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诸事(修)
第81章 首都诸事
秦敛这边刚放下电话, 话务员就笑嘻嘻地看了过来:“秦团,有人想撬你墙角呢?”
秦敛淡淡看话务员一眼,心说周虎这小子果然是个大嘴巴, 别看他长得一副凶相, 其实骨子里八卦得要命。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扣了扣话务员的桌面:“别乱讲。”
话务员嘻嘻一笑, 嘴上倒是连连答应, 等秦敛一走, 扭头就跑出去跟隔壁办公室的战友唠上了, 然后没等天黑, 秦团长被人撬墙角的事情就在军区传遍了。以至于晚饭时, 秦敛一进食堂,就被人拦着问是不是跟对象闹矛盾了。
饭吃到一半,师长张荣德更是直接端着饭缸子过来,坐在他对面问:“秦敛, 需不需要请两天假去安县瞧瞧?都说成家立业, 先成家才能立业,工作固然重要,婚姻大事也很重要, 你看你这个对象都谈了这么久了, 一直拖着不结婚, 是不是人家女同志有什么想法?现代化的战役讲究一个速战速决, 我看在处理个人大事上, 也是同样的道理啊!”
秦敛:“……您不要听他们胡说, 没有的事。再说, 我不是跟您汇报过吗,之前不结婚是因为我对象工作上腾不开手, 现在她工作上基本理顺了,我们也商量好了元旦结婚。您放心,一切顺利。”
张荣德瞅着他看了两眼,哼了声,说:“别说,我还真是不太放心。”
要说以前张荣德确实是很放心的。毕竟秦敛这小子虽说平时严肃了点,不近人情了点,但是他长得好呀,家庭出身也好,前途就更不用说了,这么优秀的小伙子,他哪里用得着替他操心终身大事。要说操心,顶多也是怕他眼光太高,挑花了眼。
但是自从秦敛谈了对象以后,张荣德真是越来越觉得,他之前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这小子优秀是优秀,但是在哄对象这件事上,明显是存在短板的。就说,整个军区谁跟他似的谈个对象谈了两年才结婚的?连翁鹏飞和康正青那两个憨子都成家了,甚至翁鹏飞儿子都生下来了,秦敛呢,处对象比他俩早,却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什么对象工作上腾不开手,这明显就是推托的话嘛,说白了还不是他对象不愿意跟他结婚?
张荣德看着眼前的这张俊脸,心说或许农村的姑娘比较淳朴,挑对象不看脸?想到其他人都说秦敛的对象膀大腰圆,能种地善养鸡,张荣德觉得,这样的姑娘没准真是不在意对象长得俊不俊,估计更在意对象种地行不行。
张荣德打量秦敛一眼,要说体能嘛,秦敛是放在整个军区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但要是说种地……张荣德啧了声,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哪可能会种地嘛!
“嗐,咱们部队可是一直都有作战同生产两手一起抓的传统,看来,咱们这个优良传统不能丢啊,这作战训练固然重要,生产建设能力确实也要一起提高!”
张荣德一拍桌子,决定明年开春就组织战士分批下派生产连参加生产建设,嗯,像秦敛这种城市出身没有生产经验的军官,是提高生产建设能力的重点!
秦敛:“???”
晚上回家后,张荣德跟媳妇儿说起这个事情,叹息道:“这换了两年前,我是真没想到,还有替秦敛操心能不能娶到媳妇儿的问题。”
他媳妇儿蒋霞哼了一声,说:“要我说你们男人都是贱骨头!我家曼妮多好的姑娘,人长得漂亮,家庭出身跟秦敛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吧,还是文工团的台柱子,这么好的条件,各大军区里头多少小伙子追求她啊,就她死心眼看上个秦敛,结果人家还看不上她!呵,秦敛也是好笑,看不上我家曼妮,倒是看上个乡下的小村姑,人小村姑还摆谱,拖了两年都不跟他结婚,真是笑死个人了。不是说元旦以后小村姑就来随军了吗,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能人儿。”
听说还是个膀大腰圆的,种地养鸡的一把好手。
也就是这年头不能讲封建迷信,不然蒋霞真是觉得,秦敛怕是中了什么邪。
张荣德:“你说这些做什么,这处对象还是要讲究个你情我愿的,不是谁看不上谁的问题,只是秦敛对曼妮没有男女感情方面的意思而已嘛。还有,人家小江同志据说也是很优秀的,你这一口一个小村姑的,这可不太好听的。蒋霞同志,没有农民兄弟种地产粮,哪有祖国的稳定富强,你说这话,觉悟有问题啊!”
蒋霞翻了个白眼:“我在自己家里说说怎么了,我觉悟低怎么了,我要觉悟有你这么高,这师长就是我来当了!”
张荣德:“……”
蒋霞嘀咕道:“首都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后妈不管吧,这当老子的总该管管吧,还有他外公那头,不是说感情一直很好的吗,居然也不管管,由得他娶个小村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张荣德看她一眼,倒是没吭声。
其实知道秦敛处对象以后,秦司令亲自给他来过好几次电话,在听到秦敛对象的情况后,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也好,老子当年也是泥腿子出身,他找个农村的对象,才能明白咱们当年的辛苦。”
说实话,张荣德毕竟当了秦敛多年的领导,对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心里还是有谱的。他其实默默觉得,秦司令这也就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毕竟他说不同意也没用啊,秦敛压根儿就不会听他的。
再说,哪怕他是司令员,他也不能干涉秦敛的婚姻呀,人小江同志三代贫农,家里清清白白的,政审上可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
至于秦敛外公家,那一家子都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吧都讲究个自由民主啥的,估摸着哪怕不满意,也不会来干涉的。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测,不管对不对的,张荣德倒是不会跟蒋霞说了。
同一时间,首都军区大院。
秦志刚站在自家院子外面,看着门口那棵越长越高的银杏树微微出神。这棵树是当年他们搬进来的时候,秦敛的母亲苏忻亲手种下的,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细瘦的树干已经长得又粗又壮,秦敛小时候比着身高刻下的划痕也找不到了。
秦志刚其实一直不觉得自己老了。
他十几岁就开始当兵了,在一众战友中一直都是最年轻的一个,哪怕现在,这一片将军楼中住着的,他也是年纪最小的。
但是,自从知道秦敛元旦就要结婚了,忽然之间,他就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其实算一算,秦敛今年也已经二十七岁了。
现在不像他们当初打战的时候,枪林弹雨里来去的,他是直到快解放的时候,才成的家,生的孩子。现在法定婚龄是二十岁,大院里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是二十出头就开始相看对象了,稍微晚点的,不出二十五肯定也成家立业了。
秦敛这年纪结婚已经算晚的了。
如果他妈妈还在,如果他没有去南边的军区,可能也早就结婚了吧?
秦志刚眨了眨眼睛,也许是仰头盯着天空中的树叶太久了,他感到眼睛一阵酸涩。
“老秦,你回来了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张又琴打开门看到秦志刚站在门口,不禁奇怪问。
秦志刚扭过头,片刻才转过头来看向张又琴,说:“没什么。”
他进了家门,边走边说:“你明天给秦敛汇两千块。”
张又琴关了院门跟在他身后,闻言脚步微微顿了下,随即不动声色问:“一下子汇这么多钱去做什么?我可不是心疼钱不想给他汇,小伙子手指缝都宽,你一下给他这么多钱,回头他大手大脚随便花用了,不如先汇个几百,回头不够了再汇,细水长流的,也不至于一下就给花光了。”
其实张又琴更想说的是,秦敛这么大人了,在部队也待了十来年了,部队里供吃供喝的,平时哪里用得着钱,就算用钱,他自己有工资有津贴的,哪里就需要他们给他汇钱了。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这么直接说,所以她说先汇个几百,回头到底汇几百还不是随她高兴?三百是几百,两百也是几百,哪怕是一百呢,秦志刚又不会跟秦敛去对账。就他们父子俩针尖对麦芒的,就算他想对账,秦敛也不会理会他的。
秦志刚回头看了张又琴一眼,皱了下眉头:“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哪里就至于大手大脚的随便花用。”
他顿了下,说:“他要结婚了,这钱是给他媳妇儿的。”
张又琴一滞,随即惊讶道:“他要结婚了,跟他那个乡下对象吗?!”
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说法有问题,马上纠正道:“我是说他那个农村来的当供销社采购员的对象。”
秦志刚:“他们直接在女方的村里办酒,然后部队里也会摆几桌,不回首都了,你直接把钱汇过去,就当是咱们出的彩礼和酒水钱了。”
张又琴心说怪不得一回来就摆脸色,敢情亲儿子结婚都不回首都摆酒了。
不过秦志刚不高兴,张又琴倒是挺高兴的。
一个是秦敛不回首都摆酒,她不用费劲儿不说,还省了到时候酒席上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是新郎官的后妈。
还有一个是秦敛跟个乡下村姑结婚,在张又琴看来,这就相当于是自断臂膀,这岳家的帮衬和助力相当于一点也没有了。秦敛再能翻腾,没有岳家的助力,又跟自己亲爹一直犟着,想要翻腾回首都,怕也是难上加难了。
等再过个六七年,她家秦嘉到了入伍的年纪,到时候秦志刚在军中的资源,还不都是她家秦嘉的了?
秦敛这婚结的好,结的妙啊!
也不知道秦敛这是被狐狸精给迷了,还是被人下了降头了,瞧他一直挺精明的样儿,居然在这种婚姻大事上出了这么一个昏招儿。
其实之前张又琴知道秦敛有那么一个村姑的对象的时候,还以为他就是瞧人家长得好,就那么处处呢,没见拖了两年都没结婚嘛。
哪知道他还真昏了头要娶了这个村姑。
看来这小村姑还是挺有手段的嘛,不过,再有手段,翻腾不到首都来,倒也碍不着她什么。
张又琴心里高兴,说到钱顿时也爽快了许多,她笑道:“你刚才也没说清楚,我还想着虽然秦敛今年也二十七了,但是这单身汉跟十几岁的小伙子还不是一样,没个人管着,哪里就会过日子?这既然是结婚,那么彩礼钱和酒水钱都是应当应分的,我明天就汇,你也叮嘱叮嘱他,拿了钱多给人姑娘买些东西,虽然不能在首都办酒,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只要不牵扯到具体的利益,张又琴是不吝于把话说得好听一些的。
她只当不知道他们父子不怎么联系的事,反正秦志刚也从来没跟她提过。
秦志刚摆摆手:“你安排就行了。”
首都的另一处。
苏家人正围坐一堂吃着饭,席间苏家老大苏宏博皱着眉头跟苏老爷子道:“爸,小敛结婚的事情咱们是否还是过问一下?他那个对象究竟人品如何咱们也不知道,还有,哪怕婚礼不回首都来办,咱们总不能一个都不去出席婚礼吧?这哪里说的过去。我瞧着姓秦的那家人是不会管小敛的,别说秦志刚那位置怕是出门也难,就算是能出门,我瞧着他也不会去。”
苏老爷子睨他一眼,道:“这事儿你别管,回头就让老三过去一趟,他离得还近一点。”
苏宏博皱眉道:“老三成天忙得连饭都能忘了吃的,您让他去,他回头万一临时抽不出时间呢?”
