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6

    ◎是谁说上边画的咒语◎

    顾平安一听这话就更确定有第三者进入了余大力的房间, 而且他还清除了指纹。

    黎旭昨天也碰过凳子,他问鲁法医:“有人擦过指纹,但绳子上的可不好处理, 那上边也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吗?”

    鲁法医摇头:“没有,我又带人回去了一次,把所有边边角角的指纹都采集了一遍,房间里和门上都只有他们两个的指纹, 曹旺的指纹应该是今早他进房间时留下的。”

    刘队长:“这样看来余大力的死确实有问题!如果真是被人杀人灭口, 这个凶手怎么会这么快找到他?他这个徒弟很可疑!”

    顾平安说:“不管凶手是谁, 他慌了!余大力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杀掉余大力还擦掉指纹, 更暴露了他就是这附近的人,甚至是余大力认识的人。”

    田副队皱眉道:“可能他以为余大力记住了他的样貌,他并不知道现在这些线索只是给我们提供了范围,并不能让我们准确找到他。”

    黎旭安排大家通过现有的线索排查近七年内西胜路所有可疑人员,让冯娇接着查近些年的失踪人口。

    顾平安跟小郭去查余大力的案子。

    “大家把手里不急的案子先放一放, 这人已经露了马脚,一定要趁这次抓住他,不然还会有惨案发生,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大家分头行动, 顾平安跟小郭说:“除了曹旺,还得把昨天跟他一起吃烧烤的那人找来。”

    曹旺被带到市局后, 也没心思再惦记师傅的财产,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审讯室里发呆,见顾平安问他昨天的同伴, 他皱眉道:“你找小苏干嘛, 他也没跟我回去。”

    小郭说:“正因为没跟你回去, 我们才要找他。他知道你领着警察回家了,会不会跟别人说呢?他住哪儿在哪上班?”

    顾平安知道曹旺吃硬不吃软,没好气地说:“赶紧的,他要是没事,查清楚不就行了,你吞吞吐吐的,难不成你俩有什么预谋?”

    “我们能有什么预谋?小苏也没正经工作,就在路边摆摊修自行车,我是觉得你们没必要找他,更没必要把我关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呀,我算不上孝顺,但也绝对没想过弄死我师父,真的你们得相信我。”

    顾平安没理他,先跟小郭一起去找小苏。

    他的修车铺很好找,很小的门脸,里边都是各种零部件,外边地上支着正在修理的自行车,旁边还竖着一块牌子写着打气两毛。

    地上还放着两盆水,小苏正把充了气的车胎按进去检测哪里漏气,见他们过来,他马上紧张起来,殷勤地打招呼,“两位找我有什么事?我听说曹哥的师父死了,正想过去看看呢。”

    顾平安问他:“谁告诉你的?”

    小苏苦笑:“刚有人过来给车胎补气,他跟我说的,不会吧警察同志,你们不会以为这个事跟我有关系吧。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跟曹哥他们不是一路的,不过街面上的都给曹哥些面子,我也不能免俗。”

    小郭冷言道:“给面子到跟他一起喝酒吃烧烤?我看你俩关系很铁啊,他把跟他师傅的事都跟你说了,你还好心劝他,怕他当众说出梁上君子的身份。”

    “没有,可没有那么铁,我们就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走了歪路,但对人还不错,我也不能说为这事就不跟他来往了呀。”

    小苏无奈地挠着头,又道:“对了,我听说他师父是自杀呀,不是说上吊了吗?这事不能跟曹哥有关系吧,他这人就是嘴贱,人还是不错的。”

    顾平安问他:“昨天晚上,我们带他离开后,你去哪儿了?”

    “我就回家了呀,当时也不早了。”

    “回家后有没有把我们带走曹哥的事跟别人说?”

    小苏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回去的时候,我爸妈在听评书,都没空搭理我,我直接回了我自个屋里。今儿吃了早饭,就赶紧来出摊了,我能跟谁说呀。”

    顾平安指指倒在一旁,正在修的自行车,“来修自行车的人都能跟你说到命案,还告诉你余大力是上吊自杀的。我看你话挺多的,认识的人也不少,真没跟别人提过?”

    小苏有些惊慌:“真没有!警察同志,爱说闲话这也有问题吗,我出来干活的,总不能当哑巴吧。跟人多说句话,脸熟了再有事也会来找我。做生意嘛,就是跟人打交道,哪怕我们这种小打小闹的也得把人际关系维持好呀。”

    “跟你说这事的人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儿吗?”

    小苏忙道:“就是街那头的刘大爷,人家家里儿孙孝顺,他整天四处逛,哪有闲事他都得弄明白了,然后跟这个讲,跟那个讲,大家都知道他大嘴巴,不信你去问问街上其他人。”

    “街那头?”顾平安问,“哪头啊?那边不就快到西胜路了吗?这个刘大爷住西胜路?”

    “没,在交叉路口那边,不过他小孙子好像在西胜路小学上学,他也经常过去接孩子。刚我还看见他去了街那边的面馆。”

    小苏说完又问:“西胜路怎么了?我说警察同志,你们到底在查什么呀?余大爷难道是被人害死的?”

    顾平安和小郭又问了一圈,见他确实没什么问题。

    顾平安才叮嘱道:“如果有人跟你打听余大力和曹旺,麻烦你把人记清楚,去市局或者派出所说一声。”

    小苏一听这话兴奋起来,“这是给你们帮忙吧,能不能立功?”

    小郭笑道:“要是发现有用的线索,当然能立功。”

    “行,包在我身上!我这儿来来往往的人真不少,啥事都能打听到。”

    小苏十分高兴,似乎觉得这样就能跟曹旺区分开了。

    顾平安又问他曹旺的家庭情况,还有跟曹旺关系好的人,小苏也痛快说了。

    “他就一个寡妇妈,家住在余师父家那片,本来他妈有工作,曹旺等着接班就行了,哪想到曹旺妈前年没了,曹旺接了工作,又不好好干,差点出了事故,被辞退了。从此没人管,整天游手好闲,还染上了赌瘾,把他妈留给他的那间房给输了,这才找上余师父想跟着学手艺,自从他开始赌,朋友就没几个了,后来又跟余师父住一块去了,就更没几个人搭理他,我是觉得以前一块长大的,抹不开面子,他来找我,我就跟他一块喝喝酒,别的事我可没参与过。”

    小苏说着眼神不自觉得开始瞥地上那辆自行车,给人一种想逃避别人审视的感觉。

    顾平安觉得他也许没跟曹旺干过偷盗的事,不过两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她目光往车铺里边看。

    小苏又笑道:“警察同志,你们放心,我有消息肯定立马去跟你们说,要是想修自行车,你们就推过来,我给你们免费,为人民服务嘛。”

    顾平安摆手:“用不着,你对我们不要有隐瞒就好。

    她这一说,小苏好像又想起重要的事,他眼睛一亮,飞快道:“对了,你们刚才不是问曹哥跟谁关系好吗?他前阵子谈了个女朋友,想跟人家结婚,可他房也没有工作也没有,人家哪肯嫁他,就是吊着他。反正有钱就跟他谈,吃吃喝喝的,没钱就不理他,要不曹哥怎么会惦记上他师父的钱,他总想着把房子占了,才能娶上媳妇。”

    顾平安皱眉,她刚才在市局问过曹旺,跟他关系好的人都有谁,他可没说他有女朋友。

    “他女朋友叫什么?在哪儿住?”

    “住哪儿我可不知道,大名我也不清楚,不过曹哥一口一个小娜,叫得很亲热。”

    顾平安见再问不出什么,就跟小郭又叮嘱几句,先走了。

    离了修车铺,顾平安才说出自己的疑问,小郭说:“修自行车的跟小偷关系那么好,肯定有问题啊,也许曹旺师徒偷了自行车小苏负责藏起来或者拆掉重新组装。”

    “没错,小苏肯定是帮着他们销赃的!”

    顾平安觉得小郭的推测很有道理,两人走到街角,她却拉了他一把,“别急着走,咱们看看小苏会去哪儿。”

    小郭嗯了一声,明白她要干什么,要是小苏真跟余大力的死有关系,甚至还认识凶手,等他们走后,肯定要去找这个人。

    哪想到小苏哼着歌修着自行车,看起来悠哉得很,没一会儿有人过来给车胎打气,小苏跟人家打招呼,还主动说起了余大力的事,问人家认不认识老余头。

    小郭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是嘴碎。”

    顾平安却说:“现在大部分人都骑自行车,他这里人员来往确实很密集,可以说是一个消息站,说不定他真能打听到什么。”

    小郭问她:“要不要去找那位刘大爷问问?他整天四处溜达,是活动的消息站啊。”

    顾平安想再回去审下曹旺,不过既然刘大爷就在这附近,去问问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走吧,去面馆看看。”

    面馆在街角位置,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叫面馆,门帘撩起来了,在外边就能看到屋里不大的空间,一共也就放了五张桌子。靠门的这一张还是老板的操作台,上边放着几口小锅和葱花等调料。

    门口一口大锅,里边的水正沸腾着,老板从旁边箱子里拿了一坨面直接扔进去。有水溅到墙上贴着的一张红纸,上边写着价格,面只有炸酱面和打卤面两种,不加肉两块五,加肉三块钱。

    还不到饭点,屋里只有两个人,老板抬头见来了客人,赶紧招呼他们,“吃什么面?”

    顾平安要了炸酱面,小郭要了打卤面,小郭还大气地说:“都加肉再加个蛋!我请客。”

    顾平安没跟他争,抬脚往屋里走去。

    小店里坐着两个大爷,小苏也没说刘大爷长什么样,可顾平安跟小郭一进去,就认出了刘大爷。

    坐在外边的矮个子大爷有些秃顶,但满面红光,眼里精气神十足,一看就是精力十分旺盛的人,他正跟旁边戴帽子的大爷说余大力呢。

    “你真没听过?就那个老余头啊,比我小得多,不过长得老相,大家都叫他老余头,坐过几年牢,严打的时候进去的。”

    坐他对面的大爷看起来很严肃,不像爱说闲话的人。

    人家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应付着跟他点头,根本不答茬,甚至还把碗往自己那边拉了拉,显然怕刘大爷的口水溅到自己碗里。

    顾平安就跟小郭说:“我也听说了,老余头好像死了!”

    小郭跟她面对面坐在靠左边的那张桌子上,笑着点头,也八卦起来:“真想不到啊,听说还没六十呢,怎么就没了?难道是得了急病?”

    刘大爷马上拉着凳子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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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边来了,“你们认识老余头?我跟你们说他可不是急病,是自杀!”

    这老爷子还吐吐舌头,好像想模仿一下吊死鬼,“吊死的!”

    顾平安假装惊讶地问:“哦?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得了绝症?要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上吊?”

    刘大爷斜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总往病上扯,没病没灾的也有自杀的啊,再说这老余头干的可不是好事。”

    他又伸出右手食指跟中指,做出个夹钱包的动作,“懂吧!干这个的?”

    小郭也惊讶地问:“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还年轻呢,估计没听过老余头的事。”刘大爷说着打量两人,“你们是这街上的人吗?我怎么看着眼生啊?”

    “不是,我们是西胜街上的!”顾平安有意提起那条街。

    刘大爷却说:“那条街我也熟啊,你们是谁家的?”

    顾平安只好道:“那条街上好几个家属院,您确定都认识?”

    “哦,那倒没有,我是说街面上的人我都熟!咱们这开发区的人大部分都是这几年从别处搬过来的,你们肯定没听过老余头的事。他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偷人差点被人家打折了腿,后来有人说他那天不是去偷人的,是去偷钱的,知道吧。”

    刘大爷又开始做夹钱包的动作,“逢年过节就去集上去车站偷,平时没钱了还走街串户的偷,不过听说人家有手艺,让你发现不了……”

    顾平安皱眉:“如果他真有手艺,偷得十分隐蔽,怎么你们都知道他是小偷呢?”

    “没有不透风的墙!”刘大爷的面送过来了,他也不急着吃,吐沫横飞地说着,“老余头有个女儿,不过早跟他闹翻了,十八岁就离了家,再也没回来过,临走时她把老余头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老毛病改不了,哪怕街上蹲食的乞丐也比他强。”

    他说着叹气:“老余头再不好,他女儿也不该这样,偷来的钱也把她给养活了啊。”

    顾平安愣住:“老余头还有个女儿?他徒弟怎么没提啊?”

    “他徒弟才认识老余头多长时间,知道个屁,我这不正跟你说呢吗?那姑娘叫余巧,早跟老余头断绝关系了!她上完高中没考上大学,老余头给她说了个对象,怎么说呢,可能也有点毛病吧,有点小钱但不正干,余巧说老余头自己是贼头子,还要把她卖去贼窝里!把她爸骂地缩在屋里不敢吭声,她还要叫左邻右舍地过来做个见证,说她跟老余头从此断绝关系了,哪怕老余头死了也不回来。社区的人去劝,她说老余头想卖女儿,反正闹得很凶,最后也没劝住,余巧这一走,有小十年了吧,再没回来过。”

    刘大爷唏嘘道:“这丫头心那是真狠啊,怎么说也是亲爸,给她说的对象也没那么不堪,有没有工作不说,起码长得一表人才。再说余巧自己就读了个高中,不也是没工作吗?就为这事跟她爸断绝关系了。”

    顾平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般做女儿的都心软,当时在气头上说断绝关系,真就不联系了?会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

    “余巧是哪年走的?”

    “八一年还是八二年来着?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当时刚放开了可以自己做买卖,还以为她是出去打工了,哪想到再没回来过。也不知道她爸死了,她能知道信不?总不能真就不回来吧,好歹把她养大了,起码看着把人葬了。那两间房总不能便宜了半路收的徒弟吧?”

    刘大爷显然八卦魂十分旺盛,他越说越精神,“我跟你们说,老余头这徒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那寡妇妈把他拉扯大,还给他留了工作,当时还有补贴来着,你说有这么个工作一辈子还愁什么?结果他给搞砸了,不正干啊,现在居然拜师当小偷,谁家有这样的孩子还不得打瘸了啊。”

    顾平安问他:“曹旺说余大力还有亲戚,不过都不亲近,他们也在开发区这边吗?”

    “亲戚?这我倒是没见过,应该没在我们这块住,不然我肯定知道。”刘大爷就是那抱打听,据他说这街上没他不知道的事。

    这时顾平安他们的面也上来了,炸酱很实惠,说不上美味,但也凑合,面很劲道。

    三人一起吃着,顾平安跟小郭不时问刘大爷余家的事。

    刘大爷根本不需要人套话,把知道的全都说了,顾平安等他快吃完时,才问:“您知道八三年的分尸案吗?我听说有扫大街的阿姨在垃圾桶里找见了尸块!”

    刘大爷要的打卤面,老年人节俭,他端起碗来正想把最后一点汤也喝完,一听这话,立马没了胃口。

    他把碗一放,压低声音说:“这事我还真知道,听说是有人作法不让仇人投胎!把人五马分尸了,还在上边画了咒语!邪性着呢,发现那东西的大妹子还被缠上了,好几个晚上都梦见有人来找她,她跑去庙里住了几天才算没事。”

    顾平安跟小郭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些应该是街上人听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编排出来的,受害者江小美人际关系简单,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恨到分尸的仇人。

    这案子目前来看,应该就是有特殊性癖好的连环杀人犯在做案。

    当时发现尸块的清洁工肯定是吓到了,做了噩梦,要是本就有点迷信,再往外一说,这事就更有都市传奇色彩了。

    不过小郭还是问刘大爷:“是谁说上边画的咒语?我怎么听说是地图啊?”

    “就是咒语,不让往生的咒语!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些,真不是迷信!”

    刘大爷说得自信满满,好像他当时就在现场,可问他到底谁说的,他也说不上个具体的人来。

    “当时这事整个豫东都传呢,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顾平安叹口气:“可惜啊,当时没抓住行凶的人,您知道这人是谁吗?再是仇人也不能如此残忍的分尸啊,还要咒人家不得往生?”

    刘大爷无奈道:“我要是知道,早报警去了!抓了坏人还能立个功!”

    他说着又压低声音,凑到两人跟前说,“不过我听说那不是第一个!早就有人发现过写着咒语的大腿,不过没报警!”

    顾平安愣住,难道类似的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三起?

    122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7

    ◎就为了你一时的贪念◎

    顾平安一听早就发生过, 赶紧问刘大爷:“具体是什么时候?”

    刘大爷神秘兮兮地说:“就是83年那事传出来,才有人说的。”

    小郭凑近他,“怎么说的?”

