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秦敛还坑(修)
第61章 比秦敛还坑
谁能想到, 好好的加个餐吃碗面,会中途变成抓小偷,好好的齐心协力抓个小偷, 会突然撞见搞破鞋, 撞见搞破鞋就撞见搞破鞋吧,但是, 搞破鞋的居然是猴子沟的话事人牛康华!
前排的人恍恍惚惚, 后面的人难以置信。
其中脸色最复杂的当数周虎。
毕竟他站得最靠前, 而且部队训练出来的观察力, 真就目光炯炯, 所以, 哪怕他很不想相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里头那个光溜溜的白斩鸡真就是牛康华。
甚至,他不仅看清了牛康华的脸, 就是那个女同志, 他也认出来了。不是太熟悉,但是大致知道,就是猴子沟这里的劳改人员。
周虎现在真就是五味杂陈。
今晚的鱼汤面加餐是他请的, 第一个跑出来追小偷的是他, 碾着小偷追到这里的是他, 民兵请示要不要砸门的时候决定砸门的也是他……这一环扣一环的,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当事人, 他都要怀疑这事儿是不是自己安排的了。
毕竟, 他跟牛康华是有竞争关系的。
老洪主任马上就要退休, 组织上安排他过来农场的时候,是跟他谈过话的, 基本上就是让他接替洪主任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情,正式发文之前都不好说的,尤其是牛康华还是个老农场人,在猴子沟兢兢业业地干了十几年了。他想坐稳农场主任的位置,阻力还是不小的。
然后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牛康华出了这种事情。
周虎觉得,自己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多半是要背一个搞政治斗争打压同僚的名声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今晚上这顿加餐透着古怪。
周虎看了揪着冯灵竹和刘慧云站在一旁的江絮一眼。没错,他就是怀疑江絮,虽然他暂时还没想通江絮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多半就跟这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有关。
你看她甚至第一次时间拉着身边的女同志躲开了,一点没看见里头的污糟场面。
而且,周虎又看了眼如遭雷劈脸色铁青的项俊峰,项技术员这样子太明显了,要说里头的女同志跟他没关系,周虎敢说自己名字就倒着写。
他猜到七八分事情的真相,但是又不太敢相信,要说今晚这事真跟江絮有关,那么这小姑娘做事还真是够狠得下心的呐!
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的亲舅舅也狠。
毕竟哪个正常男人受得了这种戏码啊,这还亲眼看见,这还跟这么多人一起看见,易地而处,呸,这种事情用不着易地而处,都知道要吐血了。
坑,真坑。
这小姑娘,真是比秦敛那个老小子还要坑。
人群闹闹哄哄,周虎头疼不已,不明白自己今天干嘛就要留在猴子沟,留在猴子沟也就罢了,这捉贼的事情,有民兵队的人呢,他干嘛要一马当先地追上来。
后悔,真是非常后悔。
这时,有个民兵还问他:“周副主任,这咋办啊?”
周虎扫了眼人群,一眼盯住想要往后退的莫队长:“老莫,这可是你们民兵队的事情。”
莫队长顿住脚步,面无表情看他:“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周虎:“……”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回自己的地盘去。
“行了行了,其他人都散了。”周虎也懒得再跟莫队长扯皮了,这里头还有两个光溜溜的呢,再闹下去,农场的脸都要被丢光了,“全体解散,民兵队驱散人群,后退十米拉人体警戒线,闲杂人等不许进入。”
人群慢慢散开,有人轻声交流:“其实我看到女同志的脸了,好像是罗芳林。”
“其实我也,虽说她躲在牛副主任后头,但其实也能看到一点的,确实是罗芳林。”
“那屋子打扫得也忒干净了,随便留些杂物啥的,也能遮一遮呀,这啥都没有,可不是都瞧见了,哎哟喂,看不出来啊,牛副主任还挺白的哈。”
“你可拉倒吧,快别提这一茬了,我这都怕回去长针眼。”
“得亏咱们猴子沟没什么女同志,不然瞧见这些东西可真是不好了。”
“男同志怎么了,我一个黄花大小子,哪里就想看到这些啊,哎哟喂,可真是够呛的。”
这有人开头,就有人接茬,大家倒是越聊越肆无忌惮起来。
周虎头疼得不行,只能当没听见,随手指了个人:“你,去问一下究竟怎么回事,衣服呢,让他们先把衣服穿回去!”
他们早都退到看不见里头情况的距离了,周虎也不想再去看那糟心的场面。
被他随手指到的民兵苦着一张脸,走过去问话,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们说衣服不见了。”
周虎其实早猜到了,要不是出了意外,外头这么大张旗鼓地抓贼,闹得乱哄哄的,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应该听见了的,怎么的也会把衣服先穿回去的。
他揉揉额头:“去跟人借两身衣服。”
想想这种事情总归是有些膈应人的,未必有人愿意借,干脆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和一张大团结:“你去我宿舍拿一身衣服,另外再找个小个子的,买一身衣服……”
正说呢,旁边忽然窜出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手里拿着根树枝,树枝上勾着几件衣服。小伙子嘿嘿一笑,说:“周副主任,不用买了,我刚在那边的地上捡着几件衣服,瞧着应该就是里头那俩人的。”
周虎盯着小伙子打量了两眼,挥挥手:“行吧,你给人送进去。”
小伙子嘿嘿一笑:“得咧。”
他转身往门边走,周虎盯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几分钟后,穿戴整齐的牛康华铁青着脸大步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周虎,脸色更是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抖着手指着周虎,颤声说:“周虎,你这名字可真是没起错,你可真是有如财狼虎豹啊!你就算是怕我牛某人挡了你的道儿,你也不至于这么搞我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啊,你这不止是想要我的命,还想让我万劫不复啊你!”
周虎:“……”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牛副主任,你误会了。”他试图辩解,“这是巧合。”
牛康华一声冷笑:“周副,哦不,我看我应该叫你周主任了。周主任,你编瞎话也编的圆满一点,这漏洞百出的可没人相信。呵呵,巧合,巧合我的衣服会不翼而飞,巧合你会让人砸门?”
他一摆手:“行了,我牛康华今天算是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周虎:“……”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挥挥手:“来个人,晚上在宿舍陪着牛副主任一起。”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还闹得这么大,牛康华这农场副主任的位置肯定是坐不下去了,别说副主任了,怕是农场也未必待得下去了。
但是在事情有所定论之前,他必须保证期间不再出现任何意外。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民兵主动站出来:“我陪牛副主任一起吧。”
牛康华扫了眼在场的民兵,明面上看这些民兵也算是隶属于猴子沟,实际上这些人是不听他管的,平时只听莫长华的。但是现在,这一个个的倒是都对周虎言听计从的。
手都插到猴子沟来了,还大言不惭说今晚的事情跟他没关系,呵,没想到部队出来的人,也这么虚伪!
牛康华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总归已经栽了,他倒是也不至于跟周虎这个政敌摇尾乞怜。
罗芳林是跟着他出来的,不过她一直埋着头捂着脸,这时候见牛康华要走,忍不住抬头喊了声:“牛副主任——”
他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办?
牛康华脚步顿了下,不过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而是直接大步离开。
这种时候他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女人。
罗芳林看着夜色中牛康华渐渐消失的背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习惯了菟丝花似的依附男人,也习惯了靠着男人享受特殊关照的生活,甚至还挺享受被不止一个男人掏心掏肺的日子,但是直到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所倚仗的一切,不过都是空中阁楼,别说狂风巨浪了,就算是一点点的风吹雨打,都会立刻灰飞烟灭。
恐惧之外,她又有些茫然,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在场的这些或年轻或年长的男人,然后慢慢地,目光停留在周虎身上,她下意识地往周虎身边靠,泪眼盈盈地看向周虎,然后说:“周副主任,你要为我做主啊,我都是被逼的,都是牛康华逼我的,我一个年轻姑娘,一个黄花大闺女,要不是他逼我,我怎么会,呜呜呜,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是冤枉的啊……”
罗芳林已经意识到,这时候的牛康华也帮不了她了,她要尽快为自己寻找另一个依靠。
而且,如果把事情都推到牛康华身上,那么她就是受害者了,虽说名声还是不好听,但总归有一些人会同情她的,就算眼前这些人不同情她,至少,对了,至少还有项俊峰。
项俊峰那个人最是心软了,如果知道她是被逼迫的,肯定会体谅她的。
这么想着,罗芳林哭得更加情真意切:“我都是被逼的,这世道真是太难了,我怎么活啊,我还是去死吧——”
在罗芳林靠过来的时候,周虎就下意识地退了一大步,他皱了下眉,沉声说:“你是不是被逼迫,回头我们会查的,还有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挤眉弄眼的,更不要说些什么死啊活的。搞破鞋这种事情,还不至于吃花生米,死不了的。”
“来个人,先找个屋子给她关起来。”
罗芳林:“……”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媚眼抛给瞎子看。
妈的,这还是男人吗?
另一边,江絮他们几个已经随着人群往外走了老远。
因为离开旧仓库越来越远,大家议论起来自然也就更加的没有顾忌,还别说,不少人都回忆起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然后纷纷感叹,这牛副主任跟罗芳林真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吧,难怪罗家人在猴子沟过得这么舒坦呢,敢情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冯灵竹也被震惊得不行,简直全程傻眼,这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扯扯江絮的袖子,说:“他们都说里面的人是牛副主任和罗芳林同志哎。妈呀,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啊,难怪牛副主任给罗芳林同志白面馒头,还让我不要说出去呢,妈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呢!”
她可真是被惊到了,这搞破鞋被当场抓住啊,这种事情真是少有的,尤其是照旁边那些看见的人说的,这俩人都光溜溜的啊!
妈呀,她本来还想窜到前面去看热闹呢,幸好江絮同志在关键时刻拽住了她。
这种热闹她可不想看。
江絮瞥一眼旁边的项俊峰,说:“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他们一家子在农场干得少、吃得好,这能是白来的?”
冯灵竹撇撇嘴:“牛副主任都能当她爹的年纪的了吧,这可真是,不够恶心的。”
旁边刘慧云看一眼项俊峰,没吭声。
她不像冯灵竹,冯灵竹是纯粹的没心眼,压根不会看旁人脸色,她因为之前就有察觉到一些,所以多少是猜到一些了。
刘慧云跟项俊峰同事也好几年了,她其实挺欣赏项俊峰的,而且也知道,他这人单纯,热情,是很好的人。所以看到项俊峰这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倒是有些不忍心。
但是这种事情吧,旁人说什么都是尴尬,还不如就当不知道呢。
几个人顺着人流往外走,很快地回到宿舍,项俊峰僵硬地跟江絮她们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屋了。
冯灵竹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项技术员怎么瞧着不太高兴?”
江絮心说,这哪是不太高兴,这分明是心如死灰。
旧仓库发生的事情,随着散开的人群,很快传遍了猴子沟。
就连那些劳改人员,他们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旧仓库那边闹起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听见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就跑出来看热闹,倒不敢跑去那边,只在路上守株待兔,果然就被他们听见了工作人员的议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事就这么传开了。
罗家人自然也听说了,尤其是罗芳林出去那么久,他们其实都知道的,现在听说罗芳林被人捉奸在床,还被很多人都看见了,罗大哥第一个摔了东西:“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罗二哥也愤怒:“这该浸猪笼的玩意儿,这可真是给我们家抹黑。”
罗大嫂和罗二嫂也在心里骂了声不要脸的,不过罗大嫂很快想到了更现实的问题:“这牛副主任怕是要被撤职了吧,咱们这靠山倒了啊,还有,芳林搞破鞋的事情,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啊?”
罗大哥皱皱眉:“这搞破鞋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情?”
罗二哥却道:“这可难说,这要不是罗兴国不靠谱,咱们能被连累得进劳改农场吗?”
罗大哥觉得老二这话也不无道理,他们家落到这步田地,还不都怪罗兴国那个老匹夫?现在罗芳林这丫头,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这坏了他们家的名声不说,还可能连累他们挨批,这可不行。
他一锤定音:“没事,咱们明天一早就找农场的领导说说,咱们都是正经人,跟他们父女可不是一路人,咱们跟罗兴国、罗芳林都断绝关系!”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行,咱们跟他俩断绝关系。”
谁能想到呢,罗家这断绝关系还产生了人传人现象,这才一天时间,就从跟一个人断绝关系扩散到了跟两个人断绝关系。
这天晚上,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劳改人员,都因为这个重磅新闻而精神抖擞,大半夜的不睡觉聚在一起八卦的人真是不少,这也就导致了第二天不少人起床后都挂着硕大的黑眼圈。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江絮,她看完热闹回宿舍后就进蚂蚁空间做了会儿任务,出来后倒头就睡,睡得非常香,第二天起床后简直是精神焕发。
江絮醒得挺早,起来洗漱后,见其他人房门还关着,干脆就拿了点白面、咸肉和萝卜,跑到食堂请大师傅帮忙做了一笼包子。
等包子蒸熟后,她给大师傅留了几个,大师傅乐得不行,直夸她做事敞亮。
江絮跟大师傅借了个大搪瓷盆,把包子都装在搪瓷盆里,然后又用热水瓶装了一壶食堂早晨磨的豆浆,然后一手着拎热水瓶一手抱着搪瓷盆回了宿舍。
正好碰见周虎、冯灵竹和刘慧云都洗漱完了抱着脸盆从盥洗室出来,江絮问:“我小舅呢,他还没起?”
刘慧云:“没看见,应该是还没起。”
周虎问:“早晨食堂吃包子吗,这边食堂伙食这么好?”
江絮面无表情看他:“你说呢?”
周虎:“……我说不可能,我们整个农场的伙食标准是一样的,今天应该是杂粮馒头。”
江絮失笑:“行了,你们放了东西来我小舅屋吧,我请你们吃包子。赶紧的,这天已经有点冷了,一路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吹凉了。”
这可是白面的包子,这哪是能随便蹭吃的东西,刘慧云有些迟疑。周虎和冯灵竹倒是没客气,爽快地应了一声,刘慧云见他们都没推辞,想着自己再推辞倒是显得不合群了,于是也跟着应了声,心里琢磨着回头回礼点东西给江絮好了。
江絮在项俊峰门口嘭嘭敲了几下门,过了好一会儿,项俊峰才蓬头垢面地跑过来开了门,不用说,黑眼圈跟熊猫有的一比。
瞧他这副精神萎靡的样子,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睡没睡。
江絮只当没发现,直接把装着包子的搪瓷盆塞进他手里:“快,给包子拿进去,这怕是都要凉了。”
项俊峰迷迷糊糊地,就被塞了一搪瓷盆热气腾腾的包子,馅料的咸香和面粉的清香扑鼻而来,原本沉寂冰冷的身体仿佛也在这充满烟火气息的味道里渐渐苏醒温暖。
江絮拎着热水瓶进门放下,瞥见项俊峰愣愣地抱着搪瓷盆站在那儿,干脆直接把他的搪瓷杯找了出来,给他倒了一杯豆浆,然后指着旁边的凳子说:“来,坐下吃包子喝豆浆。”
项俊峰抬眼看着她,忽然觉得鼻子一酸,问:“小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家这娇气的外甥女,可从来没有这么周到的时候,她惯常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正常情况哪里会起一大早的跑出去给他张罗早饭?
江絮手上一顿,沉默了下,说:“小舅,还记得吗,小时候项建州骗我说他肚子疼吃了糖才会不疼,我就给了他一块糖,结果他吃了糖就笑我是蠢蛋,你跟我说,他说谎话错的是他,而且撒谎的孩子以后会吃更大的亏,我说我等不了他吃更大的亏了,我直接就让二舅揍了他一顿。”
“你看,要么等撒谎的人自己吃亏,要么直接让他挨一顿揍,总归都是他们不对,我不过是丢了一块糖,出了气也就没什么了。”
项俊峰扭过头,走到小桌子旁,把装包子的搪瓷盆放在桌上:“我去洗个脸。”
早饭的包子非常好吃,食堂大师傅手艺不凡,馅料炒得非常好,咸肉的香味和萝卜的鲜味相得益彰,加上面发得也好,松软劲道,麦香味特别的浓郁,简直吃得人吞舌头。
周虎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叹息说:“这咸肉腌得香!”
他忍不住问江絮:“我说江絮同志,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啊,这是生怕我们农场饿着你怎么的?”
江絮扬扬眉:“可不是吗,你瞧我小舅被你们饿的,都快皮包骨头了,我这人挑嘴,可不更得被你们饿死?”
周虎想说你小舅这是饿的吗,分明是被狐狸精吸了血吧。不过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说狐狸精什么的不太合适,再说,这打人不打脸,项俊峰也够倒霉的了,同为男同志,他就更不该在人伤口上撒盐了。
“行吧,你说的对,我回头就跟老洪主任请示一下,单独给你的餐标提一提。”
“你这区别对待不太好吧,这还有刘技术员、冯知青和我小舅呢。”
周虎:“……行吧,你们都提,都提,让食堂给你们开小灶,行了吧?!”
江絮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吃完饭,周虎麻溜地回办公室处理昨晚的事情。
让他欣慰的是,昨晚直接把锅甩他头上的莫长华,今天终于正常了,主动把调查牛康华和罗芳林的事情揽了过去,并且很快有了结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傍晚的时候,周虎就收到了牛康华和罗芳林亲笔写的悔过书。
当然,罗芳林的悔过书有点水分,她依然没有放弃指控牛康华逼迫她,不过民兵队那边还整理了一份管理员和其他劳改人员的口述材料,侧面证明他们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让周虎哭笑不得的是,直接证明罗芳林自愿与牛康华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的证据,却是罗家其他人递交上来的断绝关系声明书。
罗芳林的大哥二哥和小弟,在声明书里直指罗芳林平时就不知检点,跟牛康华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他们虽然几番劝阻,罗芳林却一意孤行,终于酿成大错,他们一家人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大义灭亲,并跟她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他们还同时声明与罗兴国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看到这份声明的周虎,深深地觉得,自己原先在部队待了太久,果然是眼界太窄,太没有见识了。
这世上可真是什么奇葩的人都有啊!
虽说罗兴国和罗芳林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罗家这些人,落井下石做得这么熟练,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嗤,可真是蛇鼠一窝了。
不过事情这么快有了定论,周虎倒是觉得轻松不少,他可以直接拿着这些材料回去找老洪主任汇报了,也不知道一把年纪且身子骨不太好的老洪主任受不受得了这么刺激的消息。
周虎收拾了东西,提着公文包往外走,走到半路碰见昨晚那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小伙子看见他,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周副主任。”
周虎脚步一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也就停下脚步,笑道:“我叫莫雪风。”
周虎眯了眯眼:“你姓莫?”
莫雪风笑道:“没错,我姓莫,我是莫队长的侄子。”
周虎点点头,莫雪风见他没再说什么,正想走,忽然听见他沉声又说了一句:“你小子,昨晚跑得挺快啊你?”
真相
第62章 真相
周虎看着莫雪风, 冷声道:“怎么着,挺得意的吧,把老子耍得团团转。”
莫雪风摸摸鼻子, 嘻嘻笑道:“周副主任,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呢。你可是领导, 我哪里敢耍您呢?我就是在猴子沟讨生活的一小民兵, 有什么事还不都是听队长和领导的吩咐, 您们让我往东, 我可不敢往西的。”
呵, 就是说这里头还有老莫的事儿是吧, 这一个个的,是联起手来阴他呢?
周虎都要被气笑了,伸手指指莫雪风:“你给我老实一点,这笔账我回头再跟你们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一天大家工作的时候都不免懒散不少, 少不得三五成群地凑到一起聊聊八卦,管理员们也懒得管了,这顶头上司都被看管起来了, 他们勤奋给谁看?
尤其是负责罗家的那个管理员, 更是如丧考妣。
牛康华和罗芳林的事情, 他不是太清楚, 但是多多少少是有些猜测的, 毕竟牛康华那真是隔三差五地就要暗示他一下让他关照罗家人。这年深日久的下来, 他真是关照得无可关照, 最后只能随他们去,爱干不干。总归这儿是劳改农场, 也没人敢掰扯其他人干多干少的问题。
这些年靠着“关照”罗家,他其实也得了一些好处的,年终评比啦,单位发福利啦,牛康华也会投桃报李地“关照”他。但这些其实都是小利,他内心是希望抱紧牛康华这个大腿更进一步的,可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别说更进一步了,他这管理员的工作能不能继续干下去都难说。
一怒之下,他直接把罗家那群人“发配”到了猴子沟沟底那块最差地上。
罗家人这些年习惯了舒坦日子,还想闹呢,可是今非昔比,他们的“靠山”都倒了,现在谁还会理会他们啊,不想干活,行啊,罚口粮呗,总归这几年他们家人偷吃得不少,这饿一两天的,可不会有什么事。
听到罚口粮,罗家人立马就怂了,他们昨天就被罚了半天口粮了,夜里饿得肚子咕咕叫,根本睡不着,好容易挨到早上食堂开饭,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这半天都受不了了,何况一两天?
他们嘴上骂骂咧咧,但是也只能拖着农具去了沟底。
这么一来,原本在沟底干活的几个人倒是被换了上来,管理员正琢磨给这几个人安排哪里去呢,正巧路过的江絮忽然顿住脚步:“这几个人是还没安排地儿吗,正好,那边试验田还缺几个人,这几个人都给我吧。”
管理员想说试验田那边可是轻省活儿,这几个人都是成分极其不好的劳改人员,哪里能给人安排那么轻省的活儿?
但是他不敢说。
他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还不知道农场会怎么处理他呢,他哪里还敢得罪这位老洪主任和周副主任都非常看重的江絮同志?
他张了张嘴,露出个僵硬而讨好的笑容:“行的,江絮同志你要人,那肯定没问题,周副主任早说了,要尽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江絮点点头,笑道:“那倒是多谢了。”
管理员:“哪里哪里。”
扭头冲几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老太太:“去去去,赶紧跟江絮同志过去,你们这回可是走运了,试验田可是大家抢都抢不来的好地方。”
几个老头儿老太太互相看一眼,都露出个苦笑来。
他们这些人啊,奋斗拼搏了一辈子,哪里想到临老了倒是落在这种人手里。不过能换个地方也好,猴子沟底,路远还不好走,尤其是潮气还大,天气一冷,他们这些老骨头还真是够呛。
江絮打量几个老同志一眼,果然都瘦得皮包骨,好几个人脸上都有些病气,瞧着都有几分“风烛残年”的味道了,她想了想,问:“对了,他们住哪里啊?”
管理员一愣,不明白江絮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老实回答:“就沟沿上那一排窝棚里。”
江絮皱了皱眉,说:“那边离试验田太远了,这来来回回的浪费时间不说,田里有点什么情况,也不方便处理,你给他们另外安排个住处吧?”
她顿了下,说:“我听周副主任说过,猴子沟这边住房条件还是很宽松的。”
管理员有些为难,猴子沟住房是宽松,可是这些人配住房子嘛,有个窝棚给他们住就不错了。
他想说既然不方便,安排别的人去试验田不就得了,这些老家伙能干什么活儿,安排几个年轻力壮的过去不好吗,田里有什么情况,年轻一点的才好处理吧?
