢说,让他约我出来,敢对他动手的话,我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只是吓唬你们了。”

    “不会不会!顾志钢是在帮我们!”

    “对,我们再不敢了!”

    金子豪甚至豪气地拍拍胸:“姐,你放心,以后我会罩着他!”

    顾平安朝他肩膀拍了一巴掌,“我看你是没长进,还想当老大吗?”

    “不是,我是说我们都不会再欺负他了,不对,我们不会再欺负任何人了!”

    顾平安决定再观察几天,不过以她的判断,他们这次是真被吓到,肯定会老老实实在学校当好学生。

    她解决完这事,她带着小宝还了车,车子一点磕碰都没有,老板虽然没能坑到顾平安的钱,但对她很好奇,甚至打听她在哪儿工作有没有对象。

    顾平安没理人家,押金只收回了四百,把那一百放柜台上:“算这三个小时的租金了。”

    她去商场拿了衣服,又带着小宝买了几套运动装,这才一起回家。

    一路上小宝嘴就没停过,一直夸三姐厉害,甚至还说要学功夫要当警察!

    等到了家里,他兴冲冲上楼想试下三姐给买的衣服,却发现他的房间几乎已经清空了。

    白文珍在楼下低声跟顾平安说:“分好了,新厂给你二叔一家,你奶奶非要跟着你二叔过,也跟着走了。你二婶说今天就要带走小宝,把他房间的被褥跟所有东西都收拾走了,还有你奶奶箱子里的首饰跟布料,连你跟娜娜给你奶买的营养品,哪怕拆了袋的,都被你二婶带走了!她嫌只给了厂子没给分钱。”

    “脸够大的,厂子都不该给他们!”

    白文珍劝道:“反正你爸又要建新厂,那厂子给就给了吧!就算是孝敬你奶奶了!人家律师都来了,一次性的事。”

    小宝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悻悻地拎着装衣服的袋子从楼上下来,“三姐,能送我回家吗?”

    顾平安叹口气,自己说要给他保留房间,哪想到他妈居然什么都带走了,这可都是这边给买的,他们那边再买一套被褥能花多少钱。

    她把小宝送到二叔家,又叮嘱:“有事要跟你爸妈说,他们不管就去找我,或者回家找爷爷,别藏着掖着。金子豪那一伙要是再找你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顾平安把家里和单位的电话都留给他,又给他买了张电话卡,这才回家。

    没了顾奶奶在家,顾爷爷话居然多了起来,顾平安回家时,见他约了人要去钓鱼,见小孙女回来,甚至还高兴地说可算清静了。

    白文珍跟顾平安说:“等着吧,这才刚开始,你爷爷高兴不了几天,到底陪了一辈子的人,天天见不耐烦,分开了肯定也不行,迟早得回来。”

    反正谁也没想赶顾奶奶走,顾平安也不在意。乐意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别整天跟二叔家为了钱的事吵吵,怎么过都是好日子。

    白文珍跟顾平娜在收拾屋子,两人不让顾平安帮忙,她干脆跑了趟驾校,报名参加下期的驾驶证考试,顺便偷偷把小粉车骑回家。

    不过第二天去上班时,她还是骑的自行车。

    一大早办公室里就已经开始忙碌,顾平安一进去就闻见一股包子味,她把带来的点心跟那件衣服放到黎旭桌上,跟人家道谢。

    黎旭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讲究,只是披了下衣服,给洗干净熨烫好了不说,居然还送了盒点心!

    小郭他们几个可没这个觉悟。

    衣服上甚至带着淡淡的香味,不像是洗衣粉和肥皂的味道。黎旭这几天太忙了,忙的都有些烦躁,接过带着香味的衣服和看起来很精致的点心盒,心里不知怎么突然就舒爽起来。

    邹卓把手里的包子两口吃完,凑过来:“黎队,这什么点心?看着盒子还挺高档,我帮你打开吧!”

    黎旭推开他的油手,把盒子和衣服都塞进自己柜子里,“一边待着去!”

    邹卓不敢说黎旭小气,有点失望地说:“我就看看!”

    小郭嬉笑:“那可是小顾送的点心!你还想吃?”

    不等大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黎旭就说:“对啊,我可没见过你们送我点心!你俩谁没穿过我衣服?别说点心了,谁帮我洗过?”

    刚进门的田副队听见这话,不由乐了:“大家快来看啊,黎队居然公然索贿!”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互相打趣。

    顾平安发现刑侦队氛围还挺不错,就是地方太小,根本转不过身,不过她一转头就看到墙上贴着的通知,下周四开始搬家,到新楼里办公。

    这消息可太及时了!顾平安心情更佳,帮着处理起之前案子遗留的琐碎事情。

    黎旭却把她叫到门外,“听说你昨天又骑了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

    顾平安没想到监狱那两位也这么大嘴巴,只好承认了:“我租车行的,就是想吓唬一下那些孩子!”

    “用摩托车吓唬孩子?”

    昨天曹狱长在电话里夸了顾平安一番,还说顾平安给了他一个好思路,要充分发挥监狱的职能,黎旭知道顾平安没做出格的事,也懒得问她怎么吓唬的,只道:“你教孩子们要遵纪守法,你自己呢?”

    顾平安愣住,是啊,不以恶小而为之,没驾驶证就上路确实是违法行为,上次黎旭已经警告过她了。

    “是我的错,我一会儿就去趟交通局交罚款,也已经报名要考试了,在驾驶证没下来前,我肯定不会再骑车。”

    黎旭还以为她会强词夺理,哪想到居然这么痛快地承认了,他还是道:“之前我有个同事,认错超快,死不悔改,最后被撤职去后勤了。”

    顾平安知道他不信自己,只好道:“我要再无证驾驶,您也送我去监狱体验体验!”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黎旭想笑又忍住,严肃道:“顾平安,记住你的话。要是追凶犯或者为了救人,你无证驾驶了,我没准还会表扬你。执法者任何红线都不能过,一次都不能!”

    顾平安心中微叹,虽然被批评不舒服,但人家说得确实有道理,她是有点飘了,觉得上辈子有驾照,这辈子就不算违法!

    办公室里突然响起电话铃声,顾平安也默默给自己心里上了个警铃,确实该更警醒些,她认真道:“黎队,您给个处分吧。”

    黎旭摆手:“处分就算了,再犯一次就给我回平安镇去!”

    “是长安镇!”顾平安无奈纠正。

    这时小郭从办公室探头出来:“黎队,说什么悄悄话呢?”

    黎旭一瞪他,他马上正经起来:“小顾,有电话找你,好像是个孩子。”

    57  ☪ 屠龙少年5

    ◎他攒路费去看他妈◎

    打电话过来的是小宝, 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三姐,我没事,就是金子豪想找你, 我本来不想打的,可他说人命关天。”

    顾平安皱眉:“他怎么了?赶紧让他打110啊!”

    “他没出事,他说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命,就是他一个好朋友, 很久没见过了。”

    “什么意思?失踪了?”

    刚处理完失踪案的顾平安有些头疼, 她担心是金子豪又在耍花招, 正要细问, 却听电话那头传来金子豪的声音, “姐,要不我们去找你吧,真挺奇怪的。”

    在监狱参观时,金子豪已经知道顾平安是警察,遇到事来找她, 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顾平安看看手头的活儿,皱眉道:“你们在哪儿?”