苏老爷子夹了一筷子菜,说:“你要是想去就自己请假过去,你跟我唠叨什么。”
苏宏博一噎,隔壁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扭头问:“爷爷,我也想去,我能去吗?”
苏老爷子:“问你老子去。”
小姑娘马上冲苏宏博撒娇:“爸,我也想去,我都好久没见过秦敛哥了,还有,我想看看新嫂子长什么样子。”
苏宏博对这个小女儿一向没什么办法,但是想想首都过去坐火车得好几天,这小丫头现在倒是兴致勃勃的,等上了火车没准就得哭着喊着要回家。
他敷衍道:“我也不一定去,再说,回头再说。”
小姑娘哼了一声,说:“别想忽悠我,我回头就跟老师请假去。”
路途遥远,元旦虽然有假,但是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所以还是得再请几天。不过请假也没什么,总归现在学校里也没人认真上课听课,成天闹腾得不行,缺个几天还清净呢。
苏老爷子吩咐苏宏博道:“你们去不去的都再说,明天你拿了我都存折去,先给秦敛汇三千块钱,他妈当初留了两千块钱在我这里,说好是给他长大了娶媳妇儿的,我这个做外公的再给他贴一千块钱。你再给他打个电话,不管女方有没有提要求,该尽的礼数咱们要尽到,还有现在外头结婚都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你们也打听打听,好好给他讲讲。部队里那些军属肯定会帮他的,但是外人有时候总归不如自家人考虑得周全。”
苏宏博:“行,我明天就去办。”
几天后,秦敛收到了首都寄来的两笔汇款。
苏大舅汇的钱他倒是有数的,他妈留了钱在外公那里的事情他知道的,而且他结婚外公肯定也会给钱的。老爷子底下儿孙不少,每个人结婚他都是拿出一千块钱。多的没有,但是一千块钱,以他的工资,倒是也能承受。
至于秦志刚的钱,行吧,毕竟是结婚这样的大事,他这个做老子的不出钱也说不过去。
之前秦志刚寄的钱他都是退回去的,这回秦敛倒是没有退,反正这钱又不是给他的,是给他媳妇儿的。
秦敛把钱领出来以后,直接就转汇给了江絮。
他自己在部队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钱,结婚要准备的东西,他拿工资买就足够了。
于是又过了几天,江絮就收到了一笔巨额的汇款。
江絮收到汇款的时候也有些恍惚,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后世,动辄成百万上千万的,现在是七十年代,鸡蛋才几分钱一个,猪肉才七毛钱一斤的七十年代,五千块钱在这个年代简直称得上是一笔天文数字。
她差点都要怀疑汇款单上是不是多写了一个零。
不过人家邮电所的人明确告诉她,就是五千块钱。
邮电所经办的同志也好奇啊,这可是五千块钱啊,她在公社邮电局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经手这么大金额的个人汇款呢,这怎么就能有这么多钱啊!
好像还是军区汇过来的,这年头的人都不像后世讲边界感,这年头大家有事情都是直接问的,像是这位经办的同志,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于是就直接问:“同志,你是军嫂啊,这是你对象给你的汇的?”不都说穷当兵的嘛,难道其实不是,当兵的收入其实特别高?
江絮看她一眼,看得出来,人家也不是有什么坏心思,纯粹就是好奇。
她笑道:“我是军嫂,这也是我对象汇的钱,不过这不是他自己的钱,这是他们部队汇过来让我帮着采购物资的,我是供销社的采购员。”
这么一大笔钱,说是私人的容易惹上麻烦,说是公家的,倒是就没什么问题了。
经办的同志恍然大悟:“采买物资的钱啊,怪不得呢!”
江絮取了钱后直接又去隔壁把钱给存了,然后才揣着存折回了家,到家以后她就把这事儿跟项春兰说了,项春兰正晾衣服呢,惊得衣服都掉地上了:“什么,你说多少?!”
江絮重复了一遍。
项春兰:“哎呀妈哎,不是,小秦突然给你汇这么多钱做什么?!”
她赶紧看看四周,幸好,儿子媳妇都在地没回来呢,这可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和媳妇,而是这么多的钱啊,那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啊!
项春兰紧张地搓手:“你赶紧把存折收起来,别跟其他人讲,你爸也别讲,回头他不小心说漏嘴说出去。”
刚刚从后院走过来的江安国:“……”
心说他上哪儿说漏嘴去,他都不怎么说话的。
不过江安国还是默默地退回了后院,让她们娘儿俩商量去吧,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完全没发现江安国的项春兰想了想,又嘱咐江絮说:“你这存折可得放好了,你放到箱子里,算了,我找旧衣服给你做个布袋子吧,别回头给老鼠啃了就完了。”
江絮失笑,捡起地上的衣服递给她:“行了,妈,我有地方藏呢,保准不会出问题。”
项春兰拍着胸脯,说:“那就行,这东西可得藏好了,我这心都砰砰砰直跳呢。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呀,别说五千了,就算是一千我也没见过啊,哎哟,你说说,这也没个信没个电话什么的,都不知道小秦汇这么多钱给你是做什么用。”
江絮想了想,说:“多半是彩礼钱吧。”
秦敛之前说过,他攒了一些钱,彩礼钱准备的是一千八百元,还剩下几百,他准备给她打个衣柜,然后再买个手表买个收音机。自行车他前些年买了的,用到的时候不多,到时候江絮过去,直接就给江絮用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钱突然多了这么多,但是江絮猜测,这应该就是彩礼钱了。
项春兰惊呼:“什么?!”
她激动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把手里的衣服甩过来又甩过去的,揉吧得都跟烂咸菜似的了,好半天才道:“你说这小秦,他给个五百八百的多好啊,他这一下子给五千块钱,这也太多了,这么多,我都不好出去显摆了。”
五百八百的,虽然也有点多,但是出去显摆显摆也是没事的,这五千块钱,她是脑子有坑才会跑出去显摆,这要是出去显摆,那就是擎等着小偷上门呢!
可惜了,真真是可惜了。
江絮:“……”
不愧是你,项春兰同志。
波澜(修)
第82章 波澜
元旦前夕。
秦敛带着翁鹏飞和康正青住进了红星公社的招待所。部队里到时候也会摆两桌酒, 所以翁鹏飞和康正青这回过来倒不是来喝喜酒的,而是被拉壮丁过来帮忙的。
安县这边的风俗是,女方夜里摆酒, 吃完喜酒后男方连夜把新娘子接走, 所以一般新娘到男方家里都是凌晨。江絮嫌大半夜的折腾太累,跟秦敛商量了, 干脆当晚还是回招待所住, 第二天再开车回省城。所以招待所这边还是要稍微布置一下, 当然, 杂七杂八的事情也挺多的, 所以还是需要几个帮手的。
新婚当晚住酒店, 这在后世是很寻常的,不过这年头可没人这么干,这住招待所不是白白多花钱吗?
像是江家隔壁的田大妈,最近就成天在村里叨叨, 闲话江老二家臭显摆, 有钱烧的慌。
不过现在村里跟她有共同语言的人还真是不多的,来来去去的,也就是几个平时跟项春兰就不太对付的大婶, 但是她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说江絮闲话, 毕竟现在村里谁家的自留地不是靠着江絮和孙茂才收成才好起来的?就算是过河拆桥, 可谁也不敢说, 以后就没有求着江絮的时候呀。
所以她们都是听着田大妈说的, 但是不搭腔。
田大妈就不一样了, 她家自从跟拐子买孩子的事情以后, 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地里收成好不好的,最后都会被当初给彩礼的那户人家搬走。是的, 由于他们家一直也没有把彩礼还给人家,那户人家到现在还隔三差五地上小堰大队来搬东西。而正是因为这样,田大妈家真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摆烂,现在是连自留地都不好好拾掇了。
她家现在是家里粮食没了就跟大队借。反正这两年收成好,大队里面有余粮,一些家里劳动力不足要借粮的,也会适当的借一点,当然也是有定量的,不可能说给你无休止的借。大队的定量借完了,田大妈就跑去隔壁大队找胡招娣要钱要粮食,母女俩少不得一番骂战,甚至打起来也是有的,但是最后多多少少的,田大妈总是会要到一些的。
没办法,现在胡招娣日子过得还不错,倒是比从前更要脸面一些。
总之田大妈两口子现在就是各种的摆烂,只等着给胡来娣找个婆家,再好好地收一笔彩礼钱了。不过这俩人倒是过继个儿子的心思还没死,成天地到处打听有没有人家生多了儿子不要的,就指望着回头嫁了胡来娣,然后拿着这笔钱,再好好地养一个儿子。
他们这种操作其实村里人都不太看得懂,哪怕是好好地给胡来娣招个女婿呢,以后养老也能有个依靠呀,但是他们不,他们一心就想要养个儿子,哪怕不是自己亲生,哪怕这个所谓的儿子连个影儿都还没有。
有人背后闲话说嘴,自然也有人羡慕。
村里不少人都感慨啊,这换了几年前,谁能想到江絮能这么出息?要知道,从前他们可没少背后笑话项春兰,都说她是脑子有坑的,不疼儿子,倒是把个闺女宠上天,宠得又娇气又作的,还花钱供着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后也没考上罐头厂,甚至还被上门说亲的人给甩了……总之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宠来宠去宠出了个笑话。
但是现在回过头看,人家哪里是笑话啊,自己才是笑话呢。
别说他们小堰大队了,就是这十里八乡的,甭管是小子还是闺女,还有人能比江絮更出息吗?
供销社采购员干得好,据说年年采购物资量排第一,甚至就连县里的采购员都要跟她打关系弄物资。科学种地搞得更好,不但公社表彰,县里市里的表彰更是不知道拿了多少回了。还有,对象找得也好,省军区最年轻的团级干部,相貌好,前途好,还是首都人,这四舍五入,江絮就相当于嫁到首都去了哎。
当然,其实最最让大家羡慕的是,部队还给安排工作,然后江絮那个供销社的工作就留在家里给了兄弟。
一个正式的工作啊!
一个供销社的正式工作啊!
这就相当于给家里留了一份可以继承的财产了。
别说家里是不是要拿钱出来买这个工作,就算是给钱,这也是很值的,这种工作可是有钱也没地方买的。
所以说,这闺女出息了,可很是不止她自己过得好,家里人也能跟着沾光啊!
这两年江老二家日子过得多红火,大家都可是看在眼里的,没见就连原先一声不吭没什么存在感的于盼弟,说话做事的飒爽多了嘛,这都是家里日子过的好给的底气啊!
尤其是那些从前跟江柳一起上工干活的,或者是年纪差不多一起长大的,真是羡慕江柳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都是一起土里刨食的,这小子怎么就能运道这么好,一下子鲤鱼跃龙门,要去供销社上班吃商品粮了?