但是他看着江絮清凌凌的眼神,愣是没敢提出异议,想了想,才说:“靠近试验田那附近倒是有几间放杂物的土坯房,不过要用那几间屋子,怕是要请示一下领导。”
问题是现在猴子沟这边根本就群龙无首啊!
江絮扬了扬眉:“那行,你叫几个人把那几间杂物房整理出来吧,领导那边,唔,是要周副主任同意,还是要洪主任同意,我回头自己去说,绝不为难你。”
听她这么说,管理员暗舒了口气,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现在的立场,可不敢再给劳改人员争取什么规定外的福利了,但是江絮自己去说那就不一样了,估计这个面子两个主任还是会给她的。
管理员:“那行,那我跟民兵队那边拿一下钥匙,就给安排一下。”
江絮点点头:“顺便喊几个人帮忙搬一下东西吧,试验田那边着急用人,我得先给人带走了。”
她扭头问几个老人:“你们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自己回去收拾的吗,可以回去拿一下,剩下就交给其他人好了。”
几个老人对视了眼,都摇了摇头。
他们被下放劳改,根本是身无长物,哪有什么体己的东西。就算有点体己的东西,这些年也早都偷偷地兑换出去了。
江絮:“那行,那就这么办吧。”
管理员倒是想说不行,但是他不敢,再说,二十四拜都拜了,哪里还差这一哆嗦?总归他随便喊几个劳改人员过来,就能给东西都搬了。
他其实有点回过味儿来了,江絮同志明显是想照顾这几个老家伙啊。
不过他也知道,这几个人都是京市过来的,家里人要么是断绝关系了,要么是被弄到别的地方劳动改造了,在他们安县根本是人生地不熟,不然这些年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了。
所以,他倒没觉得土生土长的江絮跟这些人能有什么关系,估摸着就是女同志心肠软,瞧见这几个老家伙挺惨的,同情他们吧。
啧,要不说是女同志呢,这有什么好同情的。
他心里吐槽,但是嘴上却老老实实地答应:“没问题,只要您回头记得跟领导们都说一声,其他事情尽管交给我。”
江絮笑笑:“张管理员真是个爽快人,这么配合我们工作,回头我得跟周副主任还有洪主任说说。”
管理员顿时眉开眼笑,其他都是虚的,这在领导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才是当下他最最需要的啊!
别看江絮同志年纪小,这做人可真是敞亮!
没的说。
江絮画完大饼,就给几个老人都带走了。
这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别看她上辈子没怎么正儿八经地上过班,但是网络上那些模仿吐槽领导画大饼的段子可是看过不少的。这给人画大饼的技能又不难的,随便学学就会了。
倒是几个老人都有点恍恍惚惚,他们一直在猴子沟沟底干活儿,住的地方又是就在附近的沟沿上,跟其他人接触不多的,所以并不认识江絮,更不清楚试验田的事。
但是哪怕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刚刚听江絮跟管理员的对话也能猜到了,这试验田的活儿应该是挺轻省的。
关键是,这三两句话的工夫,他们不止换了个轻省的活儿,甚至还换了个住的地方,虽说是土坯房,但比起他们之前住的窝棚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这还不止,甚至搬东西都不需要他们自己来,直接就让其他人帮他们搬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姑娘什么来头,又为什么要帮他们这么多。
江絮倒是没多说什么,给人带到试验田,交给负责试验田的管理员后,就没管这几个人了。
真就是一副怕试验田这边忙不开,给增加几个人的样子。
不过负责试验田这边的王管理员可不是傻子。他们这边确实有点忙不开,但是其实也不需要增加这么多人,尤其是,真怕忙不开增加人,这加几个年轻力壮的不好吗,找几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来干嘛?
他跟张管理员的想法倒是差不多,毕竟之前没见谁跟这几个人接触过,江絮这个本地人就更不可能认识他们了,估计就是瞧着可怜想关照一下吧。
这都是小事情,王管理员可不会多事去管这个。
毕竟把试验田搞成功,把庄稼产量搞上去,这才是头等大事呢。
他好运摊到试验田的活儿,这个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但凡能出点成绩,那对他来说才是好处多多呢。
江絮在试验田这边转了转,了解了进展,然后就走人了。
走到半路上,正好遇见莫队长带着几个人在搬土坯房的杂物,她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莫队长,麻烦你们了。”
莫长华深深看她一眼,点点头:“客气了。”
江絮笑笑:“接下去这段时间正是试验田最要紧的时候,我瞧着这几位老同志身体素质一般,你们看看,最好是给这几间屋子收拾收拾,可别漏风漏雨的,到时候给人身体弄坏了,影响试验田的进度可就不好了。”
旁边正搬东西的一个民兵闻言笑着插嘴:“江絮同志,既然这么重要,怎么不找几个身体素质好点儿的来帮忙?”
江絮两手一摊,叹了口气:“没办法,我需要几个识文断字,了解一些化学基础知识的,还有,这试验田可不是寻常的种地,这里头有些精细活儿,光光身体素质好力气大可没用。”
搬东西的民兵笑呵呵道:“要不说是老洪主任都看重的技术员呢,这还真是咱们寻常人搞不懂的啊!”
另一个民兵就呛他:“可不是,你以为谁都能当技术员啊,江絮同志可是我们红星公社于书记都看重的人才,人家做事情都有人家的道理的,哪是咱们能懂的。”这位明显是红星公社人,一副与有荣焉,骄傲得不行的样子。
在民兵提出异议的时候,莫长华呼吸都紧了紧,但是随着江絮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心里的那丝紧张感,渐渐地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着江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轻轻松松地就把他几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给做到了。
而且是光明正大,让人指摘不出什么错处。
江絮跟他们挥挥手:“那就辛苦各位了,我先回了。”
民兵们笑嘻嘻地:“不辛苦,江絮同志,回头要再想吃加餐,记得仍旧带我们啊,我们自己掏钱掏粮票也成的。”
食堂的大师傅昨晚吃了加餐,今早又蹭了江絮的包子,真是碰见人都要帮江絮说好话,这不,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昨晚能吃上加餐,都得感谢江絮同志呢。
当然,大师傅也说了,钱票是周副主任出的,可是周副主任也不是第一回来猴子沟了,之前可没见他这么大方,可见啊,这还是江絮同志的功劳。
他们昨晚吃了加餐,而因为吃加餐,还看了好大一场热闹,这可都要感谢江絮同志啊!
江絮笑道:“没问题。”
昨晚因为中途抓贼,不少人没吃完就跑出去了,听说他们后来看完热闹又回去把剩下的面给吃了,但是面放久了难免凉了坨了,这就吃得不够爽快了嘛。
作为抓贼事件的策划人和受益者,江絮觉得,她十分愿意自掏腰包给大家弄一顿爽快的加餐。
嗯,就等罗芳林的处理结果出来吧,权当庆祝了。
双方皆大欢喜。
江絮离开后,几个民兵边搬东西边议论:“像江絮同志这么飒爽敞亮的女同志真是少见啊,人还长得漂亮,是真漂亮啊,站在太阳底下,那皮肤都白得发光。”
“可不是,跟仙女儿似的,这以前我还想,也不知道那些戏文里的仙女长什么样儿,现在我知道了,那铁定就长江絮同志这样儿。”
“听说江絮同志还没有对象,哎哟,小东,你家不是红星公社的嘛,找个媒人上小堰大队说说去呗。”
“哎哟,你们可真敢想!你们瞧瞧我这张脸,我这脸得有多大才会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人家?人家可是仙女儿,还那么能干,我瞧着我们红星公社,就算是公社大院里的干部也不一定配得上呢。”
“那倒是哈,嘿,看不出来啊,你这小子还挺有那什么,自知之明,是这么说吧,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
听着他们的笑闹声,莫长华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个浅淡的笑意。
他随意地走到试验田,看到几个老人在拿着瓜勺往地里浇水。他走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边,压着声音问:“陆老,窝棚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去取的东西吗?”
老人一手扶着膝盖,一手从水桶里舀了勺水,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手里,哪里还有什么东西,上回老徐生病时拿出来的小金鱼,已经是我们这些人最后一点家当了。”
叹了口气,他说:“不过也没什么,这东西哪有人重要,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能熬到现在,也是多亏了你了。”
他顿了下,又说:“今天的事情,是你请那个小姑娘帮忙的吗?长华,你这回鲁莽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说白了,也就是在苟延残喘,能活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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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几天。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别让我们连累了你。”
莫长华动了动嘴,最后无奈笑了下,说:“陆老,我四十多的人了,哪里还称得上年轻?”
老人翻个白眼:“你也知道自己不年轻了?你知道怎么不安生找个人结婚生孩子,好好过你的日子?!你守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干什么,我们一把年纪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有什么关系?!”
莫长华沉默了下,说:“不急,再过两年吧。”
老人呵呵冷笑了声,反问:“再过两年你还生得出孩子?”
莫长华:“……”
旁边一个老太太看不过去,拿着瓜勺往陆老身前的地上浇了勺水:“老陆瞧你这暴脾气,真是多少年都改不回来!小莫还不是都为了咱们这些老不死的?这多好的孩子啊,就你成天叽叽歪歪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笑眯眯看莫长华一眼,问:“小莫啊,昨晚你偷摸拿来的鱼汤面可真好吃啊,这是你们食堂的新菜色?哎哟,东西虽然好吃吧,你以后可别再拿了,这一碗面,我们几个老骨头一人几口就没了,也就吃个味道,倒是害你饿肚子。”
莫长华:“徐老,那面是加餐不是晚饭,我没有饿肚子。”
徐老继续笑眯眯地:“那就好,瞧瞧,这多老实一孩子,一板一眼,丁是丁卯是卯的,也就你这孩子受得了老陆那臭脾气。对了,你给我说说今天那个小姑娘呗,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她这三两句话的,就给我们挪窝儿了?”
莫长华看看周围,往四周看了两眼,挪了挪位置,才把事情简要地说了下。
听说是江絮找莫长华主动要求合作,甚至整个计划都是江絮提出来的,徐老惊讶地低呼:“这小姑娘胆子可够大的。”
然后听到莫长华顺势向江絮提出给他们几个老东西改善环境的要求时,徐老喃喃道:“你这孩子,这太冒险了,万一人小姑娘给你捅出去,你这可就麻烦了啊!你在猴子沟待了多少年了,我们也没敢让你轻举妄动的,你这回真是太冒险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想到那个漂亮得一点都不像农村孩子的小姑娘,想到她那双清澈但又分外沉静的眸子,又觉得莫长华愿意冒这个险其实也不奇怪。
那个孩子身上有一种奇异的超越年龄的淡定气质,一打眼瞧着好像是个娇气的小姑娘,但是仔细看那双眼睛,就会发现,她眼底的沉着与睿智是超越了她本身的年纪的。
再想想,她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他们这些年做不到的事。
这可真是一个聪慧机敏的孩子啊!
看来他们这几把老骨头又能多活几年啰。
一个桃色事件,悄无声息地改变着猴子沟的整体生态,而就在几个老人因为生活环境得到改善而唏嘘不已的时候,猴子沟某个偏僻的角落里,正在锄地的江月也在心里琢磨,这件事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自从上次举报事件后,她从江絮那里汲取的厌恶值就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直到现在,甚至已经跌到了负数。也就是说,她现在不但不能从江絮那里汲取到厌恶值转化幸运值,相反,她的亲和力指数和幸运值反而在被江絮逆向汲取。
这也直接导致了,她进入猴子沟以后,各方面都非常不顺,跟其他人相处得不愉快,运气也非常差,总是被分配到很差的地块和很累的活儿。
可能是物极必反,也可能是天赋技能也想自救吧,就在前两天,她的天赋技能突然有了变化,系统提示可以花费一定的代价,解绑原先的绑定对象,重新选择对象进行绑定。
由于重新绑定的代价太过昂贵,这两天江月一直举棋不定。
江絮来了猴子沟的事情江月是知道的,而且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民兵,甚至就连一些劳改人员,都在那里讨论这个新来的技术员,赞扬她是多么的漂亮能干,尤其是昨晚吃了一顿加餐之后,这些人更是不要脸地简直把江絮夸到了天上去。
江月气恼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她想再从江絮身上汲取厌恶值,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解绑是必须的,问题是解绑后重新绑定谁。
要说让人讨厌,猴子沟可是劳改农场,这里面让人讨厌的人可真是多了去了。可也正是因为这是劳改农场,大家为了明哲保身,都不敢太抻头的,所以要说在这些人里面挑一个特别让人讨厌的出来,却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今天她忽然觉得,这个机会来了。
现在整个猴子沟,还有比罗芳林更让人讨厌的吗?
别说其他人了,她大早上的还听见罗家一群人在那里骂罗芳林不要脸、丧门星呢,更不要说其他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嘀咕罗芳林不要脸了。
江月觉得,自己大约是否极泰来了,只要解绑了江絮,再绑定这个罗芳林,她还用愁汲取不到厌恶值吗?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光溜溜地被人捉奸在床,这在她那个朝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这种贱人,合该为她做贡献。
处理结果
第63章 处理结果
几日后。
这天一大早, 猴子沟办公区的公告栏里就贴出了两张告示,内容都非常简洁明了。
一张内容是:牛康华同志怠于管理,玩忽职守, 给农场造成较大损失, 经组织商议决定,撤销其安县农场副主任职务, 调离农场另作安排。
另一张内容是:劳改人员罗芳林劳动偷懒, 作风庸俗, 给农场带来极为负面的影响, 经组织商议决定, 其转至西北某某农场继续劳动改造。另, 罗家其余人等存在包庇纵容现象,除罗兴国外一并转送西北某某农场继续劳动改造。
两张告示都写得比较隐晦,压根没提搞破鞋的事情。
不过这也不奇怪,这毕竟不是在外头, 在外头搞破鞋, 那肯定是捂不住,要被拉去□□的。
但这是在农场里头,还是在劳改农场里头, 为了农场整体的名声, 领导们也是不愿意这种事被披露出去的, 所以商量了一下, 还是就这么隐晦地处理一下得了。
总归农场里头不是劳改人员就是自己人, 大家这方面的立场还是一样的, 不至于出去瞎嚷嚷。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是作出处理了, 又不是没有处理。
这里头其实也有周虎斡旋的功劳。
他不想的,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他要在这时候还给牛康华落井下石,那么以后他这对政敌下死手的名声就真是洗不掉了。
所以他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是给牛康华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诸如兢兢业业守在猴子沟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之类的,总之就是尽量帮他争取了一些同情分。
最后组织上也认可了这个说法,给牛康华撤了职,但是并没有开除,甚至还给他安排了个工作,嗯,给他调回县里扫大街去了。
不过听说牛康华回到县城的第一天,就被他在县机械厂工作的媳妇儿给挠了个满脸花,而且,之后几乎天天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当然,这些周虎就管不着了。
看到这两张告示,农场的人倒是也都不意外,牛康华毕竟是农场的副主任,他搞这种事情,传出去他们整个农场的人都脸上无光的。
“还是领导英明啊,这么处理挺好的,不然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就是,这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在里头看看热闹也就罢了,说出去可真是太丢人了。”
大家都表示理解,并盛赞领导英明。
但是,也有人表示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第一个不能接受的就是罗家的其他人,他们都第一时间写了断绝关系的声明书了,他们跟罗芳林这个不要脸的都没有关系了,凭什么他们还要被一并转送到西北农场?!
听说那边可是天气恶劣的不毛之地啊,过去都是去开荒的,别说吃饱饭了,就连喝水都困难!
他们一家子跑到农场办公区撕心裂肺地哭嚎啊,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但是没有人同情他们,毕竟这些年他们在猴子沟过得怎么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罗芳林是够不要脸的,但是,这一家子也是不遑多让。
享受着罗芳林出卖色相带来的便利和好处,一瞧着不对就跟人断绝关系,这可真是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给玩儿得明明白白的。
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农场这边也没理睬这些人,张管理员生怕他们这么闹又给自己牵累上,迅速地又给他们上了扣除口粮的处罚。
至于另外一个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人,就是江月了。
自从进入猴子沟,她就一直缩着脑袋做人,当然,不缩着脑袋做人也没办法,她这亲和力都成负数了,不缩着脑袋就是纯纯给自己身上加厌恶值。
要知道,就连跟她一起进猴子沟的金宏远,现在都躲她躲得远远的,看见她就一副厌恶不已的模样。
她真是好容易才等来这么个机会,而且经过几天的观察,她终于在昨夜下定了决心,付出十年青春的代价,解绑江絮绑定了罗芳林。
当然,效果也是显著的,这才一个晚上过去呢,她就汲取到了不少厌恶值,甚至她的亲和力都差点就要“扭亏为盈”了。
可见这个罗芳林是多么的让人厌恶。
江月原本以为,就算是农场要处罚罗芳林,最大的可能也是给她安排最苦最累的活儿,或者就是给她游街、□□。
总之不管是游街还是□□,这肯定都只会让更多的人对罗芳林产生厌恶的情绪,这对她来说都是好事,越多的人讨厌罗芳林,对她越有利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农场居然决定把罗芳林转送到西北。
罗芳林在这边是被捉奸在床的,这发生了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那自然是都厌恶得紧。而换个地方的话,其他人不知道罗芳林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知道一些,那肯定也没有亲眼看见、亲耳听说来得直观啊,这厌恶的情绪肯定就要打折扣了。
再说,这罗芳林要是离开了,她既不能时时刻刻地关注到对方的动向,又不能时不时地给对方被人讨厌这件事上添油加醋,她这哪里能放心得下?
偏偏,她甚至不能像罗家人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反对。
江月真是恨死农场那群脑子有坑的领导了,这可真是,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她气得要命,急得跳脚,但是又没有别的法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跟管理员借了一支笔要了一张纸,写了一份主动要求到西北某某农场的申请书。
以更深入地自我改造和支援祖国偏远地区的名义。
她这一手倒是把负责她的管理员都给震住了,他们省也算是比较富庶的地方了,像是猴子沟这里,虽说是劳改农场,土地也比较贫瘠,但是比起其他地方的劳改农场来说,真是很好的了,要跟西北的劳改农场比,那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边是真的连喝口水都困难的。
不过手底下管理的劳改人员能有这样的觉悟,他也是很高兴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管教很成功啊!
管理员很好说话地给江月放了假,准许她自己去办公区递交申请书。
江月揣着申请书,惴惴不安地来到办公区,迎头就撞上了一个人,她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结果一抬头:“江絮?!”
江絮往后退了一步,奇怪地看向面前的女人。这人穿得破破烂烂的,皮肤也被太阳晒得黝黑而粗糙,尤其是额头和眼角,布满了细密的皱纹,瞧着应该年纪不小了。虽然眉眼之间似乎有点熟悉,声音好像也有点耳熟,但她确实不认识这个女人。
她礼貌笑笑:“大姐,你认识我?”
江月一滞,不敢相信江絮居然没认出她来。她住的屋子里面没有镜子,所以并不知道付出十年青春后,自己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子。明明今天管理员和其他人都没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她还以为,自己变化不大的。
但是,江絮居然不认得她了!
不,不可能。
她倒是没想想,她在农场待了这么久,其实样貌早就变了,皮肤晒黑了,样子也邋遢了不知道多少,跟她原来的样子本就天差地别了,加上一夜之间多了那么多皱纹,瞧着比她实际的年龄大了十几岁都不止,这乍猛猛的,江絮自然是认不出来了。
倒是农场的管理员和其他人,本身跟她就不熟悉,加上已经习惯了她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虽说看见她脸上又多了不少的细纹,但也不会觉得奇怪,只以为是最近活儿太辛苦累的。
劳改嘛,风吹日晒的,还要辛苦劳作,人本来就容易变老。
大家只是以为她是那种一劳累就特别容易显老的类型而已。
但是江月不知道,她只以为江絮是故意的,冷笑了声,恨恨道:“江絮,你这又是想玩什么花招,你死了这条心吧,不管你玩什么花招,我都不会上当了的。呵呵,你看着吧,我很快就会翻身的,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
说完,追着申请书大踏步地走向主任办公室。
江絮:“……”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江月。
为什么说应该呢,因为她是真的没法从那张脸上认出这个人是江月。
毕竟,她是见过江月老年的样子的。
上辈子,哪怕江月五十多岁的时候,哪怕那时候她脸上也长了不少的细纹,但是也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的江月穿着一身挺阔名贵的大牌大衣,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就连眼角的那些细细的纹路,仿佛都散发着金钱与权势的光芒。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邋里邋遢的,形容憔悴,满脸苦相,瞧着比上辈子五十岁的江月还要老。
要说这个人是江月,她真是有些难以置信。
江絮无语地进了主任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没过多久,就见江月风风火火地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了,瞧她的样子,倒像是打了什么胜仗似的。
等江月走远,江絮就忍不住好奇地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倚在门上问里头一脸无语的周虎:“周副主任,刚才进来的那个女同志……”
周虎现在暂时顶替牛康华,主持猴子沟这边的工作,闻言无语道:“得了,跟我你还打什么马虎眼,什么那个女同志,不就是陷害过你的堂姐嘛,你还装什么不认识。你想问她过来干嘛吧,她过来交申请书的,自愿申请转调到西北某某农场接受更深刻的劳动改造。”
周虎感叹:“我是真没想到啊,这猴子沟还真是藏龙卧虎,这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就你这个堂姐,你说她这是图什么?”
江絮眼神闪了闪,还能图什么,肯定是去西北能给她带来好处呗。她想到江月之前说的那些话,江月的意思是,去了西北她就能翻身了吧?
加上西北某某农场这个特定的地名,这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罗芳林一家子马上就要过去那边了。
江絮又想到江月的那个天赋技能,她知道这个天赋技能是要绑定别人的,这么看,不会是江月又找了罗家的人来绑定了吧?
还别说,江絮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江月的人,她还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周虎还在碎碎念地感慨:“话说回来,你这个堂姐长得可真是显老啊,要不是看了她的资料,我都没想到她年纪比我还小。她这长得也真是太着急了一点,难怪她要陷害你呢,你们这同为堂姐妹,长相天差地别的,你说人家心里能不嫉恨吗?”
江絮懒得理他,相处久了就发现了,这人别看长得高大威猛还有点凶相的,其实内里就是一个碎嘴子铁憨憨。
她扭身就走,周虎倒是在后头喊了声:“帮我叫一下项技术员。”
江絮去会议室喊了声项俊峰,经过几天时间的消化,项俊峰明显状态好了不少,听说罗家人要去西北,他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毕竟,被人利用了好几年,做了好几年的冤大头,他就够蠢的了,要都这样了,他还看不清罗芳林是什么样的人,那么他就真是蠢到家了。
总归这件事也没多少人知道,他倒是还能自我安慰,那些钱啊什么的,就当是被拐子拐了小偷偷了。
他现在就想跟江絮一起好好地给试验田做好,把农场的作物产量提高上去,也算是不辜负技术员这个称呼了。
不过,项俊峰没想到的是,罗家的事情,居然还不算完。
一进办公室,周虎就扔了份文件给他,是一份调任文件,调任文件上写了,将安县农场技术员项俊峰调至西北某某农场工作,下头农场的章都盖好了。
项俊峰顿时傻眼:“周副主任,我在农场干得好好的,没有犯过任何事,这突然给我调到西北去,这是为什么啊?!”