    “说有个流浪汉在垃圾堆里捡了一条人腿, 给吓疯了。被送到收容所里还疯疯癫癫的,收容所的人以为他是疯子,直接给送回老家了。”

    顾平安问:“他如果提到人腿的话,没人报警吗?”

    “我也没见到底什么情况, 可能有人去垃圾堆里翻了翻, 什么也没见着, 就以为他是饿疯了, 才胡言乱语。”刘大爷说着又唏嘘道, “这肯定是某种咒语,不然干嘛一个一个的杀?是有瘾啊?”

    顾平安苦笑,连环杀人犯还真有瘾。

    不过这件事情,刘大爷也只是听说,已经七八年过去了, 当时收容所工作的人还不知道在不在,就算在,当时都已经玩忽职守了,现在估计更问不出什么。

    顾平安还是问清楚了是哪个收容所, 然后她又问刘大爷:“这事你是听谁说的?是只听一个人说过,还是大家都在讨论。”

    刘大爷皱眉, 他觉得这两个年轻人虽然能聊起来, 但多少有些啰嗦,问这么清楚干什么呀。

    不过他还是想了想:“我也记不太清了, 我记得当时都在讨论那个去公园约会的小姑娘, 说她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 或者冲撞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有人提到收容所里的流浪汉讲鬼故事,说在垃圾堆里捡吃的结果摸到了一条腿。”

    刘大爷说着说着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是周婶子,是她说的!当时她在收容所里给人家做饭,她说的还能有假吗?”

    顾平安问清楚周婶姓名住址,刘大爷这才觉得不对,“小丫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平安笑笑没说话。

    小郭替刘大爷把帐结了,拉着他出来,到没人的地方才说:“大爷,我们是警察。”

    刘大爷吓了一跳:“我的妈呀,你们怎么不早说呀?也没穿着警服?”

    顾平安说:“不是有意瞒着您,我们在调查走访,因为这两年也有类似的案子发生,上边画的不管是诅咒还是地图,被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呀。您刚才说的那个小姑娘,人际关系很简单,也没有得罪过人,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说多可惜吧。”

    刘大爷点头:“是啊,是啊,别管那是什么东西干的,欺负老百姓就不行。”

    顾平安请他做这案子的顾问,“打听到什么一定及时通知我们。”

    刘大爷满口答应,跟小苏一样兴奋,显然能帮着抓坏人都很高兴,顾平安看着他精神抖擞背着手走了,突然又焦虑起来。

    “小郭,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他们为了查案子,接触到了嫌犯,跟余大力一样被灭口怎么办?”

    小郭无奈道:“小顾,你怎么这么优柔寡断呢,咱们查案,找线人帮忙不是正常的吗,更何况只是让他们打听消息,放心吧,不会出事的。不过他们这些消息来源复杂,还是得认真甄别。”

    顾平安真不觉得自己优柔寡断,只是余大力死得突然,让人觉得这个连环杀手离他们很近,又隐蔽得很好,总之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她没辩解,只是道:“走吧,先去找这位周婶,确定一下83年之前是不是有类似案子。”

    周婶家住郊区,大房子大院子,她已经快70了,早就不干了。

    顾平安他们找到她时,她正看着重孙子玩水,顾平安见那孩子四五岁大,也能听懂话了,就请周婶出去聊,周婶见他们出示了警员证,赶紧叫儿媳妇把孩子带走了。

    “咋啦,是我家哪个孩子惹事了?”

    小郭忙跟他说了来意,“你还记得当初的事吗?”

    周婶拍着大腿说:“我倒是想忘呢,那么大的事儿,咋就不记得了。”

    她倒是痛快,不用别人问,就激动道:“当时收容所里的人都嫌麻烦,一看他像个疯子一样,就赶紧联系原籍,要把他送回去。他不想回去,也不敢在豫东待了,说豫东有鬼,还说豫东人都不是好人。在那工作的那个不是豫东人,他这话一说,更没人待见他了。我看他可怜,哄着他吃过两顿饭,他跟我说他没疯,就是看见人腿了,吃不下饭,还说那条腿被人砍下来了,上面还写着咒语。他还说他学过道,那上边的咒语就是咒人不得超生的,说我们豫东有邪。我看他不像装出来的,他还叫我晚上别出去,更别去翻垃圾桶。”

    “后来呢?”顾平安见她停下来就问。

    “后来他就被送走了呀,他家好像是西北的,到这里来探亲,结果人没找到,还给吓疯了。又过了一年,有人从垃圾桶里翻出了人肉,我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小郭问:“当时你为什么没报警呢?”

    周婶叹气:“我去报警人家能信我?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凭两片嘴?再说我是单位的临时工,也怕惹事,不过就算没惹事,待了两年,也被别人顶替下来了。”

    顾平安十分无奈,再次发现普法的重要性,别管发现什么线索都该赶紧报警啊,可余大力嫌麻烦,周婶也嫌麻烦。

    不管怎样,83年的案子不是第一起,这也算个重要线索了。

    小郭却说:“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也不能当做证据,除非找到那个流浪汉。”

    俩人先回了队里,大家都在忙碌着排查,小郭打电话去跟收容所联系,结果人家说时间太久了连遣返人员的记录都没有。

    顾平安见这条线索堵死了,又喊他去了审讯室,小郭不觉得曹旺跟他师傅的死有关系,他问顾平安:“你想问他什么?”

    “指纹!屋里留下的这些指纹太奇怪了,不像个聪明人干的,刘大爷说曹旺有个女朋友,急着赚钱结婚呢,曹旺昨天在烧烤摊上也说过很缺钱,我觉得人可能不是他杀的,但他未必没有隐瞒。”

    曹旺被关了半天,跟打蔫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见顾平安进来,他忙问:“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真不知道我师傅是咋死的。”

    顾平安问他:“你知道你师父还有个女儿吗?”

    曹旺愣住:“听他说过,不过他说已经断绝关系了,自从走了,再没回来看过他一眼,他也绝了念想。收我当徒弟,就是看我孤家寡人能给他养老。”

    “你一开始说你师傅的亲戚会来抢财产,指的就是你师傅的女儿吗?”

    “也不是,我师傅还有侄子侄女,不过可能没在豫东,还没得到消息。”

    顾平安说:“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来抢财产,既然你知道你师父的女儿断绝关系了,侄子侄女也不在豫东,那你一开始为什么那么紧张,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曹旺怒道:“你别冤枉我,我这人再不好,也干不出欺师灭祖的事儿来,再说我师傅对我挺好的,我住着人家的房子,怎么可能下得了狠心杀人呢。”

    “我没说你杀人,屋里的指纹被人擦拭过,只留下了你和你师傅的这不奇怪吗?做这件事的人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诬陷你二是帮你洗清嫌疑。你觉得是哪一种?”

    “我根本没嫌疑!不需要洗清。”曹旺表情十分委屈,好像真的受了冤屈。

    顾平安却说:“当然还有一种就是激情犯罪,脑子一热,没考虑周全,我觉得你是这一种。”

    小郭皱眉看她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问曹旺:“那天早上你进去了几次?”

    曹旺愣住:“什么几次?我一进去就发现我师父吊在房梁上,我赶紧把人抱下来。其实抱住他腿的时候,我就知道已经没救了,可毕竟是我师父,有一点希望我也不能放弃呀。我看确实没救了才往外跑,附近没有公用电话,我骑着自行车到派出所直接报的案。这事我都已经跟开发区派出所那边的田所长他们说过了。”

    顾平安问他:“曹旺,你师父死后,你第一反应是什么?是不是想知道他的财产在哪儿?房子得过户就算找到房产证也没用,存折也不一定能取出钱来,可你师父的职业应该会保存下来一些贵重的东西,比如手表金饰珠宝,或者还有其他不好出手,但又比较贵重的东西。这些东西去哪儿了?”

    曹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我怎么知道。”

    顾平安绷起脸来,冷冷道:“为什么要擦指纹?是因为你把你师傅的房间翻了一遍吗?你知道警察会查指纹,所以你赶紧把你碰触过的地方都擦一遍,然后再出去,造成一种你只进来过一次,进来后把你师傅从梁上抱下来,急救无效后又跑出门报警的假象。”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顾平安无奈地摇头:“曹旺,那天晚上我和刑侦队的黎队长也进过房间,我们摸过桌子凳子,甚至水壶茶杯都碰触过,可你居然把我们的指纹也都擦掉了。我知道你是想擦自己的指纹,你怕我们知道你偷了你师父的钱财,但你这种行为影响到了我们追查连环杀人犯!这比小偷小摸,可要恶劣多了。”

    她越说越怒:“目前这个连环杀人犯可能已经作案四起,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有四条人命!你师傅也可能是被他杀的,而你却为了钱财影响我们办案,这可是要判重刑的,甚至我们可以说你是连环杀手的帮凶。”

    一听帮凶二字,曹旺吓坏了:“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什么连环杀手,你可不要瞎说呀!”

    “那你为什么要把指纹擦掉,是在帮连环杀手消灭证据吧?这不算帮凶也是从犯啊。”

    小郭也跟着点头:“小顾说得没错,曹旺,你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办案。阻挠办案、销毁证据、做假证,这些根据影响轻重都是会入刑的。你帮的是手上有四条甚至五条人命的连环杀手,肯定会重判!”

    曹旺慌乱地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想着阻挠办案,我就是见我师傅死了,我就动了歪心思,我女朋友催的太紧了,追她的人不少,我实在缺钱,又看我师傅没救了,我就翻箱倒柜,想找找他把钱藏哪儿了。他以前的积攒就不少,前阵子还偷过一块劳力士手表,我就想着把这些东西先藏起来。要不然你们警察来了,肯定都当做赃物没收了呀。”

    他越说越怕,哭道:“我就是图财,真没想过给你们添乱,我在衣柜里找到个上了锁的小木箱,也没时间打开,就先藏到了隔壁那户的墙夹缝里,我想着等风声过去了,再开箱子把那些东西变卖了。”

    他偷偷看了顾平安一眼,小声道:“东西藏好后,我就想报警,可一看把屋里折腾的乱七八糟,我就赶紧把东西都归位,该擦的都擦了一遍,我真没想着包庇杀人犯,我真以为我师父是自杀的啊!”

    顾平安没好气地斥责道:“曹旺,如果你师傅真是被杀的,凶手的痕迹已经被你清理干净了,就为了你一时的贪念!”

    123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8

    ◎这挖坟掘墓的不也是小偷吗◎

    曹旺说的那个小箱子就在屋后的夹道里, 被几块碎石板压着,箱子大概有A4纸大小,30厘米高。

    打开后里边有两个金手镯, 一个玉佛吊坠一个翠玉的手镯,还有两块手表,方格手绢里甚至还包着两块小巧的金条,克数应该不大, 但也很可观了。

    最下边还压着一张存折, 存折上有2000多块钱, 这对于现在的家庭来说真不少了。

    余大力哪怕是把另一间房出租出去, 只靠租金和这点积蓄也能过好日子, 可他还是习惯性地要去偷盗,难不成这是职业病吗?顾平安对此颇有些无语。

    箱子里还有一封信是写给他女儿余巧的,算是遗书吧,信里说如果他死了,她能回来收尸安葬, 这两间房和箱子里的东西都给余巧,如果不回来就把东西留给帮他养老送终的人。

    曹旺看了这封信,心里怨气更重,他觉得自己跟着师傅一年多, 师傅还是对他毫无信任可言,遗嘱上连他的名字都没提。

    顾平安问他:“那天晚上我们走了, 你们师徒两个都聊了什么?”

    “他让我趁早离开这一行, 找个正经工作,还说我那个女朋友不靠谱儿, 让我先找一个好工作, 哪怕是卖苦力的, 或者出去摆个摊,好好干两年该有的也就有了。”

    顾平安有些诧异:“这么说你师傅对你挺好的,他说的很对呀,真当这是什么好行当?”

    曹旺想到余大力坐了好几年牢,出来了碰见警察就心虚,也打了退堂鼓。

    顾平安又问:“别的呢?你们两个有没有提到案子?”

    “提了,我问他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唉声叹气的,只说他倒霉。我说这种变态不得好死,他也点头,但好像不愿意多谈。我问他真不记得书是从哪儿收上来的吗?他还是叹气,让我别再多问。我说我有点担心,我问他明天去派出所,还能不能回来。他说那谁知道呢,反正他没做亏心事。我们杂七杂八的,也没谈什么正经事,酒是越喝越多,我真喝多了,也真是我师父把我扶去的隔壁屋。第二天早上我一看我师父上吊了,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昨天那种啥也不想说,心灰意懒的劲儿,让我觉得他自杀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郭疑惑道:“你是说你师父昨天的状态不对劲?你看出来了?”

    曹旺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当时没看出来!就是等人死了,我想起来他的那些话,觉得很……很……怎么说呢,很悲观吧,就是一直唉声叹气。”

    顾平安也觉得有点奇怪,昨天她觉得余大力很轻松很释怀,只是很担心被抓,对进监狱有些抵触,听他们说只是保护性监|禁后,才答应第二天一早自己去派出所,反正当时没看出他有多悲观。

    顾平安让曹旺把他跟余大力的所有对话都写下来,认真研究一番,跟小郭说:“余大力好像并不好奇凶手是谁!遇到这种事情,而且是两次拿到这样的照片,正常人都会觉得跟这案子有缘分,他又用迂回的方式报了警,这说明他是想找到真凶的。这种情况下,他对这宗案子肯定很有参与感。昨晚喝酒时他徒弟积极发问,他就算不跟着一起分析,也会感叹一二吧,可他很敷衍!”

    小郭看了那些对话,也道:“是啊,这点确实奇怪,别说他两次发现照片,就是一般人,像是刘大爷那种,不也各种揣测吗?”

    顾平安说:“会不会是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只是不敢说或者不好说?”

    小郭疑惑道:“不敢说可以理解,能分尸的凶手肯定穷凶极恶,一般人都会害怕报复。可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说我们已经找到他了,真害怕跟着咱们一起回派出所不就行了?难不成这人是他认识的人?甚至关系不错?”

    顾平安也只是推测,“我们该详细查一下余大力的人际关系,比如当初他想把他女儿嫁给谁,还有他的亲戚朋友和同行。”

    曹旺都不认识余巧,这事问他也问不着,而且在他嘴里余大力深居简出,很少跟人打交道,“我师父爱好是钓鱼,也就跟钓鱼的几个老头熟,他逢大集就去赶集,很少出山了,也就是偶尔动动手。”

    顾平安皱眉:“出山和动手都是说偷东西?”

    曹旺尴尬地挠挠头:“对,我师父不缺钱了嘛,就是有时候怕手生了练练,谁知道就偷了这么一个钱包,又惹上事了,你说他这运气确实不好啊。”

    顾平安打断他的话:“你师父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那些钓友你知道几个?”

    曹旺摇头:“我在这里住了一年,也没见有人来找过他。你们应该也能猜到原因吧,毕竟他坐过牢,街上人都知道,我自从住到他这里,人缘也不行了,也就小苏不嫌弃我!其实我师父昨天晚上的话也是为我好,这一行确实缺德,也不好干,警察同志,你们给我做个见证,我今天也金盆洗手了,再不干了,真的,我要再干就是王八!”

    顾平安可没空见证他金盆洗手,不过他要真能改了这毛病,也算一件好事。

    她跟小郭又找到刘大爷,细问他余巧的事。

    刘大爷兴奋地说:“你们不来,我也正想去找你们呢,还真让我打听到了,这个余巧当时差点跟人私奔,他爸说那人不靠谱,非要把她嫁给别人,余巧不乐意,然后她那个情郎不知道怎么又把她给甩了,她这才生了她爸的气,骂她爸是贼,还要跟他断绝关系。”

    顾平安问:“那您知道余巧想嫁的,还有她爸想让她嫁的这两个人分别是谁吗?”

    “我只知道她爸给她找的那个姓袁,是个中学老师!是我之前说错了,人家不是没工作,是他家里人不正干。”

    小郭兴奋起来:“中学老师?哪个中学?叫袁什么?”

    “原来在镇中学,后来合并成了开发区中学,叫袁旬还是袁学来着?反正是这么个音儿。”

    顾平安问他:“大爷,这事您是从哪儿打听的?能不能领我们去见见知情人,最好是当时围观过余巧骂余大力,知道这几人感情纠葛的知情人。”

    刘大爷笑道:“我平时不爱打听这些事,你们一问我就跑去找了我们这儿的一个包打听,她是社区的一个小领导,就没她不知道的,我领你们找她去。”

    顾平安和小郭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偷笑,刘大爷居然觉得别人是包打听。

    他直接把人领到了社区办公室,给他们介绍道:“这是胡大妈,这事她当初还去劝过,余家的事她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胡大妈五十出头的年纪,烫着最流行的羊毛卷,衣服也比一般大妈时髦些,她十分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警察同志,先坐吧,我给你们倒茶。”

    顾平安忙拦了人家,“不用了,我们打听点事就走。”

    “是老余头的事吧,我听说了,这老东西死了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也算除了祸害,年轻的时候我给他介绍过多少好工作,哪怕是临时工,干好了都能转正的,可他就是不正干,老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顾平安不想对余大力过多评价,“胡大妈,人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想知道他跟他女儿的事,听说他女儿是为了婚事跟他决裂的?”