他们不禁纷纷地都把注意力给到了家里的妹妹或者是闺女,就盼着自家也能出一个出息的妹妹或者是闺女,带着一家人改换门庭。
可以说,因为江絮,小堰大队甚至是附近好些个大队重男轻女的风气都减弱了不少。
虽然大部分人依旧是更重视男娃,但是对女娃也不会再像从前那么苛刻,甚至是有些读书好的,家里也都咬咬牙给供着上了初中甚至是高中,就盼着她们也能跟江絮似的有出息了,也能帮衬帮衬家里。
别说,就因为这个,等到两年后恢复高考,真是有几个女娃考上了大学,真真正正地改变了命运。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回到元旦前这一天。
秦敛带着翁鹏飞和康正青在布置招待所的房间,三个大男人吹了好些的红气球拿绳子挂在房间的各处,又拿专门请军区的巧手嫂子剪的大红喜字和窗花,用浆糊贴在门上、墙上还有窗上。
康正青一不小心吹破了个气球,忍不住说:“早知道带几个小兵来了,要不然,请几个嫂子来也成啊,咱们这粗手粗脚的,搞到什么时候去。”
秦敛老神在在地贴着窗花,一张喜鹊梅花环绕着红双喜字的窗花被他贴得板板正正服服帖帖,闻言看了康正青一眼,嫌弃道:“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干不好,你这营长也真是白当了。”
康正青:“……”
他一个大老粗,这种事情干不好,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不过看看秦敛贴的窗花,还是把反驳的话给咽了回去。他刚刚也贴窗花了,别说贴歪了,贴歪都是好的,他是直接给窗花贴破了,破得七零八落的。这幸好嫂子当时特地多剪了一些,不然这要是不够贴,秦敛还不得跟他急?
相对于康正青,翁鹏飞就聪明多了,虽然也吹破了好几个气球,但是他默默地不吭声,直接换一个继续吹。
跟秦敛抱怨什么啊,这嘲讽不都是自找的吗?
康正青还在叭叭叭:“你说这结婚就结婚,贴张大红喜字不就得了,还搞什么气球,这不是闲得慌吗?”
他觉得,江絮同志长得是好,人也能干,要说娶媳妇儿,能娶到这样的,也算是百里挑一了,但是,伺候也真是难伺候,不就结个婚嘛,摆两桌酒吃个饭的事情,她就不一样,又要住招待所又要吹气球的,真是能作啊!
可见这百里挑一的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娶的。
秦敛看他一眼,笑了声:“我说你媳妇儿为什么三天两头给你赶出来呢。”
康正青:“!!!”
他三天两头被媳妇儿赶出门只能跑到办公室睡的事情,秦敛是怎么知道的?!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可是天天天没亮就跑回家门口,假装刚从家里出来的。
“秦敛你说什么,没有的事。”他死鸭子嘴硬。
秦敛懒得再说。
翁鹏飞忍不住哈哈大笑。
康正青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其实他们住附近的几家谁不知道啊,毕竟大家都是当兵的,个个耳聪目明,就康正青那些小动作他们要是都发现不了,上了战场岂不是扒瞎?
“哎哟,你们还挺热闹的嘛。”
房门开着,赵慧敏站在门口环顾一周,惊讶道:“哎呀妈呀,你们仨大男人,居然给这屋子布置得有模有样啊!这气球还扎得跟朵花似的,这可真好看,还有这喜上眉梢的窗花,这剪得可真好!”
“是吗是吗,让我看看。”跟在赵慧敏身后的小姑娘顿时好奇地凑了上来,看了眼,马上就嚷嚷开了,“哎呀妈呀,爸,秦敛哥哥居然在贴窗花!”
看到小姑娘,秦敛惊讶道:“小悦?”
然后又看到小姑娘身后的苏宏博:“舅舅,你们怎么来了?”
赵慧敏笑道:“还真是你舅舅和表妹啊,他们在汽车站下了车一路打听到公社大院门口的,我正好碰上了,就给人领过来了。”
苏宏博看看秦敛手里的窗花,又看看满屋子红彤彤的气球,表情疑惑中带了几分皲裂,颇有点这真是我那个冷淡不爱理人的外甥吗的意思。不过因为有外人在,他还是很快地收敛了情绪,说:“我们代表老苏家过来的观礼的。”
苏悦笑嘻嘻道:“是呀,秦敛哥,我都好久没见你了,特意跟学校请了假过来参加婚礼的呢,哎哟,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路坐了好久好久好久的火车,然后又转了汽车,反正是我都快坐吐了,才终于到的。”
她好奇地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完了点评说:“这布置得还不错,大雅大俗的,可见我的新嫂子是个爱美且有趣的姑娘。”
秦敛的性格是看着温和实际不太好相处的,但是苏悦从小就是个话痨,还没什么心眼,倒是不像其他兄弟姐妹那么怕秦敛,算是老苏家小一辈里面,跟秦敛处得最好的了。
当然,跟这小丫头说话好听也不无关系。
秦敛笑道:“你倒是挺有眼光,你嫂子确实又漂亮又有趣。”
苏宏博也在打量这个布置得花里胡哨的屋子,不得不承认,他家小闺女说的没错,虽然杂七杂八的弄了不少东西,但是色调和布置都挺和谐,确实是大雅大俗。
不过,秦敛的话还是让他再度凝滞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外甥生性沉稳,说不上一丝不苟,但绝对不是那种能言笑晏晏地开玩笑的,更别说还是这种听着就有些自吹自擂黄婆卖瓜的话,简直不太像他能说出来的。
苏宏博很快意识到,这个外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整个人好像更有生气了,更接地气了。
这明显是好的变化。
这孩子母亲去世的早,跟父亲又一直感情不太好,虽然有老爷子一直护着,但是从小性子就特别的冷淡,还犟。
当兵以后似乎好一点,但这一次见,似乎更不一样了。
看来他对那个农村的对象确实是很满意啊。
其实知道秦敛找了个农村的对象时,苏宏博未尝不觉得遗憾和惋惜。他这个外甥从小就出类拔萃,方方面面都比其他人优秀一大截,找个多么好的对象都是不为过的,最后却找了个农村的姑娘。不是说农村的姑娘就不好,可总归眼界出身先天上比不过首都长大的孩子,以后秦敛站到了更高的位置,这个妻子怕也会成为他的短板。
不过这一刻苏宏博倒是有些想开了,短板就短板吧,总归秦敛自己高兴就好。
想了想,他问:“小敛,老三跟你联系过吗?”
秦敛利索把窗花贴好,拿了几个气球扎起了气球花,边扎边说:“没有,三舅有事找我吗?”
苏宏博看着他灵活地扎气球花,嘴角抽了抽,才说:“不是,老爷子安排他过来做代表的,我就知道,他成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这事儿交给他哪里会靠谱。”
秦敛倒是无所谓:“您过来也一样,其实那么老远,你们不过来也没什么的,我跟江絮说过了,她能理解的。”
苏宏博摇摇头:“婚姻大事,男方连个长辈都不出现,不合适的。”
那边苏悦已经跟康正青他们一起吹上气球了,还探头探脑地想学秦敛扎气球花:“秦敛哥,你教教我呗。”
秦敛随意道:“这样,然后这样,然后再这样,很简单的。”
苏悦眨眨眼,感觉眼睛好像看会了,但是手好像还不会,不禁说:“你居然还会这个,也太厉害了吧。”
秦敛得意道:“你嫂子教的。”
苏悦比了个大拇指,她看出来了,秦敛哥真是很中意这个新嫂子,三句不离夸媳妇儿。
赵慧敏笑道:“哎哟,我本来还想说喊几个人来帮你们,瞧你们这样儿,倒是不需要帮手了。”
康正青欲哭无泪:“赵家嫂子,你说你怎么就不早点过来!”
他可真是太难了。
此时,招待所外头,一个贼眉鼠眼的小青年偷偷摸到停在招待所门口的军用吉普边上,正想把手里的东西往车轮胎上扎,招待所里出来一个小伙子,指着他说:“你干什么呢?”
小青年吓得一下蹦了起来,飞快地窜了出去,跟条发疯的野狗似的,撒腿就跑了。
招待所的小伙子一脸莫名其妙,喃喃自语道:“这人怎么回事,瞧着不像好人啊。”
其实他就是在里头刚好瞧见这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出来问一声,倒是没想到,对方心虚得马上就跑了。他走过去看了看那辆军用吉普,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想想那人心虚的样子,终归还是不太放心,上楼跟秦敛他们说了一声。
这辆车是几个解放军的,而且还是人解放军结婚接新娘子用的,这个他们是知道的。这结婚可是大事,自然方方面面都要更谨慎一点。
秦敛他们下来检查了一下车子,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在赵慧敏的建议下,先把车开去停在了公社大院里。
公社大院有门岗的,一般人也进不去,自然是更安全一些。
停好车后,几个人又分工各自忙去了。
贼眉鼠眼的小青年也没跑远,他跑了一阵儿,发现后面没人追上来,于是就有偷偷地摸回了招待所门口,只不过这时候军用吉普已经不见了。
小青年骂了声晦气,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跟江絮有仇,其实早就想寻江絮的晦气报仇了,可是他这个人很懒的,平时懒得出门,而且吧,他听说江絮出门采购也总是跟她哥哥一起的,想要趁她落单的时候寻她晦气几乎不太可能,所以就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
这一次他听说江絮要结婚,而且是嫁到省军区去,寻思着再不报仇,以后可能就更没机会了,只好顶着寒风爬了起来。
不过究竟怎么报仇,他还真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找了公社的几个狐朋狗友商量,三个臭皮匠倒是终于商量出了个主意。
江絮她男人不是解放军嘛,解放军不是还开了车来接新娘子嘛,这给他们显摆的。只要把车给弄坏了,让他们明天接不成新娘子,这大好的日子接不成新娘子,可不就是晦气得不得了吗?
于是他咬咬牙买了一把铁钉子,准备给解放军的车来一个狠的。
嗯,用铁钉子弄汽车,也是臭皮匠们想出来的。
可是没想到,汽车还没摸着呢,就被人发现了,现在汽车还不见了。
这可怎么办啊?!
小青年想回去找几个狐朋狗友再商量一下,走着走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哎,有了,这汽车不见了,这路不是还在嘛,甭管他们把车弄哪里去了,明天还不是要开着车去小堰大队,他把手脚做在路上不就得了?
小青年一击掌,觉得自己可真是聪明啊,简直是离了几个臭皮匠也能想出妙计来的诸葛亮!