    两人在小宝家,离市局不近,顾平安干脆约在他们附近的人民公园。

    等她挂了电话, 小郭吐槽道:“小顾,你这还挺忙啊, 你弟弟找你干什么?不会是太调皮被你带去监狱教训了吧, 你这教育方式是不是也太个色了。”

    顾平安懒得理他,出去跟黎旭说中午休息时要出去一趟,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 只是她昨天刚请过假, 今天又请好像太频繁了。

    黎旭倒没说不准假:“又是那群小朋友?”

    “嗯,说是有人命案,不知道是不是在吓唬我,电话里说不清,我过去看看。”

    黎旭没拦她,反而道:“我听你说要去人民公园?那边环境还不错,叫上蔡老师吧,她好不容易来咱们市一趟,也去逛逛公园,散散心。是真有人命案还是小孩子撒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平安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带着心理专家去?是让蔡老师给自己做评估吗?

    “黎队,我这边还不确定有没有案子。你再忙也不能这样连轴转啊,现在李贵的案子差不多算是结了,也没什么要紧事,蔡老师又是你朋友,你不招待,怎么能推给我呢?我那边又是堂弟又是问题少年,麻烦着呢!我先走了,骑自行车太慢,可不能耽误!”

    她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没影儿了,黎旭也只能苦笑,难道是太刻意了?

    虽然是周日,但可能因为附近的商场在搞活动,公园里人并不多,再说大中午的也没什么人逛公园。

    小宝跟金子豪早早来了,正坐亭子里看鱼呢,见她来了赶紧招手。

    “说吧,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金子豪又支支吾吾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事。”

    顾平安马上提高警惕,这小子不会真要报复,想给她下套吧,她眼角余光扫了眼亭子周边,连上边都看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却听金子豪说:“姐,要不让小宝回去吧,我单独跟你说。”

    顾平安愣住,小宝也急了:“不行,你是不是喜欢我三姐啊,她是大人,你们不可能的。”

    金子豪傻眼,他看看顾平安然后脸红了!

    顾平安乐了,她猜测金子豪可能是想把她单独骗去哪里,带着小宝不方便,哪想到小宝的脑回路这么清奇。

    她笑道:“小宝,别乱说话,金子豪可能是气不过,想再跟我打一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处理。”

    金子豪一听吓坏了,忙摆手道:“不是的,姐,我怎么敢跟你打啊,那些钱我都退了,欠的也给人家写了欠条,等我攒够了钱再退。我真不打架了,更没想着报复你。”

    顾平安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皱眉问:“那你想干什么?有什么事还要避开小宝?”

    金子豪上下打量着小宝,然后叹口气:“他太怂了,跑起来也很慢,我怕他给咱们拖后腿!”

    刚才金子豪为了让小宝给顾平安打电话,夸了他老半天,没想到一见到顾平安,他就过河拆桥,小宝十分气愤,想辩解吧,却也知道自己确实有点怂,体育课也是永远吊车尾。

    顾平安却更不解了,问金子豪:“你到底想带我去干什么?”

    “我怀疑我朋友被他爸杀了,我想带你去他家看看!”

    这话一出,顾平安跟小宝都傻眼了。

    小宝朝顾平安靠过来,缩起肩拉住她的胳膊袖子。

    金子豪就说:“你看,我就说先让他走吧,他帮不上忙,还可能会添乱。”

    顾平安见小宝那样子,也很无奈,要真的出了杀人案,确实不该让胆小的孩子参与进来,她先问金子豪,“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

    金子豪眼神坚定,“我要是撒谎,你就把我关监狱吧。反正我朋友莫名失踪了,他爸说他转学了,可我问老师,老师说没转学,还说他去看病了。到底是转学了还是看病去了?”

    “这就你的证据?”

    “不止!他手里有点钱,跟我的钱藏在一个地方,他不管是转学还是去看病,都会拿走这些钱吧!”

    顾平安没想到他身上的钱还不是全部,“挺机灵的啊,狡兔三窟?那孩子也跟你一样经常去勒索人?”

    “不是,他是在车站卖地图跟报纸赚的!我跟他从小一块长大,我看他赚钱辛苦,就拉他进帮会,他也不肯,还说他爸会打死他。他爸经常打人,听说他妈就是被他爸打跑的!”

    “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失踪的?”

    “他叫方启,一个月前我发现他不见了,当时我就去问过他爸,还去学校找过,一开始我很生气,我俩真是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不告而别呢,结果后来我发现他的钱还藏在原来的地方,我就开始怀疑,我又去问他爸,他爸喝多了,差点打我。我不敢跟他说方启的钱还藏在树洞里,怕他拿去买酒,我就跑了。”

    金子豪说着说着面露羞惭之色:“你昨天吓唬我们,让我们还钱,我不敢不还。我钱不够啊,就想去拿方启的。可昨天我拿回家后,怎么也睡不着!我……我怕方启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一定会来拿他的钱,那是他一毛一分赚出来的,每周六日他都去车站或者公园,人家看他岁数小还赶他。”

    “他跟你一样大?他爸不给他生活费吗?”

    “他跟我一样上初三了,不过他没有生活费,都是自己在家做饭,中午不回家的话,他就吃自己带的饭团或者馒头,他攒钱是为了去找他妈,他妈嫁到海边去了,哪个城市我给忘了,反正给他捎过鱿鱼干,他还拿给我吃过。”

    顾平安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决定过去看看,就先打发小宝回去,小宝却不肯走:“三姐,我不怕,我帮你们查。”

    顾平安看他顶着胸脯,眼神却有点怯,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怕的,再说还不确定有没有案子,真有案子也是派出所或者市局接手,怎么也用不着小宝啊。

    “我们不去查,只是去问清楚详细情况,再说调查案情是警察的事,你别掺和,我先送你回家,免得你妈着急。”

    哪怕小宝胆子大,她也不打算带他,万一被二婶发现,恐怕又得闹起来。带金子豪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说的是真是假,市局再缺人少也不可能带着半大的孩子去查案子。

    等把小宝送回去后,金子豪才问她:“你的摩托车呢?”

    顾平安不答,反问他:“你想骑摩托?可你十八岁才能考驾驶证,现在就开始攒钱有点早吧!好好学习,先想办法考个中专大专,分配个工作,没准到时候摩托车也降价了,几个月工资就能买一辆!”

    金子豪撇撇嘴:“你这么年轻,怎么说话调调跟我爸妈一个样儿?大人真无聊!”

    顾平安失笑,“指路吧,你说的树洞在哪儿?钱藏在哪儿,他家在哪儿,都带我去看看。”

    金子豪说的树洞就在关帝庙后边,昨天顾平安跟他们见面的地方。

    这片小树林面积不大,树有歪歪斜斜很粗壮的,也有很直溜但很细的,细的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后来补种的。

    杨树比较多,春日风一吹,杨絮飘飘,沾到衣服和头发上,让人略烦。

    金子豪领着顾平安进去,指着那棵树上的树洞给顾平安看,“就是这棵最大的!你看是不是很隐蔽,猛一看像一只眼睛一样。”

    树洞很大很深,不过那棵树并没受到影响,还是欣欣向荣地四处播撒着杨絮。

    金子豪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个铁盒子来,“我一个方启一个,我攒钱买摩托,他攒路费去看他妈。都藏在这个树洞里,这里很隐蔽,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玩!”