    “对,那姑娘也是可怜,她爸进去过不止一次,一开始那两次就是关几个月就出来了,那姑娘正上学呢,那些孩子们嘴又没把门的,嫌弃她爸是小偷,经常欺负她。不过她爸对她倒是真得好,宠得很,可他自己不正干,孩子在外边被人瞧不起。余巧那脾气只冲着她爸,在外边跟个鹌鹑一样,回了家就跟她爸发脾气。”

    胡大妈跟刘大爷一样,只要给她个话头儿,自己一个人就是一出戏,她边说边叹气,“我当时还劝过她,我说你别急,等再过两年嫁了人不就跟你爸分开了吗?要不就考大学,上大学去,谁还知道你爸坐过牢!反正谁也不会跟谁一辈子。不过她学习上不行,没考上大学,分差得还挺远,她就想着赶紧跟对象结婚搬出去,可他爸非让她复读,见她不肯。又给她说了一个没结过婚的对象,她也不肯嫁。”

    胡大妈叹气:“父女俩闹起来,嚷嚷的满街都知道,为什么严打的时候先抓的老余头,就因为他女儿都公开说他是贼头子,根本不需要证据!不过这丫头自己找的那个对象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要她了,她一气就跑了。老余头第二年严打的时候就被抓了,这次关了好几年吧。出来了他就跟别人打听他女儿有没有回过家,可街坊邻居都没见过余巧。老余头就自己过日子,倒也没惹过什么事,就算是偷也悄悄的,没被抓过,这怎么就死了?是不是跟他那个徒弟有关系?你说这当小偷的居然还好意思收徒,这不是找事吗?”

    “余巧自己找的这个是二婚吗?”顾平安问。

    “三婚!要不他爸不肯同意吗?要是我家闺女我也不同意。”胡大妈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那个姓方的不是个好东西,你说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十八岁大姑娘,要嫁给学校烧锅炉的。”

    “这位方同志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好像叫方同福,当时都三十来岁了,现在奔四十了吧。他第一个老婆是农村的,难产死了,留下个儿子,第二个老婆是外地人,跟他离了。余巧高中就住校了,方同福是烧锅炉的经常帮她打热水,还帮她热饭,余巧说非他不嫁,为这事方同福还被学校辞退了,他抛弃余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丢了工作,觉得余巧拖累他。”

    顾平安又问另一个人,“余大力给她介绍的那位又是什么情况?”

    胡大妈表情一言难尽:“唉,那小伙子叫袁旬,要说啊,他自己倒是个好的,就是家里不是太稳妥。”

    顾平安想起刘大爷一开始的描述,“他爸也是小偷吗?”

    “那倒不是!”胡大妈伸脖子过来,到顾平安耳边小声说,“他家祖上是挖坟掘墓的,那什么的时候,他家被抄了,地下室里都是古董。当时他才七八岁吧,他爸妈都被抓了,本来都是死刑的,后来好像他爸把事都担了,他妈坐了几年牢出来了。你说这名声,谁敢嫁?袁旬也就是遇上好时候了,人也聪明,恢复高考第二年就考上师专了,余巧落榜那年他刚毕业,分配到镇中学去了。”

    刘大爷在一边说:“那我一开始也没说错,他家这挖坟掘墓的不也是小偷吗,余巧那娃就嫌弃她爸又给她找了个贼窝,这才闹翻了。”

    胡大妈无奈道:“这家成分确实不行,不过现在谁还谈成分啊?袁旬那孩子是真特别靠谱,长得好,人也聪明,你看看人家现在过得不好吗?”

    她说着说着又压低声音:“大家都说袁旬妈还藏着东西呢,前两年还买了铺子,说是以前做成衣攒下的钱,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袁旬他妈也就给人家锁锁边缝缝裤脚,做过几件成衣啊。钱从哪儿来?现在人家那铺子收干果野货卖,赚得可不少。”

    “袁旬今年多大了?”

    “怎么也得有三十一二了吧,不过他一直也没结婚,据说眼光高着呢。”

    顾平安觉得这个袁旬的嫌疑很大,小时候父母都被抓,他精神上肯定受到了冲击,再说他家里还是盗墓的,这让她想到那些神秘的地图。

    胡大妈又开始感慨袁旬这么大年纪了不结婚,“一般这么大年纪了,当妈的肯定都催,是个女的就行。可他妈也是各色,人家就得挑那好的,长相要好,脾气要好,工作也得好,人家说方方面面都得配得上他家宝贝儿子才行。”

    见胡大妈的八卦中再说不出其他线索,顾平安跟小郭才起身告辞。

    胡大妈拍手道:“你看看我这张嘴,你们是来问老余头一家的事,我怎么扯了这么多。对了,老余头到底是怎么着了?上回我见他,他还说要等着余巧回来呢,怎么可能自杀?”

    “我们也在调查,你们要是有什么线索可以到派出所反应。”顾平安跟这两位热心肠的大爷大妈道过谢,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骑着摩托载着小郭来的,小郭上车时,胡大妈还在一边说:“你这男同志怎么不载着女同志啊?不会开啊?”

    小郭尴尬道:“会开,不过这是人家的摩托。”

    胡大妈看两人好像都有点尴尬,不由道:“两位同志都没结婚吧,要不我给……”

    顾平安一拧油门,“麻烦你了,胡大妈,回见。”

    话音还没落呢,她人早跑远了,把胡大妈羡慕的,“还挺快,我要年轻几岁也得学学骑摩托。”

    刘大爷:“你舍得买吗?人家这摩托可贵着呢,你真当是自行车啊。”

    顾平安不知道两位老人家在后边议论她,她问小郭:“我觉得余巧这两个没谈成的对象都得见一见,从这儿回市局,路过开发区中学家属院,你说是今天过去看看,还是先回去跟黎队汇报?”

    小郭看看表,“六点半,还不算太晚,不过你确定能顺利找到袁旬家吗?找到了要说什么?因为老余头死了,咱们找上他?还是因为连环杀人案?”

    顾平安叹气:“也是,他跟这两件事其实都没关系,但我总觉得袁旬很可疑。”

    她想了想又道:“我们可以说是为了找余巧啊,老余头死了,咱们帮着找一找他女儿,顺理成章。胡大妈不知道老余头为什么要给女儿介绍袁旬,也不知道两家有什么关系,咱们正好过去问问。”

    “那就走吧!”小郭经过几个案子,已经不敢忽视顾平安的意见,虽说没听出袁旬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查到他了,过去排查一下也正常。

    袁旬大概在学校里人缘很好,他家很好打听,尤其是像顾平安这样的年轻姑娘。

    她一问,人家就笑:“你跟袁老师什么关系?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旁边立马就有人八卦起来:“袁老师真交女朋友了?我还以为他要当和尚。”

    顾平安忙摆手,“不是,我们找他有点事。”

    小郭忙上前两步站到顾平安身边:“我俩是一块来的,找袁老师有点事,麻烦你们谁帮我们指个路?”

    他笑的暧昧,站的位置离顾平安很近,手都要贴着手了,不用说什么,大家就以为这才是一对,于是不由都失望起来,看来袁旬的婚事是整个学校的话题。

    顾平安知道小郭是想帮她省去麻烦,也没在意。有热心的老师把他们带到袁旬家楼下,“袁老师家就在二楼,左手边那户。”

    大概当老师的嗓门都不小,顾平安怀疑袁旬要是在家,都能听见楼下有人在说他家的位置。

    两人跟人家道过谢,上了楼,还不等敲门,门就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拎着一袋垃圾往外走,迎面碰到他们还让了让。

    顾平安忙问:“请问这是袁旬老师家吗?”

    女人把门关上,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是?”

    顾平安含糊道:“我们找袁老师有点事,他在家吗?”

    “什么事?”女人好奇地问。

    小郭干脆掏出了警员证:“阿姨,我们是警察,有点事要找袁老师了解一下。”

    女人更是惊讶,接过警员证细细看了眼,才摇头道:“他不……”

    顾平安一看她这推三阻四的劲儿就知道她很谨慎,这个门没那么好进,于是不等她说完就高声冲着门道:“袁老师,你妈妈不太想在家里招待我们,你可以跟我们出去聊聊吗?”

    那女人确实是袁旬妈,她眼里闪过一丝怒意,瞪着顾平安:“麻烦你们小声点,我儿子身体不好,刚才吃了药在休……”

    她话还没说完,门开了,门里的人站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从顾平安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灰色的衬衫袖子和笔挺的裤管。

    显然袁旬没生病也没吃药休息,女人的谎言两次都被戳穿,脸色有些难看,回头跟儿子说:“小旬,你怎么出来了?”

    “妈,你先去楼下走走,等他们走了再回来好吗?”

    袁旬的声音很清冷,他没往外走,而是推了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同志,我妈不喜欢外人来我家,不过没关系,她正好要下去扔垃圾,有什么事你们进来问吧。”

    124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9

    ◎不敢让另一个落单◎

    袁旬妈显然不太情愿, 但又不愿违背儿子的话,拎着垃圾下楼了。

    顾平安和小郭跟袁旬进了门,客厅干净整洁, 这两年很时兴的长沙发放在靠窗的位置,前面的电视柜上,放着一台14寸的彩电,电视柜两边放着两个嗯青花瓷的花瓶。

    袁旬见顾平安打量, 就说:“花瓶是假的, 市场上50块钱一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沙发那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警察同志请坐吧。”

    顾平安这才开始打量他, 哪怕已经下班回家, 他还是穿着黑色的西裤和灰色的衬衫,可能穿了一天已经不是很笔挺了。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比街上大部分人穿的讲究,90年代,只有出差或者出席大场面时, 人们才有穿西装的意识。

    作为一个中学老师,袁旬这身打扮应该很少见,他的衣服跟他的人也很搭,瘦长的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这副眼镜让他在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

    顾平安跟小郭坐在沙发上,袁旬把水果盘推过来, 里边是各种干果, “都是自己店里的,随便吃点吧。”

    顾平安道过谢问他:“袁老师在学校教哪门课?”

    袁旬推推眼镜, 简短道:“语文。”

    “是吗?看你像是教数理化的, 比较严肃, 现在带着初几的学生?“

    “初二。”

    袁旬有问必答,言简意赅,似乎在表达自己对不速之客的不满。

    顾平安不会因为他的态度不高兴,还是笑着问:“你们家前几年是不是住西胜路?”

    “是啊,怎么了?”袁旬挑眉看着顾平安。

    “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袁旬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前年吧,之前我单身,一直没给我分房,这边是单位新盖的,总算轮到我了。”

    小郭看他这不太想配合的态度,决定扮黑脸,语气不善地问他:“你认识余大力吗?”

    袁旬看他一眼:“认识啊,不过很多年不联系了,我爸跟他是朋友,他曾经想把他女儿说给我,他女儿高中毕业也没上过大学,我妈不乐意。当然了,人家也不乐意,余家小妹妹好像跟人私定终身了,应该是去外地成家了吧。”

    顾平安问:“那之后你就没再跟余大力联系过吗?”

    袁旬又推了推眼镜:“既然你们是警察,不会不知道他以什么谋生吧,我妈虽然因为一些事坐过几年牢,但她人很正派,瞧不上偷鸡摸狗的人,不过是以前有些交情,抹不开面子,那件事以后我们两家就不联系了。”

    小郭好奇地问:“那你爸是怎么跟余大力交上朋友的,难不成余大力以前是跟你爸干的?”

    顾平安知道,他其实想说的是挖坟掘墓并不比偷鸡摸狗高尚。

    袁旬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脸色沉了沉,皱眉道:“我爸是冤枉的,那些东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爸跟我妈从来没有挖过别人的墓,他们也不懂那些手艺。至于我爸怎么认识的余大力,我也不清楚,反正我爸已经死了,我家跟余大力也断了关系,我家现在就是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你们也看到了,跟别人家没什么不同。”

    顾平安问他:“你跟余巧关系好吗?她离开豫东时有没有去找过你?”

    “我跟她都不熟,更谈不上关系好不好,是她爸突然来找我妈,说让我俩相亲,我妈只说考虑一下,那想到余巧跟她爸闹起来了,还不等我妈答应,她就离家出走了。余大力也不好意思再来麻烦我妈,从此两家就没了联系。”

    小郭问:“那你跟余巧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袁旬皱眉思索着:“我也记不太清具体是哪天了,她爸拿着两盒点心带着她来找我妈,我妈让我领她出去转转,可她不乐意,我也不想出门,她爸跟我妈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顾平安疑惑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妈不乐意让你俩谈对象吗?怎么现在又说你妈让你领她出去转转?”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妈只是不愿意让她当儿媳妇,正常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

    顾平安笑道:“真是待客之道?我看是你妈和余大力有话要说吧……”

    她话音未落,袁旬怒道:“你在暗示什么?警察同志,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顾平安怔住:“我的意思是说你妈和余大力有事瞒着你,你对两家的关系并不一定清楚,袁老师,你怎么这么敏感?有人说过闲话吗?”

    袁旬冷起脸来,“没有,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小郭道:“余大力死了,这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知道了也无所谓,死了就死了,不需要通知我跟我妈,我刚才说过两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顾平安说:“我们在找他女儿余巧,而你跟余巧曾经谈过。”

    袁旬眼神更怒,“我没跟她谈过,刚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这只是余大力一厢情愿,我跟我妈不同意,他女儿也不同意,最后不了了之了。总之我不在乎余大力的死活,也不关心余巧会不会回来,你们还有其他事吗?”

    顾平安看他的态度,有些诧异,他给人第一印象是隐忍克制,但只是简单几句话,就会把他惹到发怒,眼神表情都控制不住。

    是触到了他的逆鳞,还是他本就表里不一?

    小郭干脆直奔主题:“你有没有往外卖过课本?”

    “没有,有些老师会把学生不用的课本收集起来,卖了换钱,我不喜欢占这种便宜。至于我自己的书,不管有用还是没用都会放起来,从没买过。”

    小郭又问:“那你最近有没有丢过钱包?”

    “没有!”

    “那能把你的钱包给我们看一眼吗?”

    袁旬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公文包,拉开侧面的拉链,“我不带钱包,这个包是我妈在我毕业那年买给我的,我都把钱放在这里面。”

    小郭探头看了眼,见里边确实有不少零钱,而且这个公文包应该用了很长时间,边角都有些磨损。

    顾平安问袁旬:“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问你这些问题吗?”

    他摇头:“需要我知道的,你们自会说。不需要我知道的,我问了你们就会说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庭原因,他好像对警察很反感。

    这时袁旬妈回来了,她脸色不太好看,一进来就盯着儿子看,“小旬,没事吧。”

    袁旬摇头:“妈,两位警察同志就是问些话,问完就走了,你先回房间吧。”

    袁旬妈不进屋,也不坐,站在门口跟个门神一样看着顾平安他们。

    顾平安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苦笑道:“阿姨,你也坐吧,我们正好也想跟你聊聊。”

    “您客气,我可不敢当,大家都叫我老林或者林姐。”她说着又绷起脸来道,“你们有什么事就赶紧问,天也不早了,小旬明天早上还得去学校盯着孩子们早读。”

    顾平安干脆道:“林姐,那就让袁老师先去休息,我们跟您单独谈。”

    这下子袁旬又不乐意了,好像生怕顾平安他们会欺负他妈一样,顾平安看着母子俩的神态,觉得他们可能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

    小郭也看得无语,顾平安就说:“那我们速战速决吧,我是想问问林姐对余大力了解多少?”

    林姐无奈摇头:“我跟他不熟,是我丈夫临死前说有事可以找他,可孤男寡女的,我也不好总找人家帮忙,后来因为他女儿的事,我们两家也不联系了。他怎么了?”

    “他死了!”

    顾平安说这话时紧盯着林姐的脸,却见她只是愣怔了下,然后微叹一声:“哦,死了啊,是老区那边吧,我听说有人上吊死了,难道是他?”

    “你知道他女儿的下落吗?”顾平安问。

    林姐摇头:“不知道,当时老余想把余巧说给我儿子,可这姑娘自己谈了一个,人家都住一块了,我肯定不乐意,我儿子也没看上余巧,后来她不是跑了吗?”