他缩着身体吸吸鼻子,顶着寒风就往小堰大队走。
原本他是想走到离小堰大队近一点的地方的,毕竟等接亲的车快开到小堰大队,甚至是进了小堰大队,然后轮胎突然就在看热闹的人眼前炸了,这效果才是最好的嘛。
可是走了没多久,他就冻得牙齿咯咯直颤,本来就不多的意志力迅速消散瓦解,于是开始自我安慰,其实也不一定就要追求那种的效果的,这接亲的车半道儿上就不行了,其实也挺晦气的。
这么想着,他开始东张西望,在路上寻找合适的“投放点”。
嗯,想要钉子扎破轮胎,还要给轮胎扎得破破的,他必须得好好地寻找投放点,最好是给钉子直接屁股朝上埋在土里。
瞧瞧,他果然是聪明,这么好的主意都能想到。
小青年洋洋得意,于是开始撅着屁股往土里埋钉子。
不过现在天气冷,马路都有点冻结了,这钉子你想正着敲下去自然不难,想要反着埋在土里倒是没那么容易。他这边戳戳,那边戳戳,好不容易才埋进去一根,倒是弄得汗都出来了。
“这埋一排太难了,要么我还是一路埋过去,隔一段路埋一个,总归能戳到一两个的。”
他自言自语,再度给自己找借口降低了干活的难度。
就这么走一阵儿埋一阵儿的,还真被他埋了一些钉子,买来的钉子也就埋了十分之一吧,他就裹着棉袄回家了。
这可太冷了,还是回家躺着吧。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汽车从远处开过来,碾过第一个铁钉时,车里的人皱了皱眉,直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不过车子还在继续往前走,他想了想,觉得可能自己这几天太忙了,精神上出现了倦怠,所以才会产生一些错觉。
但是很快地,车子又碾过了第二枚钉子、第三枚钉子……终于,车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方向盘一滑,再也动不了了。
男人打开车门下车,看到瘪了的轮胎前面大概一米元的地方一枚朝天而立的钉子时,忍不住骂了一声娘:“不是,这个公社的人是怎么回事,居然在马路上埋钉子?”他简直理解不能。
看看周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就是想喊人帮忙推车都难。
不过,就算是能喊到人帮忙推车估计也不行,这轮胎都瘪成这样了,怕是推也推不动了。
男人站在路上,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这可真是。
幸好,没多久,远远地骑来了一辆自行车,男人马上喊:“老乡,老乡——”
江柏其实远远就看到停在路边的这辆汽车了,一开始他还想着不会是秦敛来了吧,不过仔细一看,这车子跟秦敛他们部队的车不一样。他听江絮说过,这种车叫做小轿车,县委大院里才有的。
等到靠近了,他才发现,这车子的轮胎都瘪得跟老太太的脸皮似的了。
再看看车子前面的钉子,江柏也是不能理解,这铁钉多金贵的东西,怎么有人这么败家,给埋在路上了?而且,这屁股朝天的埋着,别说汽车了,就他骑自行车要是不注意也可能会被扎了,这好好的车,要是把轮胎给扎破了,那多心疼啊!
都说兔死狐悲,江柏倒是很能理解这位同志的心情,于是下车问:“同志,这要不要我帮忙去叫人,或者是载你去公社?”
男人看看汽车,又看看江柏,考虑了一下,说:“我本来是要去小堰大队的,你是去公社吧,要不麻烦你先带我去公社吧。”
江柏挠挠头:“我去隔壁大队,不过没事儿,我先带你回小堰大队吧,我就是小堰大队的。”
男人点头道:“那倒是巧了,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江柏笑呵呵地:“不麻烦,我这回头再骑一趟也方便的。对了,同志你上我们大队是有事儿?”
瞧这男人的打扮,穿个大衣,口袋里还别了支钢笔,人看着也比较有威严,一看就是当干部的样子。江柏心说,不会又是哪里的领导来他们大队考察科学种地的的事儿吧,那可不巧了,江絮明天摆酒结婚,可抽不出空来给领导介绍先进经验。
男人笑了下:“嗯,我是来喝喜酒的。”
江柏:“???”
婚宴(修)
第83章 婚宴
江柏骑自行车载着男人。
他是个老实人, 也不太会说话,知道对方是来小堰大队喝喜酒的以后,就在心里琢磨对方的身份。虽说秋收以后是办喜酒的高峰期, 但是这两天小堰大队还真没有别人办喜事, 所以按理来说既然是喝喜酒,那肯定就是来他家喝酒的。
可是, 喜宴是明天呀。
虽说关系亲近的亲戚提前一天就会上门, 但主要也是来帮忙的, 这头一天的吃得其实也挺随便的。但是这个男人, 不是他家的亲戚是肯定的, 而且, 瞧他的样子,跟公社的于书记似的上台讲话还不差多,要说帮着借桌椅板凳碗筷端盘的,这瞧着也不像啊!
江柏思来想去,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同志, 你高姓大名啊?”
他没敢说自己就是办喜事家的人,就怕万一是小絮在外头认识的什么人,回头自己不会说话, 给人得罪了。
男人的声音从风声中传来:“免贵姓苏, 苏振声。”
江柏:“哦哦哦, 苏同志。”
然后就又没话了。
不过他家确实没有姓苏的亲戚, 好像也没听小絮说过认识什么姓苏的人, 难道是秦敛那边的人?可是小絮说了, 秦敛就带了两个战友过来, 他家的亲戚也都在首都,山高路远的, 就不特意过来参加婚宴了,回头过年他俩再一起去首都拜访长辈就是了。
江柏怀着满腹的疑惑闷头骑车,苏振声倒是观察着路旁的庄稼,时不时地出声问一两句。
比如红星公社有多少个大队啦,小堰大队的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啦,人均收入大概多少啦,社员能不能吃饱饭啦之类的。
这些问题江柏有的能答上,有的答不上,不过不管能不能答上,他都老老实实地回答。
苏振声若有所思道:“你们公社粮食产量似乎不错?我瞧着旁边地里的庄稼蔬菜似乎长势也都不错。”
江柏暗暗松了口气,要问这个他就有话说了,公社庄稼能长得好,那可是有江絮的功劳的。他说了一通他们公社正在推广的科学种地,末了才非常含蓄地说:“这个科学种地就是我家小妹提出来的,那些选种方案、水肥方案什么的,都是她跟公社的农技员们一起商量出来的。”
苏振声赞叹道:“瞧你年纪不大,令妹还是个小姑娘吧,她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些,可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领袖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果然没错。”
江柏乐呵呵地:“那是,我妹妹是十里八村最漂亮能干的姑娘。”
苏振声笑笑,心说这位老乡倒是个实诚人。
俩人就这么一路到了小堰大队,到村口的时候,苏振声说:“老乡,我是去一位叫江絮的姑娘家里吃喜酒,不然你给我指一下方向,我自己走过去?”
江柏心说果然是上他家吃喜酒的,于是说:“没事,我带你过去,正好我也回家吃了饭再出门。”这来来回回的倒是弄晚了,江柏寻思着干脆在家吃了饭,回头拎个手电筒出门好了。
苏振声以为他家也在江絮家附近,想着可能是顺路,于是道了谢,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自行车在江家院门前停下,直到江柏领着他进了门,直到江柏冲悠闲靠坐在竹椅里看着一群婶子嫂子忙忙碌碌的江絮喊:“小絮,这位苏振声同志是来咱家喝喜酒的,你认识吧?”
江絮站起来,疑惑看向苏振声:“苏同志?”
她想了想,问:“您是秦敛外公家的?”
早在进院门的时候,苏振声就发现不对了。虽然满院子的妇女都在忙忙碌碌的,可瞧着更像是在做准备工作,加上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同志,这位女同志既然这么问,那么她多半就是小敛的对象了……这位女同志穿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袄,瞧这模样,也不像是结婚的新嫁娘。
苏振声犹疑道:“我是秦敛的三舅苏振声,你就是江絮同志吧,你们这,今天不是你们办喜酒的日子吗?”
江絮倒是听秦敛说过他家的情况,几个舅舅的情况大致也了解,对方一说是三舅苏振声,她脑海里立马就跳出了三个字:工作狂。
当然,秦敛介绍他舅舅的时候可没这么说,这年头还没有工作狂这个说法,但是江絮听了秦敛的描述,就知道这位三舅就是后世所说的那种工作狂。
这位苏三舅在邻省某市当主要领导的,其实离本省很近的,但是由于他太忙,秦敛在省军区待了这么多年,见他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也正因此,虽然秦敛之前通知过他自己元旦结婚的事情,但是也说,他肯定没时间过来的。
没想到这个大忙人他居然来了。
就是,他好像弄错了时间。
江絮眨眨眼,笑眯眯道:“原来是三舅啊,我们办喜酒的日子是明天。”
苏振声:“……”
他一拍额头。
果然,他就不该过于相信自己而不让秘书帮着记时间。
虽然是记错了日子来早了,但是人都到了家里了,总不能让人空着肚子回去吧。特别是项春兰听说是秦敛的舅舅到了,那叫一个热情,裙裙整理巴六以七奇三伞零四拉着苏振声就往主位坐:“天大地大,娘舅最大,小秦舅舅,来来来,这是我弟弟,让他陪你喝两杯。”
提前过来帮忙的项俊峰被一把按坐在苏振声隔壁,手里更是被塞了一个酒瓶两个酒盅:“来,俊峰你陪小秦舅舅喝。”
苏振声没来及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碗一双筷子:“他舅舅,家常便饭,别客气。”
看看周围很快各自拿了碗筷坐下高高兴兴吃饭的人们,苏振声摇头失笑。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
说回来,小敛这个丈母娘性格倒是飒爽,嗯,这一家子人丁也兴旺,这个舅舅那个表哥的,真是不少人的,而且瞧着也都热闹淳朴。
是真的淳朴啊,就说一路载着他回来的那位老乡,居然就是秦敛的亲大舅子,关键是人家还一路都没吭声。
苏振声摇头失笑,对江家人倒是一扫之前的犹疑,真心地接纳了。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家风不错,那位江絮同志也是落落大方,谈吐气质一点不输首都那些女同志,结合路上江柏说的那些话,苏振声甚至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的人才跟着秦敛去随军,可真是大材小用了,要是能弄到他们市里……算了,秦敛那犟小子不会同意的。
等吃了饭,江柏才拎了手电筒出门,又将苏振声载去公社。
总归是男方的亲戚,今天就待在小堰大队不太合适的。
俩人一路到了公社招待所,正好在门口遇上从国营饭店吃饭回来的秦敛他们。
看到苏振声,苏宏博是最惊讶的:“老三,你怎么来了?”
他是笃定了苏老三这个不靠谱的,是不可能会抽出时间过来的,就算是要来,估摸着也是明天正日子的时候,匆匆忙忙地过来走过场,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靠谱了一回,提前一天就到了。
等到苏振声解释了一下记错日子的事情后,苏宏博顿时又释然了,果然,还是那个除了工作其他事情都不靠谱的苏老三。
倒是秦敛和翁鹏飞他们听了苏振声的遭遇后,立马就想到了之前招待所小伙子说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之前就怀疑那人是想破坏车子,现在这么一说,保不准在路上埋钉子就是那个人。毕竟没能破坏车子就跑去必经之路上埋钉子,这还是符合逻辑的。
说不准苏振声就是遭了池鱼之殃。
翁鹏飞想了想,主动说:“我跟大舅哥一路回去排查一下吧,明天咱们再跟公社借几个民兵,帮着一路上瞧着点。这大喜的日子,要是被人恶意搞破坏就不好了。”
秦敛拍了下他的肩膀:“辛苦了。”
翁鹏飞:“嗐,小意思。”
江柏听说可能是有人想恶意搞破坏,顿时也有些紧张,赶紧就带着翁鹏飞去了。
倒是旁边的苏悦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苏振声,好奇问:“三舅,你瞧见我那新嫂子了吧,是不是真的漂亮又能干?”
苏振声莞尔,想了一下,说:“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同志。”
苏悦:“哇哦!那有人想恶意破坏婚礼,会不会就是因为嫂子太优秀了,别人不想她被秦敛哥娶走想要抢亲啊?”她觉得自己这一趟可真是来对了啊,有人抢亲哎,她在首都也没见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秦敛:“……”
小堰大队,送走苏振声之后,江家、项家众人倒是又忙活了好一阵儿,总算是把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大家又坐着喝茶聊天,说到苏振声记错日子的事情,倒是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不过等到江絮说了苏振声的身份,一群没怎么见过大领导的农村人倒是都惊讶地咋舌:“就跟咱们市府的领导一样吗,比县长还大的官儿?”