    顾平安接过铁盒子,发现就是简单的铅笔盒,上边有变形金刚的图案。里边装着两卷钱,最高面值是十块,然后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甚至还有五毛一毛的,下边还有一些各种面值的硬币。

    她看着这点可怜的积蓄,想到金子豪衣兜里就有五百多块钱,不由道:“你们这对好朋友真是差别不小啊。”

    金子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无奈道:“其实我一开始也跟他一块卖冰棍,就是批发了人家的,用箱子带到人多的地方卖,可有时候卖不出去就化了,后来箱子还给丢了,他叫我去卖地图,我懒得再去,又发现有些同学特别怂,一吓就能要到钱,我就走了歪路,他劝过我,但我想着攒够钱就不干了,哪想到碰上你弟这个硬茬子。”

    顾平安冷下脸来:“听你这意思,还没勒索够,以后还会重操旧业?”

    “不会了,肯定不会了,我要进了监狱还怎么买摩托?你放心,我是真不敢了。”金子豪再三保证,“我不是抱怨,我就是说不该惹你弟……也不是,我就是说幸亏遇到你跟你弟了,才能让我瞬间勒马。”

    顾平安笑了:“那叫悬崖勒马,金子豪,以后好好读书吧,先别惦记你的摩托了!”

    “好,我一定好好读书,你先帮我找到方启好吗?我真得很担心他!”

    “他家在这附近?”

    “对,就是过来的时候咱们经过的筒子楼,以前我们两家都住在那里,后来我家搬走了,不过这边人少,我还是经常过来找他玩。”

    金子豪见顾平安把那个铁盒子放进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里,疑惑道:“你要干什么?要没收这些钱吗?”

    “不是没收,如果他真出事了,这些会做为他的遗物被取证,如果他没出事,这东西会转交给他,怎么?你还惦记着里边的钱?我目测也就七八十吧,你还差多少?”

    金子豪昨天真吓到了,认认真真把那些被他抢过的人都回忆起来,没有一点敷衍,他忙说:“我昨天确实动过念头,这不是去找你坦白了吗?再说我差的钱其实也没多少了,我一直攒着没怎么花。我是怕你把钱给了方启爸,他爸是个酒鬼,而且有钱从来不攒着。钱多就买好酒,没钱了就喝散装酒。”

    顾平安还没见到人,已经通过金子豪寥寥几句对方启爸有了大概的画像,这一定是个很不得志且有暴力倾向的男人,整天沉迷在酒精里麻醉自己,老婆被打跑了,接着打儿子。

    金子豪把她领到筒子楼那边,“这边的楼盖了好长时间了,里边一层楼只有一个水房一个厕所,我妈住着难受,我倒觉得还好,人多热闹。方启家在二楼207,我带你上去吧。”

    顾平安可没打算直接上门询问:“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回家吧,明天老老实实去上课,等我查到方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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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落会通知你。”

    金子豪有点不高兴:“我跟你弟不一样,我胆子可不小,再说你一个人万一被方启爸打了怎么办?我还能帮着报警啊。”

    顾平安气乐了:“我被打了你帮我报警?那我同事不得笑死啊!走你的吧,我要先在附近问问方家的邻居,再看看有没有居委会的人。也许只是误会,方启可能生病打算转学,他父亲跟老师才会有两种说法,至于这些钱,也可能是他有了更好的生活,不缺这点钱了,才没拿走。”

    “不可能,那他怎么不跟我联系啊?难道也是有了更好的朋友,就不理我了?”金子豪更生气了,看来他是真把方启当最好的朋友。

    “先别急,所以我说要查嘛,如果他生病了,急着治病,怎么顾得上跟你打招呼?先回去吧,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会通知你。”

    金子豪悻悻走了,顾平安进楼里转了圈,觉得楼里十分憋闷,很少有这种走廊两边都是房子的楼房,什么南北通透都不存在,怪不得叫筒子楼。

    楼道两边都摆着桌子,有长有短有高有矮,桌子上边有的放着锅灶有的放着鞋子或是箱子,还有的桌上放着两盆土栽的大蒜苗,外围明显有掐过的痕迹。

    总之这里生活氛围很足,但总给人一种憋屈的感觉,虽然是周末,家里有人的不算多,可能因为这种环境,有几家门大开着,大概是想透透气。

    207的门却关得很严实,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平安看看表,她的午休假还有一个小时,见214门口择韭菜的大姨正打量她,她就过去问:“大姨,您认识方启吗?我有点事找他。”

    大姨拿着韭菜的手一扬,指指207的方向:“怎么不认识?就那家的小子,不过好像跟他妈过去了。”

    顾平安皱眉,没想到还有另一种说法,她蹲下来帮着人家择韭菜,“他是去玩还是以后都跟他妈妈生活?他妈在哪儿来着?”

    “我也不知道他妈在哪儿,不过肯定是不回来了,衣服被褥都带走了。”

    “您看见他跟他妈回来拿东西了?”

    “没有,前些天我看见他爸背着东西往外走,我家那口子问他是不是要搬家,他说不是,是给孩子去送被褥。”

    “送去哪儿?就在咱们市吗?”

    “那谁知道啊,方德一天天醉醺醺的,那孩子整天低着头,见谁都不打招呼,我们都不跟他家来往,不知道他家的事。”

    顾平安皱眉,按说这种筒子楼里应该是最没有隐私的地方,是方家父子太没有存在感了吗?可醉鬼不应该是大家的话题吗?

    大姨问她:“姑娘,你找那孩子干什么啊?”

    “他同学让我帮他捎点东西,大姨,这楼里谁家跟他熟?我想问问他妈妈的地址,你们这儿有居委会吗?”

    “以前有楼管,不过现在早不管事了,居委会也不知道他家的事啊,什么东西你放桌上,等他爸回来,我跟他说。”

    顾平安说的是那个装钱的小盒子,她肯定不能放在这儿。

    她正要走呢,就听见楼道口有人骂骂咧咧地上来了。

    58  ☪ 屠龙少年6

    ◎在我眼里他是大人了◎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拎着半瓶子酒从楼梯处走上来, 他一头乱发,连眼睛都遮得看不太清,走路拖拖拉拉摇摇晃晃, 嘴里好像在骂楼道口有人在晒被子,挡了他的路。

    顾平安只想先调查一下方启的下落,她觉得也可能是误会,那孩子也许真的只是转学了。

    可择韭菜的大姨特别热心肠, 马上对那醉鬼说:“方德, 这姑娘找你家方启, 说是有东西要给他。”

    方德拎着酒瓶子靠在墙上, 伸手撩了撩头发, 朝顾平安这边看过来。

    还没等顾平安问呢,他手一伸:“什么东西,给我吧!”

    方德说话还算清楚,但顾平安不可能就这么给他啊,“方启人呢?他朋友委托我亲手交给他!”

    “他转学了, 不回来了!”

    方德说着摆摆手,也没非让顾平安把东西给他,人家摸到207门口,拿钥匙捅了半天, 也没能把门打开。

    顾平安就在他身后问:“方启转到哪儿去了?刚才这位阿姨说他去他妈妈那里了,能给我个地址吗?”

    “谁说去他妈哪儿了?”方德转过身靠在门上, 不耐烦地挥着手, “他去海南了,那边去了就落户, 还给钱呢, 他跟着亲戚去的, 以后都不回来了,别来找他了!”

    顾平安皱眉,居然又冒出另一种说法:“方德,你一开始说他转学了,他老师说他生病了,你邻居又说他去他妈那儿了,现在你又改了口,请问你到底几个儿子?方启会分身术吗?四处乱跑!”