周虎摆摆手:“嗐,你别急,你看看上头的签发人和时间。”
项俊峰一看,文件的签发人是牛康华,时间是半个月前。
周虎:“这件事情我问过人事那边了,那边说是牛康华亲自去办的,说你来了猴子沟以后,深受鼓舞,想去祖国更需要你的地方去发光发热,甚至还提交了一份自愿调任西北某某农场的申请书,相关的手续其实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等这边试验田的工作告一段落,应该就会让你过去报到了。”
项俊峰急道:“我没有写过申请书,我也没想过要去西北。”
周虎深深看他一眼:“但是申请书是你的笔迹。”
项俊峰脸色一白,想了想,颓然道:“应该是罗芳林写的,她很会模仿别人的笔迹,模仿我的字更是惟妙惟肖。”
他顿了下,低声道:“我们是同学,在学校里时关系就不错,后来离开了学校,也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们经常通信的,她有时候会故意模仿我的笔迹给我回信,那时候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为人温和体贴,还很善良,我那时候就想着,等毕业分配了就托人上她家提亲。哪知道等我毕业了,她家却因为成分问题进了劳改农场,所幸我正好也被分配到安县农场,我觉得这是天意让我信守承诺,让我有机会照顾她。”
“哪知道,她其实一直都是在利用我。”
甚至是,还想把他推进永劫不复的深渊。
周虎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听说罗家在公社有个挺有势力的仇家,那家人一心要搞他们家,哪怕这回农场不给他们罚去西北,估计那个仇家也是要想法子给他们弄去的。”
所以罗芳林是早就筹谋着,给他也弄到西北去,好继续帮衬着他们家吧?
“没事,这个文件作废,事情我会给你处理的。”
项俊峰:“谢谢领导。”
他迟疑了下,说:“我想见一见罗芳林。”
十几分钟后,农场某杂物房。
这是多年以来,项俊峰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见罗芳林。之前他们每次的见面,都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蜷缩在角落里的罗芳林,看到站在门口的项俊峰,马上爬了起来:“俊峰,你听我说,我都是被逼的,都是牛康华逼我的,呜呜呜,我全家都在猴子沟,我们都被捏在他的手掌心里,我没有办法啊!”
她双眼含泪,娇柔地看着项俊峰,换了往常,项俊峰肯定要心疼地安慰她了,但是此时此刻,项俊峰只觉得可笑。
没错,可笑。
他举得自己真可笑,居然被罗芳林这么拙劣的演技骗了这么多年。
其实只要他认真看看她的眼睛就知道,那里头没有一丝真情,只有满满的算计。
他冷静地开口:“自愿调任西北某某农场的申请书是你写的吧?”
罗芳林一怔,她被关在这里,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是猜也知道,发生这种事情,牛康华肯定得不了什么好,不过她没想到之前给项俊峰写的申请书会被他知道。
她很快说:“俊峰,你听我解释,我本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
项俊峰没再听下去,扭头就走。
其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见罗芳林,不过看过之后,他倒是一阵轻松。
他就是遇见了个处心积虑的恶人而已。
里头罗芳林见他就这么走了,顿时一阵心慌,大声哭喊:“俊峰,你听我解释,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咱们的未来啊……”但是很快她又痛声大骂起来:“项俊峰,你个没用的窝囊废,你还生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要不是你没用,我用得着跟牛康华那个老不知羞的来往吗,你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你有什么用,你个活该当乌龟的王八蛋……”
守在门口的民兵忍不住呵斥:“你可消停点的,自己不要脸,还想掰扯别人。省点力气吧,明天就要去西北农场了,路上还有的你们折腾呢!”
里头很快传出罗芳林绝望的尖叫。
不过这些项俊峰都不知道了,他快步回到会议室,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又过了几天,试验田的土壤改善和肥水方案基本确定,前期的各项工作也基本完成。
江絮从蚂蚁空间里弄出来的土豆种子,也随之下种到了试验田。
为了弄这些土豆种子,她中途还特意出了一趟农场。
总之所有该她参与的工作基本都完成了,之后的工作交给项俊峰他们就可以了,她也可以暂时离开猴子沟了。
离开前她给了莫长华一大袋的东西,里头有大米、面粉、咸肉和一些蔬菜,然后从莫长华手里换来了几张欠条。她也不要莫长华给她出欠条,而是让那几位老人家给她出了几张欠条。
莫长华对她这番骚操作非常的不理解,要知道,若是换了从前,那几位老人家写的欠条自然是不可能不兑现的,但是现在,他们身陷囹圄,一文不名的,别说兑现这些欠条了,就算是想还一碗米,都不可能的。
但是偏偏江絮理直气壮说,谁吃的东西,就该谁出欠条,而且,她相信这些人不会一直待在劳改农场的,等回头他们出了农场,她自然会找他们要债的。
要是他们一辈子都出不了农场,那就算了,当她做好事了。
还别说,那几个死倔的老人家还真就吃这一套,纷纷说小江同志说得没错,谁的债谁来欠,为了还小江同志的债,他们也得好好活下去,撑到离开劳改农场的那一天。
莫长华还能说什么,他就是个传递消息和欠条的工具人。
然后江絮还给猴子沟食堂弄了一批鱼,这次走的是猴子沟的公账,算是圆了之前答应民兵队给他们加餐的承诺。
不过周虎倒是趁机又敲诈了她一笔,拿她跟莫长华合作算计牛康华却让他当背锅侠的事,江絮无奈,答应下个月再想法子给他们农场弄点好东西。
周虎表示勉勉强强跟她两清。
是的,只跟她两清,姓莫的叔侄俩他还得找机会跟他们算账。
不过这些都跟江絮没关系了,她往项俊峰口袋里塞了一叠大团结,然后就快乐地骑着她的自行车回小堰大队了。
项俊峰摸摸口袋里的钱,嗤地笑了声,这小丫头。
那边江絮自行车骑得嗖嗖地,她也没想到,会在猴子沟一待待这么多天,她都有些想家了。
不过这阵子待在猴子沟,倒是也收获不小。
不但顺利解决了项俊峰的问题,而且他们几个群策群力,倒是商量出了一套不错的土壤改良和肥水方案,这个对于其他地方的农田,尤其是一些比较贫瘠的农田也是有一定的适用性的,这就很不错了。
大概是因为有回家buff的加持,这回江絮一口气骑车骑到小堰大队村口,居然也没觉得太累。
江絮骑着车,嘴里哼着小调,冷不防路旁忽然窜出个人来,直接就冲到了她的自行车前面,江絮吓了一跳,吱地一声捏住了刹车。
“小絮妹子,你可算出现了!”
拦在她自行车前面的,是个又黑又瘦的男青年,一双眼睛盯着她,一副马上就要流哈喇子的模样。
江絮皱了皱眉,冷声问:“你是谁?”
男青年搓搓手,笑着说:“我是胡广顺啊,你小婶胡秀敏的娘家侄子,小时候我来小堰大队拜年,咱们还一起玩过呢。”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江絮没想起来他们小时候的事,倒是想起来之前胡秀敏跑到她面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嗯,还有她妈项春兰女士对这位胡同志的评价,搭梯子摘月亮不知个高低的瘦猴儿。
别说,还挺形象。
她淡淡道:“没印象,别挡路。”
胡广顺还想再说什么,江絮龙头一拐,用力一踩脚踏,自行车一下就冲了过去。胡广顺赶忙就躲,收势不住,一下摔趴在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瞪着江絮背影骂骂咧咧:“姑还说她又漂亮又能干又贤惠呢,妈的,这婆娘哪里贤惠,分明就是个母老虎!漂亮倒是漂亮,可漂亮有什么用,这娶媳妇儿当然是要娶贤惠能干的,老子可是毛巾厂的工人,在公社可是有一定地位的,也不看看,老子平时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公社领导的儿子可都是我的铁哥们儿!”
“呸,老子这么有排面的人,能瞧上你你就该烧高香感恩戴德了,居然还不给老子面子。”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个主意。
“这婆娘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嘛,呵呵,老子瞧不上你,但是老子有的是法子治你。”
呸。
他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捅野兔窝了?
第64章 捅野兔窝了?
江絮回到家, 好一阵儿没见着闺女的项春兰拉着她左看右看,心疼得不得了,又是说黑了又是说瘦了的, 还埋怨两个儿子不努力, 才害得妹妹这么辛苦。
江柏江柳:习惯了习惯了。
其实这阵子江絮不在,江柏江柳也是有收获的。
他们不是在山上弄了个陷阱嘛, 偶尔还是能弄到些东西的, 所以俩人时不时地就会上山去瞅瞅。
某一天江柳突发奇想, 偷偷揣了根萝卜上山, 他是想着, 别的不说, 这兔子总归是喜欢吃萝卜的吧。哪知道不止兔子喜欢吃,野鸡喜欢吃,就连野山羊都喜欢吃。
是的,他们又逮到了一头野山羊。
这真是, 给他们都整懵了。
都说兔子繁殖能力强, 一生一大窝,莫非这野山羊也不遑多让?不然,他们家怎么就能时不时地逮着野山羊呢?
不管怎么说, 有收获总是很开心的。所以, 虽说项春兰埋汰儿子没用, 但其实江柏江柳内心里, 都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不止他们这么觉得, 就算是蔡文丽和于盼弟, 也都觉得自己男人有用。
这要还没用, 她们都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有用了。
哦,江絮这样的不算, 江絮这样的就不止是有用了,这是能人,完全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
还别说,就连原本扶弟魔属性的于盼弟,现在甚至都觉得,她那个弟弟,实在是不行,就不说跟自家小姑子比了,这反正也比不上,就说跟自家男人比吧,她家江柳又机灵又能干嘴还甜,不但能上山弄陷阱套山货,还能帮小姑子跑各个大队里搞收购,比她那个没用的弟弟可真是强不知道多少倍。
她现在回家,听她妈说什么弟弟撑门立户,还能给她在婆家撑腰,都觉得有点听不下去了。
总之家里山货收入不错,然后哥哥们帮忙跑的几个大队,收购的物资也挺不错,虽说这阵子她其实也挺忙的,但是江絮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躺赢的快乐。
当天的晚饭非常丰盛,有鱼有肉的,全家人都吃得满嘴油。
蔡文丽看一眼嘴巴吃得鼓鼓的两个娃,忍不住感叹道:“咱家这生活水平,怕是都赶得上干部家庭了吧。”
她娘家条件也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时常给她捎东西帮衬她,但是最近吧,她已经反过来往娘家捎东西了。
项春兰顿时非常得意:“这还不多亏了小絮,你们看小絮这一毕业,马上就想法子自己弄到了买工作的机会,然后又是当采购员又是给公社里面义务搞试验田的,咱家这眼见就兴旺起来了。”
她这话倒是没人觉得不对,就连于盼弟,也早被江柳的小絮运道好才能带着他们弄到山货野味的论调给洗脑了,觉得从前那个认为婆婆是糊涂虫的自己,才是真的糊涂虫。婆婆哪是糊涂,婆婆明明是有远见,知道小姑子才是能给他们家撑门立户的。
大家都喜滋滋的,江柏倒是惦记着采购的物资,说:“小絮,要不咱们明天去供销社交一回物资吧,这物资收了放在家里我老惦记着,再说。”
他挠挠头,笑道:“咱们自己弄的那些山货,正好也可以一起送去。”
没分家,家里的收入自然都是项春兰管着,所以他们夫妻俩能攒到的钱是很少的。
当然,江柳夫妻俩也一样。
不过项春兰说了,山上弄的东西,家里留一部分,其他的算他们自己的,甭管是拿去集市里卖了还是拿去供销社收购了,钱都归他们自己。
这既然自家妹子是采购员,他们自然也不会费那个事儿跑去集市上卖,肯定是直接走采购的渠道了,这还不打眼没风险。
项春兰横他一眼:“说什么物资放在家里惦记着,说白了还不是惦记着把山货换成钱?行吧,这山羊肉拿出去太扎眼,那些野兔啊野鸡什么的,你们都拿去换了吧。”
江柳立马给老娘吹彩虹屁:“瞧瞧,还得是咱妈,多大气。别说咱们大队,就算是整个公社,我瞧着也没人能比咱妈更大气。”
项春兰翻个白眼:“就你会拍马屁。”
说是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江絮往她碗里夹了块肉,笑眯眯道:“二哥哪里是拍马屁啊,二哥说的这就是事实,别说公社了,我妈就是整个安县最好的。”
然后又赶紧给坐在旁边默不吭声的江安国也夹了块肉:“还有我爸,我爸也是整个安县最好的。”
原本还眼巴巴看着项春兰碗里肉的江安国,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我闺女才是最好的,哪像小子,一点不贴心。”
来了,又来了。
熟悉的捧一踩一它又来了。
江柏江柳:习惯了习惯了。
相比江絮一家子其乐融融,隔壁田大妈家那就是冷锅冷灶,死气沉沉。
不过他们也是习惯了。
其实原本他们两家条件是差不多的,虽说江老二家劳动力多,挣的工分也多,但是他家有个江絮呀,那一年到头花掉的钱,可真真是不少的。所以项春兰也是很会算计的,甚至有时候独独给江絮开小灶,其他人吃得就真是一般般了。
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江老二家这伙食水平真是直线上升,时不时地就烧鱼炖肉的。
甚至前阵子江絮不在家,他们家都炖过肉!
这就非常离谱了。
两家紧挨着,田大妈家真是饱受荼毒,也幸亏他们家没孩子,不然也不知道得打多少次孩子了。
之前但凡是江老二家开始烧肉,田大妈都要碎碎念地骂人,胡老头更是要砸东西,但是现在,他们真的都已经习惯了。
这不习惯还能怎么办,总不能隔三差五地砸自家的东西吧,这亏的还不是自己。
现在是,但凡江老二家炖肉,胡老头就要问一遍胡招娣的亲事。
他们家自从秋收以后就到处寻摸着给胡招娣安排相亲,本来田大妈是看中了北山坳大队的一个傻子的,他们家给的彩礼高,有一百八十。
但是没想到,由于北山坳大队这阵子试验田搞得挺红火,还有那个藤梨卖得也挺好,据说今年大队收入会高不少,加上这家人给的彩礼又高,愿意给闺女嫁过去的人家居然还不少,他们家也不过就是犹豫了一下,居然就被人给截胡了。
为这事,田大妈可真是没少挨胡老头的骂。
实在是能拿得出这么多彩礼钱的人家真是不多啊,可遇不可求。
不过虽然给胡招娣找婆家的事情没什么进展,但是买儿子的事情,倒是有些眉目了。
也是王媒婆给他们牵的线,说是有法子给他们弄到一个。尽管王媒婆说得隐晦,但是田大妈也听懂了,她认识的那人就是拍花子,孩子的来路是不太正的。
这也是意料当中的,毕竟这年头愿意卖闺女的人家不少,但要说卖儿子,还真是少之又少。
将心比心,要是自家有儿子,田大妈觉得,就是吃糠咽菜,砸锅卖铁,也不能给儿子卖掉啊!
“不是有家瘸子愿意出一百彩礼吗,我瞧着就不错,瘸子算什么残疾,那还不是跟正常人差不多?你让王媒婆再讲讲,让他们加到一百二,咱们就同意了。家里攒的钱再凑一点,买个小子也就差不多了。”
胡老头阴恻恻地看了隔壁一眼,心说等老子有了儿子,这日子铁定能比江老二家过得还红火。别看老子成天懒着不动,老子这是没有儿子,没个奔头。等有了儿子,老子绝对是小堰大队最能干的人。
这老头儿内心相当的迷之自信。
田大妈犹豫了下,瘸子确实没什么,这要是好好的后生谁愿意拿出这么多彩礼娶媳妇儿?
但是这家人,她也是打听过的。
听说一家子三兄弟都没有娶上媳妇儿,其他两个兄弟,一个是傻的,一个是瞎的,这个瘸子居然还是三兄弟里头最好的了。这样的人家,不管谁嫁过去,那都是要泡在苦水里的,这回头一家子还不都是靠着他们两口子?
倒不是说田大妈心疼自家闺女,而是她原本是指望胡招娣嫁个条件好点的,回头结了婚也能帮衬娘家不是。要是嫁给这户人家,怕是就别指望胡招娣再帮衬娘家了。
不过她也不敢反驳胡老头的话,老老实实地应声:“我知道的,这买男娃的机会很少有的,咱们肯定得紧着这边。”
隔壁,江家人吃过晚饭后,又说了会儿闲话,也就各自回屋了。
江絮不知道隔壁的算计,更不会想到就因为隔壁的这些算计,倒是差点给他们家带来很大的麻烦,她回自己屋后,把门一闩,就进了蚂蚁空间。
空间里的西红柿已经红彤彤地挂着好些天了,江絮一直没收获,这会儿也是,她看了眼西红柿,就转而进空间仓库了。
她把空间仓库里的鸡蛋啦,稻子啦,小麦啦都弄了一些出来,装进了藏在床底下的几个瓮里。
这是她为了藏东西,特意弄来的。
反正他们家也没人会不经允许就进她的屋,所以她把东西藏在自己屋里倒是挺方便的。要不是鱼不好养,甚至是她弄个水缸养几条鱼,估计家里人也未必发现得了。
她藏好东西后,又进蚂蚁空间做了会儿任务,直到睡意袭来,准备出空间的时候,才把地里的西红柿给收获了。
毫无意外,刚收获完西红柿,她就被蚂蚁空间给“弹”了出来,然后空间就再次进入了升级模式。
也不知道这回升级要升级多久。
不过江絮倒是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毕竟她现在有了个正式工作,家里人也都好好的,手头也存了一些物资,心里自然也就底气足了。
就算蚂蚁空间升级一段时间,其实对她目前的生活影响也不大。
第二天,江絮和江柏一起赶着驴车去公社。
老管叔看到她顿时喜得眉开眼笑的:“小江同志,这可好一阵儿没见着你了。听主任说你这阵儿在安县农场帮忙呢,主任还说这个月的工作指标要给你减去一些呢。不过我瞧你这架势啊,就算是不减,也是能完成的。”
江絮笑道:“减指标好啊,减指标我这还轻松一些呢,我这不是自己没时间,还麻烦我哥他们帮我下大队收购了呢,这要是能减掉一些指标,我哥他们也轻松些。”
老管叔帮着他们一起搬东西,刚好拎到一个麻袋,一只硬邦邦的爪子从麻袋口探了出来。
他顿时哎哟一声:“这是什么?”
顺手就把系着绳子解开了,嚯,只见里头整整齐齐地塞满了处理好的野兔和野鸡。有些是腌制的,有些是风干的,有几只估计是弄来没多久,甚至还是新鲜的。
老管叔忍不住惊声道:“你们这是捅了兔子窝了还是野鸡窝了,怎么这么多好东西!”
平常大队里头收上来的东西,山鸡野兔什么的,偶尔也是会有一些的,但都不多的,偶尔能有个几只就不错了。
毕竟他们这里也不是那种崇山峻岭的地方,山是有的,但是并没有那种连绵不绝的山脉,所以山上野物也是有限。而且这些年,猎户也越来越少了,这能搞到的野物就更少了。
偶尔那么几只的东西,根本都轮不到上门市部,就被他们内部的人给抢光了。这还得反应快的,稍微慢一点,都抢不到手的。
现在这一麻袋,塞得整整齐齐鼓鼓囊囊的,数着可得有十几二十只了,这可真是不少了!
老管叔还在那儿叹息呢,就见江柏又扛了个麻袋下来,笑道:“叔,这儿还有一袋呢。”
老管叔:!!!
“这这这,这居然还有一袋?!”
老管叔赶紧接过麻袋,打开一看,也是塞得齐齐整整鼓鼓囊囊的。
这两个麻袋加一起,可就有几十只了啊!
他赶紧说:“你们等等,你们等等,我去喊周主任过来。”
不等江柏搭腔,他就飞快地窜了出去,以他这个年纪不太有的敏捷,飞速地往主任办公室跑去,没过一会儿,他就带着满脸惊讶的周和平回来了。
周和平又一次恍恍惚惚。
江絮去安县农场帮忙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内心里早做好了江絮这个月完不成工作指标的心理准备。当然,既然是帮兄弟单位搞试验田,这肯定不能算她完不成,所以他早就琢磨着,这个月给江絮降一降工作指标。
他甚至知道,江絮昨天才离开的安县农场。
农场那边特地给他来过电话,对江絮同志这段时间在猴子沟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甚至表示猴子沟试验田工作能够顺利推进,江絮同志至少要占八成以上的功劳。
周和平内心美滋滋,越发觉得自己能从公社于书记手里抢到江絮这个人才,实在是侥幸。
甚至心里还琢磨着,江絮同志需要兼顾的工作比较多,或许也不用这个月给她降低指标了,干脆直接给她的整体指标降下来算了。
然后今天江絮就来上交物资了。
这回倒是没有上回那么夸张,上回那可是足足三辆驴车,简直都能载入供销社采购部史册了。这回倒是只有一辆驴车,但是竟然有两个大麻袋的野兔野鸡。
他不禁发出了老管叔同样的疑问:“这是捅了野兔窝了还是捅了山鸡窝了,咱们这红星公社的大山里,有这么多野兔山鸡的吗?”
疑惑,非常的疑惑。
这个问题,其实江柏能解答他。毕竟这些野兔山鸡的,都是他跟江柳一起弄来的。只能说,挖陷阱之前,他也以为他们这边的山里是没什么东西的,但是挖陷阱之后,他就知道了,别看他们这边的山不是什么崇山峻岭,也没什么连绵不绝的山脉,但是,好东西也是不少的。
当然,周和平也就是纯粹的感慨,没指望他们能回答。这不自顾地就又问了:“这是咱们哪个大队弄到的?”
按理来说,只要采购员有路子能弄到物资,供销社这边是不会管他们从哪个大队哪个社员手里弄的。
说白了,他们给采购员划分大队,其实也都是明面上的,这背地里如果有人跑去别人负责的大队搞物资,只要不被逮住,其实也没人管的。
也正因此,有些好的资源和路子,采购员其实是不乐意跟人分享的,这说出去了,万一回头给别人撬了墙角怎么办?