    她说着突然惊讶起来:“难不成你们来找我儿子是想让他帮着找余巧吗?那你们可找错人了,我儿子跟她不熟,你们得去找那个烧锅炉的,余巧那姑娘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嫁给大他十几岁的三婚男!还带着个孩子,差点没把她爸气死。”

    林姐虽然态度不好,但该说的也都说了,反正两家早没联系了,他们母子跟余巧也没有感情可言,并不关心她的下落,对余大力的死也只是淡然问了两句。

    等从他家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小郭跟顾平安说:“除了初中课本和住址外,他家没什么好怀疑的,我看他们可能是当时因为古董的事被欺负狠了,母子俩不信任外人。”

    顾平安却说:“有两个重合点,你居然觉得没什么可疑的?当时住西胜路,家里有初中课本的人家都属于怀疑范围。你别看他们紧张兮兮的就觉得他们受了迫害,很可怜。这都小二十年了,正常家庭早就缓过来了。更何况他家只有袁旬一个中学老师的工资,家里的彩电和各种摆设可不少,自己家里还开了店,这日子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过得差吗?”

    小郭笑道:“那倒也是,我家三个上班的也不如人家过得精致,你说那两个大花瓶不会是古董吧?”

    “看着不像,他家就算还有古董应该也不会摆出来,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母子两个过得不错,能认真收拾家里,证明精神状态很放松,对咱们这么防范有些奇怪。你说他们没做亏心事,也不会再查抄他家有没有古董了,怎么两个人都这么紧张,不敢让另一个落单?”

    她这么一说,小郭也反应过来,“是啊,我刚才就觉得母子俩感情真好,现在想想他们确实是不想让另一个单独面对咱俩。”

    两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回到刑侦队,黎旭已经知道曹旺私藏了余大力的遗物,正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开会,见顾平安进来,他问:“还有其他收获吗?”

    顾平安摊摊手:“也算有点收获,但没找到当事人,所以不确定是有人杜撰出来的,还是真的。”

    小郭却不管不顾地说:“街边的大爷大妈说在83年那起案子前,就已经有人发现过类似的尸块!”

    黎旭愣住:“又多一起?”

    顾平安说:“还不确定,据说有盲流捡垃圾时发现了画着花纹的大腿,不过收容所没有这事的记载,找不到人来详查。还有余大力有个女儿叫余巧,82年十月失踪,失踪前跟两名男性有纠葛,其中一名男性是中学老师。”

    她说着把笔录递给黎旭,“这位老师叫袁旬,我们刚才去他家走访,我觉得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不过明天也得去查一下另一位。”

    黎旭翻着笔录:“小顾,你怀疑余巧也是受害人之一?”

    顾平安点头:“如果是的话,余大力的反应就正常了,我觉得昨天晚上他郁郁寡欢,很可能是因为他猜到自己女儿也出了事。”

    125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10

    ◎那个帅小伙去找过她吗◎

    黎旭翻看了顾平安他们的笔录, 在案情板上又加上了余大力之女余巧疑似遇害。

    邹卓在一边叹气:“难道她就是第一个受害者,这万一前边还有,可就热闹了。”

    顾平安道:“如果她是第一个受害人的话, 她的男朋友还有差点跟她相亲的这位袁旬,都有重大嫌疑。”

    田副队说了他们那边的调查,“排查了一圈,范围还是太广了, 余大力只说是初中课本, 哪个年级的都没说, 再说就算卖课本, 也不一定是孩子刚初中毕业啊。我们查了西胜路的两个小区, 近两千户,怎么说呢,看谁都没问题。有相机的人家居然就有一百多家,不过大部分都是傻瓜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没这么清楚。”

    顾平安道:“那不正好吗?剩下用专业相机的就是咱们要仔细排查的人。”

    “我们筛查出来的有二十七人, 但肯定有漏网之鱼,明天我们先把这些人都走访筛查一遍。”

    顾平安接过他的名单看了眼,那上边并没有袁旬和方同福。

    田副队又跟黎旭道:“黎队,咱们是不是找个走访的理由, 免得打草惊蛇?”

    黎旭让刘队长安排这事,治安大队要普法巡逻, 有时候需要配合民警走街串巷。

    刘队长说:“这事得片警们配合, 不过要是余大力是被凶手灭口的话,咱们早就打草惊蛇了吧。”

    田副队:“这事是小顾在查吧。”

    他说着回头问顾平安:“余大力到底是谋杀还是自杀?”

    顾平安叹口气:“还不确定, 余大力徒弟说他进去时他师父就已经凉了, 他为了偷东西把屋里翻了个遍, 然后抹掉了指纹,不过绳子上和他师父的衣服上肯定没动,可这上边除了他们师徒两个,没有第三人的指纹。”

    刘队长说:“你的意思是更倾向于自杀吗?难道是知道女儿有可能死了,再也等不回来了,他心灰意冷了?”

    小郭说:“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但我觉得也不排除他杀,也许对方胁迫余大力自己绑上绳子,把自己挂上去,他只需要踢一下凳子就行,屋里脚印十分杂乱,也没有参考性。”

    黎旭总结道:“主要是曹旺的人为破坏,让我们没法判断昨晚到底有没有第三者到场,不过小顾跟小郭他们查到的线索也很重要,如果余大力的女儿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田副队皱眉:“这个推断太草率了吧,没有任何佐证,只因为她在83年那宗案子之前就失踪了,你们就怀疑她已经死了?”

    顾平安道:“不止,还有人传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人腿,上边也有神秘花纹。不过我没找到当时看到尸块的人,所以没法确定这些花纹是不是跟照片上的一样。当然了,就算这样也不能确定余巧遇害,但我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查案思路。如果余大力的死是他杀,这个人一定对他很熟悉,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所以我想先查清楚余大力的人际关系,我们先找了曹旺的朋友小苏,又找了两位包打听的大爷大妈,在走访中我跟小郭才发现余大力还有个女儿余巧,82年失踪,失踪前还跟父亲断绝关系,再也没联系过,这些线索串到一起,不值得怀疑吗?”

    田副队只是好奇,倒也没有质疑她,听她解释清楚,点头道:“也对,要是当年看到尸块的人不是信口开河,确实该把这些信息汇总起来,咱们豫东市居然有一个隐藏了十年的变态杀人犯,这太可怕了,必须把他揪出来,查清楚他到底杀了多少个。”

    黎旭又说了他跟邹卓那边的调查,“豫东市的照相馆有十七家,他们没洗过这样的照片,也不接受客户自己冲洗,也就是说这人可能有自己的暗房或者专业的冲洗工具,于是我们又查了卖相机和胶卷的店,86、87年只卖出去七台相机,还都是傻瓜相机,没卖过冲洗设备,也就是说这人可能是从省城或者其他大城市买了设备,自己冲洗,或者他把胶卷带去了别的城市冲洗照片。”

    顾平安说:“能把照片放到钱包里,他肯定觉得很珍贵,应该不会让别人冲洗,我觉得他从外地买设备的可能性更大。”

    黎旭点头:“没错,可这就不好查了,他有自己的相机和冲洗设备,甚至相机也不一定是在豫东买的,我们第一轮排查的条件确实太少,不一定能网到这条鱼。”

    刘队长虽然信心满满,但想到只有照片和83年案子的资料,也不由叹气,“确实不好查,除非他再犯案,可谁也不盼着再死人啊,还是慢慢排查吧。我觉得他已经拍了照片留念,照片上的人应该是死了,再急也没用。”

    大家看着墙上贴着的照片,都知道这案子的重要性,不过线索确实太少了,急不得。

    黎旭看了眼顾平安:“明天我们接着排查,小顾,你跟小郭这边已经有两个明确的嫌疑人,明天接着去查他们两个,先把余巧这条线弄清楚。”

    顾平安嗯了一声:“好!我就怕方向错了,万一查半天,发现余巧还好好活着呢。”

    黎旭道:“明天我会让曹旺以余大力徒弟的身份在报纸和广播上发讣告,余大力留下的钱不少,用他的钱加大广播力度,如果余巧还活着,没准能看到消息。”

    散会后,小郭跟屁股上有弹簧一样,冲出了会议室。

    顾平安走到墙边,用纸把尸块上的那些痕迹都复写出来。

    黎旭问她:“有什么思路吗?”

    “你说这些会不会是盗墓地图?”

    “你觉得凶手是袁旬?”

    “反正总觉得他们母子怪怪的,那个胡大妈说他家搜出来一地下室古董,还怀疑他家至今还藏着古董。我一去他家,他就说电视柜旁边的两个花瓶是地摊上50块钱买的,显然他知道大家对他家的猜测!虽然他说他爸妈都没参与盗墓,但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他妈紧张兮兮的,听见我们在下边说话,马上拎着垃圾往下走,不想我们进她家,也不想我们见她儿子。”

    顾平安叹口气:“怎么说呢,她好像在保护袁旬,而袁旬不知道是怕他妈跟我们说什么,还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她跟我们多接触,难道真是因为他妈坐过牢?所以对警察有心里阴影?可都这么长时间了。”

    “余大力不就是死活不去派出所吗?进过局子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再也不想进去了,开始遵纪守法,另一种是二进宫三进宫,最后变成常进宫,也许余大力和袁旬妈是第一种,要脸,也不喜欢在监狱关着,所以很谨慎。”

    “可余大力也不是83年才坐牢,他之前进去过两次,不过只关了几个月。”

    黎旭道:“也许他以为自己小偷小摸最多关几个月,哪想到一下子关了几年,要不是他病了,判刑还有可能更重,所以肯定怕了啊。”

    “也对!那我明天先去会会方同福,排除他后,重点查一下袁旬的人际关系。”

    黎旭笑道:“安安,你又先入为主了,你怎么知道方同福的嫌疑不会更重呢?”

    “也对!”顾平安无奈摇头,她总是太相信直觉了,虽然她的直觉没骗过她,但还是得谨慎一点。

    “放心吧,黎队,我肯定不会被直觉带偏,两个人都会查仔细。”

    她说完收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宿舍,黎旭心情复杂,他刚才脱口叫了她的名字,心里还有点忐忑,哪想到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平安倒是真没注意,家里人也都叫她安安,黎旭这一声很自然很亲切,她根本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第二天吃早饭时,小郭端着饭盒坐到她身边:“今天别骑你的小粉车了,咱们是警察,你那辆车太不严肃。”

    顾平安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自己嘴里,冲他翻个白眼:“代步车而已,什么严肃不严肃?那我自己骑摩托,你蹬车在一边跟着?”

    小郭嘚瑟地冲她乐:“用不着,我借了个大家伙,绝对威风!今儿我带着你,免得别人再问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让你骑车带着。”

    顾平安更是无语,至于吗?她也不是不让小郭骑车,是他嫌弃车颜色太艳了,结果今天居然借车去查案?撞了蹭了算谁的?公费修吗?

    黎旭从他们身后走过,听见小郭嘚瑟着说借了辆大摩托,还说什么大男人不能让女人骑车带,也是一头黑线。

    他拍拍小郭的肩:“今天我跟你们这组,一会儿去停车场!”

    顾平安笑了,有车坐,她其实也不乐意骑小粉车。

    小郭哀叹一声:“不会吧,我为了借车可是答应人家两包好烟,黎队要跟咱们一组,昨天怎么不说?”

    黎旭说完就走了,顾平安安慰他:“没办法,谁让他是队长呢?估计是听见你的话了,你说咱们重点是查案,你在那儿又嫌弃车颜色不好,又嫌弃别人说我带着你,真是闲的,别管骑什么车,能快速到达目的地不就行了?”

    “黎队嫌我事多?可我也没耽误查案啊。”小郭虽然抱怨着,还是乖乖跟着顾平安去了停车场。

    方同福今年四十了,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不错,瘦高个,浓眉大眼,就是头发有点油。

    他开了个卖烧饼的小摊,特制的大桶里烤得酥脆的烧饼喷香,旁边放着两个大锅,一个里边是素菜,豆皮海带为主,另一个是各种荤菜,有火腿肠跟鸡蛋还有大块的肥肉。

    一块钱买个烧饼,想夹素菜还是荤菜自己选,丰俭由君,生意看着还不错,已经八点多,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去上学了,还有人在买烧饼。

    不过方同福已经歇下来了,旁边有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在帮忙。

    黎旭让小郭先去周边问问其他人方同福的家庭情况还有朋友往来,他跟顾平安去找方同福,小郭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

    顾平安打量着这家小店,十分干净整洁,这父子两个都系着围裙,门后还挂着一个花围裙,不知道是方同福的妻子还是另外雇佣的人。

    黎旭过去跟方同福打招呼,方同福吓了一跳,“同志,是又要办什么证吗?我儿子只是过来帮个忙,他不在这儿干。”

    顾平安他们都穿的便服,可方同福还是一眼看出他们是公家人,虽然猜错了方向,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她看了黎旭一眼,他也正冲她苦笑,看来以后得时刻记得伪装,不能走哪儿都让人看着像公家人。

    黎旭表明来意,方同福有些无奈,他从挎包里掏出五块钱塞给儿子,打发他:“不是要去打台球吗?去吧!”

    那孩子兴冲冲地接过钱跑了。

    方同福这才跟他们说:“你们说的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姑娘就是个疯丫头,我一开始被她缠上还挺美的,觉得自己虽然是个烧锅炉的,但我魅力大,能让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喜欢上我。她说不管贫富都跟着我,只要我对她好。可她对我儿子不好啊,我儿子那时候才十岁,她说结婚后让我把我儿子送去乡下老家,我不同意,她也没再说什么。后来她又跟我说她爸让她相亲,对象是个大学毕业生,分配到学校当老师了,她问我要她还是要儿子,我就气坏了,我说你跟我在一块的时候就知道我有儿子,也没瞒着你。结果她说我儿子欺负她,我说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欺负你啊。”

    顾平安皱眉:“你没问清楚吗?十岁孩子也许不会动手,但可能会有言语上的挤兑,毕竟哪个孩子也不喜欢后妈。”

    方同福叹口气:“对,我儿子确实偷着骂过她,说她爸是小偷,可这也不能说是孩子的错,毕竟她爸确实进去过,我觉得我儿子心眼正,知道小偷小摸是不好的事,挺好的,就是不该骂人。我也骂我儿子了,他答应不再欺负余巧,可哪想到余巧找了人要把我儿子送人,我这才跟她彻底掰了。”

    黎旭问:“找了什么人?要把你儿子送给谁?”

    “就是送给没儿子的人家!她说以后她跟我生,我俩生的才是我们的亲儿子,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你们说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我儿子也不是后的啊,我亲儿子养到十岁上,她非让我送给别人。”

    方同福现在说起来,还觉得很气:“我对她真不错了,就她那个不省心的爸,谁愿意招惹她家,我不嫌弃,可也不可能为了她把我儿子送走。不过后来我也想过,她可能从小没妈,只有一个爸,还特别不靠谱,那脑子吧,可能跟正常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自嘲地笑笑:“其实要是正常人家的孩子也不可能看上我啊,我现在是有个小店能维持生活了,当时就给学校当临时工,一天天乌漆嘛黑的,她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学生居然能看上我,为了我,甚至不搭理她爸给她介绍的帅小伙。”

    顾平安愣住:“那个帅小伙去找过她吗?”

    “找过,一开始我不信她能相到这么好的对象,毕竟有个当贼的爸,谁家敢娶她。可那天我看见那小伙子来找她,她横眉楞眼的不理人家,还说什么非我不嫁,哪怕我没了工作,她也不嫌弃。”

    “你听见那小伙子说什么了吗?”顾平安又问,袁旬说他把余巧当妹妹,根本没动别的心思,甚至都没一起出去过,看来是在撒谎。

    “听不清,他说话声音小,余巧可能是看见我了,说给我听的吧,她声音挺大的。哪怕是专门说给我听的我也挺知足了,毕竟那小伙子长得确实比我好,也比我年轻。对了,余巧还跟我说姓袁的家是盗墓的,比她爸更缺德,她绝对不会嫁给姓袁的。”

    黎旭问他:“这话是余巧当着袁旬的面说的吗?”

    方同福摇头:“不是,姓袁的看见我,就走了,余巧这才跟我说两家的事,她说她爸跟姓袁的他妈,都想撮合他们,可她就是不乐意。她还说要跟我私奔,不过她爸把她找回去了,好像要逼她结婚,这姑娘是个豁得出来的,她就说要跟她爸断绝关系,然后跑来找我,要跟我一块出去打工。”

    他叹口气:“当时我还挺感动的,结果她又说让我儿子去住校,我儿子才十岁,住校人家都不收,我说你怎么这么嫌弃我儿子?她说她怀上了!我挺高兴的,当时计划生育已经有点苗头了,也不知道管不管得到我们头上,反正能早生就早生嘛,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顾平安无奈道:“余巧又逼你做选择?”