    方德被她的疾言厉色震住,这才认真打量顾平安,见她白衬衣黑裤,打扮利索,一脸严肃,不由道:“你是小启学校的老师?他……他是病了,一开始病了,我就跟老师说要去给他看病嘛,结果他说不想在豫东待了,正好我有亲戚要去海南,我就问他去不去,他挺乐意的,我说那就转学去海南吧!反正他妈也不管他。”

    顾平安皱眉,“那为什么又说去找他妈了?”

    择韭菜的大姨起身道:“这可不是我瞎说!就是他自己说的。”

    她说着指指桌子旁边:“那天我看他在这儿躺着,就问他方启呢?平时方启在家,还会把他拖进屋里,给他收拾干净。路过的老张媳妇就笑着说,那孩子是不是找他妈去了,方德就说是!找他妈去了,不回来了!”

    大姨说完就质问方德:“这话是不是你说的?我可没编排你!”

    方德揉着额头,似乎想不起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但还是说:“可能喝多了吧,别人问什么我都说是!我跟他妈早不联系了,他妈也不乐意要他这个拖油瓶,怎么可能去他妈那儿,再说他都十六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还找什么妈啊。”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一个醉鬼随口应付了一句,被大家当了真。

    可顾平安想到那个小盒子里的钱,还是觉得奇怪,问道:“方启得了什么病?”

    “就是感冒,挺严重的!不过好得快,很快就好了,我就送他去海南了。”

    “海南哪里?跟哪个亲戚走的,亲戚是不是豫东人?地址在哪儿?我去核实一下。”

    一听顾平安要细查,方德瞬间暴躁起来:“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辍学,是转学去海南了,人家海南那边也有学校,你们能不能别操心了,烦不烦?”

    顾平安见他一直提海南,十分无语,现在通讯不方便,有些人失踪了可能都没人发现得了。

    像李仓李贵死了,他们不就是说去南边了去深圳了吗?好像一杆子支出去,别人就没法查了。

    “他毕竟还是学校的学生,我们要核实一下他是否有大人陪同,去了海南是不是有学上,难道孩子走了,你们就不联系了吗?电话没有,住址总有吧?就算没有,谁跟他一起走的,你都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在我眼里他是大人了,他自己管自己吧!”

    方德说完转回头去接着开门,鼓捣半天终于打开了,顾平安趁机往里边看了一眼,很乱,非常乱,地上的鞋子这一只哪儿一只,桌上放着的饼不知道多少天了,四边都翘了。

    桌子旁边的酒瓶子都堆成了山!

    砰的一声,方德把门关上了。

    那大姨就小声跟顾平安说:“他是这样的,丢了工作,整天喝个烂醉。平时都是方启照顾他,那孩子自己会做饭,会洗衣服,还会缝扣子,能干着呢。他爸喝多了就爱骂人打人,发起酒疯来吓人着呢,这楼里都没人敢跟他家打交道。”

    这时旁边一户也打开门,大概是在里边听半天了,这屋的阿姨吐槽:“那孩子是真可怜,他爸喝多了就打他,我都不敢让我家小勇跟他玩,走了挺好的,离了他爸,没准人家还能轻松点。”

    韭菜大姨也感叹起来:“也对,那么能干又懂事的孩子,走哪儿也能混碗饭吃,不过听说海南省是刚成立的,在天边边呢,恐怕这辈子是不打算回来了。”

    这大姨又让顾平安先把东西放下,顾平安只说等方德清醒的时候再来,结果人家说:“他清醒的时候可不多!”

    顾平安离了筒子楼,又拿出那个小盒子研究起来,真就是个铅笔盒,里边各种面值的钱,对孩子来说这钱不算少,真去海南,能不带上?再说关帝庙离他家也不远,走路的话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顾平安看看表,先回了刑侦队,她把案情跟黎旭说了,黎旭一时也拿不准,“你怎么看?这孩子也跟李贵一样被杀了?”

    “我希望不是,但确实很奇怪,再说方德也确实有暴力倾向,楼里的人都见过他打孩子,听说骂得也很难听。”

    小郭说:“要不先查一下方德的社会关系,看他有没有亲戚去海南。”

    一旁的邹卓做繁琐的收尾工作有点烦了,抢着道:“黎队,我跟小顾一起过去,直接问他不就行了,警员证一亮,他能不说吗?不说的话,就证明有猫腻,那就把他带到市局来审。这种酒鬼一犯酒瘾,都不用审,自己就招了。”

    顾平安还以为黎旭又会找机会让她跟蔡专家一起去,哪想到他没提那事,甚至利索同意了,“也好,小顾,你跟邹卓去一趟,查清楚这孩子的下落,大家都能放心。”

    邹卓借了队里的车,顾平安虽然有些手痒,但不用骑自行车,已经很知足了。

    路上邹卓说他明天要调休去相亲,“小顾,我听说你有两个姐姐?”

    顾平安没想到他还想着这茬呢,看来这是认真了?

    “我大姐结婚了,二姐看不上你!”

    邹卓其实只是嘴贱,也没说非要见人家姐姐妹妹,这时哑然,“小顾,咱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戳心?人家都没见过我,怎么就看不上了?”

    “我这不是怕你惦记上吗?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千万别惦记,我二姐不喜欢找当警察的。就是我当警察,我二姐都各种抱怨,说太危险太忙!她一直劝我调去办公室内勤或者文员,你说你能离开刑侦队吗?”

    “反正暂时没这个打算!”邹卓叹口气:“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不急着找,相亲也是我妈催的,烦得要死。”

    他说着不免吐槽起来:“其实咱们这行找对象确实不容易,除非像咱们黎队那样的,长得帅又是领导!连北京来的美女专家都能迷住。”

    顾平安一愣,笑道:“你说黎队跟蔡专家?”

    “对啊,他们俩好像是老熟人,昨天晚上一起吃的饭,好像蔡专家还说要跟黎队一起出去转转,黎队也是不解风情,只说太忙了,没法陪人家。”

    顾平安皱眉,难不成自己猜错了,黎旭让她带蔡雅去人民公园,只是想让自己帮他尽地主之谊?现在很多文书工作,冯娇更熟悉,队里除了冯娇就只自己一个女刑警,好像他委托给自己也顺理成章。

    “那蔡专家最后去了吗?”

    “没有吧,说是明天就走,不知道有没有安排,不过咱们豫东也没什么好转的,到处都在盖楼,公园也没会特别的景,除了去郊外爬山还能干什么?”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就到了筒子楼,邹卓说他小时候也跟着爸妈住在类似这种楼里,一时还有些感慨。

    顾平安刚要下车,就看见方德匆匆从车旁走过。她一把拉住邹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车前过去的人。

    邹卓见人走远了,才皱眉道:“他就是方德?这不挺清醒的吗?从你回队里,再到咱们俩过来,不到两个小时,他这么快就醒了酒?还是说他在装?”

    顾平安叹口气:“跟着他吧!”

    路上的小轿车很少,不过刑侦队这辆车谁都开,保养不及时,看着灰头土脸,反倒是没什么人打量。

    因为方德是步行,两人开着车倒不好跟那么紧,只远远坠着,不让他脱离两人视线。

    等到了人多的地方,顾平安干脆下车,近距离尾随,让邹卓开车跟着。

    邹卓有些犹豫:“不行吧,他见过你!还是我去跟!”