不过江絮倒是一直挺坦荡的,仿佛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上回问她鱼哪儿来的,她也就照实说了。
这回也是,周和平一问,江絮笑笑,爽快地说:“有些是我们大队里人弄的,还有一些其实是我嫂子从娘家弄过来的,他们娘家不是咱们公社的。”这是他们之前在家里商量好的说法。
果然,听她这么说,周和平没再问她嫂子娘家是哪里的,而是默默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这年头哪里物资都缺,能从别的公社薅来物资也是本事,他这个当领导的,自然选择难得糊涂。
不过这两麻袋看着多,其实真要放门市部去,怕是不用多久就能被抢光。
周和平想了想,说:“让门市的人过来两个,带菜刀过来,给这山鸡野兔的,都剁成两半,咱们半只半只的卖,如果有人想要更少一点的,就再对半开。咱们内部想要购买的,一人也不能超过半只,这半只也不少肉了。”
顿了下,他又说:“对了,让小郑过来一趟,给公社大院送一只鸡一只兔去。”
这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老管叔喜滋滋地:“哎,我这就去喊人。”
周和平乐呵呵地看着堆满地的物资,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过两天县供销社有个培训会,有两个名额,本来你要还在农场忙着,我就不安排你去了。现在既然农场那边暂时忙完了,你就去一趟吧,正好熟悉熟悉咱们县供销社的人员和情况。”
这上班没多久就轮上出公差的机会,江絮自然不会不乐意,她笑道:“感谢主任给我这个机会。”
她没问另一个名额给了谁,左右就是采购部那几个人呗,反正她都不怎么熟。
没多久,老管叔回来了,带来了满面红光的门市部小伙子和暗藏喜色的小郑干事。
门市部小伙子一过来,就偷偷给江絮比了个大拇指。
果然是他们一干年轻小伙子公认的“女神”啊,江絮同志真是太能干了!
小郑干事也想给江絮比大拇指,只是碍着主任在,他得维持住严肃认真的人设,只能在拿了野鸡和兔子路过江絮身边的时候,轻声说:“江絮同志,你可真是太棒了!”
周和平看着说完话就飞也似的窜出去的小郑干事,心说这小兔崽子,以为他是聋子吗,这离得才多远啊,他难不成就听不见?
江絮失笑,她上辈子没怎么正儿八经地上过班,来供销社后最初接触到的“同事”就是柯建仁几个,相处体验非常一般。
不过后面接触了更多的人,像是柜台的售货员小赵和小于,像是老管叔小郑干事,还有门市部的小伙子,这些人都非常的可爱,倒是让她对“同事”这两个字有了新的理解。
等清点交接完了物资,江絮和江柏就赶着驴车出了供销社的大院。
路过国营饭店,江絮让江柏在路边等一会儿,她自己则揣着钱票进去买了二十个大肉包子。
服务员还认得她,毕竟这么漂亮的姑娘少见,一次买二十个大肉包子的也少见,她对江絮可是印象深刻,甚至主动给江絮推荐了今天的招牌菜猪头肉:“这玩意儿油水大,也好吃,可受欢迎了,你要的话,我给你算一半的肉票,正好这个月定额还有。”
有这种便宜哪能不占?江絮马上笑道:“那敢情好,回头我们供销社有什么好东西了,我也过来告诉你一声。”
服务员顿时眼镜一亮:“姑娘你是供销社的啊?哎哟,那敢情好,你可别忘了。”
江絮笑道:“忘不了,我可惦记着你们的大肉包子呢。”
服务员:“那可不,我们大师傅这包子做得确实是好吃呢。”
就这么的,本来只想买包子的江絮,又多买了两斤猪头肉。不过这猪头肉确实烧得好,红油赤酱的,火候也好,瞧着就软糯。
江絮高高兴兴地拎着东西回驴车,跟江柏一说,江柏也挺高兴:“这好东西可挺难碰见的,还少一半的肉票,这可真划算。”
兄妹俩乐乐呵呵地往回走,都没注意到路边几个吊儿郎当的小年轻里头,有一个正是胡广顺。
“就那妞儿?啧,确实长得不错啊!”为首的男青年盯着江絮的背影,舔了舔嘴说。
拐子出没
第65章 拐子出没
后头几天江絮过得挺舒坦, 既不用出门干活儿,又不用进蚂蚁空间做日常任务,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闲了就逗逗两个小侄子, 感受了一把咸鱼的快乐。
中间倒是发生了一件事,石大伟被公审判了刑, 冯灵竹还特地跟猴子沟那边请假去看了, 看完了还特地赶到小堰大队来, 跟江絮诉说了一番她快意的心情。总之中心思想就是恶人有恶报, 石大伟就是该的。
她还给江絮带来了猴子沟的一些最新消息, 比如自从跟罗兴国闹掰了之后, 石大妈在猴子沟也不敢嚣张了,最近都十分的消停,甚至跟吴晴晴都不怎么打架了。
不过根据她的观察,石大妈不怎么跟吴晴晴打架, 还有一个原因是, 最近吴晴晴跟那个高大明走得很近,高大明还经常帮吴晴晴干活,石大妈估计是知道自己没个帮手, 怕被吴晴晴和高大明联合起来揍。
比如罗兴国知道罗家人都被遣送去西北农场以后, 哇哇大哭了一场, 直说世道不公, 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然后有人就告诉他, 罗家人之前已经提交了跟他断绝关系的声明书, 据说罗兴国马上就不哭了,转而天天骂这帮小兔崽子就是狼心狗肺的, 他当初怎么就没给这一个个的溺死。
该说不说,就连冯灵竹都觉得,罗兴国早年溺死过人的事没准是真的,毕竟他连诅咒自己的孩子,说的都是给人溺死。
据说农场已经联系了公安,公安审讯过几次,罗兴国咬死说没有,不过公安已经在排查寻找石大妈说的那个知情人了。
末了,冯灵竹感慨说:“项技术员不愧是江絮同志你的舅舅,他真是跟你一样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总之对待工作真是认真负责勤奋努力。”
彼时正悠闲靠在藤椅上翘着腿磕着瓜子的江絮:???
这傻丫头那只眼睛看见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了?
而且,项俊峰那是工作认真负责勤奋努力吗?
他明明是化悲痛为力量,用工作麻痹自己。
但是看着冯灵竹一副斗志满满要跟着一起学习一起卷的样子,江絮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些残酷的事实了。
她非但没有告诉冯灵竹事实,反倒是还暗示她,自己工作之余还不忘学习,嗯,不止学习农业技术知识,还复习高中的基础知识,力求夯实基础,以便以后能学习得更艰深。
冯灵竹简直奉为圭臬,马上表示要去哪里弄一套高中的课本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絮表示,她也只能忽悠到这里了,冯灵竹能学到哪个程度,四年后恢复高考时能不能考上大学,就看她自己的了。
后面又过了两天,县供销社的培训会要开始了,江絮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提前一天过去。
这天一早隔壁就吵吵嚷嚷的,江絮边吃早饭边问项春兰:“隔壁怎么回事,不会这么快就要办喜事了吧?”
就在几天前,隔壁终于给胡招娣说好了亲事,男方是北山坳附近一个村子的,脚有点瘸,长得倒还不算磕碜,瞧着也还挺精神的。据说彩礼钱说定了是一百一十元,这在普遍彩礼二三十的农村,可真是算得上高得不得了的彩礼了。
田大妈高兴得不行,还跑到左邻右舍面前显摆呢,嗯,主要是跑到项春兰面前显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能赚钱不算什么,这能收高彩礼才是体面呢。
左邻右舍都是讲究的,就连项春兰,听了她的话,也不过就是冷笑了两声。毕竟是胡招娣的喜事,这做妈的口没遮拦,他们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胡招娣惹不痛快不是?
倒是前排的张老懒媳妇,忍不住呛了田大妈一声,故意问她女婿的脚怎么了,是不是来的路上崴了。
田大妈被问得语塞,半天回了句:“脚怎么了,脚什么事儿也没有。”这才灰溜溜地跑回家了。
不过他们家倒是也挺有手段,这才刚说定了亲事呢,听说就哄着男方把彩礼钱都拿过来了。
手里有了一百多的彩礼钱,田大妈这几天真是飘得不行,时不时跑到门口找左邻右舍说话,然后阴阳怪气江絮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是彩礼少一点,也该赶紧找个人家嫁了,这再拖下去,熬成了老姑娘可就不值钱了什么的。
惹得项春兰终究是忍不住,抓着她狠狠地抽了两个大逼斗,这才算是消停了。
所以说,江絮以为他们家要办喜事也不奇怪,毕竟彩礼钱都拿过来了,也就是再办两桌酒水的事。
不过江絮可还记得自己之前瞧见过胡招娣跟隔壁大队的混子金二狗一起呢,何况,以胡招娣的性子能愿意嫁个瘸子?
上辈子他们家可没这么着急给胡招娣找婆家,江絮记得胡招娣结婚好像比她还要晚一点,嫁的是个鳏夫,家里孩子好几个,她过去就是当后妈。彩礼也给的不少,不过男方家里条件不错,所以胡招娣似乎也是乐意的。
这辈子,江絮直觉胡招娣可能不太乐意。
也不知道他们家这辈子怎么回事,就这么急吼吼地要给闺女嫁出去。
江絮有点想不通。
这也就是田大妈不知道她有这个想法,但凡知道,肯定都要喊一声:你家少炖几次肉,我家也不至于这么急吼吼。
他们啊,纯纯都是被江老二家给刺激的呀!
项春兰往江絮碗里夹了筷炒鸡蛋,才说:“我瞧着不像,今天一早就来了好几个人,瞧着都面生,有个女人还饱了个不大的娃娃,也不知怎么的,哇哇哇的哭个不停。”
她撇了下嘴,有些看不上地说:“说回来,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得意些什么,这阵子可真是飘得不行。其实啊,我听人说,他们家那个新女婿家里条件可不怎么好,家里兄弟三个,他脚有点瘸,还算是好的,另外两个,一个傻的,一个瞎的。别看彩礼给得多,估计都是砸锅卖铁凑的,没准还借了外债呢,这胡招娣要嫁过去,那还不得苦一辈子?给闺女都推进火坑了,他们倒好,还成天在那儿显摆得了多少彩礼钱。那是彩礼钱吗,那分明是卖儿钱!”
这时,出门看热闹的蔡文丽捧着饭碗回来了。
一进门,就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猜隔壁那些人是干嘛来的?”
她走到桌旁坐下,一惊一乍地说:“哎呦喂,你们肯定猜不到,隔壁那些人是给老胡家送儿子来的!”
项春兰:“啥,合着是来了几个送子观音呐?!”
蔡文丽被婆婆逗笑了:“可不是,虽然不是送子观音,但是也差不多了。说是那户人家孩子多,儿子生了一长串呢,这不又多了个小的,实在养不起了,就想给过继出去,然后正好听说老胡家想要个儿子,这不就给人送来了。”
江絮听着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就是那个一直哇哇直哭的孩子?”
蔡文丽:“就是那个,说是路上着凉了,身子不舒服才一直哭的。不过我瞧那孩子养得还挺好的,挺壮实的,应该好养的。”
江絮:“既然是儿子生了一长串,养不起这个小的了,怎么会又养得挺壮实?”
蔡文丽噎了下,想了想,说:“可能当妈的奶水还行吧,这不断奶了就赶紧送过来过继了嘛。”
这么说倒是也说得过去,吃奶的孩子有些婴儿肥应该也正常的吧。
江絮自己没养过孩子,既然养过两个孩子的蔡文丽这么说,应该是没错的。
不过她总觉得怪怪的,前头胡招娣刚说好婆家,老胡家得了一百一十元的彩礼钱,这没过几天,就有人送孩子给他们家养,总觉得这两件事接得这么近,好像有什么联系似的。
江絮扒拉完粥,把碗放下,说:“我也去隔壁瞧瞧热闹去。”
老胡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里面还有不少小孩子,孩子们嘴里都塞着糖,个个眉开眼笑的。
江絮看到小土豆和小芋艿也在里头,走过去拍拍两个小萝卜头的脑袋:“糖哪儿来的?”
小土豆仰头看她,笑呵呵地:“那个婶婶给的,每个人都有哦,是大白兔!”
小芋艿翘着脑袋:“大白兔,兔叽!”
江絮摸摸两人毛茸茸的小脑瓜,说:“大白兔家里也有,你们奶不是偶尔会给你们吗?以后想吃糖就找奶要,在外面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两个小萝卜头似懂非懂地点头。
小土豆嘴里的那个婶婶,就站在胡裙裙整理巴六以七奇三伞零四家的院门口,瞧着眉眼和善,挺爽利的模样,她笑呵呵地说:“哎哟,你们小堰大队居然还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啊,这叫什么来着,真是人杰地灵啊!姑娘你说的没错,这陌生人的东西确实不能乱吃,不过我这不能算陌生人哈,我们家跟田阿婆家这是要做亲人了,以后跟小堰大队的兄弟姐妹们也就是一家人了。我这就是给咱们小堰大队的孩子们分点喜糖。”
女人看着江絮,一副亲近的模样,说:“对了,我叫何菊香,姑娘你怎么称呼?”
不等江絮回答,旁边就有人抢着接话了:“她叫江絮,她可是我们大队最漂亮最能干的闺女。”
何菊香眼神闪了闪,笑道:“这么说我这眼光还可以哈,我就说这姑娘瞧着不一般。”
江絮没接茬,往院子里头看了看,问:“听说孩子一直哭,怎么没瞧见了?”
何菊香笑笑:“小孩子换个环境不太适应,不过没事的,哭两下累了就睡着了。”
听说孩子睡着了,江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待下去,拍拍自家两个小萝卜头的脑袋:“走,咱们回家去。”
何菊香在门口应付了会儿,等看热闹的人散了些,就转身进了屋。
胡家的堂屋是半截的,后头还隔了个小间,因此光线非常不好,哪怕是白天,也显得有些昏暗。
堂屋里坐了四个人,两个粗壮的男子,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和一个面带娇憨的小姑娘。四个人沉默地坐着,神情在昏暗光线的映衬下都显出了几分阴沉。
老太太压着声音开口:“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小心些,先偷偷给孩子弄进来,养个一阵子,等孩子习惯了再说,这俩老东西倒好,就差在门口放鞭炮,看热闹的都快把门给堵住了。”
何菊香走到旁边凳子上坐下,笑道:“没事的,妈,这农村里头嘛,都是这样的,真要瞒也瞒不住的,我瞧着也没人起疑,就是看热闹来的。”
老太太是她的婆婆,旁边两个粗壮男人中的老大是她男人,另一个是她男人弟弟,至于那个面带娇憨的小姑娘,则是她小姑子。
她婆家姓丁,他们家可是“家学渊源”,一直都是做拐子的,甚至在外头还有个“拐子丁”的诨名。
就因为一直做拐子,所以丁家在他们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条件一直是数一数二的。
何菊香跟他们是同村的邻居,她从小就觉得丁家好,他们家吃的好,穿的好,什么都好。
长大后她就嫁给了丁老大,甚至是跟着一起做了拐子。
何菊香觉得,人活一世不就图个痛快嘛,能弄到钱干嘛不弄?不像她那个妯娌,明明也是贪图丁家条件好才嫁进来的,嫁进来以后知道他们家做拐子,居然嚷嚷着要去告发他们,简直是脑子有坑的。被一直锁在家里,也是活该。
她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可是老太太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丁老太点点头:“还是你当用。”
何菊香笑道:“妈,还不止呢,我刚刚看了,他们村里一丁点大的男娃可不少,还有,隔壁那户人家有个漂亮得不得了的闺女,那皮肤白的,跟城里姑娘似的。”
丁老太眼睛一亮:“真的?”
何菊香:“千真万确!咱们这走南闯北的,也见过不少漂亮姑娘了吧,都没这姑娘长得水灵。”
丁家两兄弟对视一眼,丁老大马上说:“一般村里大家都熟悉,咱们可不容易进来,今天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进来,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丁老二附和:“可不是,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小姑娘,咱们想法子搞一票大的,也好多弄点钱回家过年。”
丁老太觉得儿子这话没错,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搞一票大的,他们就该回家去了。
她想了想,问:“隔壁是不是也有两个男娃?”
这个何菊香早摸清楚了:“是有两个男娃,大的明年该上学了,不合适,小的倒是差不多。”
她转了转眼珠子,提醒道:“其实还有一个,他们家可也有一个现成的姑娘。”她伸手指了指胡老头卧房的方向。
丁老太会意一笑:“还是你脑子灵活,那行,老二你去盯着点隔壁。老大媳妇儿你跟小妹一起,出去再寻摸寻摸合适的娃儿,老大你给骡子喂饱了,我去瞧瞧这家的闺女。”
他们做这些都是熟门熟路的,很快地就各司其职地干了起来。
胡老头和田大妈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俩正待在卧房里眼巴巴地看着那个陷入昏睡的孩子呢。
这可是他们的儿子,未来的依靠!
“瞧这孩子长得多好啊,别说,这小模样还有点像我呢。”田大妈喜滋滋地说。
胡老头看一眼她那张小眼睛塌鼻梁阔嘴唇还满是皱纹的脸,心说这婆娘脸皮可真厚,就她这副尊容,投胎投个十八次,也生不出模样这么好的娃娃。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倒是懒得去骂田大妈。
外头传来一声骡子叫声,田大妈回头看了眼门外,说:“这家子也不知道在干嘛,这孩子都送到了,钱咱们也给了,他们居然还不走。显见是想在咱家蹭一顿饭呢,这家人脸皮可真厚,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他们可是足足五个人呢,这得吃掉多少东西啊!”
胡老头也皱眉,他们家劳动力不足,工分自然也少,粮食本来就不太富裕,这一下子招待五个人,确实是心疼。
不过他看一眼床上的奶娃娃,还是说:“得了,总归就一顿饭,你就随便弄点。早点给他们吃了早点把人送走,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还有,家里东西你瞅着点,他们那一辆骡车可是能装不少东西的。”
田大妈顿时有些紧张:“你说他们会偷咱们东西?”
胡老头心说这婆娘果然是个蠢货,不耐烦道:“这谁知道,你也不想想,他们连孩子都能偷,偷点东西还不是顺手的事儿?”
田大妈:“那可怎么办,哎哟,那怎么办,我去盯着他们去?”
胡老头终于忍无可忍:“你是蠢么你,你还能一直盯着他们?所以说让你早点做饭,好让他们早点吃了走人,还有,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看牢一点。”
田大妈惶恐不安地点了点头。
那边丁老太安排子女出门忙活,自己则是走到了胡招娣的屋外,也是碰巧,走到门口正好就看见里头胡招娣把一卷什么东西塞进了衣服里。
别看丁老太年纪大,眼神儿可是很不错的,她看到了,胡招娣塞进衣服里的,分明是一卷钱。
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胡招娣迅速转过身,看到丁老太,一脸警惕:“你在我门口做什么?”
丁老太立马露出个温和的笑容,说:“我瞧着你们这村子依山傍水的,风景实在是不错,就想过来问问小妹你有没有时间,陪我这个老太婆到处走走,给我介绍介绍?”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明知道这老太太一家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胡招娣这时候倒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再说,她也不想惹事儿。
她敷衍说:“其实这农村都差不多的,就是几座山一条小溪嘛,能有什么看头?你想看就自己出去看看,我们大队没有那种混子什么的,也不会说欺负外来人什么的。我这还有事儿,我要去一趟公社的,实在没时间陪你。”
丁老太马上一副歉意的模样:“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这没耽误你吧?”
胡招娣简短道:“没。”
她走出来把房门关上。
丁老太于是问:“你这是现在就要去吗?其实本来你可以再等会儿,到时候跟着我们的骡车一起走,我们路过你们公社的,可以捎你一程的。”
胡招娣立马摇头:“不用,我这有急事,这就要过去的。”
她一早就打算好了,趁着今天这些人过来,两个老不死的忙着看儿子,不会注意到她,她正好趁乱走人。
两个老不死的,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把她卖到那样的一户人家,根本就是一点都不顾忌她的死活。幸好啊,幸好她早知道他们的打算,一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
她才不会坐以待毙,她已经跟金二狗说好了,以后就跟他一起过。
让那两个老不死的去死。
还过继个儿子,当她不知道,那孩子就是买的,就是拿卖她的钱买的!
来路不明的野杂种,也就他们当个宝。
胡招娣冷哼一声,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包袱迅速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迎面一阵冷风,吹得她浑身一哆嗦,她赶紧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扯了扯。
呸,这两个老不死的,从小到大也没给她买过什么好东西,就她现在围的这条围巾,还是金二狗送她的呢。
眼见胡招娣匆匆往外走,在门口喂骡子的丁老大马上回来了:“妈,人怎么走了?”
丁老太皱着眉头:“说去公社有事。”不过她觉得有些不对,去公社抱个包袱干嘛,而且出门也不跟自己爹妈说一声,搞得跟要去私奔一样。
正好这时候摸去隔壁江家后门的丁老二也回来了:“妈,他们家那姑娘要出门,说是要去公社。”
他说:“真别说,那姑娘长得是真好,就跟大嫂说的一样,比城里姑娘还好看。”
丁老太喃喃了声:“怎么一个个的都要去公社?”
她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吗,在村子里还不好弄呢,离了村子,这不正好方便他们吗?
看来是合该他们干票大的啊!
丁老太马上说:“老大老二,你们跟上去,一人跟一个,想法子给人弄倒了,我在这儿等等菊香和小妹,我们想法子再弄一两个娃儿,弄完了就追上来。”
丁老大和丁老二对视一眼:“行。”
胡招娣已经走远了,丁老大飞快地追上去。
几分钟后,隔壁江絮推着自行车出来,一踩脚踏,也往村外骑去。
一直偷偷关注着隔壁动向的丁老二顿时傻眼,这姑娘怎么会有自行车?
这年纪轻轻的,走路多好,怎么就浪费这个钱去买自行车?
这大冷天的,北风呼呼地吹,他却要腿着追自行车!
丁老二怨念。
苦哈哈。
阴差阳错
第66章 阴差阳错
小堰大队通往红星公社的马路上, 几个小青年迎着风等在路边。为首的小青年穿一身时下最流行的绿军装,冻得直打哆嗦,终于忍无可忍, 他咒骂了声, 直接把身旁那个小青年的棉衣给扒了套在自己身上。
“胡广顺你娘的,你这消息到底靠谱不靠谱?”
被他扒了棉衣的正是胡广顺, 风一吹, 顿时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 他抖抖索索地说:“靠谱的, 我特意跟供销社的人打听了的, 而且, 我小姑也说了,她妈在大队里面都显摆好几回了,说自己闺女去了供销社没多久就被派到县里开会什么的,可得意了。绝对没错的, 开会是明天, 她今天走,好像是要去她大舅家住一宿来着。”
旁边另一个小青年甲缩着脖子说:“这女的得跟天仙那么漂亮吧,大冷天的, 让咱们仇哥在这儿吹着冷风等人。”
小青年乙打个喷嚏, 搓搓鼻子说:“别说, 那是真漂亮, 那皮肤白的哟, 闪闪发亮的。”
仇建业马上向他投去警告的眼神, 指指他:“那是你们未来大嫂, 说话注意点!”
小青年乙马上立正敬礼:“知道了,老大。”
他随即笑嘻嘻道:“老大你放心, 一会儿我们俩就套个布袋子冲过去抢劫,你就带着胡广顺他们冲上来英雄救美,我们俩铁定给你演得真真的,保管衬托得你高大威猛,让那姑娘对你一见钟情死心塌地。”
小青年甲跟着连连点头:“对对对,仇哥你就瞧好吧,我俩保准给你演得真真的。”
仇建业嗤笑了声,说:“老子还用得着你们演,老子揍你们俩,那还不是三下五除二的事情?”