    “没错,这丫头说让我二选一,要她肚子里的还是要我儿子,你们说有她这么干的吗?这两孩子不是亲兄弟吗?我说我儿子以前骂你,是他不对,我肯定好好管他,他要再敢骂你,我就把他送去乡下。结果她不肯听,非要让我把孩子送走,不然她就去打胎,我被逼的没办法,就说那你去打吧!”

    方同福苦笑:“两位同志,你们给我评评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让我怎么选?我儿子都十岁了,懂事了,我为了女人孩子把他扔了,他不记恨我?再说我养了十年了,那不是块石头。”

    黎旭跟顾平安都表示理解,这事谁也不能说方同福做得不对,还没生呢,就逼着他抛弃大儿子,哪怕就是现在哄住了也不行啊。等生了,两个孩子在一个家,肯定一碗水端不平,都是祸端。

    顾平安问:“然后呢?她能痛快跟你分手?”

    “我说我选了我儿子,她就哭着说她去打胎,让我给她钱,我当时正好有学校给发的工资两百八十块钱,都给了她,她就走了,再没来找过我。”

    顾平安皱眉:“她怀过孩子为什么没人提过?余大力知道吗?”

    “知道,他还来我这儿找过余巧,我把事跟他说了,他骂了我几句,唉声叹气地走了。余巧当时跟她爸吵架的时候就说了要离开豫东,要跟他断绝关系,所以他也没多问,再说余巧才十八,我俩还没结婚呢,她先怀上了,这事丢脸啊,我们都没跟外人说。”

    方同福说完又问他们:“我听说余巧她爸死了?是真的吗?”

    黎旭点头:“那之后你跟余大力联系过吗?”

    “没有,他挺恨我的,可又拿我没办法。他觉得是我勾引他女儿,毕竟我当时三十多了还有个儿子,他女儿还是个高中生,其实真是余巧缠着我。”

    顾平安道:“跟未成年女学生发生关系,就是你不对,哪怕是她主动,你不会拒绝吗?”

    “可她说她成年了是大人了,而且我们没在学校搞啊,都是她来给我送吃的……”方同福说不下去了,似乎也觉得不太妥当,“反正学校也把我开除了,余巧也走了,她自己养活不了孩子,肯定是把孩子打掉,又另嫁人了。你们现在来找我是为了找她?可我跟她再没联系过。”

    顾平安一听就知道余巧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以她的脾气,不管打不打胎都不会轻易放过方同福。

    只是不知道袁旬在这里边扮演的什么角色。

    126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11

    ◎他果真是个打手啊◎

    方同福虽然没再跟余巧联系过, 但他对她十分关心,“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也找不到她吗?”

    顾平安道:“从那以后你再没见过她?也没听别人提起过她?”

    方同福摇头:“我一开始确实想跟她一块过来着,可她一出出地闹, 非让我把儿子扔了,我怎么也不可能跟她妥协。反正我也给她钱了,她再没来找过我,我俩就真算分了手。又过了两年有人给我介绍个农村的寡妇, 她那边一个女儿, 我这边一个儿子, 我俩过得挺好的。”

    黎旭问清楚他媳妇跟他女儿的基本情况, 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两人离开时, 顾平安看见街角有人探头往这边瞅。

    正好小郭逛了一圈,回来跟黎旭汇报,她指指街角:“黎队,我去那边看看。”

    不等黎旭点头,顾平安已经快步往那边去了, 小郭刚想喊她,被黎旭制止,“她一定发现了什么,先别急。”

    顾平安贴着墙根等着, 那人再探头时,她笑道:“干吗呢?玩猫捉老鼠吗?”

    那人吓了一跳, 转头就要跑, 顾平安一把抓住他肩膀,“跑什么?做了亏心事吗?”

    她抓到人才看清楚, 一直探头的这位居然就是方同福的儿子方小顺。

    “是你?”顾平安诧异地看着他, “在这里躲躲藏藏的干什么?为什么会害怕警察?”

    方小顺慌忙摆手:“没啊, 我没躲也没藏,就是想看看我们家摊上还有没有人。”

    顾平安冷笑:“一次看不清,还要看第二次?第二次还看不清,接着探头看?是不是想看看我们走了没有?”

    方小顺马上紧张起来,“没有,我又没干坏事,干嘛要怕你们。”

    顾平安却把他带到车上,“黎队,这小子一直在那边张望,我怀疑他有事瞒着他爸。”

    黎旭看到他也一愣,“方小顺?”这孩子当时才10岁吧,难道他知道什么?

    小郭刚把周围人对方同福的评价跟黎旭说了,这时皱眉道:“方小顺,我听人说你整天招猫逗狗的,很早就不上学了,那你每天干嘛?”

    方小顺一看车里这仨人一个也不好对付,心里就有点怂了,低声道:“我给我爸帮忙啊,反正我念不进书去,打算以后接手我爸的烧饼摊,街上人就是看我太轻松了,他们瞎编排我。”

    顾平安道:“方小顺,我看你是没进过局子,想进去试试吧。还记得你怎么骂余巧的吗?”

    方小顺一听她提到余巧就更紧张了,“她找你们告状了吗?可我当时还是个孩子……”

    “现在可不是孩子了,把当时的事一五一十跟我们说一遍,别再想着隐瞒。余巧也不是没长嘴。”

    方小顺有些迷糊:“这么长时间了,她还记恨我呢?我爸都结婚了,她……”

    黎旭绷起脸来,配合顾平安道:“问你什么就说,别废话。”

    见他们都板着脸,方小顺有点怂,乖乖道:“我确实骂过她,还把她衣服给扔了。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她,她一开始对我挺好的,我是听别人跟我说,她要跟我爸结婚的话,就会把我给卖了……”

    顾平安皱眉:“谁跟你说的?”

    方小顺眼神闪烁:“就是街上的人,他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在撒谎!到底谁跟你说的!”顾平安疾言厉色起来。

    方小顺吓了一跳:“我……我也……”

    黎旭追问:“就算你不知道名字,男的女的?多大岁数总知道吧?”

    “女的!”方小顺忙说。

    顾平安突然道:“不会是林姐吧!”

    方小顺愣了下,又拼命点头:“对,别人叫她林姐,她让我叫她林姨。”

    车上三人交换个眼神,小郭不由叹气:“昨天我还以为那母子两个是无辜的。”

    方小顺见顾平安知道对方是谁,也就不瞒着了,“那位林姨对我可好呢,说像我爸这样的最好找个带孩子的,要是找个年轻的,他们还得生。她说等后妈生了孩子,我就成了没人要的拖油瓶了。”

    顾平安问:“这话她是在哪儿跟你说的?她去学校找你了?”

    “没有,我当时在小学,我爸在中学烧锅炉,我放学要去我爸那边吃饭。她经常在我爸学校门口等着,说是接孩子。可每次都能碰到我,她说她知道我爸是谁,还说认识我妈。我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我有时候可想我妈了,她一说认识我妈,我就觉得她跟我特别亲,我爸约会没空管我的时候,她还给我买过饭。”

    顾平安拿出素描本,在他说话的功夫把林姐画了出来,她递过去:“是这位阿姨吗?”

    方小顺点头:“嗯,就是她,当时比现在年轻点儿。”

    黎旭问他:“你骂余巧,扔她衣服,跟她作对,都是这位林姨教你的?”

    “是啊,她跟我说我爸被狐狸精迷住了,说什么也不会听。可要是不管的话,我爸迟早有一天把我扔了,她就跟我说余巧她爸是当贼的,余巧最听不得别人提这事儿,一提她就要生气。林姨还说反正我是个孩子,哪怕说错了,做错了,我爸也不会把我怎样,反正不能让余巧跟我爸结婚,不然我就惨了。”

    方小顺说着又垂下头,似乎有些羞惭:“后来余巧还真叫我爸送我走,一会儿说把我送去乡下,又说把我送给别人当养子,还说过想把我送去住校。我当时特别感谢林姨,觉得她说的真对,可后来我长大了些,我爸又给我找了一个后妈,那人对我也就那样吧,反正我爸不在的时候她就把我当空气。我这才想起余巧,她一开始对我挺好的,哪怕我爸不在,她也给我做饭洗衣服,是因为我听了林姨的话总是骂她,她才想让我爸送我走。”

    这孩子叹口气:“当时我只想着不要后妈,听了别人的撺掇,挺对不起余巧阿姨的,刚才听见你们提起她,我这心里就发虚,还以为她回来了,还想跟我爸好。”

    小郭听得无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才叫熊孩子,连谁对他好都分辨不出来,“她不会回来了,你能把林姨跟你见过几次面,都跟你说过什么详细说一下吗?”

    方小顺皱眉:“见过次数可不少,怎么也有十一二次,我一开始真以为她跟我妈是好朋友,才会对我这么关心。可后来余巧走了,她再也没出现过,我当时虽然小,但也不傻,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可又说不明白。直到后来我爸娶了别人,我才回过味儿来,可再后悔也没用了啊。”

    方小顺甚至曾经以为是他那位寡妇后妈让林姨撺掇他搞砸了余巧和方同福的婚事,为的就是带着女儿嫁给方同福。

    顾平安又画出袁旬的画像,“你见过他吗?”

    方小顺接过来看了眼,摇头道:“没印象,应该没见过吧。”

    黎旭又盘问他一番,见他再想不起其他事,就帮他开了车门。

    方小顺问他:“余巧阿姨到底怎么了?

    黎旭叹口气,他们也想知道余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发生了什么,应该都跟这位林姐脱不了关系。

    他跟方小顺说:“以前的事别再想了,你也不小了,该上学上学,该找个工作就别闲着,一天天在街上瞎逛,万一跟着不正干的人走了歪路,可没有后悔药吃。”

    方小顺今年十七八岁了,自然知道黎旭话不好听,但是好意,跟他道过谢下了车。

    顾平安叹气:“我原以为余巧很不通情理,很执拗,原来方小顺是被林姐教唆着跟她作对,才把她气得想把方小顺送走,可林姐为什么这么干?明明她儿子师专毕业分配了工作,哪怕成分不好,可当时只要不傻就能看出成分的影响越来越小,她儿子长得不错又有正式工作,发愁找对象吗?”

    小郭也觉得奇怪,“是啊,不是说看不上余大力是小偷吗?她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替自己儿子去追高中结业的余巧,确实有点奇怪。”

    黎旭让他们系好安全带:“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小郭瞬间没声了,昨天他跟顾平安过去走访,结果被那母子俩给哄骗了。早上他还在心里吐槽黎队害的他不能骑威风的重机车,这时也不由反省起来,他这心思好像是有点杂,也怪不得黎队不放心。

    顾平安昨天就觉得那对母子不对劲,只是实在问不出什么,现在找到线索,她又把昨天袁旬和林姐的反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难道袁旬喜欢余巧?林姐为了满足儿子的心愿,才去跟方同福的儿子套近乎,就为了让方同福和余巧分手?可既然她知道这两人在谈,肯定也知道他们住在一起了吧。林姐看起来也不是个开明人,她会接受一个十七八岁就跟离过婚的男人同居的女孩吗?”

    黎旭说:“你昨天不是说了吗?他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都在维护对方,怕对方落单。也就是说他们很在乎对方的感受,林姐找儿媳妇毕竟是给儿子找的,儿子喜欢,她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小郭道:“如果是这样,袁旬肯定追过余巧,这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是怕丢面子吗?还是他们母子两个真把余巧给害了?”

    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都是推测,等到袁家楼下,顾平安才想起来今天是工作日,袁旬应该不在家,不过林姐没上班,可以先找她谈谈。

    可他们敲了半天门,对门的老太太都出来了,袁家也没人来开门。

    那老太太慈眉善目的,问他们:“找小林啊?我没见她出门,没在家吗?要不你们进我家从窗户那儿喊两声,也许在厨房呢,听不见。”

    两家厨房紧挨着,小郭跟人家道过谢,过去喊了两声还没动静。

    黎旭道:“也许出去买菜了,快中午了,我看还是等袁旬回来吧。”

    顾平安问那位老太太:“袁老师中午回家吗?”

    老太太也是学校老师的家属,她点头道:“肯定回啊,午休俩小时呢,一般不带班的都回来。”

    黎旭让大家去楼下等,老太太还嘟囔着:“小林早上出去了一趟,你们敲门前刚回来不长时间,我眼看着她进去的,怎么没人呢?难不成我这岁数大了,老眼昏花了!”

    顾平安不由皱眉,昨天林姐也不想让他们进屋,难不成她躲在房间不吭声?或者是知道要败露了在销毁证据?

    “黎队,要不让小郭从窗户翻过去看看,不进去,就在窗口看一眼。我觉得这位老人家应该没看错。”

    别管城里还是村里,哪个居民区都有不少退休老头老太太,坐阴凉处闲聊,要不就下棋打牌,他们对哪栋楼上都住着谁,有什么八卦一清二楚。

    这位老太太坚持说林姐刚进门不长时间,一直没出去,顾平安觉得她应该没听错。

    黎旭皱眉,刚想说不合适,可他想到上吊的余大力,也不免紧张起来。

    “小郭,过去看看,注意安全。”

    小郭虽然挺乐意干的,但总觉得黎队跟顾平安好像是把他当打手了,当着外人他也不好说什么。

    老太太十分积极地开门开窗,还要拉了床单给小郭做个安全绳,小郭一看窗外有能落脚的管道,忙摆手拒绝了。

    顾平安也只是让他试试,她生怕林姐在屋里出了事,哪想到小郭只看了一眼,就惊慌道:“我能看到一条胳膊,好像有人倒在客厅里了。”

    小郭一边说着一边用外套裹住手,砸碎了窗户玻璃,再伸手进去打开窗户。顾平安也心急地跃身上了这边的窗台,想跟着过去看看。

    她动作利索,把老太太吓了一跳。

    黎旭忙拉她:“急什么,小郭会去开门的,你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已经跳进袁家的小郭哀叹一声,他果真是个打手啊!

    127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12

    ◎他在向你展示什么叫只会攻击◎

    林姐不知吃了什么, 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还好附近有公用电话厅,顾平安跑出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医院就在附近, 黎旭一开始让她叫救护车也是怕林姐这种情况不能自行送医,等发现可能是药物中毒后,他让小郭扶着,直接把人从楼上背了下来。

    顾平安打电话回来, 正好看见他们下楼, 她忙去开了车门, “怎么样?还有救吗?”

    黎旭把人放到后座, “先送过去再说吧。”

    小郭负责送人去医院, 黎旭跟顾平安又回到房间检查痕迹,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里还有半杯水,旁边放着一个纸包。

    只从痕迹来看,应该是林姐自己吃了药, 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想去厨房,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顾平安皱眉:“自杀?怎么咱们查到谁, 谁就自杀?要真是凶手在杀人灭口,他也太能耐了吧。”

    黎旭叹口气:“希望她不会有事。”

    他们把那个空纸包放进证物袋里, 药应该是粉末状, 上边还有残留,万一医生无法确认林姐吃了什么药, 可以检测一下。

    顾平安趁机在几个开着门的房间里简单探查一遍, 林姐家没有相机也没有冲洗设备, 墙上和桌上也没有任何照片。

    他们没有搜查令,再怀疑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搜人家家里,黎旭喊她出来,“走吧,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小郭把人送到医院,又去找电话给袁旬学校打过去,请学校通知袁旬来医院。

    顾平安跟黎旭赶过来时,林姐已经出了抢救室,小郭一脸后怕,“医生说幸亏咱们送来的早,洗了胃,再吊两天针,应该没什么事。”

    “她吃的什么药?”黎旭问他。

    小郭叹气:“医生说好像是自己配的毒|鼠强,就是集上或者村里卖的那种散装老鼠药,还好没那么纯,不然就算洗胃也怕救不回来。”

    顾平安问他:“医生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醒?”

    “不清楚,说要观察两小时再说。”

    三人正说着,袁旬急匆匆地赶来,“我妈呢?她出什么事了?”

    小郭尴尬地指指病房的方向:“你妈吃了毒|鼠强,倒在家里,我们把她送来医院了。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不过还在昏迷,医生说两小时后应该能醒。”

    袁旬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三个,“我妈吃了药,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顾平安皱眉:“你不应该庆幸我们会去你家吗?如果我们没去,等你下班回家,你妈已经去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有些奇怪,你们昨天不是来过我家吗?我妈坐过牢,这事你们应该知道吧,她本来就很害怕警察,你们昨天已经盘问了半天,今天为什么还要去打扰她?”