江絮喝了口茶,笑道:“差不多吧,比县长大不少。”
其他人:“哎哟喂,咱们今天居然跟那么大官儿一桌子吃饭了。”
“人家瞧着挺和气呀,还问我几个孩子,孩子们有没有送到学校读书呢。”
“也问我了,问我收成好不好,粮食够不够吃,对了,我还听他问俊峰叔农场收入产量怎么样了呢。”
江絮抽了抽嘴角,果然是当领导的,真是走到哪里都要考察一下民情。
也有人说:“哎哟,他那么大的官儿,怎么一个人就跑咱们这儿来了?”
“人自己开车来的,半道儿上车子被钉子扎了。”
大家聊着天儿,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等到江柏回来把秦敛他们的怀疑一说,一个个的顿时都撸起袖子:“哪个瘪犊子玩意儿干这种缺德事儿,居然还想破坏咱们家的喜事,真当咱家没人了怎么的?”
“明天咱们多喊几个人,在路上蹲着点儿,可不能让人搞破坏。”
江柳想了想,说:“我去村里关系好的几户人家说一声去,明天一起把路给盯死了。”
一群人一商量,很快就把事情安排落实了下去。
江絮坐在旁边看着,倒是一点不担心。她嫁的可是军人,这些背后干坏事的宵小,在人民子弟兵面前都是纸老虎。
项春兰拍拍她的手催促她去休息:“别的事情都不用管,让哥哥们去操心就是了,你呀,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才能漂漂亮亮的。”
江絮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妈,你晚上跟我一起睡。”
项春兰扭过头擦了下眼角:“行,咱们母女俩晚上一起睡。”
等到窝进被窝里,母女俩又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宿的话。江絮睡不着,项春兰也睡不着,讲了很多江絮小时候的事情,后面讲着讲着,江絮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再次睁开眼,窗外早已天光大亮,项春兰早已起床走了,甚至院子里早已经热闹了起来。
江絮躺在床上看着用竹席铺遮的屋顶,有一瞬间的不真实。
昨晚她又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梦见自己天天去派出所门口蹲着,却始终没有再看见秦敛,梦见终于有一天早晨,自己出门买早点,看见报亭上摆着当天的报纸,上头印着秦敛的黑白照片。
她抖着手跟老板买了一份报纸,刚看清标题,眼前就一片模糊了。
在梦里,她再度经历了秦敛走后的那些孤寂的岁月,一年一年过去,她时不时拿出那张报纸,颤抖的手抚在永远年轻的秦敛的眉眼上,直到那张报纸一点点发黄、陈旧。
起床后,江絮按部就班地洗漱吃饭,然后就泡了一杯茶,坐着看家人忙忙碌碌。
项春兰和江安国偶尔会坐到她身边,跟她说两句话,但是很快又被人喊走忙去了。
然后小芋头和小芋艿就会蹭到她身边,小芋艿还抱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明天就要去省城,去了省城什么时候回来,然后腼腆地笑着问,从省城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他带糖。江絮抱住他,又摸了摸小土豆的脑袋,笑道:“好的,等小姑回来,给你们带很多很多糖。”
小土豆大一点,显然懂得更多一点,他仰头看着江絮,说:“只要小姑回来,不带糖也可以的。”
江絮失笑:“咱们小土豆也成男子汉了。”
中饭是煮了一大锅的面,炒了一大缸的肉丝做浇头。这年头有一碗肉丝面吃,也是非常不错的了,何况江家准备的份量还足,面随便大家敞开了吃,肉丝每人也能分到一大勺。不管是来帮忙的亲戚朋友还是村里的社员,大家都吃得非常乐呵。别说,有些人家的正厨喜宴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肉呢。
不少人都围着项春兰夸他们家大方,不过今天项春兰倒是没什么心思显摆,想想闺女马上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自己一年也不知道能见着孩子几次面,她就忍不住偷偷躲到一旁抹眼泪。
嗯,跑到后院儿抹眼泪的时候,还碰见了同样躲在后院儿擦着眼角的江安国。
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着的闺女,这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啊!
江安国还难得地埋怨了她一句:“我就说不该让闺女嫁那么远,条件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他一噎,想想条件好还真能当饭吃,嗫嚅了下,才说:“总归自家又不是没饭吃。”
项春兰想想也觉得对,不过终究叹了口气,说:“还不是闺女自己喜欢,咱们说好不说好的,有什么用。”
江安国叹了口气,心说早知道就早点给闺女相看对象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别看他俩这还不太愿意把闺女嫁出去,可等到下午吉时快到了,还是没看见秦敛人影的时候,俩人又着急了。
“这怎么还没来,不会真是路上遇见有人搞破坏吧?”项春兰急得在门口搓手。
“来了来了,车子进村了!”
终于,项建州边喊着边跑了进来:“快快快,放鞭炮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马上响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项春兰忍不住问:“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项建州一脸兴奋,说:“听说是路上逮住了个想搞破坏的,咱们大队那么多人呢,还有挺多民兵,那人抓着铁钉子还没来得及洒呢,就被三下五除二地给按住了,当时就抓住那一个人,那人嘴里还嚷嚷着骂小絮呢,妹夫怕那人有同伙儿,半道儿上给人审了一遍,又让人在附近排摸了一遍,确定没有同伙才过来的。不过您也别担心,人时间抠得可准了,绝对不会耽误的。”
项春兰还想问那个搞破坏的人,不过这时候,胸前戴着大红花的秦敛已经从村道上走过来了,她赶忙说:“快快快,你们兄弟几个给门拦住了!”
江柏江柳带着一众表兄弟赶紧就把门给堵上了,后面则跟着一群嫂子和孩子。
比起江家人,秦敛带着翁鹏飞、康正青、周虎等人,倒是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不过人民子弟兵的力量不容小觑,不管是文的还是武,根本就难不倒秦敛他们,到最后,陪着一起来接亲的苏悦都忍不住了,喊:“秦敛哥学习成绩可好啦,你们出的题难不住他的,还不如让他种地呢。”
里头拦着的人和外头看热闹的人同时哄堂大笑,趁着这个机会,几个绿军装呼啦啦冲进了院子。
秦敛点点苏悦,不过也没心思计较她临阵倒戈了,他跟在人群后面大踏步地进了院子,直接就到了江絮住的屋子前。
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的拦在屋门前,翁鹏飞拎着个布袋子走上前:“各位大嫂大姐,来,新郎官请你们吃喜糖了,大家高抬贵手哈。”
他拎着满满一大袋子的喜糖,一把一把不要钱似的往女同志们手里塞,女同志们很快就被个糖衣炮弹给打倒了。
等到门终于打开,秦敛几步走了进去,就见江絮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秦敛脚步一顿,只觉得这个场景似乎是自己不知盼了多久才等到的,胸口间涌动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最后也只是微微一笑,沉声说:“我来了。”
江絮莞尔一笑,点头:“嗯,我看见了。”
门外看热闹的人顿时都哄笑起来。
很快开宴入席,江家亲戚本来就多,加上秦敛也带了些人过来,最后一共开了五席,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难得的大场面了。
江絮的奶奶因为记恨她把江月弄去猴子沟,最后害得江月还千里迢迢去了边疆农场的事,愣是不肯出席婚宴。江絮小叔一家倒是来了,不过因为胡秀敏侄子之前干的那些没脑子的事情,他们夫妻俩倒是一点不敢抻头,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里吃席。
这席面可是请了公社国营饭店的师傅过来做的,整治得特别体面,光光肉菜就有四个,素菜也有六个,据说是取“十全十美”的意头,总之,这样的席面可是很少见的,这难得能吃上,还不得努力吃个够本儿。
嗯,别说饭菜了,就是酒也特别的香。
比起一回生二回熟甚至已经能叫出江絮几个哥哥名字的苏振声,苏宏博显然要拘束很多。
他看看周围大快朵颐的人们,又看看悠闲自得一边吃饭还一边跟女方的舅舅聊得有来有往的苏振声,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爸,这个萝卜好好吃,还有,这个黄瓜也好好吃。”
苏悦明显自在多了,夹了红烧肉吃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吃到萝卜和黄瓜的时候,简直是惊为天人。这萝卜鲜甜又多汁,黄瓜更是爽脆可口,比她在首都吃过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旁边陪坐的蔡文丽马上笑着说:“这都是自家种的,还别说,村里种了这两样的人家不少,可都没有我家种的好吃,我家自留地都是江絮亲自领着她哥哥拾掇的,种出来的东西都可好吃了,公社里国营饭店的师傅每回都央着江絮分一些给他们呢!”
苏悦双眼亮晶晶:“哇,新嫂子真厉害!”
隔了一个位置的于盼弟不甘落后道:“亲家妹子,你再试试这鸡蛋,这鸡蛋可是江絮领着孩子去山上捡的,也特别的香,对了,还有这鱼,这是江絮领着她几个哥哥一起去溪里捞的,可鲜了。我们家今天请了国营饭店的师傅来掌厨,人家红包都不收的,点名让我们准备些鱼啊蛋啊蔬菜啊的给他呢!”
苏悦夹了一块鸡蛋,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果然好吃啊!”
她这趟可真是太值了啊,看到了秦敛哥带人抓破坏分子,看到了漂亮得简直跟仙女似的的新嫂子,还吃到了这么美味的食物,坐那么久的火车,不亏啊!
苏宏博看着闺女吃得美滋滋的样子,将信将疑夹了块萝卜,然后马上就被萝卜鲜甜的汁水给征服了。也不想什么格格不入了,抓着筷子迅速跟着大快朵颐起来。
江家的蔬菜好吃这件事,苏振声昨晚就发现了,这时候忍不住插话问:“你们是说这些蔬菜都是小絮种起来的?这上山里捡鸡蛋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瞧你们村子外头的溪流也不大的,竟然能捞到这么大的鱼?”
他这一问,同桌的江家人、项家人那话匣子可就打开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就讲起了江絮的种种事迹,什么自己捣腾土化肥啦,什么在全公社推广科学种田啦,什么编写了让全公社的农技员都啧啧称赞甚至县里都已经准备刊印的农技小册子啦,什么年年拿供销社采购员第一啦,什么县里市里拿过各种表彰啦,什么只要她带着上山孩子们就能捡到鸡蛋啦……最后的结束语都是:“你们家秦敛可是把我们的金凤凰、小仙女给娶走了,真是便宜他了。”
苏振声和苏宏博忍不住对视了眼,这说得也太玄乎了。
还有,这家子人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他们原先还以为,这家人能把闺女嫁给秦敛这么优秀的小伙子应该是很高兴的,可这听下来,他们分明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娶了江絮占便宜的是秦敛啊!
一直觉得自家外甥非常优秀,江絮一个农村姑娘其实有些高攀了的苏宏博:“???”