小青年甲、乙马上说:“那是那是。”
几个人抖抖索索地又等了会儿,终于瞧见路尽头走过来一个人,看身材打扮应该是年轻姑娘,只是这人脖子里围了条红色的围巾,围巾扯得高高的,把下半张脸都给挡住了。
仇建业问胡广顺:“是她吗?”
胡广顺不确定,毕竟他跟江絮其实并不熟,也就见过几次面,而且最近天气冷了,这厚棉袄一穿,哪分得出谁跟谁啊,更何况这人还把脸都给围住了。
他约莫觉得这人好像比江絮要矮一点,但是也不是很确定,这点不确定,在看到仇建业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还有那双阴鸷的眼中透露出的不耐烦后,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马上说:“八九不离十吧,再说这种天气,没事儿谁还出门啊!”
今天这天气确实是不太好,没太阳,阴冷阴冷的,瞧着像要下雨的样子。
其实一开始,胡广顺就是想给江絮个教训。
他知道仇建业这人好色,听说之前他跟好几个大队的女知青有来往的,当然,都是玩玩。
仇建业他爹可是公社革委会的主任,那可是公社书记都要让他三分的角色,他们家娶媳妇儿,那肯定也是要讲究个门当户对的。所以胡广顺笃定仇建业看不上江絮,但是江絮漂亮嘛,玩玩他肯定还是想的。
被这么个无赖又有背景的人缠上,江絮还不得玩完?
倒是没想到,自从那天见过江絮后,仇建业就把未来大嫂这四个字挂在嘴边了,之前可没见他这样过。
不过胡广顺觉得,他就是一时新鲜,瞧着江絮漂亮,又没得手,才分外稀罕些,回头铁定也跟那些女知青一样,给点东西,或者是帮些小忙的,就给打发掉了。
等仇建业给江絮甩了,到时候他就把这件事往外宣扬宣扬,保准给江絮搞臭了。
其实胡广顺跟江絮压根也没什么大的仇怨,不过就是他想跟江絮谈对象江絮不理睬他,甚至俩人都没说几句话,但是胡广顺自觉丢了面子,就怀恨在心了。
就为这么点事,他甚至想把江絮搞臭。
自然,他也不会在意,这年头把一个年轻姑娘的名声搞臭,会给对方的人生带来多大的灾难。
总归就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听胡广顺这么说,小青年甲马上说:“我瞧顺子说的没错,这种鬼天气,没事儿谁还出门啊?再说哪儿就那么巧,正好还是个年轻姑娘,我看就是这人没错了!”
其实这姑娘打眼瞧着就挺普通的,不过小青年甲想着胡广顺这货能认识什么漂亮姑娘,说是漂亮,没准也就是普普通通,仇建业多半也就是图个新鲜。
再说这该死的西北风刮得他鼻涕都出来了,他可不乐意再在这里继续折腾下去。
反正就是个姑娘嘛,就算是弄错了又有什么要紧的。
他跟小青年乙对视一眼,俩人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布头套来。还别说,这头套就挖了两个眼洞,一戴上去,顿时风也吹不着了,脸也暖和了。
小青年乙乐滋滋道:“嘿,咱们早该套上啊,这暖和的!”
仇建业踹了他一脚:“别磨蹭,赶紧的,回头人走远了。”
“嘿,老大你就瞧好儿吧!”
俩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窜了出去,一溜烟儿跑到迎面走来的那个姑娘面前,大喝一声:“站住,打劫!”
胡招娣,是的,这个用围巾给自己围得扎扎实实的姑娘,正是先一步出来的胡招娣。
她是偷了她妈藏的私房钱跑出来的,心里本来就忐忑不安,加上这天气阴沉沉的,路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而且她莫名地还总觉得后头好像有人跟着自己,这一路过来真是已经够提心吊胆的了。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青天白日的,居然有人打劫!
胡招娣吓得哇一声尖叫了出来,拔腿就想跑。
小青年甲一看这不对啊,这人要是跑了,他们的戏还怎么唱得下去?赶紧就去抓胡招娣,胡招娣吓得乱窜:“啊啊啊,你们不要抓我啊,你们放过我吧,我没钱,我真的没钱啊!”
她叫嚷着,手脚也没闲着,手臂挥舞得跟个八脚蟹似的,哐哐哐地往小青年甲身上砸,脚更是瞅着机会就往他身上踹。
小青年甲也是没想到,仇建业看中的姑娘,居然是这么个泼辣的,这姑娘力气还不小,给他打得可真是挺疼的。
啧啧,仇建业这口味真是够重的啊!
他心里暗暗吐槽,不过还是努力地去拽胡招娣,并且招呼小青年乙:“快,一起啊!”
小青年乙倒是想帮忙,问题是胡招娣很鸡贼的,一直躲在小青年甲的另一边,他们中间夹着一个人呢,这老鹰捉小鸡似的,他压根没处使力啊!
别看这俩人都是年轻男同志,但是他们平时偷懒不干活的,力气还真是没比胡招娣大多少。而且,他们是来“演戏”的,有所顾忌,生怕给胡招娣打着了拽着了,回头仇建业瞧了不舒服,而胡招娣呢,因为一直精神紧张,再被这么一吓,更是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此消彼长之下,一时间胡招娣居然打得俩人根本近不了身。
躲在一旁的仇建业:“这俩废物!”
他们这么没用,人姑娘都不会害怕,更不会感受到这是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他要就这么冲出去,那还能叫英雄救美吗?
胡广顺安慰道:“再看看,咱们再看看。”
他心里也有些忐忑,虽说风有点大,他们离那边也还有些距离,但是说话声还是隐隐能听见的,他怎么听着,那姑娘的声音,跟江絮不太像?
不会真搞错了吧?
他偷偷看一眼仇建业,仇建业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喃喃了句:“这妞儿还挺辣。”
虽说泼辣了一些,但是想想那张脸,顿时就觉得泼辣点也好,有个性,有劲儿。
那边胡招娣瞅着个机会,狠狠踩了小青年甲一脚,然后趁着他吃痛,使出吃奶的劲儿给他往小青年乙身上一推,趁着俩人跌作一团时,转身就跑。
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抢劫了——”
小青年甲和小青年乙爬起来就追,仇建业一看,这居然还给人跑了,要不追上去,这出戏就演不下去了呀,赶紧窜出去拔腿就追,胡广顺这时候也管不了这个人是不是江絮了,赶紧也跟了上去。
胡招娣是往小堰大队的方向跑的,这时候也不管什么私奔不私奔了,这种时候往公社跑,路上都不太可能遇到人,那才真是会要了命的。
她拼了命地跑,但是又能感觉到追来的人离自己并不远,随时都可能再抓住她的。
她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就在这时候,胡招娣忽然看到前面路边闪过了个人影。
她马上大喊着冲过去:“救命啊——”
那个人影,嗯,正是一路跟着她的丁老大。
丁老大也是没想到,他不过就是想拐个妇女,这青天白日的,居然还能撞见打劫的。
他们做拐子的,其实主打就是坑蒙拐骗,还是很文明的,从来不杀人放火,打劫的就不一样了,他听说过的,有些打劫的还要杀人的。
这敢青天白日就打劫的,不用说,那绝对是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丁老大吓得一哆嗦,扭头就跑。
但是他没想到,胡招娣居然还能在这两个胆大包天恶贯满盈的抢劫犯手底下跑掉了。
你说你跑掉就跑掉吧,你往我这儿跑干嘛呀!
丁老大怒吼:“你别过来!”
他看到了,就在刚刚,他已经看到了,抢劫犯还不止两个,后头还跟着两个呢!
双拳不敌四手啊,何况还是四个胆大包天恶贯满盈的抢劫犯!
这个女人就是想害死他!
胡招娣一看,居然还是个认识的人,顿时就觉得自己有救了,对丁老大的怒吼根本就听而不闻,反而是高兴地大喊:“丁大哥,丁家大哥,救命啊,快救救我啊——”
丁老大:“……”
这个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理睬胡招娣,自顾埋头逃窜。
后头小青年甲和小青年乙一看,这怎么还冒出来个程咬金呢?
俩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他们辛辛苦苦在外头喝着西北风蹲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给人做嫁衣来的,甭管这男的想干嘛,先揍他丫的,免得一会儿坏他们好事。
他们对胡招娣有所顾忌,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可没什么顾忌,两人咬咬牙,居然很快就越过了胡招娣,反倒是飞速地冲向丁老大。
小青年甲一个起跳,飞身一脚踹在了丁老大后背上,丁老大被踹得一个踉跄,收势不住,啪叽摔趴在了地上。
小青年乙非常默契地一下扑了过去,给丁老大死死地摁住了。
小青年甲落地之后,飞快地抽出裤腰带,往小青年乙身上一丢,小青年乙接住,迅速地就给丁老大反手捆绑上了。
这一套下来,可真是行云流水,默契非常。
俩人非常得意,都觉得刚刚半天拿不下胡招娣丢的面子,在这一刻又重新捡了回来。
胡招娣也不跑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跑也没用,这俩人要追她,压根就是轻轻松松。而且她可是亲眼看见他们一脚就给丁老大给踹翻了的,顿时对他俩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敢情这俩人刚才还是让着她的?
这都拦路打劫了,他们居然还让着她,这根本就是故意耍她玩的吧!
妈妈呀,这抢劫犯果然是有点变态啊,太吓人了!
“我有钱的,我都给你,你们别打我,也别杀我,我保证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行不行?”
胡招娣颤抖着求饶。
小青年甲和小青年乙顿时挺起了胸膛。
看,哥们儿这业务能力,可真是杠杠滴。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要上戏肉了啊!
小青年甲咳嗽了下,粗着声音说:“呵,你这娘儿们胆子还挺大,兄弟不过就是跟你要几个钱,你居然还敢跑?!快,把钱都拿出来,还有,把围巾摘了,让老子瞧瞧长得怎么样,呵呵,这要长得不错,干脆就跟着哥们儿去当压寨夫人好了。”
小青年乙看他一眼,心说你小子才是胆子挺大,居然还调戏上未来嫂子了。
不过,他也想到了,他们不猥琐一点,不给人姑娘吓怕了,怎么能显出他们仇老大的高大威猛呢?
于是跟着猥琐地嘿嘿一笑:“可不是,今天落在我们兄弟俩的手上,也是你的福气了。”
胡招娣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就磕了三个响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很丑的,我长得很丑的!”
小青年甲和小青年乙吓得差点就要跟着跪下。
这未来大嫂胆子也太小了吧,还有,这磕头的姿势也未免太熟练了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江絮,江絮是你吗?”
另一个声音则是怒声大喝:“你们做什么,你们这两个宵小之辈,为什么要欺负这位美丽的姑娘?!”
胡招娣连头都忘了磕了,抬头茫然四顾,江絮在哪里?
然后就看到两个年轻男同志飞快地向她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江絮同志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胡招娣:“……”
这俩人以为她是江絮?
不过她当然不会反驳,这种时候跳起来说自己不是江絮才是大傻子。
她一骨碌爬起来,奔着那两个人的方向就跑:“救命啊,快救救我,要杀人了,这两个抢劫犯要杀人了啊——”
她飞快地往一身绿军装的男人跑去,这种时候,肯定是绿军装更能带给人安全啊!
那边飞奔而来并且在半路上已经把棉袄脱了的仇建业顿时有些得意,瞧瞧,虽说胡广顺跟江絮是认识的,但是,这种危急时刻,她还是直接奔着哥就过来了啊!
哥就是这么有魅力。
他甚至下意识张开了怀抱,想给这个受尽惊吓的姑娘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然后,就在胡招娣距离他不过半米远左右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先是膝窝被人踢了一下,脚下顿时就一软,然后就是手臂被钢铁一样的力量禁锢住,整个人顿时动弹不得。
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老实点!”
旁边传来哎呦一声,仇建业扭头一看,胡广顺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人给控制住了,而且控制住他的还是个高大的绿军装。
不是他这种冒牌的,是真正的绿军装,那一身的气势,一看就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一个眼神,就能给人吓得腿软。
不用说,控制住他的肯定也是绿军装。
仇建业马上说:“同志,解放军同志,我们是好人,我们是好人啊!”
因为看到如神兵天降一样的解放军而愣住的胡招娣,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说:“对的,解放军同志,他们俩是好人,他们俩是想帮我的来着。”
她扭头看了眼同样在一瞬间就被控制住的小青年甲和小青年乙:“那两个,那两个才是坏人,那两个想抢劫,还、还想掳我去做压寨夫人!”
控制着仇建业的绿军装顿时嗤笑了声:“还掳人姑娘做压寨夫人,咋的,你俩还是土匪啊?!”
小青年甲马上放声大喊:“不不不,解放军同志,你们误会了,误会了啊!我们不是土匪,我们也不是抢劫犯,我们这就是演戏的啊,假的,都是假的!”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仇建业的英雄救美戏码啊,这抢劫的罪名要真落实了,保不准他们就要蹲笆篱子的,说不准还得吃花生米呢!
小青年乙也马上说:“对对对,这都是误会啊!我们老大,呐,就他,他看上了小堰大队的江絮同志,我们这一合计,就帮他想了个英雄救美的主意。我俩负责演坏人,就是抢劫犯,他扮演打倒坏人的英雄,危难时刻救江絮同志于水火,这女同志铁定感动啊,说不准就对他一见钟情死心塌地了。真的,不信你们问他俩,我们都是认识的,我们是一伙儿的。”
胡招娣:“……”
她看看仇建业,又回头看看小青年甲和小青年乙,这些人是有病吧,就为了讨好江絮,居然就想出这么个拦路抢劫的馊主意。
不是,这些人想算计的不是江絮嘛,拦住她干嘛啊!
这时,站在人群后头,唯一没动手的绿军装突然上前几步,英俊的脸上表情冷厉而深沉,声音更是比呼呼吹刮着的西北风还要冷:“你们不是想抢劫江絮吗,她是不是也从小堰大队出来了,她人呢?”
仇建业等人都是一脸懵,齐齐看向胡招娣,嗯,胡广顺是懵中带着几分心虚。
胡招娣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干嘛,我哪里知道江絮在哪儿,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家呢。”
仇建业瞪着她大吼:“他娘的你不是江絮?!”
他的表情不可置信中带了几分狰狞,想也是,大冷天的在外头吹风吹了这么久,又是演戏又是追人又是被解放军同志控制住的,折腾这么久,结果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江絮,这表情能不狰狞扭曲吗?
胡招娣缩了缩脖子,随后想到现场这么多绿军装呢,这人又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又支棱了起来,一把扯开脸上的围巾:“瞪大你的狗眼瞧瞧,我不是江絮,我是胡招娣!尼玛,你们这些丧良心的祸害,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把我认作江絮,害我受了这么一通罪!”
她可真是遭罪了,又是害怕又是逃跑又是下跪的,尼玛,没想到居然都是假的,这些人可真是不得好死。
仇建业看清胡招娣的模样,顿时一脸嫌弃:“丑八怪!”
胡招娣:!!!
“你妈的,你干这种蠢事吓人,你还敢骂人,我打死你!”
她冲上去,啪啪啪,就给了仇建业三个大逼斗。
一网打尽上
第67章 一网打尽上
江絮从隔壁回来后,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上辈子她曾经差点落尽人贩子的手里,那时候人贩子团伙就是让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来接近她的,要不是正好遇上秦敛, 她差点就被人贩子迷昏卖到深山冷岙里去。
所以她对人贩子是有警惕心的。
尤其是听说隔壁那个孩子一直哭闹不休, 就想着过去看看。可惜她过去了却没看到那个孩子。而且,也没发现什么确凿能证明这些人是人贩子的证据。
不过江絮总觉得, 这几个人确实是有些不对。就说那个何菊香, 未免也太自来熟。而且, 这年头大家日子都过得精细, 像何菊香这样给村里孩子大把撒糖的真是挺少见的。何况, 就算是庆贺两家结成了亲戚, 这糖也应该胡老头田大妈来撒吧?她一个外村人这么撒糖,真是挺奇怪的,瞧着倒像是故意在博取孩子们的好感。
再说,自己的孩子都要过继给别人收养了, 在这种信息交通都不发达的年代, 这没准就意味着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分离,做爹妈爷奶的,总归都该有些不舍的吧?这时候哪里还会顾着高兴, 难过才是该有的情绪。
但是何菊香分别没有任何难过的情绪。
瞧着倒像是得了一笔意外之财的高兴。
还有, 就算是过继孩子, 也犯不着全家出动吧?听说他们家可是来了一个老太太, 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这其实也挺奇怪的。老太太也就罢了, 可以说老人家舍不得孩子, 跟过来瞧瞧,但是大人的话, 孩子父母跟着还说得过去,其他两个跟着又是来干嘛呢?
还有,说是说家里条件不好,养不起孩子,所以才过继给老胡家的,但是看这个何菊香的穿戴,真心不像条件不好的。
江絮当时离她挺近,分明看到她藏在袖子里的一截表带,瞧着还挺新的。
这年月,戴得起手表的,又怎么可能穷到哪里去?实在不行,卖了手表也能养孩子好一阵儿了吧?
所以说,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江絮又觉得,这些人身上真是处处都是漏洞。
正好,她本来就准备今天去县城,回家一琢磨,决定干脆早点出门,到时候路过公社就去派出所找公安说一声,把自己的疑虑跟专业人士说一说,让他们判断一下,如果真是有问题,相信公安同志肯定会处理好的。
江絮跟家里人没多说,就是叮嘱了下项春兰,让她把家里两个小萝卜头看牢一点,外头乱糟糟的,别回头磕着碰着了。
主要是这事吧,她也不是特别确定,所以也不想直接说出来吓家里人,还有一个,她也是考虑到,万一跟家里人说了,以她妈咋咋呼呼的性子,难保不漏出什么来,那假如隔壁那几个真不是好人的话,没准就打草惊蛇了,回头他们一溜烟儿跑了,坏人抓不到不说,隔壁那孩子的来历也搞不清楚了。
所以说,还是得找公安,让专业人士来处理。
江絮收拾了东西骑车出门,不过,快骑到村口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不太对,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按理说丁老二只是远远地坠着,而且这还没出村子呢,到处瞎晃悠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江絮上辈子可是差点被人贩子拐卖过的,后面秦敛觉得她这人警惕性太差,可是拉着她教育了很久,还教过她一些反跟踪的法子。毕竟犯罪分子盯上一个人,总要从盯梢跟踪开始的嘛。
秦敛牺牲以后,江絮一直独自在沪市生活,单身女性在大城市生活,人身安全自然是头等大事。所以后面那些年,不但秦敛教她的那些东西她一点没忘,甚至有一阵她还特意请过私教,学会一些三脚猫的散打。当然,这个本质上是没什么用的,真遇上坏人了,抓住机会逃跑才是关键。
不过这也说明,她确实是吃一堑长一智,警惕性变得非常强了。
也正因此,她才能这么快觉察到不对。
发现不对后,江絮不动声色,仍旧慢悠悠地骑着车,只是在出村之前,自行车龙头一拐,顺着村道骑去了刘二婶子家。
刘二婶子正在院子里晾衣裳呢,瞧见江絮,立马把正抖搂开的衣裳又丢回了搪瓷盆里,笑着迎了上去:“哎哟,小絮你怎么来了?”
江絮笑眯眯地:“我要去县里开会,想起来婶子你之前说过家里晒了些野菌子,想拿去公社收购,正好今天顺路,我想着干脆跟你拿了带过去。”
刘二婶子一愣,刚前两天江絮还说他们家正好也晒了一些野菌子,回头再问问大队里其他人,收得多些再一起拿去公社呢。
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总不能为了几斤野菌子,天天赶公社吧,现在天儿冷了,北风呼呼的,骑自行车过去也挺受罪的。
不过刘二婶子估计江絮是正巧要去公社,就想着先给她带过去,忙说:“瞧你,还成天惦记着这点事情,我可听说了,你要代表公社供销社去县里开会呢,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大事情呢,我们这点野山菌什么的,什么时候送不是送?”
江絮:“……”
貌似,她要去县里开会的事情,整个大队就没几个人不知道的了。
项春兰同志这宣传能力真是杠杠滴啊,甚至还给她戴了顶代表公社供销社的高帽……严格意义上来说,公社只去了两个人,要说代表公社供销社也没错,但是,她是作为代表去受培训的,这个代表,跟大队里社员理解的代表,可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虽说确实什么时候送都可以,不过江絮既然都上门了,刘二婶子也承她这个情,没跟她客气。她从旁边竹篓里拿了几个红彤彤的橘子塞江絮手里:“你先吃着,我去柴房拿。”
江絮也没跟她客气,拿了橘子掰开就吃。这是挂在树上被霜打过的橘子,特别的甜。
江絮边吃边道:“婶子我跟你一起吧。”
她跟在刘二婶子的身后就进了柴房。
院子外头,丁老二在附近的村道上转转悠悠,偶尔碰见个大妈大爷老爷们小媳妇儿的,就马上从兜里掏出几颗糖塞人手里,然后就一副好奇的样子,夸赞小堰大队庄稼种的好,房子盖的好,日子过得好,总归就是各种好,比他们大队不知道好多少倍,他们家孩子过继到小堰大队后铁定能过上好日子。
好话谁不爱听啊,社员们听这外乡人一直夸自己大队好,心里自然美滋滋。而且,这个人还出手大方,一掏就是一把糖,社员们拿了人家的糖,自然都态度很好。见他一副好奇的模样,有人还说可以领着他到处逛逛呢。不过这个丁老二拒绝了。
老胡家今天过继了个儿子的事情大队里早传开了,也有社员好奇问丁老二,好好的男娃干嘛过继给别人家。
丁老二于是又给小堰大队一通夸,然后才说他们家那个大队是多么多么的偏远,土地又是多么多么的贫瘠,一年到头的实在是收成不了多少东西,家里穷得叮当响,没办法才给孩子送出来的。
问话的那个社员就说:“嗐,你们大队就缺一个江絮啊,你们要能请江絮去瞧瞧,给你们想想办法,这日子铁定能好起来。我们公社北山坳大队就是这样,哎哟,偏得要命,路也不好走,穷得要死,江絮去了一趟,现在他们大队就单单卖藤梨就能收入不少钱。”
旁边的社员点头道:“可不是,我家有远房亲戚就是他们大队的,说一个月每户就多了两块钱的收入,他们可高兴啦!还有,听说他们大队实验田也搞得很不错,都说对明年庄稼增收很有信心呢。”
“哎哟,这么说,咱们大队的实验田可要抓紧搞了啊!咱们可是嫡亲的大队,可不能被其他大队给比下去。”
“嘿嘿,那还用说,我家自留地早搞上了,前阵子种下去的小菠菜长得可好了,江絮说了,回头小菠菜长好了,她帮我弄一点去公社或者县里卖掉,她说这菠菜涮锅子吃最好了,城里人可稀罕这一口了。”
“哎哟,你个狡猾的,这给你得意的。不行,我也得赶紧给我家自留地搞起来。”
眼睁睁看着话题越扯越歪,而且不知怎么就扯到江絮头上的丁老二:“……”
就很不懂。
江絮不就是他跟着的那个姑娘吗,不是说这姑娘是供销社的采购员吗?