    小郭有点来气:“袁老师,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们把你妈逼的喝了药?”

    “难道不是吗?我们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来查我们?”袁旬怒气冲冲咄咄逼人。

    黎旭语气平和:“袁老师,我们在查案,而林女士涉案。”

    顾平安却直接道:“袁旬,昨天你跟你妈都撒谎了,所以我们今天才过来核查。我们还没说你们母子阻挠办案,你先给我们扣起了帽子?我们昨天只来了一次,主要是找你的,待了没二十分钟就走了。今天我们还没进你家呢,你妈已经喝药倒在了客厅,要不是我们担心出事,从隔壁探查,你妈早凉了。我们也不求你说一句谢谢,可你这态度不对吧?你妈没事,你不应该先庆幸吗?难不成你知道你妈要自杀?甚至盼着她死?”

    袁旬瞪着她:“你别乱说话!我妈出事,我当然心疼,可她心情不好就是因为你们缠着她。她因为我爸的事本来心理就有些问题,被你们一刺激才寻了短见,我还不能抱怨两句吗?”

    顾平安呵了一声:“什么叫缠着?多次找上门才叫缠着,我们只昨天找了你一次,你还让你妈下楼了,我们也客客气气地没跟她说几句话,她怎么就受刺激了?”

    黎旭不想跟嫌疑人吵架,不过他也觉得袁旬有问题,好像心虚的人在提前发难。

    他干脆道:“袁旬,我们已经确定你妈指使方同福的儿子欺负余巧,等她醒了,我们会接着调查,你有什么不满可以投诉我们,但我们必须查下去,包括你跟余巧的关系,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袁旬愣住:“什么?我妈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我又不喜欢余巧,再说她怎么指使得动方同福的儿子?”

    他越说越怒:“你们开什么玩笑?我们家跟余家早就没关系了,我妈是疯了吗?要干这种事?”

    顾平安凉凉道:“别急,我们有证人,你妈不承认的话,可以让他们对峙。”

    袁旬羞恼地看着她:“你们太……”

    顾平安正等着他说太什么,医生适时过来了,“林雪英醒了,你们谁是家属,她在叫小旬。”

    “我是!”袁旬止住话头,瞪了顾平安一眼,匆匆跟着医生进了病房里。

    顾平安也跟上去,这又不是ICU,人家也没说只允许一个人探视,她可不想让这母子两个串供。

    医生也没管她,还说:“这老鼠药不太好,她基本没怎么吸收,所以没什么事了,再观察一天,吃清淡点,三四天就能康复。”

    顾平安一听更没了顾虑,马上跟着袁旬进了病房,林雪英脸色苍白,拉住儿子的手:“小旬,妈就不该活着,那时候要是跟你爸一起判个死刑,多好啊,你就能清清静静地过你的日子了。”

    “妈,您说什么呢?您还得长命百岁,看着我娶妻生子呢,别说这种丧气话。”

    袁旬语气眼神都十分诚恳,不像是装出来的,可顾平安总觉得他刚到医院时的反应不太对劲,像是不太关心林雪英的生死,甚至想把她喝药的事栽赃到警察身上。

    现在两母子手拉着手,都泪眼汪汪,真是母慈子孝。

    她上前一步,问道:“林姐,你为什么要走这一步?就因为我们昨天的盘问吗?”

    林雪英似乎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袁旬转身怒道:“你们能不能别这么阴魂不散?我妈刚抢救过来,就不能让她休息一下吗?”

    顾平安无奈道:“能啊,那就请她休息,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你们跟余巧的事,还需要核实一下。”

    “我做错什么事,你们要抓我?”

    “你也是位老师,为什么听不懂话呢?我们只是想把你请去配合调查,不是要抓你。如果你不放心你妈,要陪着她,那也行,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你要陪多长时间?我在这儿等你。”

    袁旬一听就知道这个女警察不会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时间,他眼底终于有了真正的怒色,握着母亲的手紧了紧。

    林雪英叹口气:“小旬,妈没事,我就是不想再拖累你了,但凡有好点的对象,人家都嫌弃你妈坐过牢。一般的你也瞧不上,再这么耽误下去可不行。不但不好说对象,还总被警察怀疑,都是妈不好,妈走了,你就轻松了。”

    “妈!”袁旬声音悲戚,不了解真相的,还真会被他的孝心感动。

    顾平安站在他们身后,悠悠道:“林姐,你刚才说总被警察怀疑?除了我们昨天找过你,还有别人找过你们吗?什么时候?为什么事?”

    林雪英捂着胸口皱眉:“你们还不够吗?昨天你们问东问西,那个怀疑的眼神……”

    顾平安无语极了,她打断林雪英的话:“也就是说只有我们找过你,那你刚才说‘总有警察怀疑你’,我还以为附近一出事,就有警察上门查你们家。你这含含糊糊的话,会误导人的。难不成你说惯了谎话……”

    “够了!你别仗着自己是警察就欺负人,我妈都这样了,你还在这里咄咄逼人。”

    顾平安摊摊手:“你妈喝药,是我们发现送医的,刚才我也问过医生了,没有生命危险,养几天就行了,她跟你泪眼相望的时候看着也挺精神,甚至还诬蔑警察总是骚扰她。怎么我说了几句实话,就是欺负人?那你说说我怎么欺负她了?不是她欺负方小顺年纪小,余巧糊涂,在他们两个之间挑拨离间,导致余巧跟方同福分手吗?”

    袁旬虽然是教语文的,但吵架并不在行,被顾平安一怼,他除了怒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林雪英却又呻|吟一声捂住胸口。

    顾平安无奈道:“林姐,你这样子可真像我奶奶,我奶奶一听见不喜欢听的话,一被人反驳,她就捂着胸口要吃药。我爸妈每次都会乖乖妥协,因为那是他们亲妈。这一套,也只有亲人会受着,拿来对付别人只会让人觉得好笑。”

    林姐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她转头瞪着顾平安:“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伶牙俐齿的警察。”

    “说得跟你见过很多警察一样,你刚才不是说以前没人找过你吗?”

    外边小郭都听呆了,没想到小顾如此威武啊!要是他面对一个刚刚自杀过的女同志,肯定不会如此强硬。

    他这么问黎旭,却听黎旭笑道:“查案嘛,不能太客气,不管林雪英是真想死还是假想死,她跟余巧的失踪一定有关系,甚至跟咱们在查的连环杀人案也可能有关,还能因为她刚自杀过就不查了?难道要给她时间休养串供,然后对付我们吗?”

    病房里,林雪英哭了起来,她想装晕,可被顾平安盯着,又怕装得太假再被戳穿。

    袁旬忍着怒气说:“警官同志,我妈身体不舒服,您能给她点时间让她休息一下吗?”

    “好啊,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我想陪着我妈。”

    “挺孝顺的,那我陪你吧。”

    袁旬更气,却又无可奈何,人家又没有强行把他拉走。

    这时林雪英擦把泪:“行了,小旬,你跟他们出去吧,妈自己躺会儿,我没什么事,你放心吧。”

    袁旬这才跟顾平安出来,顾平安叮嘱护士,“请一定帮我们看紧了,不然万一又出事,她家里人还得埋怨是我们警察逼的。等她休息好了,也麻烦你们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们需要他们配合查案。”

    这位护士应该很少被人如此郑重地委托,连连点头,黎旭又让小郭进去陪着,一个警察一个护士,也不怕林雪英再出幺蛾子。

    顾平安的话是当着袁旬母子说的,见小郭跟那位护士一左一右站在病床边,两人脸上神色都算不上好看。

    袁旬出来后,长叹一声:“早知道惹出这么多事来,我就不该搭理余巧,我妈也不该心疼余大力。”

    黎旭问他:“你是说你妈跑去骗一个小学生,是因为心疼余大力,想帮他让余巧跟方同福分手?”

    “对!我妈那么干,就是为了余叔,我找过余巧,也是想劝她别再跟方同福鬼混,名声不好,嫁过去就当后妈,何苦呢?”

    顾平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理由,“你跟你妈已经对好了口供吗?万一你妈一会儿说得跟你不一样,我们听谁的?”

    昨天袁旬对顾平安还算客气,今天他眼睛要是能放激光,恨不得把顾平安给杀了。

    “我们不需要对口供,我说的就是实话,不信你去问他们!”

    “问谁?余大力死了,余巧失踪了,这事你知道啊,你让我们去问谁?”

    袁旬冷着脸,偏着头,再没了一开始见时的风采,“反正我说的是实话,你问多少次,我也没追过余巧。”

    黎旭笑了:“我们什么时候说你追过呢?”

    “你们是没说,可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说我妈处心积虑搞砸余巧和她对象的婚事,难道不是在暗示我妈想让余巧嫁给我吗?”

    顾平安道:“我不是暗示,是明示!我在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开始说跟余家没什么交情,又说你妈看不上余巧家,还说你不喜欢余巧,结果你妈又去破坏她的婚姻,你说是为了余大力?她要真能为了余大力做到这种程度,浪费那么长时间,还花钱哄孩子,这关系得好到什么地步啊?那为什么余巧一失踪,你们两家就不联系了?”

    袁旬冷冷道:“这你得去问问余大力了。”

    顾平安刚说余大力死了,他还说这句话,显然是在诅咒她去死。

    他以为以这位女警官的火爆脾气一定会生气,哪想到顾平安笑道:“前天我还真问过余大力,不过他当晚就自杀了,他不如你妈幸运,没能被救回来。”

    “所以说你们确实滥用职权到处逼死人喽?”

    顾平安摊摊手:“你可以举报可以投诉,我们一直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但还是救不了所有人,这确实很可惜,尤其是余大力。他把一些照片给了我们,让我们帮他查清楚,这些照片是谁拍的,人是谁杀的,我想除了这些照片,他大概也盼着我们能查清楚他女儿到底是失踪了还是死了!”

    她说着叹气:“余大力是个小偷,但还算有人性。拍那些照片的人毫无人性可言,也没有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甚至可能还保留着兽性,所以总是听不懂人话,不会反驳不会解释,只会攻击。”

    “你他妈的……”袁旬瞪着眼睛朝着顾平安冲过来。

    顾平安刚要伸臂格挡,黎旭及时挡在她面前:“袁老师,你想干什么?你觉得我同事是在骂你吗?”

    顾平安笑道:“黎队,他在向你展示什么叫只会攻击!”

    黎旭心中也在狂笑,原以为这母子二人会是铜墙铁壁,很难攻克,哪想到袁旬如此容易激怒。

    他居然自己跳出来对号入座了!

    袁旬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退回原位:“我没有攻击,这是袭警,可是重罪,我还没那么蠢。我只是觉得这位女警官对我有偏见,总是针对我,她刚才那些话肯定是在隐射我,虽然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照片,但我听见她说我兽性说我没逻辑,我能不生气吗?”

    顾平安无奈道:“你又在展示你的思维混乱了,我没有说你有兽性啊,我在说拍照片的人,你为什么会自动把自己代入到拍照片的人?”

    袁旬不打算再跟她说一句话,他转头看着黎旭,“我看你像位领导,麻烦你给我句痛快话,为什么盯着我跟我妈,我们做错了什么?”

    黎旭叹气,跟看傻子一样:“我们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们在我们调查走访时撒谎了,现在我们要重新调查。”

    顾平安在袁旬身后笑出了声,“唉,跟听不进去话的人,真得很难沟通。”

    袁旬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努力沉住气:“我们没有撒谎!不管你们想把什么罪名栽赃到我头上,都得有证据。有的话你们就拿出来。”

    黎旭无奈道:“我们在查案,有嫌疑没证据时,也可以先控制二十四小时或七十二小时,所以刚才一直在说请你们配合调查,昨天我两位同事去你家走访时,你们确实有所隐瞒,这总不会假吧。”

    顾平安说:“袁旬,明明你妈做了那样恶劣的事,她却说只是让你跟余巧见了一面,在你看来这不叫撒谎?那什么叫撒谎?你的逻辑果然跟正常人不同。”

    袁旬气得眼前发黑,可他知道对方就是想激怒他,于是他还是不理顾平安,跟黎旭说:“那些事太久了,我跟我妈都记不太清楚,我们并没有撒谎,你们有什么话现在问吧,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

    黎旭却笑道:“我们刚才已经问过了,你的回答只能自圆其说,小顾说想看看你妈跟你说的是不是一样,所以咱们等着你妈休息好了,先去问她。你可以先平复一下心情,没有人针对你,我们只是在查案。”

    黎旭的话好像更佐证了顾平安刚才对袁旬的评价,袁旬心里怒火直烧,但还是努力压制着,不能被他们激怒,这些警察都是混蛋,他们一定在诈他。

    顾平安本想趁热打铁,但看袁旬刚才闭眼不看她,就知道他已经警惕起来,倒是不好再试探。

    128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13

    ◎反社会人格的连环杀手?◎

    林雪英直到吃晚饭时, 才同意接受问询。

    黎旭跟顾平安进了病房,坐在她病床边,她靠在床头, 脸色其实还好,但非要摆出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来。

    顾平安先问她:“你的老鼠药是从哪儿买的?”

    “大集上买的!”

    “东关大集吗?”。

    余大力就是在东关大集上摸到了那个放着照片的钱包,可他当时说钱包的主人是个男的。

    林雪英点头:“对,东关大集, 当时买药只是为了药老鼠, 可今天早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心里很不得劲, 觉得别人都瞧不起我, 活着挺没意思的,收拾屋子时又翻到了那包老鼠药,我就忍不住把它喝了。”

    黎旭问她:“喝药之后你是往厨房走了对吧?后悔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没给我家小旬做午饭呢,谁知道这药还挺快, 我肚子里一疼头一晕,就摔倒了。”

    顾平安又问:“你以前有过自杀的念头吗?有没有付之行动过?”

    林雪英摇头,“以前没有过,就是被你们一番盘问, 我想起以前受屈坐牢的事,又觉得给我家小旬丢脸, 一时想不开。”

    顾平安无语极了, 这是非要把她自杀的事推到他们身上啊。

    “那现在呢想开了吗?还想自杀吗?”

    林雪英苦着一张脸:“你们这样逼问我,我……”

    黎旭冷言打断她的话:“你什么?我们不问你不查你, 你就不自杀了?林雪英, 做错了事就得承认, 真以为这样推三阻四就能蒙混过关吗?”

    林雪英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像很不服气。

    顾平安说:“能这样威胁人,肯定不会再自杀了,那就说说你跟余巧的事吧。方同福的儿子方小顺说你经常在学校门口拦着他,让他欺负余巧,有这事吗?”

    “我只是好心啊,余巧那丫头被她爸惯坏了,你没见她是怎么指着她爸骂的,她确实不适合当后妈。”

    “她适不适合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余大力……”

    顾平安马上打断她的话,冷笑道,“你可不要说是余大力让你这么做的,那天晚上我们跟他聊了很久!”

    其实那天晚上,余大力根本就没提他还有个女儿,更没提到林雪英和袁旬两母子,可对方并不知情。

    林雪英显然想把所有事都推到死人身上,顾平安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只能抢占先机。

    果然林雪英愣住,“老余跟你们提我了?”

    黎旭道:“你不用管余大力跟我们说了什么,说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顾平安马上道:“对呀,我们倒是要听听,你还会撒多少谎?”

    林雪英一时不敢开口。

    顾平安又问:“你除了撺掇方小顺欺负余巧,有没有再反过来找余巧,鼓动她把方同福的孩子送走。”

    “我还没那么龌龊!”

    顾平安笑起来:“你还知道你做的事龌龊啊。也许你没有劝余巧把孩子送走,但你可能用另一种方式来劝她,比如跟她说做后妈有多憋屈多难做,你会劝她别当后妈,跟方同福在一起不如跟你儿子结婚。”

    林雪英皱眉,怒道:“你别猜了,我不可能这么说!我儿子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十七八岁就跟人在外边同居,还怀上了孩子,我家再不济,也不可能让这样的儿媳妇进家门。”

    黎旭道:“那你为什么处心积虑地搞砸余巧的婚事?还撒谎说认识方小顺的母亲?”

    “我就是看余巧年纪轻轻要跟一个三十多岁的三婚男结婚,觉得很可惜。我也没有特意去找方小顺,就是路过门口,正好碰见他。那孩子长得很讨喜,嘴又甜。而且是他自己很苦恼,不想有后妈,我就指点了他几句。我也没说认识他妈,我只说他妈肯定是个温柔的好女人,他就以为我认识她。”

    林雪英说完,无奈道:“警察同志,是我多管闲事,但这也不犯法吧。”

    顾平安说:“所以你是心疼余巧和方小顺,才会帮着方小顺把后妈赶走,跟余大力关系并不大?”