新婚之夜
第85章 新婚之夜
夜里宴席散去, 江絮告别忍不住抹眼泪的项春兰和江安国,上了军用吉普。
苏振声的车子一早也拖去公社里面让汽车站的人帮忙修好了,两辆车先后驶离小堰大队, 村里看热闹的人还有孩子们跟着跑了老远, 一直追着车子跑到了村外。
实在是这年头汽车太少见了,开着汽车, 还是两辆汽车来接新娘子的就更少见。
大家追着车子叹息, 他们大队的金凤凰就这么被人娶走了, 同时又忍不住感慨, 江絮这以后真是成了城里人、首都人了。
也有人冲着项春兰感叹:“你家可真是找了个好女婿, 你家以后可是要发达啰。”虽然大部分都是觉得, 秦敛这是把他们大队的金凤凰给娶了,但是还是有一些人是暗暗觉得江絮这是攀高枝儿了,江老二家怕是要靠着这个女婿改换门庭了,难免就有些羡慕嫉妒, 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有些酸溜溜的。
项春兰一把抹了眼泪, 白眼一番,哼地一声呛道:“我家女婿不好,那我闺女能瞧得上他吗?我闺女可是县里市里都拿过表彰的人, 普通人配得上她吗?你这不是纯纯在说废话吗!还有, 我家以后要发达没错, 那也是靠着我家几个孩子都勤劳能干, 关我家女婿什么事?我瞧你这个人觉悟有问题, 没事的闲的, 还是赶紧回家多读点书。”
分分钟回复到战斗状态。
哼, 老虎擦眼泪,你就当我是病猫?
说话的人:“……我这不是夸你女婿吗, 你这是做什么?”
果然是项春兰哎,哪怕今天嫁女儿,也不影响她发挥战斗力。这个人弱唧唧地回了句,就赶紧走了。
刘二婶子:“嗐,春兰你别气了,她家找了那么个糟心的女婿,这是眼热你家江絮找了个好女婿呢。”
其他也道:“可不是,这人家大喜的日子跑来说些酸话,可真是没个眼力见儿。”
这么一闹腾,项春兰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一挥手,说:“走,上我家吃茶嗑瓜子去。”
不哭了,她家江絮嫁得好,她该高兴才是。
哼,她每天高高兴兴的,气死那些酸鸡。
“对了,我跟你们说啊,我女婿这回彩礼拿了四位数,嗯,具体多少就不告诉你们了,反正彩礼钱我们家一分没拿,都让江絮带回去了。总归他们家是很看重我家江絮的,他舅舅还大老远从首都赶过来了呢……”
显摆这个事情吧,虽迟但到。
另一边,江絮靠在车座上,看着窗外迅速消失在视野里的灯火,忽然手背一热,略微有些冰凉的手,已经被秦敛握在手心里了。她扬了扬眉,扭头看一眼秦敛,发现他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倒像是暗戳戳搞小动作的人不是他一样。
她于是学着他正襟危坐,眼角余光瞄着前面开车的康正青和副驾驶上的苏宏博,手指却在他手心里抠了抠。
秦敛扭头看过来,夜色掩映中眸光闪亮,唇角还噙着一抹压不下去的笑意,捏着她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不要闹。
江絮于夜色中横了他一眼,倒是也真的消停了。
秦敛深深地看着她,忍不住又笑了笑。
很快到了公社招待所,招待所这边倒是准备得很周全,应景儿地给放了一些鞭炮,一群人簇拥着一对新人进了挂满大红气球、贴满大红喜字的房间,然后就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按理这时候是应该闹洞房的,可是一来这里是招待所,大家实在没有在招待所里闹洞房的经验,压根不知从何下手,二来他们人少,而且不是长辈就是秦敛的下属,属实也没有闹洞房的氛围,唯一兴致勃勃想要闹一闹的苏悦,被秦敛一个眼神扫过,也就乖乖地跟着她爸走了。
等人都走了,秦敛拿了搪瓷盆去盥洗室打了水回来,又拿热水瓶往里面掺了些热水,说:“你过来洗洗吧。”
江絮已经脱了外衣靠在床头,闻言懒洋洋道:“你先洗吧。”
秦敛打量她一眼,过去把她拉起来:“我洗过了,你来洗。”他之前在盥洗室用冷水洗了。
江絮于是过去仔仔细细洗了脸又洗了手,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包里拿了雪花膏来给脸和手都细细地抹上。这时候用水,尤其是用热水没有后世那么的方便,加上保暖措施也没有后世那么到位,冬天皮肤是很容易皲裂的。
等江絮把脸和手都抹好的时候,秦敛已经去盥洗室倒了水回来了。
他放下搪瓷盆,把门闩上:“睡觉吧,明天还得赶路。”
江絮早已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被褥是他们自己的,米色的底衬搭着大红的缎面,不是时下流行的大牡丹花,而是暗红底色上印着一些细碎的小花,瞧着低调而又沉敛。这是江絮有一次去市里开会偶尔看见的,这种花色的布料,在农村是不吃香的,但城市里总有人喜欢含蓄一些。
她微微侧着身子躺在那儿,脑袋搭在曲起的胳膊上,露出脖颈和肩膀处细腻白皙的皮肤,在到处都是红色的房间里,像一捧点缀在红梅枝头的白雪。
秦敛喉结动了动,解衬衣扣子的手不禁顿了下,江絮看着他,眨了眨眼,声音软腻中似乎还带了几分调笑:“我帮你解吧?”
这一瞬间,秦敛莫名想起军区里面那些关于他被狐狸精迷了眼的传言。
他无奈看了江絮一眼:“不用。”迅速脱了衣服,上床,拉过被子,然后啪嗒一声,扯了下灯绳。
屋子里顿时黑了下来,然而刚才活色生香的一幕,却似乎依然还在眼前。
秦敛清了清嗓子,沉声说:“明天还得赶路,早点睡。”他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不然你明天肯定受不住。”
江絮保持刚才的姿势没动,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大约能看见他大致的轮廓。她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怕今晚他做了什么的话,明天舟车劳顿的她受不住。其实她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止是舟车劳顿,还有环境,她不想第一次是在环境简陋隔音也不太好的招待所,想想就哪哪都不方便。
可是,当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她又觉得仿佛有一只顽皮的小猫在用毛绒绒的尾巴挠着她,痒痒的,蠢蠢欲动的。
“可是。”她嘟囔着开口,软软地问,“新婚之夜,你就不想亲亲我吗?”
秦敛沉默了下,半晌才吐出了一个字:“想。”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紧绷,江絮听得心头一跳,只觉脸上忽然一阵发烫,她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又莫名地起了一丝胜负欲,说:“那你……”
但是没等她说完,他已经支起身体越了过来,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因为这时候他已经离她非常近,滚烫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侧颈边,痒得人心头微微的发麻。
他压着声音,几乎是在呢喃:“很想。”说完他微微侧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他吻得很轻,像是怕碰碎了她似的,但是修长的手指却又不自觉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力度微微地收紧。江絮不自觉地追逐着他的唇,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他薄薄的唇线,秦敛微微一僵,随即呼吸似乎都更乱了几分,于是这个原本很轻的吻忽然就变得深了。
江絮觉得整个身体似乎都因为紧张而微微收紧了,手心潮湿地出了薄薄的汗,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攀上了他的脖子,身体微微仰着,翻折出一个柔美的弧度。
秦敛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纤薄的背上,将她柔软的身体更加地贴靠向自己,而亲吻的动作也渐渐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强势而猛烈,仿佛终于剥开了温和的伪装,露出内里贪婪的本色。
许久。
秦敛忽然放开她,小心将她放回柔软的被褥里,哑声说:“睡吧。”
江絮还没从情迷意乱中回过神,在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发出嘤咛似的一声:“嗯?”
秦敛忍不住低头又碰了碰她的唇,他隔着被子将她抱住,克制而无奈地道:“乖,睡吧,不然就没得睡了。”
江絮清醒过来,咕哝了声:“你的定力倒是不错。”
秦敛抚了抚她的头发,叹气:“我定力不好。”
江絮横他一眼。
秦敛压着声音:“我怕你明天受不住。”
江絮知道这是事实,但是想到这是新婚夜,又忍不住想撒撒娇:“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住?”
秦敛捏着她的发丝,挑眉问:“你觉得你受得住?”
江絮顿时又怂了,哼了一声:“还是睡吧。”
她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别扭。其实她是很高兴他能这么替她着想的,可是看到他这么理智的模样,她却又微微地有些不满。她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那睡吧。”说完就转过了身子。
秦敛却按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哄着:“别转过去,我想看看你。”
江絮嘟哝:“黑灯瞎火的,你看得见吗?”不过也就真的没再转过去了。
秦敛俯首碰了碰她的额头,呢喃:“看得见的。”
江絮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渐渐地倦意上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江絮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透漏进了灿烂的阳光。她扭头看了眼,秦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躺在床上又醒了会儿神,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正当她穿好衣服,把塞在领子里的头发往外拨的时候,房门打开,秦敛拿着饭盒进来了。
见她手忙脚乱地把头发往外扯,秦敛笑了声,放下饭盒过来:“我来。”
江絮于是干脆就不动了。
秦敛小心将头发一缕一缕拨出来,又帮她整了整衣领,才说:“赶紧洗漱吃饭吧,你大舅过来了,说是县里有急事,想搭咱们的车早点赶回去。”
江絮拿搪瓷盆的手一顿,问:“他有说什么事情吗?”
秦敛帮她拿了牙膏牙刷毛巾和热水瓶:“我陪你过去。”
然后又说:“他没说什么事情,只说是单位出了点事,不过我瞧着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恐怕不是小事情。”
江絮嗯了声,却是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她妈出意外的时候,为了给她作治疗,他们兄妹几个到处筹钱,但那时候家里条件最好的大舅却因为采购的物资出了问题被撸了工作。
算算时间,其实这件事早该发生了,但是这两年江絮一直关注着,却从来没听项信达提起工作上有什么问题。
她还以为这辈子不一样了,这件事可能不会发生了。
但是看来可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该来的还是来了。
绝对不可能(二更)
第85章 绝对不可能
江絮洗漱回来打开秦敛来的饭盒吃早饭。秦敛自然早就吃过了, 甚至他早晨还去锻炼了。
早饭是豆浆和包子,应该是从公社国营饭店买来的,包子皮擀得特别劲道, 馅料也调得非常好吃。这个大师傅挺有手艺的, 江絮记得上辈子他后来好像辞了国营饭店的工作自己开了饭店,生意非常好。
她边吃边指挥着秦敛收拾东西:“被褥卷起来, 外头再裹一层被单, 到了省城就可以先不洗, 直接用了, 还有这些气球都拿下来, 到时候让招待所的人帮忙送给街上的孩子吧, 让他们也沾沾我们的喜气,可惜这些窗花一时弄不下来,就算是弄下来,估计也不能用了, 回头给服务员拿些喜糖, 请他们帮忙弄干净吧。”
秦敛看她一眼,他还挺喜欢听她絮絮叨叨的。
其实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听着她跟她小舅絮絮叨叨地讨价还价, 嫌弃猪肉和猪下水油腻腻的难受, 又说自己生火也不行洗碗也不乐意的, 他就觉得这个姑娘挺有意思的。因为她虽然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但是做起菜来却又很认真, 听她边絮叨边做菜, 就有一种家的烟火气。
他从小就是被拘束着长大的, 秦志刚是个严厉且要求高的人,他母亲苏忻大家闺秀出身, 也是温柔端庄的性子,他们夫妻俩相敬如宾的,连带着对孩子的要求也格外的高,所以家里的氛围并不算轻松。
后来母亲过世,他跟秦志刚父子两个人过了几年,秦志刚自己太忙大约又怕他在外头学坏,对他自然更加严厉。
再后来张又琴进门,他们父子关系急剧恶化,闹得不可开交,外公干脆将他带了回去。
后面直到当兵之前,他都是在外公那里生活的。外公家的氛围自然轻松许多,但是舅舅舅妈毕竟不是自己父母,他其实并没有觉得那是自己的家。
直到遇见江絮,第一回见面,他就觉得谁要是跟这个姑娘组成家庭,日子肯定会过得很有意思。
现在听她说着怎么卷被单好偷懒不洗床单,怎么处理气球和窗花,就更有一种热热闹闹过日的感觉了。
秦敛照着江絮的吩咐收拾着东西,他们房间的门敞开着,翁鹏飞和康正青路过时忍不住往里瞟了一眼,康正青还想张望两眼,倒是翁鹏飞一把将人拉开了。
“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你当心看到不该看到的。”
康正青莫名道:“他们敞着门,真有什么不该看到,他们不会关了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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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鹏飞无语道:“那你一个大老爷们张望人家新媳妇儿也不合适吧?”