这么年轻一小姑娘当供销社采购员就够离谱的了,这怎么还扯上什么实验田,还说让她去村里瞧瞧想想办法,村里的日子就能好起来?这就更离谱了,她还能跟菩萨一样救苦救难不成?
嗯,不对,现在破四旧,菩萨也不能救苦救难了。
总之就是很离谱。
丁老二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这个大队的人真是太奇怪了,把个漂亮小姑娘当神仙了真是。
不过也幸好这些人不再拉着他说话了,丁老二瞥眼一瞧,就看到江絮拎着个袋子从刘二婶子家里走了出来。
丁老二看着她踢开自行车的脚撑,跨上车慢慢悠悠地骑了出去,甚至还笑眯眯地跟路边的社员打招呼。
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在村里人缘挺好,基本上路边看见她的都跟她打了招呼。
就挺邪门儿的。
丁老二来不及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他边走还边想,这姑娘骑车可真是慢,跟踩一圈脚踏就得要她半条命似的。不过也正因为对方骑得慢,倒是给他省了不少麻烦,这腿着追自行车也没那么难了,轻轻松松。
丁老二有些得意。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跟上江絮的时候,一个长相憨厚大叔也从刘二婶子家的院子里出来,跟上了他。
这位大叔不是别人,正是刘二叔。
刘二叔表情严肃中还带了几分紧张,这能不紧张吗,前头那人没准就是干坏事的犯罪分子呢。他非常紧张,甚至或许还有一点点害怕,不过还是很坚定地跟了上去。
而紧跟在刘二叔身后的刘二婶子,远远看着丁老二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声“这个坏种”,然后迅速地转身就往江老二家跑。
同一时间,江家院门外的空地上,小土豆、小芋艿还有五六个小萝卜头一起正在玩游戏。
他们一开始玩的是老鹰抓小鸡,小芋艿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做小鸡崽,好几次都差点摔着。院门里头边干活边不时瞥着外头俩小萝卜头的项春兰皱了皱眉,跟蔡文丽说:“给小芋艿喊回来,这蹦蹦跳跳的,万一摔着磕着了怎么办?”
蔡文丽正补旧衣裳呢,小孩子平时玩玩闹闹的,衣裳烂得可快了,她正拿了块布头给小土豆的裤子上打补丁,闻言就把手里的活计放下了:“行,去瞧瞧。”
旁边于盼弟也在补衣裳,不过她补的是江柳的衣裳。她看了眼蔡文丽放下的裤子,眼里流露几分羡慕。她这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得上给孩子补衣裳。
蔡文丽走到门口,正想喊小芋艿回来,却发现小孩子们不玩老鹰抓小鸡了,他们改玩捉迷藏了。
她看到小芋艿悄么悄地躲进了张老懒家门口的一口破缸后头,顿时摇头失笑。
这倒霉孩子,张老懒两口子多懒啊,他们家这口破缸也不知道丢这儿多久了,里头不知道倒过什么东西呢,脏得要命。
不过玩捉迷藏就不用怕孩子磕着碰着了。
蔡文丽转身回了自家院里:“妈,他们玩捉迷藏呢,小芋艿躲张老懒两口子的破缸后头,磕不着。”
项春兰:“啧,他们家那口缸多脏啊!”
“可不是说。”
虽说都躲在张老懒家的破缸后头了,但是小芋艿还是很快被小伙伴给找着了。
没办法,大家都对地形熟悉。
新一轮的躲藏又开始了,小土豆拽着小芋艿:“咱们躲树后头去。”
这时,倚在老胡家院门口的丁老太太笑道:“树后头哪里躲得了人?一下子就看见了的。你们躲我家的骡车上去,我家的骡车盖了篷布的,躲在里头,外头一点看不见。”
她顿了下,诱惑的口吻道:“而且,你们的小伙伴哪里想得到你们会躲在骡车里头,你们这把可就赢定了哦。”
小土豆迟疑了下,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礼貌地问:“奶奶可以吗,我们可以躲你家的骡车里吗?”
丁老太温和道:“当然啦,我这不就是让你们躲过去嘛。”
小芋艿扭头看看骡车:“车车,驴子,怕。”
丁老太失笑:“哎哟我的小乖乖,那可不是驴子,那是骡子。别怕别怕,奶奶带你们过去,保准不会咬你们。”
几分钟后,小芋艿和小土豆都上了骡车,那个温和的老奶奶还给了他们一人一块手帕,说是骡子臭,让他们上车以后捂着鼻子。两个小萝卜头上车后乖乖拿手帕捂住鼻子,没多久,就双双软倒在车里,昏睡了过去。
丁老太得意地喃喃:“呵,老娘出马,一个拿俩。”
她健步如飞地回到老胡家院子里,进屋跟胡老头和田大妈说,想起家里还有事得赶紧回去了。胡老头还客气了两句,田大妈心里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呢,嘴上也根本没留她,更别说送一送什么的了,她现在稀罕儿子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心思管这些人。
丁老太心里骂着两个老不死的绝香火才是活该,脸上笑容却很是柔和,又跟胡老头和田大妈寒暄了两句以后有了儿子日子肯定蒸蒸日上什么的,才告辞离开了。
田大妈:“这老虔婆还挺会说话。”
胡老头直觉有些不对,不过这时候床上的娃娃忽然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被这么一打岔,他也就没再多想,看着小孩子唇红齿白的小模样,欢喜道:“瞧瞧,可算是睡醒了,这该饿了吧,你赶紧去给他弄点吃的来。”
田大妈也乐呵:“哎哟,可算睡够了,我这去,哎哟儿唉,你等着,我马上去。”
匆匆忙忙地跑去厨房舀了碗早就准备好的白米粥。
胡老头给孩子抱坐起来,田大妈咧着嘴笑个不停:“哎哟,我的儿唉,来,这可是白米粥,纯纯的白米都熬出粥油来了,来,赶紧吃。”
三四岁的小娃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妈妈,哇哇哇,要妈妈——”
小娃娃哭了很久,哭上气不接下气,哭嗝都不知道打了几个,胡老头和田大妈想进了法子都哄不好。
胡老头咬咬牙,道:“你拿钱去谁家换点肉,这白米粥不愿意吃,肉总愿意吃吧?你去换点肉,做给他吃!”
为了这个小子,他们都舍出去多少钱财了,也不差这一点肉钱了。
田大妈:“哎,老头子你说的对,还是你有办法,这什么不愿意吃,肉总会吃的,咱们弄点肉,给他好好吃几顿,保准他就能把前面那个家给忘掉了。”
胡老头瞪她一眼:“嘴上没个把门,胡说八道什么!”
可不能被人知道这孩子是他们从拐子手里买来的。这谁家没孩子啊,拐子那可是人人喊打的。
田大妈一凛,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是,我胡说八道。”
她拿钥匙打开旁边的木箱子拿钱,在里头翻了翻,突然惊声尖叫:“啊啊啊啊,我的钱,我的钱少了!我们的钱少了五十啊!”
五张大团结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张零碎的票子。
这可是买了儿子以后,他们家仅剩的家当了啊!
胡老头也是脸色一变:“怎么可能,你再找找,别是夹在衣服里头了。”
田大妈:“我都找了的啊,没有,都没有啊!”
胡老头心头一凛,忽然道:“不好,别是被那群拐子给偷走了!”
“啊啊啊,我打死这些该死的拐子!”
田大妈出离愤怒,这卖儿子的钱都给了他们那么多了,这些人居然这么贪得无厌,还要偷他们家仅剩的家财!
田大妈飞快地跑了出去,胡老头也是满脸怒意,他也想跟过去,但是看看坐在床上仍在哽咽的娃娃,还是又坐了回去。
时间回到半个多小时前。
丁老太忽悠完胡老头和田大妈,就赶紧出了门,爬上骡车,给骡子赶了起来。
他们家可是“拐子世家”,这当拐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坑蒙拐骗不说,像是逃跑这也是必备技能了。所以别看她一个年纪挺大的老太太,她可是很能干的,赶骡子都是小意思了。
她赶着骡子顺着村道往外走,果然在晒谷场附近看到在那儿跟大队社员闲聊的何菊香和丁小妹。
丁老太心说,这俩没用的,办事还没她个老太太来得利索,还跟这儿和社员套近乎呢,这得猴年马月才能找着动手的机会?还得她老太太,三下五除二,立马齐活。
虽说有一个年纪大一点,但也不要紧,顶多便宜些卖嘛。
她坐在骡车上喊俩人:“菊香,小妹,咱该回家了。”
何菊香跟婆婆很有默契的,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婆婆该是得手了,马上拽着丁小妹就往骡车上爬:“哎哟,这天儿是不早了,咱们还要赶路呢,是得赶紧回去了。”
她还不忘跟几个大妈大嫂道别呢:“回头有机会上我们村子玩儿去啊!”
几个大妈大嫂:“那敢情好。”
“这家人还真是和气啊,跟老胡家可一点也不一样。”
大家笑呵呵地看着骡车跑远,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嗐,还说让咱们上他们村子玩儿去呢,这他们究竟那个村子的也没说啊!”
而就在骡车慢慢跑出去的时候,刘二婶子抄近路到了江家。
她边喘着气边把江絮的猜测给江家人说了:“江絮的意思,这伙人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人,而且,那人跟着她呢,她也不好去公社喊公安了,让咱们赶紧叫几个爷们,先给这伙人拿下了。她说万一是她弄错了,回头她自然会想法子善后,让咱们不要有什么顾虑。”
项春兰脸都吓白了:“顾虑什么,我们能有什么顾虑?!管他好人坏人呢,赶紧先给人拿了!快快快,于盼弟你赶紧去喊人,蔡文丽,对了对了,赶紧给小土豆和小芋艿喊回来,咱们赶紧去追小絮去!哎哟喂,她都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了,她就该赶紧回家啊,怕什么打草惊蛇,哎哟喂,这可真是,我这心都砰砰砰直跳了!”
早在刘二婶子说这些人有可能是拐子的时候,蔡文丽就已经站起来了,这时候赶忙冲到外头,喊:“小土豆,小芋艿,你们在哪儿呢?!”
跟小土豆和小芋艿一起玩游戏的几个,都比小土豆还大一点,他们还在玩捉迷藏呢,听见蔡文丽喊人,其中一个说:“小土豆小芋艿没找到,他们藏太好了,我们没找到。”
蔡文丽脸色一下刷白,扭头一看,之前停靠在老胡家门口的骡车也不见了。她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抖着声音问:“这,这骡车呢?”
小孩子天真无邪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婶婶怎么突然一副要哭的样子:“老奶奶赶走了呀,赶走有一会儿了呢。”
蔡文丽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家院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妈,妈,小土豆和小芋艿不见了,不见了啊!”
再说江絮慢慢悠悠地骑车出了村子。
她本来骑车就不快,这时候为了拖延时间,更是恨不得轮胎能直接原地打转。
跟在她后头的丁老二内心叫苦连天,他现在不觉得腿着追自行车苦了,他觉得腿着追一辆跟蜗牛爬似的自行车才叫苦,他都怕自己稍微走快两步,就给她超了呢。
这姑娘是没吃饭还怎么的,她骑车出来应该是要去红星公社或者更远的地方的吧,这赶路呢,她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
他简直恨不得自己去骑自行车,那铁定是一溜烟儿,追着风就跑出去了。
但是不能。
他只能鬼鬼祟祟地远远地坠在后面,还得极力控制着速度,保证自己不会一不小心就超了过去。
而跟在丁老二身后的刘二叔,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瞧这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样子,这人果然是故意跟着江絮的,这一看就不安好心啊!
刘二叔暗自握了握拳,在其他人追上来之前,他得保护住江絮。
就这么一个坠着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走了一段路,丁老二有些耐不住了。
这都走半天了,好容易终于离村子有些距离了。
丁老二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下四周,附近没什么人。当然,这不是废话嘛,大冷天的,没事儿谁跑出来瞎晃悠啊。嗯,那边有个杂草丛,他给人弄倒了以后,可以先把人藏在那儿,躲着等老娘她们赶骡车过来接应。
对了,这娘们儿还有一辆自行车,一会儿先给藏到沟里去,回头放骡车里一起拉走。
必须拉走!
这自行车可真是,折腾死他了。
行,就这么办。
可以行动了!
丁老二打定主意,拔腿就跑。
不用三分钟,他就能追上前面的自行车,到时候先给人从车上拽下来,然后拿浸过迷药的拍子一蒙,给她迷倒了,然后再往草丛里一塞,齐活。
想得是挺好的,但是就在他飞奔出去的时候,前面的江絮突然开始飞快地蹬起脚踏,自行车就跟窜天猴一样,非常突兀地就窜了出去。
远远地,把丁老二抛在了后头。
丁老二:“……”
是不是故意的,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肯定是故意的!
啊啊啊,这个狡猾的女人,铁定一早就发现他了,搁这儿故意整他呢!
不行,他一定要追上她!
让她瞧瞧丁飞毛腿的厉害!
丁老二咬牙切齿地加快速度。
前面江絮当然不是故意整丁老二的,她只是忽然好像听见风里传来救命啊的大喊大叫,虽然理智告诉她,前有狼后有虎,此时此刻她最应该做的就是调转车头,赶紧往回骑,但是实际上,她肯定不能置救命的喊叫于不顾,所以她马上加快速度,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骑去。
骑了一会儿后,她很快看到远处有一个矫健的身影向她这边跑过来,她下意识想调转车头躲开这个人,但是下一刻,她看清了这人的样子。
吱地一声,她拧了下刹车。
而就在这时,后头的丁老二终于追了上来。
他只顾埋头奔跑,甚至没去注意周边的情况,终于,眼前出现了自行车的后轮胎,他嚣张地哈哈大笑,狰狞道:“可算让我追到了,你完了,你完了,你知道吗?!”
一个小姑娘而已,他都不需要偷摸下手,直接面对面就能给人拿下!
丁老二嚣张地想,让这狡猾的小娘们儿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男人低沉而冷厉的声音:“谁完了,我看你才是完了!”
丁老二:!!!
一网打尽下
第68章 一网打尽下
丁老二倒是还想跑, 不过秦敛三两下就给人放倒了。他制服了丁老二,直接就给人压在地上:“老实一点。”也不管丁老二在那里苦哈哈地叫嚷,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江絮几眼, 见她毫发无伤, 才松了口气,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絮是真没想到, 这个说元旦才会过来的人, 怎么就突然地从天而降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指指丁老二, 说:“这个好像是人贩子。”
趴在地上吱哇乱叫的丁老二一下子就没声儿了。
不是, 这娘们儿怎么知道他是拐子, 他哪里暴露了?!
就算是她发现他跟着了,那他也可能是见色起意啊,或者是谋财害命啊,怎么的, 她就猜到他是拐子了?这不科学!
当然, 他怔愣了下后,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马上反驳:“不不不, 我不是拐子, 我是想蹭车, 对, 我就是想蹭个自行车坐坐, 啊啊啊, 别打我别打我, 我说,我说实话, 我就是瞧这自行车不错,想着抢过来用用来着……”
总归就是不能承认自己是拐子。
这年头小偷小摸抢东西当然也要蹲笆篱子,可是比较起来,真是比拐子的待遇要好很多。小偷小摸抢东西,群众顶多就是围观唾弃一下,拐子的话都不用等公安,群众就会把他们打死的。
不过他越是否认,江絮和秦敛倒是越发确定了这就是个拐子。
江絮:“对了,我之前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是怎么回事?”
原本她是挺着急的,想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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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见秦敛在这儿,差不多也能猜到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也幸亏秦敛出现,不然这前头有人喊救命,后头有人想拐卖,她也是够呛。
秦敛深深看她一眼:“前面有几个等着想要抢劫你的,认错了抢了别人。嗯,准确地说,是想制造抢劫你的假象,然后来一出英雄救美,结果搞错对象了。”
江絮:???
见她一脸莫名其妙,秦敛忍不住笑了下,说:“行了,这些回头再说。既然这人是拐子,那他肯定还有同伙儿吧?”
江絮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忙说:“没错,他们一共五个人,其他人应该还在我们大队里。”
地上的丁老二:“……”
就说,为什么这娘们儿什么都知道?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你还没事人一样跑出来让我跟踪做什么?
果然,她就是故意的!
秦敛解了根鞋带给丁老二绑住了,正好这时刘二叔终于喘着粗气追了上来:“哎哟,还是解放军同志厉害啊,这可真是,多块了解放军同志了!”
他这说是说跟过来保护江絮的,结果连人都没追上,压根一点忙都没帮上啊,要不是这个解放军同志,刚刚江絮可就要吃亏了。
刘二叔连连向秦敛道谢,秦敛看他一眼,笑笑:“本来就是应该的,叔谢谢你了啊!”
刘二叔不太懂,这怎么还谢上他了呢。不过没等他多想,秦敛就踢了脚丁老二,说:“叔,你留在这儿看着这人,我战友应该马上就会到了,你跟他们说一声人贩子的事,让他们跟上来支援。还有,看到可疑人等,不要放过。”
好容易有他能出力的地方,刘二叔赶紧说:“哎哎哎,行的,我保准给人看好了,把话给你带到。”
秦敛笑道:“那谢了叔。”
他接过江絮的自行车,长腿一撑,带着江絮就往小堰大队的方向飞快骑走了。
刘二叔:“这解放军同志还怪客气的。”
不过,看着秦敛自然地接过江絮的自行车,江絮自然地跳上自行车后座,刘二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秦敛自行车蹬得几乎要冒火星,江絮只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往身上灌,她伸手扯扯围巾,一下没坐稳,差点从后座上掉下来,忙一把抓住秦敛的衣服。
秦敛缓了下,问:“怎么,不好坐吗?”
话音未落,只觉腰上一紧,一只手围了上来,他握着车把的手一颤,差点把车子给扔了,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定力和反应力,才勉强控制住,掩饰地清了清嗓子。
风中传来江絮淡定的声音:“嗯,没事,我抓着你就不会掉了。”
秦敛又清了清嗓子,含糊地嗯了声:“那你抓牢了。”
他只觉扑面而来的冷风都不是冷风了,是阳春三月微醺的暖风。
不过脚下倒是更快了。
秦敛的视力听力和体能都是很好的,也因此,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远处的的可疑目标。他回了下脚踏,放慢了速度,说:“前面过来一辆骡车,赶车的是个四十岁不到的女性。”
江絮从他背后探出头,眯眼瞧了瞧,只能隐约看见个黑色的影子。不过既然是骡车,那基本就是人贩子没错了:“应该就是他们,是辆罩了篷布的骡车对吧?”
秦敛应了声。
“那就是他们了。”
这伙人是五个人,按理除去刚刚被制服的那个,应该还有一个男的,三个女的的,怎么赶车的却是女同志?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伙人分明存着在小堰大队“顺手牵羊”掳人的心思,这时候赶着骡车出来,说不好就是已经得手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江絮心头一凛,忙说:“咱们得把他们拦住。”
秦敛想了想,说:“你把脸遮住,不要说话。”
没多久,骡车渐渐近了,江絮缩在秦敛身后探头看了眼,就见坐在前头赶车的正是何菊香:“就是他们,这人我见过!”
秦敛压低声音:“好的,你坐稳了。”
他直接把车头一拐,直直地就往路对面冲了过去。
远远看到秦敛的时候,何菊香就有点紧张。毕竟做坏事嘛,这瞧见绿军装难免心里不打怵。但是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只好装作没看见,手里不断催着骡子跑快点。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对面那个解放军也不知道是手滑了一下还是怎么的,自行车直接就冲到了他们前面,她赶紧拉缰绳,好险给骡子拉住刹停了,那解放军也一下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也不管打横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扭身就扶住了后座上跳下来的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何菊香觉得那姑娘身形瞧着有些眼熟,衣裳也是,瞧着跟小堰大队那个江絮挺像。
不过解放军同志立马就给人护在了身后,她没看清。
何菊香心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约瞧着都有点像的,毕竟年轻嘛,身材都窈窕,至于衣裳,这寻常能买到的布料不是蓝的就是青灰的,样式也都差不多,瞧着像倒是也不奇怪。
其实这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她甚至都没仔细去想,反而是马上看向秦敛。
第一眼的反应就是,这小伙子长得可真是俊呐,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加倍的忐忑不安,因为这个长相英俊的解放军,眼神锐利,气势过人,一看就不太好对付。
何菊香勉强稳住心神,笑着问:“哎哟,解放军同志,你们这没事吧,是不是路太滑了啊?”
秦敛也笑了下:“大概是吧,也不知怎么的,就打滑了。”
何菊香看他说着话,然后又扭头跟身后的姑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俩人瞧着非常亲密,窃窃私语的样子,但是却一点没有要把自行车扶起来离开的样子。
她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而身后篷布里头的人也隔着篷布戳了戳她的背提醒她。
何菊香干笑道:“同志,你们俩没摔着吧,这要没摔着的话,我就不管你们了,我们这回家还有事儿呢,得赶紧赶路。”
我们。
江絮和秦敛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骡车里头果然还有其他人。
秦敛上前一步,笑道:“嫂子,我俩是过来寻人的,就小堰大队有个叫乔翠兰的,是我战友的遗孀,我战友牺牲后,婆家把抚恤金都昧下了,还想把她嫁给断了腿的小叔子,她就带着孩子跑出来了。我们听说她是借着逃荒的名义,跑到了红星公社,但是找到了挺久也没找着人,终于前阵子找到了些线索,原来她是改了名字了。她原名是叫焦美兰的,来了红星公社以后就改名叫了乔翠兰,难怪我们找了她好几年也没找着人。这不,这次正好过来公干,我就跟对象一起过来找她了。对了,这小堰大队是不是往那边走?”
他往小堰大队相反的方向指了指。
一开始听到小堰大队,何菊香心里还咯噔了一下,不过后面听到他们是来找一个从婆家跑出来的寡妇的,何菊香提到喉咙的心又放了回去。
这说的这么仔细,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尤其是看到秦敛指的方向跟小堰大队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何菊香顿时就完全放心了。
果然是两个外乡人。
这俩人也真是逗,这别人的老婆孩子过得怎么样,关他们什么事啊,这大冷天的,还巴巴地跑过来找人,真是没事儿闲的。
不过,这解放军瞧着有些严肃,气势还挺吓人,没想到居然是个碎嘴子,居然跟她这么个陌生人也把事情讲得这么仔细。
她敷衍道:“其实我们也不是红星公社的,你说的这个乔翠兰还是焦美兰的,我也没听说过,不过要说小堰大队,我倒是刚巧知道,就是你指的的那个方向,没错的,你们骑自行再走个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鬼知道朝着那个方向骑自行半个小时是什么地方。
不过,这都跟她没关系,半个小时后,估计她也能跟她那家口子还有老二汇合了,到时候把借来的骡车还了,先坐车去县城,然后再转车去隔壁县,再出市,到时候小堰大队那些人哪里还找得着他们?