    “怎么关系不大?我不只帮了方小顺,也帮了余巧,帮了余巧就是帮了老余,反正他们两家不合适。再说就算我给方小胜出谋划策了。余巧和方同福如果感情深的话,也不可能因为这些事儿就分手呀!还是他们自己过不下去,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林雪英对被她哄骗的人一丝歉意都没有,还觉得自己是在助人为乐,甚至当着警察的面,她都说自己不是棒打鸳鸯,而是为了让两家人有更好的选择。

    顾平安见她自杀,还以为她心里很脆弱,没想到如此厚颜无耻,还能把自己做的坏事自圆其说,看她那样子好像连她自己都信了。

    怎么说呢,这阿姨还不如街上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地上开骂的大爷大妈敞亮。

    黎旭问她:“你最后一次见余巧是什么时候?”

    林雪英说:“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街上来回就是那点人,碰见余巧的机会挺多的。有时候碰见了就说句话,有时候点个头。后来她不知道怎么老是绕着我走,可能是怕她爸非要把她说给我儿子吧。其实我们母子俩都没看上她,倒真不用躲着我。”

    顾平安问:“那你最后一次跟她见面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林雪英摇头,“这都多少年了呀,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不可能都记着。再说我也没跟她说过两句话,见面最多问问她爸好不好。不管怎么说,他爸是我家小旬爸的好朋友。”

    “你丈夫和余大力是怎么认识的?”顾平安问。

    “我也不知道,我跟他结婚时,他跟余大力就是好朋友。”

    顾平安他们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可问的也不多,林雪英和袁旬很奇怪,可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跟杀人案有关系。

    “既然你跟余巧的失踪没有关系,为什么我们第一次找到你家时,你那么紧张,还不肯说出实情?”

    林雪英无奈道:“我知道我当时做的事有些不妥,可能我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工作,就爱管个闲事。再说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在管闲事,虽然我不认识方小顺他妈,但我觉得跟这孩子很投缘,余巧又是老余的女儿,我觉得我拆散这桩婚事,是在帮他们远离麻烦,是在做好事。”

    她说着又叹气:“我也知道大家是怎么看我,总有人说我家是挖坟掘墓的,还说我坐过牢,肯定跟孩子爸一起去挖过坟,还说我家现在还有各种古董金条,比地主婆还富裕。你说本来我家名声就不好,我干嘛要把好几年前的小事,说出来给自己找麻烦呢?”

    她每次回答好像都合情合理,但顾平安知道,她装病不肯接受审讯时,就已经在心里打好草稿了,她这些话都不可信。

    可林雪英多余的不肯说了,“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样追着问。”

    顾平安笑道:“我也不明白了,你什么也没干,为什么心虚到吃老鼠药呢?你不是说还想等着看你儿子结婚生子吗?只因为我们上了一次门,问了一些问题,你就不想活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林雪英冷冷道:“请问这位警官叫什么名字?警号能告诉我吗?下次我寻死时一定会留封遗书,把你的大名写上,让你们领导看看,就是你把我逼死的。”

    顾平安笑着指指黎旭:“他就是我的领导,而且他已经听到了你的威胁!”

    她又转头跟黎旭说:“领导,你可听见了,她要再出事还写遗书控诉我,那可都是诬陷,请领导一定要给我作证。

    林雪英诧异地看了眼黎旭,有领导在,这小丫头还能这么张狂?而且刚才这个男警察好像一直在配合女警察啊。

    黎旭面对她审视的目光,无奈地摊摊手:“林雪英,没人说你装自杀,只是很奇怪,以前你从没闹过自杀,隔壁邻居也说你还算正常,怎么只因为警察上了一次门就要寻死呢?现在你又一直威胁警察,不让我们查下去,你当我们都是吓大的吗?”

    顾平安也说:“对啊,一被威胁就把嫌疑人放了,那我们还查什么案?”

    她说着拿出一张冲击力最大的照片,摆到林雪英面前:“这种照片见过吗?”

    说这话时,顾平安跟黎旭都紧盯着林雪英的脸,却见林雪英瞬间垂眸,似乎是怕被人看到她的眼神。

    “没见过,这是什么?太恐怖的东西别拿给我看,本来就知道我有自杀倾向,还给我看这种东西,你安得什么心。”

    林雪英再次给顾平安扣帽子,可她看到照片时的第一反应,已经让顾平安确认了自己猜测无误。林雪英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是知情人。

    如果林雪英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就不言而喻了,难道她是怕追查到她儿子,所以才选择自杀的?

    顾平安被怼,也没跟她计较,接着问:“林姐,袁旬喜欢拍照吗?”

    “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家也没买过相机,这照片更是没见过。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查什么,只因为我跟老余认识,只因为我曾经做错过事,你们就如此针对我,甚至想把我逼死,你们配做人民警察吗?”

    顾平安冷冷道:“你先问问你儿子配做人民教师吗?”

    林雪英抬头,怒道:“你说什么?我儿子没见过这些照片更没拍过这种照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诬蔑他。”

    顾平安又笑起来:“你急什么?我又没说照片是他拍的,我是说他跟你一样胡搅蛮缠,脑子还不清楚,做人民教师也是误人子弟。”

    可林雪英更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脑子不清楚?我儿子可是高材生,在学校深受领导喜爱,你才脑子不清楚,胡乱咬人。”

    顾平安无奈摇头:“看来也不能怪他啊,你脑子好像就不是很清楚,高材生又如何?人缘好又如何?听不懂人话,太自以为是,害了别人还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林雪英怒骂起来:“你才是自以为是的小丫头,知道什么啊,在这儿胡乱说话?”

    她也不在看顾平安,转头问黎旭:“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

    黎旭带着顾平安出来,就见袁旬绷着脸坐在楼道长椅上,像是谁欠他五百万一样。

    黎旭干脆又拿那张照片给袁旬看,“这就是我们刚才说的照片,见过吗?”

    袁旬神色倒是正常,他看了照片一眼,就摇头道:“没见过。”

    那照片十分明显是人体尸块,上边烫着花纹,哪怕再冷血的人看到也会惊讶,会询问那是什么。

    可袁旬只说没见过,就好像黎旭出示的是一张最普通最常见的人像或风景照片。

    顾平安看着他镜片下冷静深邃的眼睛,知道他一定没有正常人的感情,难道是反社会人格的连环杀手?还真是少见。

    129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14

    ◎余大力知道袁旬是连环杀手吗?◎

    医生说林雪英还需要观察一天, 之后可以回家休养,黎旭留下小郭还有片区的一位民警看守,把袁旬带回了市局。

    袁旬还是不情不愿的, 非要黎旭出示文件,黎旭出示了警员证,又说:“你真觉得我们违规,回市局后我可以请局长跟你讲讲法律条文。”

    他这才没话。

    顾平安叹口气, 她知道袁旬虽然有时候颠三倒四的, 但肯定是个硬骨头, 轻易不会招供, 所以他们还是得找证据, 可只有这些照片和七八年前的传说,怎么找呢?

    一天又要过去了,搜查组推进速度很快,但还是没找到线索。

    刘队长跟田副队端着饭盒进了会议室。

    见顾平安正在案情板上写袁旬的名字,他们不免激动起来。

    刘队长问:“找到凶手了?怎么没通知我们?”

    顾平安摇头:“还不确定, 我觉得袁旬母子很可疑,但没有证据,他们也不承认。”

    田副队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小顾,之前几次大案你的判断都没出错, 这次我也信你,肯定是他。”

    他说着又被自己逗乐了, “唉, 你们是不知道,这大海捞针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啊!看谁都像嫌疑犯, 一查屁事没有。”

    没一会儿, 黎旭跟邹卓几人一起进来。

    他们几个去食堂吃饭了, 顾平安先回宿舍换了衣服,让冯娇帮她捎了素馅饺子过来。

    结果邹卓又给她捎了饭,“还以为你回宿舍拿了东西就去食堂,结果没等到你。给,也是面条。”

    说完他又补充道:“黎队让我帮你打的,吃完啊!”

    顾平安道过谢,无奈地接过来,都拿到会议室了,自己再说不需要,好像有点不知好歹。

    她干脆把那份饺子放到桌子中间,“大家一起吃吧。”

    刘队长赶紧往自己碗里拨拉了几个,邹卓虽然刚吃完饭,看见饺子,也伸手捏了一个,还在那儿欠欠儿地说:“我可洗手了,而且只碰了这一个饺子。”

    严国华正学他伸手想拿呢,一听这话缩了回来。

    田副队也不客气,夹起来就吃,吃完还吐槽顾平安:“到底是小姑娘,惦记你没吃饭的人不少啊。”

    黎旭凉凉看他一眼,没说话。

    顾平安跟田副队说:“您大小也是个领导,我这忙的饭都没顾上吃,您自己倒是呼噜呼噜吃的挺香呀,也不惦记着我们这些小喽啰!”

    “哎哟喂,我的顾大神探,谁敢说你是小喽啰?”

    顾平安马上跟黎旭告状:“黎队,田队挤兑我!”

    黎旭扫他们一眼:“赶紧吃吧!吃完开会,还在那儿磨牙!”

    田副队忙说:“不用等我们,黎队,边吃边开吧,都不是听见死尸就吃不下饭的人。”

    刘队长笑起来,“你们队里氛围还挺好!”

    他边说边夹了几个饺子放碗里占着,“我先说我那边,买过相机的人基本都查了一遍,只找到一个爱偷拍女同志的。”

    顾平安皱眉:“在哪里拍的?不会是厕所或者换衣间吧?”

    刘队长忙摆手,“那倒没有,都是在大街上拍的,照片还挺多,尤其是夏天穿裙子的女同志。他还洗出来编上号!最漂亮的是贵妃,次一等的是妃,后边还有嫔……”

    大家都笑起来,顾平安差点脱口而出,是不是看清宫剧着魔了,还好她想起来别说清宫剧,连还珠格格都还没播呢。

    刘队长找到的这位只能批评教育,毕竟肖像权不是谁都知道,知道的也不一定在乎。再说他又没用这些照片来盈利,只是自己意淫。虽然如此,顾平安还是觉得被拍的女性知道自己成了某人的后宫,肯定要呕血。

    黎旭顺便把林雪英袁旬母子和余大力父女,还有方同福父子,三家的关系说了。

    “余大力死亡,女儿余巧失踪,方同福跟方小顺目前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只有袁旬母子十分可疑,而且他们对我们的调查十分抵触。”

    田副队那边没找到有用的线索,他说“这个初中课本靠谱吗?如果余大力留意到是初中课本,就算不记得哪年级的,也会记得是哪一门课程吧。我翻了翻孩子们的课本,封面上的科目可比初中两个字要大。”

    他说着递给黎旭一本语文课本,围着长桌坐着的几位不用动地方就能看到课本上语文两个大字。

    科目上边,也就是封面顶头起是一行小字,‘九年义务教育三年制初级中学课本’,科目下边写着‘第二册’。

    田副队说:“我查了下余大力没上过学,不过在监狱里上过扫盲班,还毕业了,相当于小学文凭。他这个文化水平,要是看到这种课本里夹着变态又凶残的照片,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或者是物理化学哪一科,他能记不住吗?反而记住这些小字?”

    课本传到顾平安手里,她翻着看了看:“余大力说第一次发现的照片在初中课本里,假设我们要找的人是初中老师或者家里有上初中的孩子。凶手是在什么状态下把照片夹在这里面呢?不怕孩子看到吗?”

    黎旭皱眉:“你是说余大力在撒谎?”

    顾平安叹口气,说一个已死之人撒谎,好像有点不厚道。

    “这只是我的推测,有没有可能余大力像我们一样锁定了嫌疑人,却没有任何证据。或者他曾经在嫌疑人家里看到过这样的照片。也许他说是夹在初中课本里的,就是想引我们去查初中老师袁旬!包括那个钱包,是不是他特意偷的,偷到后发现里边还有这样的照片,于是更坚定了他报警的决心。可他又认识这个嫌疑犯,怕遭到报复,只能迂回地把钱包放到户籍科里。”

    黎旭看着案情板上这几个人名思索,不得不说顾平安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

    刘队长也不吃了,把饭盒一推,问顾平安:“你的意思是说余大力知道袁旬是连环杀手?”

    顾平安放下筷子:“这只是我的推测,余大力已经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只有袁旬能说清楚。”

    邹卓诧异地看她一眼,她说只有袁旬能说清楚,几乎就是肯定这个初中语文老师是凶手了,可目前的线索太少,袁旬母子只是可疑。

    “动机呢?难道袁旬喜欢余巧,所以林雪英为了儿子拆散余巧跟方同福?”

    顾平安:“我觉得应该不是喜欢,袁旬自视很高,应该不会真心喜欢余巧,甚至我觉得他可能没有能力爱上任何人。但余巧宁愿要一个三婚带孩子的锅炉工,也不肯跟他这样为人师表的青年才俊在一起,这对于袁旬来说恐怕很难接受。”

    田副队呵了一声:“难不成是被余巧拒绝后伤自尊了?”

    邹卓道:“还别说,没准真有这个可能!被锅炉工比下去,谁能受得了?不过他妈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撺掇小孩去对付准后妈,这万一被方同福发现,嫌弃孩子多事,真把他送走,那孩子不就惨了吗?”

    顾平安说:“我觉得这母子两个都没心的,他们做错了事,反而胡搅蛮缠,骗了别人说为别人好,撒了谎还不肯承认。”

    刘队长问:“所以现在主要是审他们母子两个吗?他们家里有没有相机?”

    黎旭道:“暂时还没发现,他家已经拉了警戒线,等会儿我去申请搜查令,明天仔细查一遍。不过我觉得就算有,应该也没放在家里,因为他们墙上桌上都没有家庭合照或者单人照。一般人家条件还可以,又有相机的话,都会在重要的日子留下些照片。”

    几人又把受害者列了一遍,余巧的名字上还画着问号。

    冯娇开始汇报她那边的进度:“我已经把讣告发给媒体了,上边留了市局和殡仪馆的电话,估计明天就能播出去。我还查了这十年里豫东市没找到的失踪人员,一共有七位,两名男性五名女性。”

    顾平安皱眉:“这么多吗?”

    冯娇点头,解释道:“七人中的这两名男性和其中一名女性是五岁以下的幼儿,应该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剩下的四名成年女性,有一位是老年痴呆症的患者,七十三岁,家里人说可能是走到山里被狼吃了,或者掉到山涧里了,反正一直没找到。还剩下三名年轻女性,有一位刚生过孩子,婆婆嫌弃她生的是女孩,因为计划生育又不能要二胎,在她月子里各种言语挤兑,她受不了跑了。”

    她说完把剩下的那两人资料递给黎旭,顾平安却说:“这个刚生过孩子的失踪女性也有可能成为目标。大家知道她被婆婆虐待,就怀疑她受不了跑了。她跑了之后,并没有跟婆家娘家任何人联系吧。”

    “没有!”冯娇说,“就因为再也没人见过她,她也没给家打过电话,她妈妈才来报失踪。不过报失踪的时候,她妈说女儿太狠心了,一直不跟家里联系,可能办案人员先入为主,以为她去外地打工了。之前那个区也有小媳妇被打跑了,在外地农村结了婚,后来被查到重婚,两家闹得挺大,所以大家都没在意。”

    黎旭让她把这位的资料也找出来,把三名失踪人员写到案情板上。

    “八五年,八六年和八九年各一起。八五年的是个农村女孩,那年才十九岁,她跟着表姐去城里看电影,表姐去了趟厕所回来就不见女孩踪影,她以为这女孩也去了厕所,两人走岔了没瞧见,可等散场后,怎么找也没找到人。

    八六年是凤城区的一个二十三岁女孩,因为高中毕业的妹妹接了母亲的班,她跟家里人吵了一架,说跟着同学去打工,再没回来过。行李就扔在车站,而且这女孩根本没跟同学约好,她约的是笔友,在报纸上看到联系方式,两人一直写信。”

    冯娇补充道:“这位笔友在外地说给她找到了工作,当时办案人员查过这位笔友,他一直在上班,而且还真给她在国营理发店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

    黎旭接着道:“八九年就是小冯说的这位刚生过孩子的女性,她在下午五点半,把孩子交给下班的丈夫照顾,自己什么也没带就走了,离开前曾经跟邻居打听过出远门需要带什么东西。除了她,另外两位失踪者连照片都没有。”

    顾平安发现就连最后这位也是结婚证上的照片。

    看完资料,她指着八五年女孩的名字说:“她表姐很可疑,是不是拐卖人口的?不只孩子会被拐骗,年轻女孩也会被拐到偏远地区当媳妇!八六年这位可能是遇害了,因为她本就要出去打工,这种情况很容易被拐骗,可要是被笔友拐的话一般不会在豫东就把行李扔下,她会带着行李到笔友的城市。八九年这位也很危险,既然她跟邻居打听过出门需要什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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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件,为什么又空手出门?是不是她去找谁了,或者去办|证了?”