    “那车扔哪儿?放心吧,他认不出我。”她说着把头发披散开,又弄出点刘海,再把外套反过来穿。

    邹卓这才发现她的衣服是两面穿的,虽说只是随便换装,但猛一看还真觉得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不由感叹,也怪不得小顾能立功,连化妆侦查都学得这么好。

    方德先去了熟食店,买了大半个猪肝,又去供销社买了桃酥跟一箱牛奶,犹豫片刻,居然还买了一包奶粉和麦乳精。

    顾平安皱眉,这可不像是酒鬼买的下酒菜,倒像是给受伤的人补身体,尤其猪肝,有些人觉得肝能造血,会给失血过多的人吃肝脏。

    他是要去看病人?

    可方德没去医院,路过一个小诊所也匆匆走过,拐来拐去,来到一个老旧的家属院前。

    门口挂着的牌子都斑驳了,隐约能看出是陶瓷厂家属院,方德拎着一堆东西上了大门左边的那栋楼,顾平安跟着上楼。

    老楼的设计大概都不太合理,外边春日艳阳,楼道里却有股难言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一只流浪猫突然从顾平安脚边窜过去,把她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两步。

    方德谨慎地回头看了眼,听见猫叫才松了口气,然后他又往上走了半层,敲响了三楼东户的房门。

    顾平安快步跟上去,那边门已经开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现在亮明身份,就听见里边有人说话。

    “爸,你不是刚走吗,怎么又过来了?”

    59  ☪ 屠龙少年7

    ◎可方启实在太机灵了◎

    顾平安听见屋里的声音, 吓了一跳,方德就方启这一个儿子,还能有谁叫他爸?

    方启在屋里?那为什么方德非要说他去海南了?

    顾平安本想等他关上门, 偷听几句父子对话,来判断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可邹卓这时跟了上来,他看见顾平安在楼梯口张望,不禁问:“跟丢了吗?”

    顾平安皱眉,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果然方德听到动静,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邹卓已经上来了, 他指指那间房门:“进去了?”

    顾平安嗯了一声:“咱们要找的人可能也在里边。走吧, 进去问问。”

    她过去敲门,里边此时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半天才听到刚才那个少年的声音说:“爸,我没事,你先过去开门吧。”

    然后听到拖拉的声音, 是方德的脚步声,门一开,顾平安就笑道:“方启爸是吧,在楼下看到你, 我差点没认出来,刚才在你家不是还醉醺醺的吗?”

    方德撩了撩头发, 尴尬道:“我……那什么我回家洗了个冷水澡, 突然精神起来,想起来有事没叮嘱方启, 就过来看看他。”

    顾平安:“方启在里边?你不是说他去海南了吗?”

    “哈哈, 醉鬼的话你也信啊!”方德自嘲起来, “那什么,你们到底找小启有什么事?对了,要给他东西是吧,先给我吧,他就在里边。”

    邹卓凑过来笑道:“方哥,说半天话了,也不请我们进去?家里还藏着别人呢?”

    “没,没!”方德苦笑,“家里乱!”

    顾平安皱眉:“也就是说这也是你家?总得让我见见方启的面吧,我是受人之托找他,东西想当面交给他。”

    方德还想推脱,屋里的少年说:“爸,让他们进来吧。”

    方德这才让开门,他脸上神色说不上紧张还是羞恼。

    顾平安更觉得这对父子很奇怪,听筒子楼的人说,他们父子关系应该不太好,方德对方启不是打就是骂,还总是喝得烂醉。

    可看这样子,虽然还没见到方启,就已经觉得两人关系还不错,而且方德很听儿子的话。一个有暴力倾向,经常打儿子的人,会这么听话?

    太奇怪了。

    顾平安跟邹卓进了屋里,发现连个沙发都没有。

    看格局这应该是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屋的门关着,外边的厅放了张床,改成了卧室。靠窗户的地方放着一张大桌,上边有炉灶和锅碗瓢盆,靠门的地方是餐桌,桌子下边摞着两把塑料凳子。

    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躺在床上,右大腿和左小腿上都缠着绷带,看样子伤得不轻。

    “方启?”顾平安问。

    少年冲她笑笑,笑容温和又腼腆,“对,我就是方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认识金子豪吗?”

    顾平安发现这父子俩似乎齐齐松了口气,难道方启是在躲避什么人吗?方德害怕别人找到他,才会说他去海南了?

    “我跟金子豪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是他让你们来找我的?”

    方启说完仰起上半身,方德马上给他递了个枕头,让他半靠半坐地倚在床上。

    顾平安见邹卓要掏警员证,忙冲他使个眼色,又转头问方启:“你这是怎么受的伤?金子豪很担心你。”

    方德抢着说:“他出去爬山摔下来了,腿摔断了!”

    方启点点头,“对,摔的。”

    “去医院看过吗?”

    “看过,人家让回家养着。”

    “去的哪家医院?”顾平安紧接着问。

    方德愣了下,似乎有些犹豫,方启却无奈地笑了:“我家没什么钱,就在外边黑诊所看了看,没去医院。人家说我年轻,骨头长长就没事了,去了医院又要拍片又要住院太麻烦。”

    邹卓不赞同地说:“要是跌打损伤你去小诊所没问题,伤筋动骨必须去医院,不然到时候骨头长歪了怎么办?”

    方启好奇地打量着他,又看看顾平安:“你们是金子豪什么人?”

    “朋友!”顾平安说着拿出那个铅笔盒,“这是不是你的东西?树洞被人发现了,他想把东西拿给你。”

    看见这个盒子,方启的笑容就更舒展了,他接过来看了眼,就说:“对,是我的,看来你们真是金子豪的朋友,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顾平安看了眼方德:“这就得问你爸了,他跟老师说你生病了,跟金子豪说你转学了,跟筒子楼的邻居说你去你妈那儿了!金子豪找不到你,就委托我们来找你,结果你爸又跟我说你去海南了,要在那边落户,都把我们搞糊涂了,还以为他有好几个儿子!”

    见方启脸色瞬间阴郁起来,方德忙摆手:“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喝多了就爱乱说话,我是怕他们来打扰小启,也怕他们说我没照顾好儿子,我就随口一说,谁知道他们都信了。”

    他说着尴尬地笑笑:“小启这不好好躺着呢吗?你们叫子豪放心吧,他没事,不过我怕有人来打扰他,你们记得跟保……”

    方启打断他爸的话:“爸,烧壶水吧,给叔叔阿姨泡杯茶。”

    顾平安皱眉,方德是想说记得保密吗?

    方德好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手忙脚乱地开始找水壶。

    别说顾平安奇怪了,就是邹卓也觉得这父子两个挺奇怪的,父子关系中好像儿子才是主导。

    按说贪玩摔断腿的孩子不应该被大人管束吗?怎么这小子倒像个大人一样在管他爸?

    顾平安担心地看着方启:“我看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伤到骨头必须得拍片,不能让它自己长,万一长歪了可能会残疾?再说你就一直这样躺着,也不去上学?也不见朋友?就算朋友来找你,也不算打扰吧,这样一直躺着多闷啊。我们叫辆车,带你去医院,再帮你租辆轮椅怎么样?”

    方启把铅笔盒随手放到一旁,皱眉看着顾平安:“阿姨,你到底是金子豪什么人?”

    顾平安笑笑:“他叫我姐!”

    这也不算撒谎,昨天那一群孩子个个都叫她姐。

    方启又看邹卓:“那他是姐夫吗?”