何菊香内心有些得意,心说解放军厉害又怎么了,还不是被老娘耍得团团转。
然而下一秒。
身后突然刮起一阵冷风,何菊香正想说怎么了,扭头就见自家骡车上的篷布不知为什么被风吹了起来,露出缩着身子坐在里头的丁老太和丁小妹……还有两个昏睡中的孩子。
“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篷布怎么突然散架了。”
丁小妹惊慌地喊。
丁老太也是一脸惊慌,不过她第一时间,就把一角篷布拽下来,使劲想往两个孩子身上盖,嘴里还嚷嚷说:“哎哟,大宝小宝都睡着了,这风吹的,可别给孩子吹着凉了。”
她不愧是老奸巨猾,经验丰富,迅速地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同时暗示这俩孩子是他们自己家的。
这要换了别人没准就被糊弄住了,但是原本就知道他们是人贩子的秦敛一瞬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看了眼骡车后头,江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摸到骡车后头了,吊着骡车篷布的麻绳就是她割断的,这时候江絮也看清骡车里的小土豆和小芋艿了,这伙人掳走的居然是她的两个小侄子!
她顿时火起,狠狠拽了篷布一把,篷布马上啪的一下劈头盖脸地把丁老太和丁小妹盖住了。
而就趁着丁老太和丁小妹被篷布盖住的一瞬间,她飞快地爬上骡车,朝着早就看好方位的两个孩子扑了过去。
同一时间,何菊香发现骡车后头突然冒出个人,这才发现原本躲在解放军身后的女人早已经不见了。
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解放军身上,尤其对方还跟她叨叨了一通战友遗孀的事情,她的警戒心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居然都没注意到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摸到骡车后头的!
“妈,小心!”
何菊香想给车里的人示警,但是已经晚了,篷布一扯,车里的人被兜头兜脸盖得严严实实,手忙脚乱想去扯篷布,可一时间又哪里扯得开?
而这边,就在江絮扯下篷布的同时,秦敛一个纵身扑向何菊香,三两下就给人控制住了:“老实点!”
他抓起旁边被割断的麻绳,不到三秒就把何菊香给绑了起来,迅速转身想去支援江絮,一扭头却发现,江絮直接坐在了篷布上头,腿上明显压着一个人,而手上的匕首也明显指着一个人,并且还跟他说了一样的话:“你俩老实点,我这刀子可不长眼的。”
啧,比他匪多了。
另一边,小堰大队。
江柏骑着跟王建国借来的自行车,一马当先骑得飞快,江柳和老江家的一些叔伯兄弟跟在后头飞奔,再后面,江安国、项春兰、蔡文丽、于盼弟、刘二婶子,还有路上遇见的一些人,也都在尽全力地奔跑。
而距离他们大概几百米远的地方,田大妈一边跑一边哭喊:“被偷了,我家被那户人家给偷了啊,大家快帮我们抓那些不要脸的小偷啊!”
旁边听说了小土豆和小芋艿不见了匆匆赶来帮忙的社员忍不住说:“你这东西被偷了算什么,人家江老二家孩子都被偷了,哎呦,那户人家不是来你家做亲戚送孩子的吗,怎么听说其实是拐子啊?”
田大妈哭喊的声音顿了下,有些心虚地道:“怎么会,他们是偷东西,可他们不是拐子的。江老二家孩子丢了,也未必见得是那几个人偷的啊,他家那俩孩子那么大了,哪里那么容易就偷走了,多半是贪玩跑去别的地方了。”
说话的社员:“嘿,你这什么人啊,自己东西丢了,就哭着喊着让人帮忙,人家孩子丢了,你倒是赖孩子贪玩。”
这不可理喻的。
也不跟田大妈说话了,干脆快跑几步,跟上前头的人。
这谁家都有孩子的,孩子丢了,那可真是焦心的大事了,都是一个大队的,不管能不能帮上忙,赶紧的都跟上去瞧瞧。
田大妈翻个白眼,嘟嘟囔囔:“这些个捧高踩低的,还不就看着江絮有点本事,都捧着江老二家!”
眼看哭喊没用,她干脆也不哭了,咬牙加快了速度。
正好,大队里的人都追出去了,那么追上那伙人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必须得把钱拿回来,那可是他们家最后的家底了。
还有,那些人既然不仁不义,可就不能怪她不客气了,到时候要是给人逮住了,她一定要想法子把买孩子的钱也给要回来。
这样她家就能白得一个儿子了。
田大妈打着心里的小算盘,想着不花一分钱就能白得一个儿子,不禁嘿嘿地偷笑出声。
路过的社员:田大妈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吧,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的最前头,骑着自行车的江柏突然大喊:“骡车,骡车就在前面!”
拼了吃奶的劲儿追在他身后的一群人顿时精神一振:“快快快,追上去,追上去!”
落后了几十米的蔡文丽见前面的人突然加快了速度,一直模糊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咬着牙跟着加快速度,嘴里不停地喃喃:“小土豆,小芋艿,别怕,别怕哈,妈妈,妈妈就来了!”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
眼泪噗嗤嗤地往下掉,她眼前一片模糊,赶紧拿手掌用力擦了一下,就见大堂伯家的老三扭头过来,笑着说:“嫂子,江絮给骡车赶回来了!”
蔡文丽怔愣了下,一瞬间脑子空白一片,但是下一秒,她啊地尖叫了声,飞快地扒开人群往前面跑。
直到看见坐在骡车上的江絮,她马上扑了过去,边哭边问:“小絮,孩子在吗,孩子在哪里?”
江絮冲着她露出个笑容:“大嫂,在的,两个孩子都在。”
她指指自己身后。
蔡文丽看着那微微隆起的篷布,伸出手想要掀,手却颤抖得有些不听使唤,还是旁边已经确认过孩子存在的江柏,红着眼眶轻轻地再一次掀开了那片篷布的一角。
看到两个孩子头靠头躺在一起的模样,蔡文丽顿时又哭又笑:“小土豆,小芋艿,你们,你们可吓死妈妈了!”
这时候项春兰他们也赶到了,项春兰跑得脸色都有些发白,跌跌撞撞地扑到骡车上,哭道:“哎呦喂,我的小土豆,我的小芋艿,你们可吓死奶奶了!”
就连于盼弟都站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
跟过来的社员,有些心软些的,或者是跟江老二家关系亲近些的,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偷孩子的拐子,就该千刀万剐!
所幸啊,所幸江絮把孩子给找回来了,不然可怎办哟!
他们这么多人赶过来倒是也没帮上什么忙,这时候就有人注意到,江絮坐姿有些奇怪,甚至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有人就问江絮了,然后就知道了,那几个拐子就在篷布底下了,于是也不用人招呼了,七手八脚地就把人给拽了下来。
拐子都是女同志不好下手?
没关系,跟过来的老娘们儿有的是。
头一个给拽下来的,就是被秦敛绑住双手丢进骡车里的何菊香,有几个帮忙拽人的婶子之前还跟何菊香说过话,还觉得这人热情还脾气好呢,没想到居然是个拐子,婶子呸地一口唾沫吐在何菊香脸上:“不要脸的恶婆娘!”
然后就是丁老太和丁小妹,丁老太仗着自己年纪大,还在那儿哼哼唧唧呢,结果项春兰立马就扑上去给她扇了几个大逼斗:“你个老不死的,真是老天瞎了眼了,怎么就还没收走你这个黑心肝的呢?你还哼哼唧唧,我让你哼哼唧唧,我让你偷别人家的孩子,你偷孩子偷到我项春兰的头上来了,我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蔡文丽原本以为孩子睡着了,结果听江絮的意思,应该是被拐子给迷昏过去了。她这当娘的心啊,简直疼得都要揪起来了,她也直接扑了过去,抓住何菊香就打:“你好好个人,你居然做拐子,你个吃枪子儿的,你还给我孩子下迷药,你个黑心肠的毒妇,我打死你,打死你!”
于盼弟一看婆婆和蔡文丽都冲上去打人了,作为江老二家的一分子,这个时候她不扑上去就说不过去了。
正好现场还剩一个人呢,她干脆就扑向了丁小妹:“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你居然做拐子!你知道要个孩子多不容易吗,有人结婚几年也怀不上一个孩子,你们倒好,一偷就偷两个,你们这些天打雷劈的!”
她骂着骂着,还夹带上了私货。
养个孩子多不容易啊,想想自己要是好不容易终于生了个孩子,却被拐子给偷走了,她真是,她真是,咬死拐子的心都有了!
其实面对拐子,别说江老二家作为苦主,就算是大队里的其他社员都想打人。
这伙人可是随机在他们村里偷孩子的,江老二家也就是运气不好,正好就住胡老头家隔壁,这谁能知道,这些人要是没拐到小土豆和小芋艿,会不会朝他们的孩子下手?
有几个大嫂,都觑着机会,悄么悄地上去加了几拳。
而就在这时候,田大妈终于追上来了,看到被江家人拽着打的丁老太仨,她嗷地一声就冲了过来:“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个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居然还偷我家的钱!”
砰砰砰,就锤了丁老太好几下。
被江家人打,丁老太是没办法,毕竟对方是苦主,她们但凡反抗一下,估计旁边这些人都会扑上来帮着打人。
可是被田老太打,她就不愿意了。
丁老太忍不住喊:“你个老虔婆,你别冤枉人,我们什么时候偷你家钱了,没有的事!”
田老太顿时怒了,这臭不要脸的老太婆,那五十块钱她今早还看见了呢,一转眼就不见了,今天除了这个老太婆,可再没人进过他们两口子的屋子,不是她偷的还能是谁?
都被逮住了,居然还想赖!
田老太怒发冲冠,甩着手就给了丁老太两个大逼斗:“你个老不死的,你们拿了我家那么多钱,居然连最后的五十块钱都不放过,我打死你个死拐子!”
嚯!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瞪向田大妈。
虽说既然确认了这伙人是拐子,那么毫无疑问,老胡家过继的那个孩子来路就很有问题了。但是也说不好,没准胡老头和田老太是被人拐子给骗了的呢?
但是这一刻,田大妈的话让他们确信了。
他们家就是故意的!
故意找拐子买了孩子。
还差点害江老二家的孩子也被拐子拐走。
这都什么人啊!
真是够呛的。
大家忍不住都往后退了一步,就连项春兰都干脆撂开了手。
看他们狗咬狗去!
又送业绩了(修)
第69章 又送业绩了
拐子确实是可恨, 不过哪怕是老江家众人,下手的时候也是收着的,不会没个轻重, 毕竟谁都知道, 这既然是犯罪分子,那么肯定还是要交给相关的执法部门来处理的, 这出出气打几下是可以, 把人打坏了, 那肯定是不行的。
而这中间, 江絮和秦敛就商量着喊几个人在附近再找找人贩子团伙的漏网之鱼, 也就是他们家那个老大。
不过没等他们安排, 秦敛的几个战友带着仇建业等人追上来了,一起的还有刘二叔和丁老二。
秦敛的几个战友听说小堰大队出现了人贩子团伙,也是很担心,一路紧赶慢赶的, 到了听说其他人都被逮住了, 但是还有一个特别狡猾的男拐子不知去向,顿时都撸起袖子,准备发挥他们的作战优势, 马上在附近展开排查。
但是, 没等他们行动, 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胡招娣就弱弱地指指被绑在仇建业等人后面的丁老大:“这个, 就是他们家的老大呀。”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算运气好还是坏了, 出门私奔遇上拦路抢劫的, 而且这些人还是故意演戏认错人了的, 这就够倒霉了吧,哪知道自己想要求救的人居然还是个拐子。
胡招娣可不笨, 她这时候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这丁家的人都在她家待着等蹭饭吃呢,丁老大为什么独自一人跑出来?而且,当时她往回跑的时候,丁老大离她其实挺近的。
尤其是听刘二叔说,丁老二跟踪江絮还想偷袭她,这么一联系,胡招娣还能不知道丁老大是想干嘛?
妈呀,这人跟着她是想掳了她去卖啊!
这说回来,还幸亏碰见那几个打劫的了,要不是他们这些搅屎棍,她没准就要被丁老大给暗算了。
还有就是,她偷了她妈箱底的五十块钱,本来是想着,反正准备私奔去跟金二狗过日子了,回头就算她妈发现了也没什么,还能跑到别的村子打她不成?可是哪里想到啊,她妈一点都没有怀疑她,咬定就是人贩子老虔婆偷的。
胡招娣抿抿嘴,觉得这么看,她其实运气还是不错的。
虽说现在不允许讲迷信,但是胡招娣觉得,这是老天爷都在保佑她逃出老胡家这个烂泥坑。
别看她跟着回来了,那是解放军同志认为她是当事人,要求她跟着一起,胡招娣可并没有放弃私奔的想法。
这两个老不死的,连跟拐子买孩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鬼知道还会干出什么更丧良心的事情?
她要还留在这种家庭里,才是脑子有坑呢。
胡招娣撇撇嘴,心想难怪箱底没几块钱呢,敢情都给拐子了。
几个解放军也是没想到,他们怕丁老大跟抢劫团伙有什么关系才给人一起先绑了的,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人贩子团伙的漏网之鱼。
仇建业瞟一眼旁边的江絮,立马高声道:“看看,看看,这就多亏了哥几个,要不是哥几个,这个丑八怪没准就要落进拐子手里了,还有这个拐子,没准看情况不妙,他就跑了。我说解放军同志,我们其实就是开个玩笑,没有恶意的,你瞧,我们这还帮了忙不是,你们能不能给哥儿几个先解开?”
这在美人面前被当犯罪嫌疑人绑着,多少有损他的光辉形象呐。
秦敛瞥他一眼,呵地冷笑了声。
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秦敛为什么对这个脑子有坑的小子好像特别有意见。
其中一个解放军指指仇建业:“你,站得歪七扭八的像什么样子,立正!”
仇建业:“……”
村委的人也来了,弄清楚来龙去脉后,王建国连连跟几个解放军道谢:“这可真是多亏了你们了,要不是你们,这回我们大队可就要出大事了,谢谢,谢谢,这果然是人民子弟兵啊,真是给咱们老百姓排忧解难来了。”
其他几个解放军跟他握手的时候,说的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应该的,轮到秦敛,他说的却是:“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王建国愣了下:???
他想了想,笑道:“这位同志说的对,军民一家亲嘛,说的没错,都是一家人。”
秦敛看旁边跟哥嫂说着话的江絮一眼,笑笑,没说话。
双方商量了下,很快决定还是赶紧把人都送去公社派出所,具体还是由公安同志来处理。正好人贩子团伙有一辆骡车,他们干脆把这些“嫌疑人”统统扔上骡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往公社派出所走。
王建国倒是喊话让不相干的社员都回村里去,但是除了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或者家里还有事儿的,大部分人还是跟着了。
这能不跟着嘛,这又是打劫又是拐子的,十里八乡的也少有这种事情啊,这种热闹可不能错过的。
哪怕天气冷一点,这走走不就暖和了嘛。
再说这么多人呢,大家都挨一起,其实也就没那么冷了。
说回来,这打劫加拐子,嫌疑人人数可是不少了,别看这骡车挺大的,这么多人上去倒是都有点挤了。
而且这本来就挺挤的了,秦敛还冷着脸让他们叠靠在一起,硬生生在最前面空出了能坐两个人的位置,然后亲自邀请项春兰和江安国坐了上去。
受害人家属是必须要去派出所配合调查的,而家属里面明显项春兰和江安国的年纪比较大,这给予适当的照顾,倒是也无可厚非。
就连王建国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感叹,这国家就是会培养人啊,看看给人解放军同志培养的,又能干又贴心的。
倒是秦敛的几个战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人还是部队里那个成天冷着张脸,对谁都不假辞色,士兵稍微松懈一点,就是一顿加训套餐的那个秦团长吗?
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秦敛接收到他们疑惑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淡淡回视过去。
嗯,这几个光棍不明白他提前讨好老丈人和丈母娘的用意,一点都不奇怪。
果然,骡车一上路,项春兰就对赶车的秦敛吹起了彩虹屁:“哎哟,你这解放军同志可真是不错,长得俊不说,做事还贴心,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
秦敛甩了下缰绳,温声道:“婶子,我是首都人,不过现在在省军区呢。”
项春兰:“哎哟,还是首都人啊,怪不得瞧上去就跟咱们农村人不一样呢,小伙子这么能干,铁定在部队干得很好吧,有前途哟。”话是这么说,不过她心里倒是叹了口气,这小伙子瞧着倒是不错,可惜啊,是首都人,这就不合适了,首都多远啊,去市里坐火车过去,还得好几天呢。
她歇了打听人家的心思,后面倒是没再说话。
后面跟人贩子挤在一起的仇建业忙往前蹭了蹭,笑眯眯冲项春兰说:“婶子,我瞧着你这人就特别好,你是不知道,我们几个真就是无辜被牵连的,特别是我,我还帮着他们抓了拐子呢,哪知道这些解放军倒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给绑了,我可真是冤枉呐。”
他可是一直关注着江絮的,所以知道前面这对夫妇就是江絮的爹妈,这可是未来丈母娘和老丈人呐,仇建业觉得,既然大家都坐在一辆骡车上,那就是缘分了,他这肯定得在他们面前刷刷好感。
还真别说,他跟秦敛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他就没秦敛那么好的待遇了。
项春兰可是听人说了,这几个脑子有坑的,想故意拦在路上打劫她家江絮,然后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还想演什么英雄救美,坑她家江絮呢。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
这要不是他们搞错了,拦住了胡招娣,这要真被他们拦住了江絮,那她家江絮还不得被吓坏了?
项春兰怒目而视,甚至冲仇建业脸上呸了一下:“滚犊子!你们这些不要好的混混,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的什么花花肠子呢?滚滚滚,赶紧给我离得远远的,小心老娘不高兴了,给你一个大逼斗。”
仇建业:“……”
你刚才对着解放军可不是这么个态度。
但是他也没敢呛声,他之前可是见过这位大妈打人的实力的,别说他现在被绑着,就算是没被绑着,仇建业觉得,自己也未必打得过她。
再说,这是未来丈母娘,他也不可能跟她打呀。
仇建业往后挪了挪,一肘子撞在他身后的丁老大肚子上,丁老大疼得一声闷哼,顿时就努了:“你做什么!”
仇建业冷冷看他一眼:“打你,怎么了?要不是小爷手被绑着,小爷早给你揍得鼻青脸肿了,妈的,都是你们这几个臭不要脸的,坏了小爷的好事儿。”
丁老大想反抗,但是看一眼身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老娘老婆还有弟弟妹妹,咽了口口水,还是决定忍了。
他是一直跟这群人一起的,他已经知道了,这些人不是真的打劫的,但是眼前这个吊梢眼的小后生在红星公社是很有背景的,他爹是革委会主任。
他们这当拐子被逮住就已经够麻烦了,要是再得罪了这孙子,回头只会更麻烦。
见他埋头不敢吭声,仇建业冷笑着骂了句:“怂货!”
他不敢跟未来丈母娘对着干,难不成还不敢弄几个拐子?
等着吧,回头让老头子盯着派出所,好好的给这几个臭不要脸的一点苦头吃。
呸。
项春兰和江安国坐在前面都没吭声,不过老两口对了下眼神,都觉得这拐子不是什么好人,这打劫的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么一对比,前面一身绿军装,脊背挺直,认真赶车的秦敛,在项春兰眼里简直更是闪闪发光了。
这多好的小伙子啊,跟后头这些歪瓜裂枣可不一样。
其实骡车走得不是最快的,最先到公社的是江絮他们。他们家一辆自行车,又借了王建国一辆自行车,江柏江柳兄弟俩骑车,蔡文丽和江絮坐在后头,怀里各抱一个孩子,直接就去了公社卫生院。
虽然几个拐子都赌咒发誓,说他们用的迷药对身体不会有什么损伤,两个孩子只要再过一两个小时应该就能醒过来了,但是他们到底不敢完全相信拐子的话,所以在知道拐子全都落网以后,他们商量了下,就赶紧骑车带着孩子先过来了。
卫生院的医生检查过后,虽然也不太肯定,但还是推测说,这个迷药对孩子应该不会造成太大损伤,可能醒过来后的一两天会有些头晕恶心,但是长远来看,应该影响不大。
听医生这么说,几人都松了口气。
不过安全起见,医生还是建议把孩子留在卫生院观察,最好是等孩子苏醒以后再仔细检查一下。
江絮想了下,说:“大哥大嫂,你们留在卫生院看着孩子吧,派出所那边我跟二哥先过去瞧瞧,估计等孩子醒了,派出所那边也是要做笔录的,到时候你们再一起过去好了。”
蔡文丽看着躺着简易病床上的小土豆和小芋艿,抹了下眼角,说:“行的,小絮你们过去派出所瞧瞧,我跟江柏在这儿看着孩子就行了。”
江絮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大嫂,放心吧,既然医生都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的。再说,拐子为了卖钱,也不会让孩子有事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有哪个做娘的看到孩子受这种罪能不难过?
蔡文丽忍不住鼻子一酸:“小絮,这回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小土豆和小芋艿可怎么办?”
江絮又拍了她两下:“嫂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江柏:“小絮说的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以后让小土豆和小芋艿多孝敬着点江絮就是。”
江絮:“……”
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江絮和江柳到公社派出所的时候,秦敛他们已经早一步到了。
派出所的公安同志也是傻眼。
他们一个小小的公社派出所,在这种出门就查介绍信的年代,真是一个月也接不到几个案子的,就算是有案子,也大多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情。
哦,上回的大案还是溪岸大队石大伟用迷药谋财害人的事呢。
把石大伟办了以后,他们可是消停了好一阵儿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一下子又接到了两个大案,一个拦路抢劫,一个团伙拐卖。
而且这两个案子还都发生在小堰大队。
就离谱。
不过有了上回的经验,公安同志社员们成群结队地过来看热闹已经不觉得奇怪了,甚至很熟练地把单纯看热闹的社员给拦在了外面,然后同样很熟练地把人分开关了起来,再挑选部分人先做笔录。
由于拐卖案件的直接当事人都去卫生院了,公安同志于是先给抢劫案件当事人做了笔录。
在分别给胡招娣、仇建业、胡广顺、小青年甲乙以及丁老大做完笔录后,几位公安同志看仇建业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一样。
这脑子没点问题,怎么会想到这么傻缺的法子?