    黎旭点头:“八五年这起确实该查一下这位表姐,一会儿小冯通知当时的办案人员吧,再详查一下。我们先专注眼前这起案子。”

    他说着起身指指案情板:“目前我们确切知道的连环碎尸案有三起,八三年一起,也只有这一起发现了尸块,八七年和今年的两起都是照片,八七年的甚至只是余大力口述中的碎尸照片。但根据他的描述,尸块跟钱包里的照片还有八三年发现的那些尸块有重合部位,也就是说起码三个受害者。”

    顾平安说:“还有在八二年失踪的余巧也有可能遇害!八二年余巧失踪,八三年发现尸块。八六年有失踪女性,八七年发现照片,八九年有失踪者,今年发现照片,如果不是巧合的话,会不会这些人都被囚禁过?凶手发现新目标才会杀掉前一个受害者,或者他有自己的期限,囚禁一年玩腻了就杀掉?”

    田副队看着这些人名唏嘘:“八五年也有失踪女性,这快赶上一年一个了,如果这女孩也是被同一个凶手抓住,会不会还有咱们没发现的尸块?”

    黎旭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他是有规律的抓一个杀一个,或者杀一个抓一个,那现在他的囚笼里会不会还藏着受害者?这么大规模的查找,我们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凶手不是审讯室里的袁旬那就糟了。”

    顾平安明白他的意思:“做案多起没被抓住,凶手应该很谨慎,如果他发现警方在找他,一定会打扫干净自己的尾巴,隐藏起来,甚至直接换个城市换个身份,接着捕猎虐杀。”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奇怪,做案的人应该是谨慎的,可林雪英袁旬母子只是看起来谨慎,或者说他们很警惕,但言语里总是情绪化,这样的人连环杀人的话,能隐藏这么长时间吗?

    黎旭汇总了所有线索,说:“受害者不够明确是最大的难题,而且目前的疑点很多,比如余大力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凶手又是谁。还有余大力两次发现照片的过程是不是真如他所说,八七年在收来的初中课本里发现,今年在东关大集上偷个钱包又发现了同样的照片,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顾平安说:“确实太巧了,如果他不认识袁旬母子,那可能真是倒霉事都让他碰上了。可他跟袁旬母子的关系很复杂,他女儿余巧拒绝过袁旬,然后还失踪了,把他们的关系弄清楚后,再回来看他的这些证词,巧到像是在编故事,可惜他已经死了。我个人更倾向于他是被灭了口,因为他还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凶手怕他说出来。”

    刘队长看她,“所以你很确定袁旬是咱们要找的人?”

    “我也不敢把话说太满,但目前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田副队翻着顾平安记的笔录,“你把他气得不轻啊,不过他这么容易被激怒,杀人分尸还要烫上乱七八糟的花纹,还持续这么长时间,不止一个受害人,他怎么可能隐藏的这么好?”

    顾平安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如果他真是凶手,他妈妈一定是他的帮凶,或者两人是互为臂膀的关系。”

    邹卓叹道:“听过兄弟一起犯案,还真没见过母子!要真是他们两个,我估计林雪英是太宠儿子了,管不了他,不然一个女同志能如此残忍又持续地杀同为女性的受害者吗?”

    顾平安叹口气:“如果她是帮凶,那她肯定跟她儿子一样冷血。把人切块,甚至还要烙印上地图,这种残忍的行为,他们已经不把这些女性当人看待了,更不可能因为同为女性就心疼受害者。”

    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地图能拼凑出来吗?”

    这事是留守的冯娇负责的,她无奈摇头:“找了地理专家,人家说只要是世界地图的任何一角,他都能分辨出来,可这些图案他认不出来,也并不确定是不是地图。”

    黎旭看了眼顾平安:“今天小顾的一个想法很有趣,她怀疑这些图案可能是藏宝地图,因为袁旬家祖上是盗墓的,七十年代还从他家地下室里找出了大量古董,他爸也因此被枪毙,他妈坐了几年牢。”

    刘队长笑道:“年轻人就是敢想啊,不过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只是为什么要把藏宝地图印在女性身上?这个袁旬在他妈坐牢时是独自生活还是住亲戚家?是不是可以研究一下他的成长历程,也许能找到他心中最脆弱的那个点。”

    黎旭道:“他们母子都很在意林雪英坐过牢,不喜欢别人说他家是盗墓的,不过小时候历程也确实该查一下,也许能找到他的确切动机。”

    顾平安说:“还要找一下他们家有没有可以藏人分尸的隐蔽地方。”

    黎旭看看表,“不早了,我看今天就先这样,明天小顾跟邹卓接着审袁旬。”

    他转头跟顾平安说:“这母子两个都觉得你咄咄逼人,面对你时他们会烦躁,好好发挥你的伶牙俐齿,我们去查其他线索。”

    顾平安答应着,她想今晚就去看看袁旬,他这种情况属于案情特别重大,可以传唤拘禁二十四小时,晚上的时间也包括在内。

    晚上不审讯的话,他们会被转移到市局的临时看守所里,目前从学校师生的反馈来看,他很敬业,是个受人尊敬的老师,现在被关进看守所里,也不知道他是会烦躁还是认命?

    顾平安跟黎旭打声招呼,回宿舍换了警服,这才去了看守所,她把帽子压得很低,大晚上的,不走在灯下边,看不到她的脸。

    看守所的同志查了她的证件,知道她的来意后笑了笑,“走,我带你过去。他刚被送过来还没半小时,刚才还在骂呢,口不择言,说我们草菅人命屈打成招!到底是教语文的,那成语一套一套的,用词骇人听闻,可谁碰他一下了?铐子都没上!”

    “辛苦你们了,还在骂吗?”

    那位同志说:“刚安静了没三五分钟,可能是骂累了吧。”

    顾平安决定再等十分钟装做看守所的守卫进去,看看他安静下来会干什么。

    130  ☪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15

    ◎还真像是发病的精神病患者◎

    十分钟后顾平安走进监室, 袁旬关在最里面,她像巡逻一样走过去,脚步又轻又缓, 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袁旬正在不到六平米的小房间里转圈,他的手贴着墙,从这头走到那头再转回来,头一直低着, 看着自己的脚尖。

    顾平安回去换上警服, 就是怕他认出自己, 可没想到袁旬已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一边在监室里转圈, 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顾平安竖起耳朵,想听听他在说什么,可却根本听不清楚。

    袁旬的嘴在动,声音却若有若无,也不知是在念经, 还是在自言自语。

    顾平安来回走了两趟,他还是那个状态,不知疲倦地在那里转圈,她想了想, 还是问道:“袁旬,余巧呢?你有没有给她拍照片?

    她想借机试探, 如果袁旬真的进入忘我的境界, 他第一反应会说实话,可袁旬听见她的声音, 一下子愣在那里, 像是见了鬼一样。

    然后他缓缓回头, “你是谁?”

    顾平安摘下帽子,“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袁旬眼神这才清明起来,冷冷道:“是你啊,不用你管。”

    顾平安笑道:“这是我的工作,不是你说不让管,我就能不管的。你刚才在干什么?在监狱里还锻炼身体吗?”

    袁旬坐到那张简易的床上,靠着墙,缓缓道:“我在体会我妈当时的感觉,她说她坐牢时晚上睡不着,就会这样在监牢里转圈?”

    “真的?那你妈在里边混的不错呀,坐牢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单独监|禁,一个屋里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人,她半夜睡不着转圈,不怕影响到别人吗?”

    袁旬怒目瞪着她:“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撒谎吗?还是说我妈在骗我?”

    顾平安笑道:“我说你妈人缘好啊,你怎么连这都听不懂呢?”

    她说着叹口气:“总觉得你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懂些道理,但又不想讲理。袁旬,你妈坐牢后,你跟谁一起生活?”

    袁旬似乎不想多提,“这些也跟你们的案子有关系吗?”

    “这又不是秘密,你为什么不想说呢?是不是小时候,因为你爸妈的事受了委屈?”

    “别瞎猜了,我过得很好。一个人有吃有喝,还没人打扰。”

    “你一个人?那时候几岁,自己做饭洗衣吗?”

    袁旬皱眉看着她,“你是想了解我?还是想看看我是不是从小就坏到大?”

    顾平安无奈道:“你的防备心很重,是因为小时候没有靠山吗?从小一个人长大?太可怜了吧。”

    果然袁旬可以自己装惨,但受不了别人可怜他,“可怜什么?当时余叔找了人照顾我,有人帮我洗衣做饭,我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说着,甚至有些得意:“当时外边的人,别管上学的还是上班的都不太清静,整天不是斗了这个,就是斗那个,我余叔还被游过街,可我在自己家老老实实呆着,没人来管过我。”

    顾平安有些诧异,居然是余大力帮着照顾袁旬,“那你跟余巧称的上青梅竹马了?”

    袁旬却摇头:“我没怎么见过他,余叔请了我们家后院的大妈每天来我家两次,给我做饭洗衣,是给了钱的,不过当时我只觉得那位大妈心肠好。我不用去上学,不用出门买菜,也没有朋友来找我玩儿,大概有五六年吧,那时候日子过得多轻松啊。”

    顾平安心一沉,在看到那些照片时,她就知道凶手可能是天生的反社会杀人狂,可现在听到袁旬曾经在十几岁时关在家里五六年,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难不成袁旬是因为年少时的经历才变得没了人性?

    “那你每天一个人不无聊吗?”

    “怎么会无聊呢?余叔送给我很多书,有百科全书有课本还有很多武侠话本,我每天沉浸在书里,日子过得很快,后来我妈就回来了。”

    顾平安叹口气:“你妈第一次要带你出门时,你是什么感觉?害怕吗?”

    袁旬嫌弃地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害怕?练就绝世神功的人,都要下山历练。不过外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很无聊。我需要去上学去考试,需要跟老师打交道,我妈教导我要做一个人缘好的人,我再不喜欢也只能应付他们。”

    做一个人缘好的人?顾平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般家长教导孩子,都是让孩子做一个正直的人,善良的人,勇敢的人或者精明的人。

    林雪英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你想象中外边应该是怎么样的?”

    袁旬叹了口气,推推眼镜:“我爸妈被抓走后,余叔让我在家好好呆着,他说外边儿正乱着,没人为难我一个小孩子,但我也最好别出去,免得受到波及。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出去,他说等外边安定了,没人吵闹了,我就能出去了。可这世界还是太吵闹,学生在吵老师也在吵,他们都安静不下来。”

    顾平安皱眉:“你想让他们安静下来?吵吵闹闹才有烟火气,你开始上学,上完学又当老师,接触的肯定都是学校这个比较吵闹的环境啊。不过再吵闹上课的时候也该是安静的吧,难不成你觉得孩子们读课文的声音,老师讲课的声音都是吵闹的。”

    袁旬眼神冷了下来,“我没这么说过,我也没本事让他们都安静下来,甚至都没本事逃开你的吵闹。”

    顾平安没生气,只是问:“那余巧呢?她吵闹吗?”

    袁旬冷哼一声,更加嫌弃了,“她是我见过最吵闹的人,每次见她,我都恨不得赏她两耳光。”

    “那你为什么还主动去找她?”

    “她是余叔的女儿,我把她当妹妹,我跟我妈都不想看她嫁给方同福那种人。”

    “你觉得方同福是哪种人?他不该跟高三的女学生处对象,但其他方面他比你好的多吧。”

    袁旬果然被她激怒:“你说什么?”

    顾平安笑道:“我说方同福比你强的多,也比你有人情味儿,要不然余巧怎么会选他不选你呢?”

    “余巧就是个傻子,我很庆幸她没有选我!”

    顾平安摊摊手:“现在余巧死了,话当然由着你来说。可是当年不只你追她,你妈都帮你想办法,想拆散余巧和方同福,让余巧嫁给你。看来你们娘俩都很喜欢她。你是不是被她拒绝,伤了自尊,从此由爱生恨了?”

    袁旬怒目看着她:“闭嘴,什么由爱生恨?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都告诉你不要瞎猜了。”

    顾平安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突然想到他刚才那句话。

    袁旬说练就绝世神功的人,都要下山历练,难不成他沉迷在幻想中不能自拔,把自己想象成了武林高手?那尸体上的地图还真有可能是藏宝或者藏着什么秘籍的地方吧。

    “你没爱过余巧,但她对你很重要,是吗?”

    袁旬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摆出一副拒绝交谈的姿势。

    顾平安想了想,低声说:“袁旬,大半夜来看你,是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你的地图我们已经拼完了,也已经找到了位置,明天一大早我们就会派人去把东西挖出来。”

    她说这话时心里还觉得自己很好笑,推测的也太离谱了,可哪想到她话一说完,袁旬就精神起来,猛地起身看着她:“你说什么,不可能!”

    顾平安压下自己惊诧的情绪,继续装着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为什么不可能?我们找到了你,知道了你跟余巧的关系,也看到了你烫在尸体上的地图。我们又不是傻子,肯定能找到呀。你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居然还不承认脑子有问题。”

    袁旬怒道:“你脑子才有问题,时机还没到!”

    顾平安挑眉:“什么时机?”

    她想引导袁旬说出他的计划,承认他毁尸分尸,可袁旬却只是愤怒地咆哮着:“不可能的,你一定在骗我。”

    他起身如困兽一般在小小的监室里转着圈,嘴里喃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没人能拼出来!”

    顾平安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测无误,那些地图就是藏宝地图,甚至可能是袁旬自己编出来的地图,别人自然不可能拼全,更不可能找到地方。

    对这样的疯子,正常的审讯方式肯定不合适,顾平安略带得意地问他:“怎么了?我拼出来了,你没有,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袁旬却只是转圈嘟囔着,还真像是发病的精神病患者。

    顾平安觉得该找精神科的医生来帮他诊断一下时,他却开始数数了。

    只见他挠着头,像个孩子一样从一开始数,数到三十七时,眼神已经渐渐清明,转圈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疲惫地坐回简易床上,抬头四顾,好像刚发现自己被关在监室里。

    袁旬打量完监室的环境,叹口气,转头看顾平安:“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烦躁,你说什么地图?我还没见过警察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以为你要找东西栽赃我,吓我一跳。”

    顾平安冲他笑了笑:“反应还挺快,这种瞬间稳定住情绪的办法是谁教你的?余大力还是林雪英?”

    “我的情绪不需要稳定,倒是你,这么晚了还不肯放过我,甚至还污蔑我往尸体上印地图,真的太过分了,明天我一定会投诉你。”

    袁旬好像在变身成魔时按下了暂停键,于是又恢复了正常,像个文质彬彬的初中语文老师了。

    可面具掉下来的时间再短,恶魔的真容也已经显露无疑。

    顾平安十分确定他就是他们要找的连环杀手,不管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少时的刺激,他都已经越过了人类的底线,可却还能隐藏在人群中这么久,看来他妈为他费了不少心。

    “你妈一定很疼你,这种计数冷静的方法是她教给你的吗?看来她也知道你的地图,甚至帮你拼凑,肢解过?”

    袁旬却装起了傻:“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地图?我都说了,我惊讶是因为你像神经病一样,还说找到了什么东西。我妈跟我说过,监狱里有种婊子,会把她的钱塞到别人铺底下,然后再跟管教告状,你不会就是那种婊子吧。”

    他说婊子时也紧盯着顾平安的脸,似乎想看看她会不会生气。

    可顾平安不可能被他激怒,她表情淡然地说:“看来你妈经历很丰富啊,坐牢时的故事还真不少,不过我更想听听她跟你爸一起盗墓的故事。袁老师,你爸妈有没有带着你去盗过墓?”

    “我妈没干过,她是被冤枉的!”

    顾平安皱眉,难不成他还真去过?一般人都会先反驳跟自己有关的事,也就是她最后一个问题,可他不肯说他去没去过,只说他妈是被冤枉的。

    “真的?我记得一开始你说你爸妈都是被冤枉的,怎么现在只说你妈被冤枉?看来你爸确实盗过墓,他在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给你讲你们家族的盗墓故事,甚至讲他跟你妈的故事?”

    袁旬情绪又被她调动起来,但这次不是单纯的愤怒,还有惊讶和一丝丝怀念,他似乎是在诧异顾平安能猜出他的童年。

    他还是冷冷道:“跟你没关系,我跟我妈都没做错事,更不知道什么地图,跟余巧的失踪也没关系。不管你怎么问我都会这样说,有本事你们就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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