    邹卓尴尬了,正好来的路上还说过相亲的事,怎么就被个孩子凑一对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顾平安道:“是不是的,看他表现吧!方启,你这样不行的,我先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你跟金子豪说等我好了就去找他,别让他惦记我,我不想去医院,太花钱了。”

    “别担心,我帮你出钱!”

    正往水壶里插热得快的方德突然转头说:“真不用,我借到钱了,耽误不了小启,他现在需要静养,你们就别操心了!”

    顾平安更确定这父子俩隐瞒了很重要,甚至可能违法的事,而且这事肯定涉及到钱!

    金子豪说那个盒子对方启很重要,是他一块一毛赚回来的,可现在他拿到手里,却没有打开看一眼,就算钱不算多,也能解燃眉之急吧。

    正常情况下,哪怕用不到那些钱也会先打开看一下,可他没有。而且方德刚才买东西太大方了,他买的那些东西还都不便宜。

    买的时候方德虽然犹豫过,但顾平安看到了他的钱包,起码有两张一百的钞票,这像缺钱的样子吗?

    有钱不把孩子送医院?他们在怕什么?

    顾平安过去指指方启的腿:“腿都断了没上夹板吗?有没有勤换药?哪个诊所的医生帮你看的,我让我男朋友去帮忙把医生喊来,换次药吧,我也好问问人家,你需不需要去医院,万一遇到庸医,伤口化脓发火,好好的腿可能会被截肢!”

    方德似乎有些不耐烦,觉得他们太麻烦了,怎么也打发不走,方启却应对得越来越小心。

    “不用了,人家隔两天会过来一趟,姐,姐夫,麻烦你们跟子豪说一声,就说等我好了就去找他玩。明天我可能要搬去别的地方,这里要收拾一下,就不招待你们了。”方启说话很大人气,虽然因为受伤没什么力气,但语气很坚定很从容。

    顾平安跟邹卓这对临时情侣心里都有点囧,邹卓不知道顾平安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反正方启也没事,看父子俩这样子可能方启不是摔伤,是被人打了。

    他们亮明身份,问清楚怎么回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就行了吗?

    邹卓问:“方启,你这腿真是爬山的时候摔的?只你一个人去爬山吗?”

    “对啊,我没事了经常上山找野果吃,摘野果的时候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了。”方启说着沮丧地叹口气,“我觉得这样子太丢脸,也不想让朋友来看我,更不想去医院花钱。”

    顾平安不想再跟他打太极,干脆问:“可你爸跟别人说你要去海南,他就算喝醉了也不会胡说这种事吧?方启,等你好了,要去海南还是回学校上课呢?”

    方德马上抢答:“肯定去海南,我是真有个亲戚去了,听说条件挺好的,夏天还省衣服呢!”

    方启却收了笑脸,他盯着顾平安:“你们到底是谁?黑胡子让你们来的吗?”

    “黑胡子是谁?”邹卓问。

    顾平安心里也很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想套出更多话来,“什么黑胡子白胡子,你这孩子想太多了,躺着不动就是爱胡思乱想吧。”

    方启见自己提到黑胡子时,只那男的惊讶,女的眼皮都没抬,还说他想太多?那她到底认不认识黑胡子?

    方启觉得自己莽撞了,忙说:“就是个朋友,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东西也送到了,干吗还东问西问的?”

    顾平安说:“你说呢?你在躲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方德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踢翻了水壶,“我……小启没躲啊,他受伤了,伤得还这么重,我们就是不想出门。”

    顾平安叹口气:“既然我们能找到这里,别人也能找过来,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是来帮小启的。”

    邹卓也反应过来,配合道:“别再藏着掖着,干了什么赶紧说!”

    他觉得自己自带社会大佬的气质,可这话一出,方启就明白了,“你们不会是警察吧,子豪找不到我,就报了警对不对?”

    顾平安苦笑,这孩子可真聪明。

    邹卓没想到会掉链子,他愣住:“这么明显吗?”

    方启笑道:“我看电视上的警察就像你这样!”

    “警察?”

    方德此时的表情难以形容,他似乎更害怕了,看看顾平安又看看邹卓,纳闷又有些愤怒地问:“那你们怎么不说啊?”

    他指着顾平安,“中午你在楼里问半天,为什么不说你是警察?”

    顾平安无辜地摊摊手:“你们也没问啊,我就是帮金子豪在找方启,是以朋友身份帮他忙,不好用警察身份。现在找到了,我发现方启处境不太妙,自然要问问清楚,才对得起金子豪对我的嘱托。”

    她说得合情合理,方启却不肯说清楚,只含糊道:“我们没在躲,是真有点烦了,姐姐,你去过我家那个楼里对不对?那里边人太多,天天吵,我在楼里根本休息不好,这才搬来我爸朋友家。”

    “那你爸这位朋友呢?在哪儿工作?”顾平安问。

    “她去外地打工了,她跟我爸谈过朋友,看我们那边住得太差,就把房子暂时给我爸用着,我爸说给租金,人家也不要。”

    方德在旁边听着,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顾平安问清楚房主的名字,决定回去查一下。

    “方启,你刚才提到的黑胡子到底是谁?”

    “就是房主的朋友,他怪房主把房子给我爸住,不给他住,他就放下话,说要我们父子俩好看,我刚才是怕他让你们来的。”

    “你见过他?”

    “见过一次。”

    “在哪儿见过?”

    “就在这屋子里啊,他想来抢房子,被我爸赶走了。”

    方德站在方启身后,一边听儿子说一边点头,嘴里还说着,“对,对,就是这样!”

    顾平安皱眉:“黑胡子是绰号,他大名叫什么?在哪儿工作?”

    方启无奈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知道房主叫他黑胡子,他也确实长得黑,脸上还都是胡子。”

    发现他们是警察后,方德一句话不说,只在那里对对对,方启倒是有问必答,说得还合情合理。

    摔断了腿不想去医院,是人家的自由,总不能硬把纱布拆开看看他有没有摔断腿吧,没去拿铁盒子是因为他腿摔断了,一直在养伤。

    脱口而出的黑胡子是要来抢房子的人,他们害怕被赶出去,这才小心翼翼。

    “方启,你说没钱去医院,可你爸给你买这么多东西,你要真缺钱,为什么不让你爸去拿你的存钱罐?”

    “我……”方启回头看了眼方德,“我怕我爸拿我的钱去买酒喝,所以不敢说,没想到子豪居然报了警,其实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那儿存钱了,只偶尔过去跟他碰个面,我还以为他不会找我。”

    说完他又特别有礼貌特别懂事地说:“警察叔叔警察阿姨,你们不要担心,等会我就叫我爸去子豪家报个平安,太麻烦你们了。”

    好像一切都是他们自作多情,人家一点事都没有,但顾平安还是不肯放弃:“方德,你不是丢了工作吗?现在以什么为生?我看你花钱很大方,赚得不少吧,怎么还经常抢孩子的钱去买酒喝?”

    方德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儿子那里瞟。

    方启就像他的代言人一样:“我爸也不是整天醉醺醺,他会修车,经常去大公路那些货车停靠点等着,有什么毛病就帮着处理了,还给人家洗车补水。他以前抢过我的钱,不过这半年他也能赚到钱了,而且酒瘾也没那么重了,就再没抢过,我把钱藏在树洞里就是想多攒点。”

    邹卓听着他平铺直叙的话,忍不住说:“你抢着说话,是怕你爸说露馅吗?小子,别管我们是以什么身份来的,都是来帮你的,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当着警察的面,还怕什么黑胡子白胡子?那又不是黑白无常!”