康正青:“我又没看人家新媳妇儿,我看秦敛呢,嘿,他居然在收拾气球。你说说,废那么老鼻子劲儿弄上去的,也不过就是挂一个晚上,这还得费劲儿给弄下来,真是够闲的。”
翁鹏飞:“……”
真的,这家伙成天被媳妇儿赶出房门睡办公室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点不冤。
康正青:“瞧秦团长那殷勤的劲儿,哎哟,我从前还以为他以后结了婚绝对是被媳妇儿伺候得跟大爷似的呢,哪知道居然是个妻管严,你说说,别说整个省军区了,就是咱们整个中部战区的人知道了,都不敢相信吧!”
翁鹏飞咕哝了声:“那也比你成天被媳妇儿赶出家门好。”
康正青没听清:“你说什么?”
翁鹏飞:“没说什么,说你厉害,在家跟个大爷似的。”
康正青洋洋得意:“那是,老子在家可是说一不二的。”
翁鹏飞简直没眼看,当谁不知道他在家的家庭地位似的,还在这儿瞎吹,他干脆快步走了。
那边秦敛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江絮也正好吃完了早饭,她刚拿起饭盒,秦敛就接了过去:“我去洗。”
江絮假意客气了下:“还是我去吧。”
秦敛挑眉:“你不是不喜欢油腻腻的吗?”
江絮眨眨眼,说:“是不喜欢,那你去洗吧。”
秦敛失笑,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等着。”
他们一个吃早饭一个收拾东西,动作都不慢。其实东西也不多,除了被褥,基本上就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最后下楼的时候,江絮甚至都不用帮着拎东西,秦敛一个人就搞定了。
项信达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不时拿手搓着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听见脚步声,他突地站了起来,看向江絮和秦敛,问:“是可以走了吗?”他其实心急如焚,巴不得赶紧走,可是考虑到外甥女毕竟刚新婚,还是勉强控制着尽量不显露出着急的情绪。
江絮让秦敛拿了喜糖去跟招待所的人交接气球和窗花的事情,自己则走到项信达身边,问:“大舅,早饭吃过了吧?”
项信达:“哎,吃过了吃过了的。”
他们这些亲戚昨晚都是借宿在小堰大队的,早上江家自然是做了很丰盛的早饭,只是他刚坐下准备吃饭,公社供销社的人就到了。说是县供销社昨晚就打了电话来,值班的人接了,马上就跑到公社供销社主任家里汇报情况了。周主任考虑到昨天是江絮结婚,加上大晚上的其实也根本不可能赶回县城,所以才让人今天一早跑到小堰大队通知。
听了报信人说的话,他哪里还有心情吃饭,赶紧就收拾东西来公社了。
江絮问:“县里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项信达本来想着外甥女新婚,这种糟心事就不要跟她讲了,本想糊弄两句过去,但是江絮自己就在供销社工作过,项信达哪里糊弄得了她。
最后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我估摸着是被人阴了。前阵子偶然认识了个邻县水产公司的人,那人说他手里有长期供货的水产指标。咱们县你也知道的,虽说各公社里小打小闹的池塘溪流是有的,但是没有大的养鱼场,鱼都是从市里水产公司弄过来的。可是市里本身也是供不应求,哪里可能给咱们多少指标。所以我想着要真能跟人把指标弄过来,也算是件大好事,就跟人签了供销合同。”
他搓了把脸,说:“咱们干采购的,跟私人收购,那都是先验货再给钱的,可跟公家一般也不会严格遵守这个,尤其是水产这种紧俏货,他们要求货车一到就把款给结了,好方便他们马上掉头赶回去,这个我们也是能理解的,而且他们运了几次货过来,都没有问题,所以昨天那一车货过来,会计那边也就马上给结了账。”
顿了下,他才接下去说道:“哪知道货搬进仓库,仓管员开箱一看,居然全是死鱼烂虾。如果是路上出问题的,或者是刚刚死掉的,其实也还好,顶多我们便宜一点卖掉,可是他们检查了,说这一批货应该是烂了好几天了,根本没法卖。而且,我们这边马上跟邻县水产公司联系了,他们说那个采购员由于多次以次充好,他们那边前几天已经把人开除了,所以这批货根本就不是水产公司出来的。”
“他们那边还说,我们已经是第三家跟他们联系的供销社了,隔壁几个县的供销社都出了这个事情,他们也第一时间去找了那个人,但是他家房子已经转手了,根本找不到人,甚至他们那边还去找了货车司机,司机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接了个私活儿,人家给的酬劳高,所以人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
其实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算是现在急急忙忙赶回去,也于事无补。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是要第一时间回去的,至少也得跟领导表明态度。
江絮想了下,说:“大舅,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着急也没用,先想想怎么补救。”
上辈子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自己正焦头烂额,所以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江絮其实并不清楚的,倒是几年后,肇事者被其他苦主揪出来,项信达也去了一趟邻县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结合项信达给的信息,江絮估摸着这回应该就是上辈子那个人,她心里很快有了计较,安抚项信达道:“其实这个事情不难解决的,如果能补上一批水产,应该就没事了。”
项信达摇头道:“这一时之间上哪儿去弄这么多水产,再说,就是能弄来,这可是一整车的量,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采购员多半是当到头了。
江絮:“先把鱼弄来,至于钱。”
她笑了下,说:“不是有人拿臭鱼烂虾跟供销社结了款子嘛,这款子自然应该他来结。”
项信达张了张嘴,想说江絮这是异想天开,水产公司都找不到人,他们上哪儿找那个人结款子去?
但是他想着江絮说的也没错,事到如今,着急也没用,干脆听江絮的,又坐了回去。
那边秦敛已经跟招待所的人交接好了,房间也退了,东西也搬上车了,江絮却忽然说让他去找一下赵慧敏,帮忙跟公社运输队借一辆货车。公社运输队也有载水产的车,一应的设备容器倒是齐全的。秦敛看了眼垂头耷眼的项信达,猜测江絮这车估计就是为项信达借的,也没多问,拿了几包昨天分剩下的喜烟就出门了。
等秦敛走后,江絮也出去了一趟,跟项信达说的是出去找人帮忙,但其实她不过是出去在附近逛了一圈就回来了。十几分钟后,秦敛回来了,说是按照江絮的吩咐跟运输队的人说了,让人把车开到小堰大队和溪岸大队中间的溪边停着了。
江絮点点头,干脆搬了椅子坐在门口晒起了太阳。
没多久,苏宏博他们也下来了,听说了项信达的事情,都对他十分同情,苏振声本来准备赶路回邻省了,看到这个情况,倒是又留了下来,一群人都搬了椅子坐在招待所门口晒太阳,但是对于江絮说要弄一批水产给项信达补上,都有些将信将疑。
说实话,这年头物资匮乏,除了水产公司这样的国营单位,是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物资的。
可是,一个半小时后,运输队的司机找过来了,之前秦敛让他把车停了就回来,还跟他约定好了时间,让他过来招待所的。
江絮于是拍拍手站了起来:“走,咱们收货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苏宏博忍不住道:“这,不可能吧?”
秦敛看了眼江絮,拎着车钥匙说:“走,我送你们过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苏悦立马将手举得高高的:“我去我去,我也去!”
苏振声也抓起车钥匙:“得,我也开车,都一起去瞧瞧吧。”
他对安县的情况有一些了解,这个县并不出产水产,别说一车水产,就是一半的量,估计他们都够呛。而且前提是,他们公社愿意把指标挪出来给项信达。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公社的领导脑子长坑,不然都不会把公社的生产指标挪给供销社用。
两辆车载着一群看热闹的,嗯,还有如丧考妣的项信达到了江絮指定的地点。
运输队的司机一下车就说:“不可能,我刚才停车的时候就是这样,这地方应该没人来过。”
江絮笑笑:“上车看看去不就知道了。”
司机直摇头:“我自己停的车,我还能不知道吗,这车子压根就没动过,你看我车上盖的篷布还好好的呢,绝对没有人来过。”
他利索地爬上车:“我就说不可能……”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然后很快,他发出一声惊呼:“天!”
好多鱼(修)
第86章 好多鱼
司机发出惊呼, 随后马上扒开篷布,冲车子底下的人喊:“鱼,好多鱼!”
原本还有些呆滞的项信达, 马上从人群后头跌跌撞撞地跑到前面, 手忙脚乱地爬上车,好奇心比较重的康正青也三两下爬了上去, 然后就跟着发出不可置信的喊声:“天, 真的好多鱼。”
苏宏博和苏振声对视一眼, 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车上的人又不可能作假。
苏振声忍不住问含笑站在一旁的江絮:“小絮, 这鱼是?”
江絮眨眨眼, 说:“舅舅,这是朋友听说我们这边有急用,临时挪给我们的,您也知道的, 这几十上百斤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的,但是这么多,人家还是担了很大风险的, 所以我得替他保密。”
苏振声点点头, 他倒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
虽然现在的形势是物资统一调配, 但是像是社员自己河里捞的鱼, 你总不能也要求人家都上交吧, 人家可能留着自家吃呢, 或者亲朋好友之间兑换呢?所以政策上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死板。尤其是这一两年, 比起前些年,风向其实也有些变了。
当然, 要是上纲上线的话,这么一大车的鱼肯定也是有问题的。但是这也不是拿去投机倒把,而是收购给供销社,说白了,无非就是江絮把红星公社收购来的物资给了县里,都是一口锅里的事情,倒是没必要太较真。
不过苏振声还是忍不住叹息:“你这短时间内就能弄到这么一车鱼,难怪他们都说你干采购工作也是非常出色啊!”
他不禁再次暗暗感叹,这样的人才,要是弄到他们市里……扭头对上外甥冷淡的视线,哦,不可能的。
苏悦早在康正青爬上车后,也让翁鹏飞帮着她爬上了车,在车上转悠了一会儿后,兴冲冲扒在车沿上冲她爸喊:“老爸,不止是鱼,还有三箱虾子,可肥了!”