当然,也不是说仇建业他们说自己不是真的打劫,公安同志就相信了。而是他们分别给几人做过笔录以后,对照这几人的说辞,还有核实这几人的身份后,综合得出了这几个人没有撒谎的结论。
毕竟,这几个人全都是他们公社几个厂子的工人,其中仇建业还是公社革委会主任仇辛海的儿子,他们还真是不缺钱的,而且,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工作,也不太可能去干打劫的事情。
但也正是因此,公安同志才更觉得这几个人脑子有问题。
特地跟厂子里面请了一天假,然后扛着冷风在路上等了一两个钟头,就为了等到人演一出英雄救美,完了还认错了人。
就说这哪一件事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
而且这几个人还一点不觉景儿,进了派出所以后,还一直叫嚷着自己抓拐子有功,要求公安同志马上释放他们并给予嘉奖。
公安同志一整个的大无语,迅速分出一个人去通知他们几个厂子。
有单位就好办,甭管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让单位的保卫科直接领回去处理。
当然,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裙裙整理巴六以七奇三伞零四对受害人造成了惊讶和伤害,肯定是要赔偿的。
这个倒是好办,这几人明显不差钱,公安同志试探性地提了一百块的赔偿,仇建业一眼看见门外进来的江絮,马上拍着胸脯表示,这点钱,小意思,没问题。
公安同志:这果然是个傻缺。
江絮既是打劫案件的间接受害人,又是拐卖案件的直接当事人,公安同志见她到了,立马就安排给她做了笔录。
不过,他瞧着这位女同志感觉有点眼熟,疑惑地看了江絮好几眼,江絮很快反应过来,笑笑,说:“上回石大伟迷药害人的案子,咱们见过的。”
这么一说,公安同志马上想起来了:“对对对,就是你,那个特别冷静的女同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絮一眼:“这咱们公社最近的大案要案都跟你有点关系哈。”
江絮摊手,无辜道:“公安同志,可是受害人,这些人想要来害我,我有什么办法?”
这倒也是。
公安同志点点头,只能说这位女同志最近运气不太好啊,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也说不好是她运气不好还是那些犯罪分子运气不好,毕竟跟她扯上关系的这几个犯罪分子,可都无一例外地进了他们派出所了。
也可能是他们所运气好,最近这业绩可真是蹭蹭蹭地往上冒啊,他们这一个小小的公社派出所,怕是都要把县里其他大所都给比下去了吧,这年底县里的表彰看来他们是少不了的了。
这年头大家都是很看重荣誉的,想到办这几件案子能给他们带来的荣誉,公安同志心里乐滋滋的。
平时的活儿自然也要兢兢业业地干,但是能得表彰,谁不高兴啊?
江絮做笔录的同时,秦敛、江柳还有项春兰和江安国也在做笔录。不过事发时江柳和江安国都不在家,他们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倒是秦敛作为直接抓获拐子的人,还有项春兰作为孩子被拐的亲历者,倒是被问得仔细许多。
还有秦敛的几个战友,刘二婶子刘二叔,田大妈,以及小堰大队跟几个拐子有过接触的人,都被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一遍。
知道田大妈家还有一个孩子,派出所这边马上安排了一个人跟着王建国去了小堰大队,不止要把孩子抱回来查清楚来历,还有胡老头也要喊过来做笔录。
田大妈听说他们要把孩子抱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哭闹:“你们不能这么干啊,那可是我们老胡家唯一的儿子啊,那是我们老胡家的根呐,你们这是要掘我们老胡家的根呐,哎呦喂,你们要给孩子抢走,我就一头撞死在派出所!我这连个儿子都没有,我还活什么啊,我不如死了算了!”
公安同志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冷声道:“买卖妇女儿童都是犯罪,不要以为你们是买方就不用承担责任,你要再闹,我们可以直接先给你送去猴子沟的。”
田大妈一秒噤声,猴子沟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劳改犯待的地方,她可不能去那种地方。
可是想想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儿子就这么没了,她真是心痛啊,她想了想,一骨碌爬起来:“那把钱还我们,让他们把钱还我们,他们拿了我们两百块钱呢,这钱总得还我们吧?”
嚯!
旁边小堰大队的社员都瞪大了眼,他们家可真是舍得啊,拿两百块钱买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当儿子养,这脑子里是长了多少坑啊!
要知道,现在差一点的工作,没准也就三百块钱左右,像江絮那种供销社的好工作也就五百块钱啊,这两百块钱,真的是很多了啊,在场的社员可没几个人家里有这么多钱的。
大家心说这胡老头家一年可没挣多少工分啊,怎么就能攒下这么多钱来,然后一眼瞟到缩在一旁的胡招娣,顿时就明白了,哦,她家卖女儿来着。
这都是什么人啊!
唾弃。
胡招娣撇撇嘴,她一早知道这两个老不死不是东西了,这两百多块钱里头,可不止是卖她的钱,还有卖她大姐的钱呢。
她默默凑到一位公安同志身边跟人说了几句,然后悄么悄地就出了派出所。
对于田大妈还钱的要求,那位公安同志倒是一口就否决了:“这不可能,他们那是拐卖儿童的赃款,不可能退还给你们的!”
这要是抓着人贩子,还得给买家退赃款,他们这拐子不是白抓了吗?就是因为有人买,这人贩子才这么猖獗啊!
田大妈顿时傻眼:“什么,钱也不还给我们,那是我们辛辛苦苦攒的钱啊,那是我们的血汗钱啊,你们派出所难道还要给我们的钱吞了?”
公安同志:“大妈,你可别乱说,赃款都是上缴国库的。”
田大妈想要哭闹,看看面前高大威严的公安同志,还是不敢,她也怕去猴子沟啊!
可是,那可是两百块钱呐,她家老大当初就要了一百块钱彩礼,这回老二高一点,可加起来也不过就两百出头,她难道还能指望瘦猴儿一样的胡来娣,就算是过几年胡来娣能收个百八十块的彩礼,这也不当够啊!
她面色惨白,欲哭无泪,嘴里一直喃喃着胡养弟,胡招娣,胡来娣,然后在某一刻终于脑中灵光一闪:“哎哟,我家胡招娣不是还有一百块钱的赔偿吗,让这贼眉鼠眼的赶紧给我,不,我们现在不同意赔偿一百块了,我们要两百块!”
公安同志:“……”
你这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冷声道:“那是胡招娣同志的赔偿,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能代为领取。”
田大妈:“怎么就跟我没关系,我是她亲妈,她的钱还不就是我的钱?胡招娣,咦,胡招娣人呢?”
其实在场不少人都看见了,胡招娣刚才就走了,不过这时候愣是没人应声。
他们家的所作所为可真是太让人不齿了,不管是公安同志,解放军同志,还是小堰大队的社员,都不想搭理她。
倒是做完笔录坐在一旁的仇建业突然骂了声娘,忽地站了起来,冲到田大妈面前直接就踹了她一脚:“你个老虔婆,你骂谁贼眉鼠眼呢!”
他冲着门口刚走进来的人喊道:“老头子,快,这不要脸的买小孩的臭婆娘骂我贼眉鼠眼,娘的,她骂我不就是骂你吗,让她去劳改,让她去蹲笆篱子!”
刚刚走进来的仇辛海:“……”
他现在扭头就走还来不来得及?
后续
第70章 后续
继仇辛海之后, 几个厂子保卫科的人也陆续过来了,来的都是保卫科的科长,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能好看吗, 自己厂子的人跑出去拦路打劫,这可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 这也是给他们厂子摸黑呢。
几个人过来跟公安同志一通聊。
而另一边仇辛海听了来龙去脉后,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他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家这小子, 从小就不是什么聪明人, 偶尔干点蠢事也正常, 但是,他实在是没想到他能干这种蠢事。
就他今天干的这件事,真是哪哪儿都是槽点,唯一的可取之处, 大概也就剩看上的姑娘是江絮这一点了。
仇辛海知道于益诚是很看重这个小姑娘的, 而且,他自己跟江絮接触过,看得出来这姑娘是难得又能干又有脑子的。仇辛海心中一动, 要是自家的傻儿子能娶到江絮做媳妇儿, 倒是也不错。
他想了想, 给江絮喊到一旁:“小江同志, 我家蠢小子做事情确实是不经脑子, 不过他犯蠢毕竟也是事出有因, 出发点其实是好的, 就是行动上不太妥当,这一点希望小江同志能原谅他。另外, 其实我个人对小江同志还是很欣赏的,如果可能的话,其实也很希望小江同志能给我家那个蠢小子一个机会的。”
江絮扬了扬眉,要说人贩子的事是她一开始就怀疑的,那么拦路打劫这件事,就真的是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了。
她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仇建业。
也完全无法理解这帮人惊人的脑回路。
简直,蠢得清新脱俗。
她露出个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容:“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的。”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你家儿子太蠢,我有厌蠢症,你可千万别再让他跑到我面前蹦哒了。
不过,看在仇辛海这么个老奸巨猾的,居然有这么蠢个儿子的份上,江絮最终还是决定委婉一点。
打人不打脸嘛。
可惜仇辛海没明白她的意思,或者说明白但是依然不想放弃:“其实人都是从不认识开始的嘛,举报信事件之前,咱们不也不认识……”
没等他说完,刚刚还在跟公安同志说着什么的秦敛,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打断他道:“仇主任,我想你目前最该做的事情,不是在这里打扰江絮同志,而是好好的管束一下贵公子。这回是没出什么事情,但是相应的处罚肯定是免不了的,作为全程参与抓捕行动的热心群众,我们也会时刻关注红星公社对这件事的处理进度的。”
仇辛海:“……”
神特么热心群众,当他不知道呢,他们这几个人可都是省军区甚至是隔壁军区营级以上的军官,尤其是秦敛,是省军区非常有名的最年轻的团长。
这个人跟公社的赵慧敏走得很近,他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暗暗调查过了。
仇辛海眯了眯眼,他看看秦敛,又看看江絮,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了。
敢情他家蠢小子这回看上姑娘身边早有了护食儿的了。
得,要说对方是红星公社里头,哪怕是安县里头的,就算再有背景,他仇辛海也敢跟人杠一杠,但是部队的人就算了,别的且不说,单单一个破坏军婚的罪名,就算是他也是担不起的。
而且,人家这话其实说得挺明白了,要是再纠缠不休,他们可就要盯着他家蠢小子的后续处理情况了。
他家蠢小子今天干的事,往小了说就是一时想岔了开个玩笑,要往大了说,人家真要搞你,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想明白这些,仇辛海淡淡一笑:“秦团长说的没错,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训教训那蠢小子。”
他笑呵呵地,面上完全未露一丝不快,过去拎了儿子就走。
仇建业还那儿叽叽歪歪呢,仇辛海直接给了他一脚:“蠢货,想要追求姑娘也不看看人家有没有对象。”
仇建业一愣,他怎么没看,胡广顺说了,她家还在给她相看对象呢,他揉着屁股就嚷嚷起来:“不可能,她还跟胡广顺相看对象呢,怎么可能有对象了?她瞧不上胡广顺,她难不成还瞧不上我,就算她瞧不上我,她还能瞧不上您?”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仇辛海气得脸都涨红了,狠狠地又踹了他一脚,骂:“赶紧的回家去吧,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
他平日在公社里横行霸道,派出所里的小公安压根都不放在眼里,哪里想到,自家儿子倒是犯蠢犯到这些人眼跟前来了。
真是把他都脸都丢尽了!
眼看他们父子打打闹闹地走人,派出所大院里,江柏茫然看向江柳:“他们刚是在说小絮有对象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江柳若有所思地看了站在江絮旁边的秦敛一眼,不过他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江安国立马给江柏打断了:“怎么可能,小絮有没有对象咱们自己人不知道吗?小絮还小呢,不着急找对象。”他其实觉得,自家老婆子着急忙慌地要给孩子相看对象,压根就是没必要的,孩子还小呢,再说,瞅瞅这些人,哪有一个靠谱的?
而另一边,秦敛看了江絮一眼,压着声音问:“你在相看对象?”眼神带着一丝谴责。
江絮也不明白,这怎么就从天而降一口大锅了呢,她马上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他们胡说的。”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她心虚什么,就算是在相看对象又怎么了,他管的这么宽呢?忍不住又冲着秦敛翻了个白眼。
秦敛深深看着她,终于在她翻起白眼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意味深长道:“是他们胡说就好。”
江絮恼羞成怒:“那也不关你事。”
秦敛秒变严肃脸:“怎么不关我事,这件事可是跟我性命攸关。”
旁边插进个疑惑的声音:“什么性命攸关?”是项春兰。
这会儿终于该做笔录的都做完了,剩下几个人贩子的审讯工作,就是公安同志的事了,所以派出所这边就让大家先回去了。项春兰心里惦记着中了迷药的两个小孙孙,着急想去卫生院瞧瞧,就想过来喊江絮一起,正好就听见了秦敛最后这一句话。
秦敛耳根子一红,正想怎么搪塞一句,江絮已经先开口了:“我们在说这人贩子要没及时逮住,那可真是性命攸关呢。”
项春兰感觉江絮说的跟秦敛说的好像不是一个意思,不过她向来是闺女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只当是自己不懂,于是说:“可不是说,这拐子就是天杀的,哎哟,得亏遇见解放军同志了。我听说你们这回是来我们大队找乔翠兰的吧,真是没想到啊,乔翠兰她男人还是个英雄呢,嗐,总归是你们回头去了我们大队,就来我家,大婶别的不行,做菜还是有一手的,回头你们都来我家吃饭!咱们可说好了哈,我们先去卫生院瞧瞧孩子,瞧完了就回家去,你们一定来我家吃饭!”
秦敛几个战友也做完笔录走了过来,闻言赶紧道:“不用不用,婶子,我们这也是刚巧遇上了,其实也没帮多少忙,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这都带了干粮的。”
项春兰:“这怎么行,这大冷天的,吃干粮做什么,来,都来我家,你们不来,我这才是心里过意不去呢。”
秦敛看一眼江絮,说:“行,婶子,那我们就不跟您客气了,回头就上您家叨扰一顿,我们当兵的胃口都好,您就随便整治点就成了。”
项春兰顿时眉开眼笑:“还是秦同志爽快,那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哈!”
赶紧的,她还要去卫生院瞧瞧小土豆和小芋艿呢。
几个战友忍不住都齐刷刷地看向秦敛,不是,这人今天真是有点不对劲啊,他们当兵的,连群众一针一线都不会拿的,何况还是上人家里吃饭?要知道,他们这些人饭量都是很大的,这一下子能吃掉老乡家好些天的口粮的。
当然,他们也不会真的去老乡家里蹭饭,回头悄悄给人塞些钱票就是了。
主要是往常碰上这种事第一个坚决拒绝的秦敛,他今天不走寻常路啊!
奇奇怪怪的。
不久以后,当他们知道秦敛打了恋爱报告,而对象正是小堰大队的江絮同志时,几人回想起这一天的种种,才算是恍然大悟。
但是现在,他们都很迷惑,总觉得秦敛大概是最近一直在找焦大嫂,就是现在小堰大队的乔翠兰,找得有些魔怔了,一到红星公社地界儿就整个人都变了。
一群人往外走,正好碰上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胡广顺的老娘和胡秀敏。
胡广顺也正被他们厂子保卫科的同志带着往外走呢,胡老太哎哟一声大喊:“我的儿唉,你可真是,你怎么这么傻?那小堰大队的姑娘看不上你,那是她自己眼睛瞎,你别理睬就是了,你说你怎么还这么好心,给人介绍别的对象呢?”
周围的人:“……”
这老太太颠倒黑白是有一手的。
她这嗓门挺大,埋汰完江絮,还要埋怨胡秀敏,说她不安好心,给介绍这么个狐狸精,结果亲事没说成,倒是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胡秀敏自然不乐意了,她还不是看江絮现在工作好,在公社里头又有面子,这才想着把人扒拉到自己娘家,也好帮衬着点自家侄子嘛。这江絮不愿意就算了啊,这怎么又折腾得喊了其他人过来搞什么拦路打劫呢,这不是纯纯脑子有坑嘛。
她们姑嫂两个,倒是谁也没让着谁,各执一词,说着说着,倒是很快就说崩了,差点就要动手,还是旁边的公安同志及时制止了。
不过她俩倒是没有打起来,但是就在公安同志说话的时候,有一个灵活的身影飞快冲了进去,啪啪啪,啪啪啪,给这俩人一人抽了几个大逼斗。
这人自然是项春兰。
从胡老太说什么小堰大队的姑娘看不上她儿子就是眼睛瞎开始,她就想抽她们了。
这会儿趁着她们没反应过来,赶紧抽了就撤退,撤退到一定距离了,才叉腰大骂:“胡秀敏你个搅屎棍,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你要再敢打我家江絮的主意,我就给你家掀了!还有胡家的老太婆,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也不瞧瞧你家儿子长的那个衰样,跟个瘦猴儿似的,别说我家天仙儿似的闺女了,但凡是个正常人儿,我瞧着你家儿子都配不上。呸,真是猪八戒戴红花不知自丑!”
胡老太和胡秀敏气疯了,想要冲过来打回去,但是被公安同志拦住了。
胡老太出离愤怒:“为什么尽是拦着我们不拦着她?!”
公安同志:“……这不是刚刚没来及嘛。”
而且人家是苦主,你们这些干坏事的,还在那儿叽叽歪歪编排人家闺女,能怨人家打人吗?就几个巴掌,他自然也不会把项春兰怎么样,只是意思意思地教育了两句,不过看项春兰的表情,意思分明就是:你说你的,下次我还敢。
公安同志只当自己没看出来。
倒是走在后面的几个解放军同志忍不住面面相觑,心说这位大婶刚刚邀请他们回家吃饭的时候有多和气,这出手打人的时候就有多果决利落啊!
哦,其实他们也不是头一回看到这位大婶打人了,之前打人贩子的时候,其实下手更狠。
这农村的大婶,真是不好惹啊!
正因为这一天的遭遇,以至于后来秦敛打了恋爱报告,其他人问起秦敛的恋爱对象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想起了项春兰打人的英姿,然后异口同声地说:秦团长的未来丈母娘身手非常不错,打架多半没什么对手。
江絮他们先去了卫生院,秦敛和几个战友一起倒是直接去了小堰大队。
之前秦敛为稳住何菊香,跟她说了一通乔翠兰的事情,之所以能说得那么仔细那么顺畅,正是因为他说的其实都是真话。
乔翠兰原名焦美兰,她的丈夫鲍建华是秦敛之前当兵时候的班长。鲍建华牺牲的时候,那是秦敛第一次上战场,鲍建华是为了掩护秦敛和其他几个战友才牺牲的。所以秦敛和几个战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跟鲍家联系,而且还经常给鲍家寄钱寄东西。
结果直到今年五月,他们一个战友偶然去鲍家所在的市里开会,想着都这么近了,干脆就去鲍家看看老班长的父母和妻儿。这一去才发现,鲍建华的妻子和儿子,早在几年前就失踪了,而他们平时寄过来的那些钱还有那些吃的用的,其实都落在了鲍建华的几个弟弟手里。
他们跟鲍建华是战友,对他家的情况是有一些了解的,他亲妈早死,现在娘是后妈,几个弟弟也都是后妈生的,从小父母都是偏疼几个小的。
可哪怕知道情况,他们也没料到,他亲爹能糊涂到这种程度,居然由着后娘昧下鲍建华的抚恤金,甚至还偷偷筹谋着要把鲍建华的妻子嫁给断了腿的小叔子。
也是他们家实在太过分,村里有人听说了,才偷偷告诉了焦美兰,焦美兰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不敢再待在那个家里,没多久就找了机会带着儿子逃了。
他们也是找了好几个月,才终于找到线索,知道人可能是在红星公社。
不过因为焦美兰改了名字,所以秦敛上回过来并没有找到人。
说回来还是因为江絮,他对小堰大队多了几分关注,让赵慧敏帮他注意着点小堰大队,赵慧敏才注意到乔翠兰这个人的。
听说现在的乔翠兰在小堰大队日子过得不错,他们心里倒是宽慰不少,他们也不是要来打扰她的生活,只是过来看看,他们母子俩生活上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另外,也是当面跟乔翠兰确认一下当年鲍家的情况。
要是确认了之前村民悄悄透露给他们都情况属实,他们会要求当地武装部门严肃处理的,这虐待欺凌英雄遗孀遗孤的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絮他们到卫生所的时候,正好小土豆和小芋艿醒了,医生检查后说问题不大,高兴得项春兰忍不住偷偷地念佛。
这可真是菩萨保佑啊,要不然她的小孙子今天不是被拐子拐走,也得受好一通罪了。
一家人出了卫生院,江柏他们还得带着孩子去派出所做笔录,江絮从兜里掏了几张票递给江柏:“大哥,你们回头做完笔录肯定也不早了,干脆带小土豆和小芋艿去国营饭店吃了饭再回家吧,也算是给孩子压压惊。”
江柏也没推辞:“行。”
蔡文丽红着眼眶:“小絮,谢谢你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她现在每每想起自己当初觉得小絮不如江月,都觉得自己是脑子有坑。
这天底下,还有比江絮更好的小姑子吗,绝对没有!
一家人兵分两路,江絮干脆也不骑车了,直接把自行车交给江柳推着,她抱着项春兰的胳膊,母女俩走得挤挤挨挨的。
短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大的波折起伏,直到这一刻,大家的心情才算慢慢放松下来。
而江絮因为秦敛提到乔翠兰,倒是想起了上辈子她结婚以后,有一回她妈到县城看她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是大队里面那个逃荒来的乔寡妇,她那个孩子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跟他一起玩儿的两个更小的孩子,大队里面社员找了好多天,愣是没找到,后来还请公社的民兵甚至是军区的解放军过来一起找了,都没找着。
大家背地里都猜测,那三个孩子可能是不小心进了深山,被野兽给吃了。
好像也是那一回,她妈还告诉她说,隔壁胡老头家过继了个男娃儿,瞧着都有五六岁了,那孩子成天木呆呆的,也不怎么说话,有时候冒出一句话来,他们也听不懂,听着应该不是他们市里的话。
再后来,她家出了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偶尔听别人说起过,那个没了孩子的乔寡妇拿根绳子吊死了。不过那时候她自家的事情也理不清,听到这样的事,也不过是叹息了声。
毕竟上辈子她其实跟乔翠兰几乎不认识的。
但是这辈子,乔翠兰在江月举报她的时候帮她做过证,她的孩子军子,也经常跟着她一起上山捡鸡蛋。
江絮敲敲自己的脑袋,看来重生还是有弊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之前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不过结合这一次的事情看,上辈子军子和另外两个小孩,未必就是进深山遇上了野兽,更大的可能性是,上辈子老胡家也出钱跟人贩子买了个孩子,而人贩子也跟今天一样,起了顺手牵羊的心思,顺手带走了那三个孩子。
只是上辈子这件事要等到两年后才会发生。
而且,上辈子在军子失踪以前,并没有解放军来小堰大队找过乔翠兰。
所以上辈子秦敛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乔翠兰,最后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是军子失踪了。而且,孩子并没能找回来,后来乔翠兰还自杀了。
也不知道上辈子的秦敛面对这些情况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后来那么阴郁颓废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江絮想着,莫名有些心疼上辈子的秦敛。
他肯定也跟这辈子一样,早早地就来红星公社找过乔翠兰了,可是因为乔翠兰改了名字,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并没有找到她。
后面事发以后,他是否也曾后悔没有找得更仔细一点,是否也会想如果他更早一点找到乔翠兰,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一切,都已经不可知了。
江絮吸吸鼻子。
幸好啊,幸好她重生了,幸好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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