    方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警察叔叔你真会开玩笑,可我们家真没事啊,难不成为了满足你们的要求,硬让我们编出点事来吗?”

    邹卓皱眉,年纪这么小的滚刀肉可不多见。

    顾平安昨天还觉得金子豪是典型的问题少年,哪想到他朋友比他更甚!

    她决定先撤了,这么问也是浪费时间。

    见他们要走,方启居然还让他爸送送他们,方德只把两人送到门口,他们一出来,他就关上了门。

    顾平安还能听到方启说他爸:“爸,人家是警察,问什么都是应该的,干吗要生气?”

    方德只是问他:“饿了吧,先吃块桃酥。”

    方启不耐烦地说:“我不是刚吃过晌午饭吗?”

    里边暂时没了动静,顾平安示意邹卓先走,邹卓脚步很重,直接下了楼,果然屋里又传来方德的声音,很紧张:“小启,他们是警察!”

    “对啊,子豪真是出息了,居然敢报警,也不知道他勒索同学的事,这俩警察知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他真得很担心我,爸,你去帮我看看他吧,就说等我没事了就去看他,别再麻烦人家警察同志了!”

    “哦哦,好!”

    屋里再没声音,顾平安却没再等下去,她悄无声息地朝楼梯那边走,刚下了两级楼梯,就听见后边的门猛地被人拉开。

    她马上装作奇怪的样子回头看,门是方德打拉开的,他正往外张望。

    顾平安笑道:“怎么了?方启要去医院吗?我们有车,可以送他!”

    方德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想去大公路上赚钱,正要走呢,又想起来没给小启把水晾上。”

    邹卓在楼梯拐角处喊顾平安:“赶紧走吧,真磨蹭,人家都说了没事,你是警察,不是居委会的,什么事都想管!”

    顾平安朝方德尴尬笑笑,赶紧往下走。

    方德目送他们离开,又缩回去把门关上,“小启,你也太小心了,他们没有偷听。”

    少年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腿,脸上阴晴不定。

    顾平安确实没再回去听,这样偷听壁角其实挺没品的,可方启实在太机灵了,而且这父子俩很明显有秘密。

    等出了家属院,邹卓吐槽道:“他俩是不是反过来了?怎么方德什么都听方启的?”

    顾平安叹口气:“要不咱们分头行动,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再去趟家属院,那些邻居总会知道些什么,应该是我没问对地方。”

    “在这里守什么?虽然看不见腿伤,只看脸色就知道他伤得不轻,还能跑了啊?再说咱们也没查出什么。”

    “万一呢?他不能动,但他爸能,他爸还很听他的,万一跑了怎么办?他刚才不是说了吗?明天会换地方!要是摔伤,换什么地方?”

    邹卓不禁有些烦躁:“问题是咱们都不知道他俩有什么问题,人家就算要走,能拦吗?凭什么拦?”

    “也对!”

    “最烦这种爱耍花枪的嫌疑人,问一圈也没句实话。”邹卓也看出父子二人问题不小,干脆提议:“要不把他俩分开,先把方德请去市局协助调查。”

    顾平安刚要问他以什么理由,却突然兴奋起来,她拍拍邹卓的肩,让他看前边:“稳住,你看那人像谁?”

    他们的车就停在家属院对面,此时迎面走来两个人,为首的个子不高,长得很黑,满脸络腮胡,另一个倒是看着白净,且瘦瘦高高的,但看那胳膊上的肌肉,显然也是练过的。

    反正这两人的气质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邹卓也来了精神,这肯定就是黑胡子!

    两人等着他们进了家属院,才下车跟过去,果然黑胡子带着白高个直奔方启父子住的房间。

    60  ☪ 屠龙少年8

    ◎被狗咬有什么好丢脸的◎

    那两人一上去就大力敲门, 黑胡子嘴里还念叨着:“小崽子,真以为我找不到你!”

    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黑胡子骂骂咧咧的, 甚至抬腿踹门,里边还是没动静。

    顾平安本想等门开了再上去,可邹卓怕出事,非拉她假装是住在对门的一对夫妻, 于是两人上了三楼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

    白高个冲他们瞪眼:“看什么看?滚!”

    顾平安又好气又好笑, 居然这么嚣张?果然混社会的再怎么严打也清除不干净啊。

    邹卓假装好奇地问:“你们找对门干什么?别敲了, 也许他们不在家。”

    又开始踹门的黑胡子听见邹卓的声音, 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然后眼睛一亮,盯着顾平安问:“呦,哪儿跑出来这么好看的小妞儿?”

    他说着凑过来就想推开邹卓,来拉扯顾平安,顾平安活动下手腕, 正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黑胡子身后的门开了。

    方德这次把门开得老大,好像是为了让方启看到外边的情况。

    顾平安发现屋里没什么变化,不过卧室的门还是紧紧关着, 她有些奇怪,里边是放着原房主的东西, 还是住着其他人?

    就听方启说:“警察阿姨,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不放心我吗?这就是我刚才说得黑胡子,就是他想抢这套房子, 你看我都这样了, 我爸也没个正经工作, 筒子楼那边又休息不好!再说人家把房子委托给我爸了,又不是给他的!”

    黑胡子跟白高个一听他喊顾平安叫警察阿姨,瞬间变了脸。

    刚才还想调戏顾平安的黑胡子,笑容僵硬极了,他后退两步,尴尬道:“你们是警察?呵呵,这么年轻啊,又漂亮……不是,是好看!我是说你们真是……真是想不到啊。”

    黑胡子最后这句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他回头看看屋里床上半躺着的方启,又冲顾平安笑道:“那什么我们也不是要抢他们的房子,就是过来看看。”

    白高个也马上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过来看看!我们这就走。”

    顾平安正愁没机会查呢,怎么可能让他们走了,“刚才你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来看病人的吗?先跟我们回局里吧,免得吓到孩子。”

    黑胡子牙都要咬碎了,脸上却装出一副迷茫又委屈的样子:“警察同志,我们什么也没干啊,就是敲门声音大了点,骂了几句,这也要抓?”

    邹卓道:“少废话!没人说要抓你们,叫你们回去接受调查。”

    见警察严肃起来,黑胡子跟白高个都不敢再说什么,方启却在屋里说:“谢谢警察叔叔,不过我怕这屋子是住不成了,你们哪怕把他们抓了,等再放出来,肯定还会来找我跟我爸,我们还是搬家吧。”

    顾平安道:“哦?搬去哪儿?”

    “反正这里是不能住了。”

    “先别急,把这次纠纷彻底处理好不就行了。我也听明白了,你们之间的矛盾就是谁住这套房,那我们得先联系上房主,你说对不对?让房主来决定吧。方启先让你爸跟我们一起回去接受调查,到局里我们帮你们联系房主。”

    方启一脸为难,方德想说什么又转头看儿子的脸色。

    白高个却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朝楼下狂奔,被邹卓一脚踹翻在地,“跑什么?”

    白高个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不禁哀嚎起来,“我没犯事啊,凭什么抓我?”

    顾平安道:“配合调查而已,没听懂吗?”

    黑胡子马上把手朝顾平安这边伸过来:“对啊,他跑什么?怂货!您看我就不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别说派出所了,去哪儿我也不怕。警察同志,我跟你走!”

    顾平安暂时没给他上铐子,毕竟他们只是暴力敲门,又没打架,还不到被拘捕的地步。

    “方启的腿是不是你伤的?”

    “不是啊,我可没碰他一下,警察同志,您明察秋毫,可不能冤枉我!”

    方启也忙说:“警察阿姨谢谢你帮我,不过就是我自己摔的,跟别人没关系。”

    黑胡子听他一口一个警察叔叔,转头又叫警察阿姨,仗着年纪小跟警察套近乎,气得又开始咬牙了。

    顾平安让黑胡子跟着邹卓往下走,自己招手叫方德:“走啊!我们帮你处理房产纠纷,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怕去公安局吗?”

    方德还真怕,不过他见方启微微点头,才跟着顾平安出来,“我是怕小启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人来……”

    顾平安乐了:“还会有谁来?你们这房子到底几个人抢?”

    方德马上闭嘴,顾平安又问他:“里屋还有人吗?要不叫个朋友过来照顾方启?”

    方德还没说话,方启笑着说:“警察阿姨,屋里没别人,不过我一个人能行的。爸,你放心吧,我肯定乖乖在这儿等你回来,你别担心。”

    方德真就把门关好,要跟着一起去市局。

    顾平安跟邹卓把这三个一起押回车上。

    四座的车要押送三个人,还是有点麻烦,顾平安干脆顺手把黑胡子跟白高个反铐在了一起,方德见没铐他,似乎有些得意。

    邹卓把那两个推进车里,正考虑要怎么坐才安全呢,就见顾平安问方德,“你户口本跟身份证带了吗?”

    方德愣住:“你们也没说要带啊!”

    “肯定要登记,怎么能不带呢,在哪儿放着呢,我帮你去拿吧!”

    方德刚要说东西都在筒子楼那边,就见顾平安已经跟邹卓使个眼色,自己转身又朝楼上走去。

    方德想喊她,被邹卓一把拉住,“闭嘴!”

    其实邹卓觉得很没必要,一个腿伤着的少年,还能跑哪儿去?不过他还是配合顾平安,先把方德铐在副驾驶的位置,自己在车外看守三人。

    顾平安轻手轻脚地走到三楼楼道口,就听到门响声,好像有人从方启家出来了。

    “小心点,你非得走吗?他们不是还没发现吗?”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就听方启说:“等他们发现,我还走得了吗?”

    顾平安心里叹口气,这少年到底藏着多大事?不会是沾了人命案吧,不然怎么怕成这样?

    她没动地方,就站在楼梯口等着。

    方启被一个年轻女孩扶着往这边走了两步,一眼看到她,少年脸色瞬间慌张起来,“你……你怎么又来了?”

    见他也会慌张,顾平安有种这才对的感觉,再怎么也是个孩子,之前他甚至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违和。

    她笑道:“我知道你要走,过来送送。去哪儿啊?海南吗?买车票了吗?腿上的伤能长途跋涉吗?”

    方启哭丧着脸:“用不着你管,我犯什么事了,你总盯着我。”

    那年轻女孩看起来可能比他大一两岁,神色更加慌张,“警察同志,他真没干坏事,你们放过他吧。”

    顾平安更乐了:“你这话说得也太矛盾了,既然没干坏事,为什么要求我放过他?我又没说要抓他!”

    方启解释道:“因为这房子惹到黑胡子他们了,我就想先躲一躲。”

    “哦?那这女孩又在躲谁呢?她从哪儿冒出来的?”

    女孩红着脸说:“您别怪他,我是他女朋友,刚才在卧室里睡觉,没听见外边有人进来。”

    “警察不会连早恋都管吧!”方启又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警察阿姨,你是不是没事干啊,我们家这么点小纠纷,你非要把我爸带走。我说不住了想搬走,你又问东问西。”

    顾平安冷冷看着他:“方启,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等我们发现,你就走不了了,发现什么?”

    方启又开始慌张,但还在嘴硬:“没什么啊,我是怕你们拉偏架,非要赶我们走,虽然房子是人家让我爸住的,但毕竟没个凭证!”

    顾平安让两人下楼,邹卓见屋里又蹦出个女孩来,不由愣住。

    “什么情况?”

    顾平安其实也还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她去附近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黎旭请他再派两个人过来支援,挂了电话她又打了120,先把方启接去医院检查一下。

    来的是小郭和严国华,顾平安请严国华帮着邹卓把那三个押回市局,她带着小郭把方启和他女朋友送去医院检查。

    邹卓跟小郭居然已经习惯了听从顾平安的安排,严国华倒是有点愣神,这位新人可一点也不像刚进刑侦队的。

    到医院拆了绷带一检查,人家说方启的腿是被狗或狼撕咬的,还问有没有打疫苗,过了多长时间了。

    顾平安看着方启腿上狰狞的伤口,皱眉问:“不是说摔的吗?”

    方启低头道:“是被狗咬的,我觉得说出来丢脸,就骗我爸是摔断了腿。”

    小郭很奇怪:“被狗咬有什么好丢脸的?跟你爸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方启看起来有些扭捏,“就是不好意思啊!”

    顾平安更有种违和感,到底之前那个强势的方启是装的,还是现在这个胆小又有些腼腆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医生问他:“狂犬疫苗打了吗?”

    “干嘛要打?我妈说所有疫苗都是骗人的。”

    方启语气里带着满满的不屑和天真,把医生都给气乐了。

    “你妈也太无知了!看你也不大,一定要好好学习,多了解些医学常识,回去跟你妈科普一下。”

    “我妈不要我了,早走了!”方启就像个跟家人赌气的孩子。

    正生气的医生一听这话,都后悔刚才的嘲讽了,“啊?你是大孩子了,也不用总听你妈的,那什么,到底什么时候咬的?”

    “前天!”

    医生又想发火,但已经无济于事了,只能道:“二十四小时内打最好,晚了也不是说没用,就是危险性会增大。”

    他一边叨叨一边给开条子:“要去防疫站打!尽快吧!”

    顾平安只好陪着又去防疫站打了狂犬疫苗,现在的狂犬疫苗是三联针,一百六!

    一百六三针在以后可能不算什么,可现在顾平安都觉得贵,毕竟她一个月工资才四百八,可那女孩利索地掏出一百六十块钱来交了费用,“给他打吧!那两针什么时候来?”

    方启大概也被医生描述的狂犬病症状给吓到了,乖乖打了针,还问清了下针的时间。

    顾平安这才把两人都带回市局去,到门口下车时,方启还愣了一瞬,“我以为你是派出所的,市公安局是不是更大?”

    顾平安意味深长地说:“你没犯法的话,去哪里也没关系,犯了法的话,这俩地方对你来说差不多吧。方启,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担心,我就是没来过,有些好奇。”

    黎旭见顾平安又带回来一串人,无奈道:“之前的案子还没处理完,你又发现什么了?怎么邹卓说是为了房子?这种纠纷让派出所的民警处理就好。”

    他还以为顾平安刚来,不知道刑侦队都处理什么级别的案子,才会四处给自己找活儿干。

    顾平安道:“黎队,这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房子产生的纠纷。”她把今天调查的整个经过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我怀疑方启一定有严重违法行为,还得罪了黑胡子一伙人,才会躲起来。黑胡子找来肯定不是为了房子的事,但方启叫破我跟邹卓是警察,黑胡子只能顺着他的话说。而且要真只是房子的事,黑胡子的同伙不可能转身就逃,他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我能看出他在害怕!”

    黎旭正要细问,邹卓过来确认了顾平安的猜测:“黑胡子根本不知道房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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