江絮笑道:“三舅带一箱虾走吧,给你们食堂添个菜,我们回头也带一箱回省军区,给军区食堂也添个菜,还有一箱。”
她停顿了下,苏悦顿时垮了脸:“原本我们也可以带一箱走,可惜我们要千里迢迢坐火车回首都对不对?”
江絮失笑:“没错,所以剩下这一箱还是给安县供销社。等回头过年我跟秦敛去首都的时候,再给你们带些其他的好东西。”
苏悦马上高兴起来:“嫂子,那咱们可说定了啊!说实话,要不是路太远,你家的萝卜我都想带几个回首都来着。”
苏宏博忍不住扶额:“小祖宗,你可消停点吧,家里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
出门喝个喜酒,还想给人家里的萝卜带回首都,这话他这个当爹听了都替她害臊。
苏悦理直气壮:“那萝卜好吃嘛,你在首都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萝卜吗?我想带几个回首都,还不是想带给爷爷也尝一尝,我这么有孝心,哪像你,自己出来胡吃海喝,倒是一点没想着爷爷。”
苏宏博:“……”
这个漏风的小棉袄,真是不想要了。
得了一箱虾子,并且车后备箱还被热情的江家人塞满了蔬菜的苏振声笑而不语。
项信达从车上爬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不太敢相信,让他提心胆吊了一早上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当然,东西没送到县里,也不好说百分之百就解决了,但是按理补上这么一车的鱼,大问题肯定是没有了的。
“小絮……”他看向江絮,动了动嘴,却又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絮:“先把货送到县城吧,上午来不及了,但是下午摆上门市部卖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一群人原路返回,到了公社以后,就分开了。苏振声载着苏宏博父女俩直接去邻省坐火车,江絮跟项信达一起坐货车去县城,秦敛和两个战友则去邻县找那个拿死鱼烂虾诈骗的人。
江絮记得上辈子后来是有苦主蹲守了很久终于把这人找出来了的,也就是说,这个人骗了这笔钱以后,并没有像其他想的那样远走高飞,而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拿着这笔巨额的钱过起了逍遥日子。之所以一直没被人找到,是因为他其实在当地有个相好,他那个相好的乡下兄弟在进城投奔他相好的时候,突发恶疾死了,于是他干脆就顶了他相好兄弟的身份。俩人对外以兄妹相称,实际却是姘头,就这么生活了好几年,居然也没有被人识破。
而最终会被人找到,其实也是因为事情过了好几年,改开以后人员流动大了,出门也不再这个介绍信那个介绍信了,那人想着时过境迁,应该也没人会再找他了,就琢磨着拿之前骗到的钱做个什么生意。
毕竟那笔钱虽然多,坐吃山空总是会花完的。
而且,改开以后靠着摆摊做生意富起来的人一茬接着一茬,他那点钱着实也有些不够看了。
哪里想到当年被骗的人中有一个就因为这事家破人亡了,他万念俱灰之下,干脆就在这个县里住下了,每天走街串巷的找人。之前那骗子心虚,轻易不敢出门,这时候一出门,可不就被人逮住了。
江絮根据上辈子获得的这些信息,改头换面了一番说给秦敛,让秦敛过去试试找找那人。
只要找到那个人,不仅项信达的事情迎刃而解,就是那个因为这事最后家破人亡的人,可能命运也会不一样了。
索性秦敛他们本来休假就是休到后天的,倒是也不影响。
当然,让秦敛去找人的事情江絮并没有跟项信达说,只说秦敛和战友有事情,晚一两天再跟她在安县县城汇合。项信达魂不守舍的,根本没去想江絮和秦敛不过新婚第二天,而且一早就说好要去省城的,又突然变卦,是多么的不合理。
他内心惶恐不安,听说江絮会陪他一起回县城,其实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
从前都是他这个做舅舅的宠着护着外甥女,现在外甥女不知不觉长大了,成家立业独当一面,甚至是在自己看来是灭顶之灾的困难面前,她也依然镇定自若,甚至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项信达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老了,该退休了。
红星公社离县城并不算远,尤其又是自己开车,大约一小时后,江絮他们就到了县供销社外面。
车子停在门口,项信达和江絮先进供销社了解情况。
刚走到主任办公室外面,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争执声。
“我不同意!这件事虽然项信达有责任,但是交接的人也有责任,甚至我们做领导的都有责任。对公单位验货前就付款,这是基于对兄弟单位的信任,而且项信达最初跟人达成合作的时候,对方也确实是水产公司的员工,后面对方被开除,我们没有及时掌握信息,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你要说全部的责任都由项信达来承担,甚至要就此开除他,我不同意!”
项信达脚步一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里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余主任,你已经在交接工作了,何苦还要掺和这个事情?出了这么大事情,总得有个人出来承担吧,这个事情就是项信达搞出来的,不由他来承担,由谁来承担?总不能就因为他捅出的这个篓子,把咱们都拖下水吧?总归你后天就要到新的单位报到任职,放心,你既然不愿意做这个恶人,那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处理项信达的文件我三天后再发,这总可以吧?”
余凌霜:“你!”
她怒道:“曹修杰,你不要太过分,你这样对待一个兢兢业业在采购岗位上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同志,你就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吗?”
曹修杰:“余主任,这么大的帽子往我头上扣我可担不起,我这可不是针对老同志,我这是处理队伍中的害群之马。”
余凌霜怒极反笑:“呵,你确定不是为了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吗?”
曹修杰也冷笑:“余主任,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领导要把你扔到那么个单位坐冷板凳去吗?”
余凌霜这回调职是明升暗降,从炙手可热的供销社调到了个没有实权的冷门单位,上面已经明确,曹修杰这个副主任接下来主持工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个几个月,曹修杰就可以名正言顺接任主任的职位了。
所以曹修杰才敢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跟余凌霜杠上。
余凌霜被堵得没话,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反对都是徒劳的。就像曹修杰说的,等她去新的单位报到,他这个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处理项信达也是名正言顺。
而且,处理项信达对于曹修杰来说也是势在必行,毕竟这么大的篓子,肯定要有人承担,如果不处理项信达,这件事捅出去,他这个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多半就跟主任这个位置无缘了。
更何况,开除了项信达,供销社就多出了一个正式工的编制名额,曹修杰还可以拿着这个名额去做一些利益交换,总之,对曹修杰来说,开除项信达,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甚至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其实是袖手旁观。
但是这有违她的处事原则。
余凌霜冷冷反驳:“怎么,革命工作无贵贱,曹副主任是觉得自己的岗位更高贵吗?”
曹修杰:“我就不跟余主任作这些无谓的争执了。”
他转身想走,一抬眼却看到项信达就站在门口,饶是他这样的老狐狸都不禁尴尬了一下,愣了两秒才沉下脸色说:“老项,你都听到了吧?你可别怪我狠心,你这回捅的篓子实在是太大的,不处理于理不合啊!”
项信达张了张嘴,由于太过激动,话到嘴边,居然一时间说不出来。
江絮上前道:“曹副主任是吧,我是项信达的外甥女,请问曹副主任所谓的我舅舅捅的篓子实在太大,是指什么?”
曹修杰打量她一眼,说:“我知道你,你是红星公社的优秀采购员嘛。你也是采购员,你说说,弄了一车臭鱼烂虾这种事,难道还不算是天大的篓子吗?这可不是几十斤上百斤的鱼,这是几千斤的鱼,付出去的款项你们能补上吗,就算款项能补上,卖鱼的预告已经打出去了,群众过来买鱼,你们能拿出鱼来卖给人家吗?这群众闹起来,我们总得有一个说法吧?”
江絮点点头,然后一脸无辜地说:“曹副主任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可问题是我们已经拉来了一车鱼准备补上了,你说的这两个问题,我们好像都不需要考虑了呀?”
曹修杰一噎:“怎么可能,那可是一车几千斤的鱼,就算你们拿得出这么多钱,可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里去弄那么多的鱼?”
江絮笑了声:“这个就不用曹副主任替我们操心了。说实话,我们舅甥俩干了这么多年的采购员,虽说干得也不是特别好,但是真遇上了难事,其实也还是有一些人脉能帮上一点忙的。”
曹修杰:“这不可能!”
他根本不相信,要真有这样的人脉和路子,之前项信达也就不会跟邻县水产公司那个人接上头了,更不会上当捅出这么大篓子了。
余凌霜:“可不可能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江你是说鱼已经拉过来了对吧?”
她之前就很欣赏江絮,觉得这个小姑娘思维灵活办事利索,甚至还曾考虑过把人弄到县供销社来,但是红星公社那边不同意,不但公社供销社不同意,就是公社领导也不同意,那边还说了,县委那边还曾经打过江絮的主意呢,他们公社都没松口把人放走。
当然,其实主要也是因为江絮自己也不愿意离开红星公社,在公社里面有什么活儿她的哥哥们都能帮衬着干了,到了县里可没人帮她干活。
她这个人,本质上其实就是有点娇气、矫情还懒的。
能躺平,她是绝对不愿意挣扎的。
江絮点头:“就在门口了。”
余凌霜:“行,咱们去看看。”
之前是项信达确实有责任,她虽然想帮着说话,但是到底底气不足。但是如果他们把鱼补上了,那事情就不一样了,她毕竟还没走人,哪怕是最后一天,也可以据理力争的。
几人走到门口。
别说,这时候货车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了,都好奇地询问司机车上是什么东西。群众都是有丰富的生活经验的,这供销社门口停了这么一辆大货车,大家马上就猜到,这肯定是拉回来了什么物资,都想打听打听,看看自家是不是用得上,还有就是什么时候上门市部,也好凑着时间赶紧过来排队。
司机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说了一车都是鱼。这拉到供销社的东西,迟早是要上门市部卖给老百姓的,说了也没什么的。
围观的群众一听是鱼,顿时更不肯走了。
之前供销社预告过,说今天有鱼卖的,但是他们一早过来,就被告知鱼出了点问题,卖不了了,不少人还闹腾呢。毕竟这年月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肉了。他们县里养猪场是有的,养鱼场是真没有,所以想吃鱼肉更难一点。大家听说有鱼,真是天没亮就跑过来排队了,最后却没有,这能不闹腾吗?
看来这个鱼啊,不是没有了,是运来的晚了啊!
这些人都暗暗窃喜,亏得他们问了呢,不然没准就错过了。他们知道消息早,一会儿早早地去排队,铁定能挑到最大的鱼!要知道,他们县里水产供应不足,有时候排队晚了,哪怕手里也票,也未必能买得上鱼。
这时他们看到余凌霜等人出来,有认识的马上就问了:“余主任,这一车鱼什么时候上门市啊,我们可是在这儿眼巴巴等着呢。”
余凌霜瞥一眼脸色难看的曹修杰,冲围观的群众道:“等我们仓管员入库了就可以上门市了,具体还是要问曹副主任。”
那些人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一个主任在还要问人家副主任,不过总归买鱼才是最重要的,马上就冲着曹修杰喊:“曹副主任,这要多久才能入库完啊,我们这就去门市排队行不行啊?”
曹修杰被赶鸭子上架,不得已只能堆起笑脸说:“我们需要先检查一下鱼的品质。”
人群中一个大妈就说:“嗐,检查什么呀,司机同志都说了,每条鱼都活蹦乱跳的,而且都很肥,可好了,没见过这么好的鱼。你就赶紧说,到底什么时候开卖?”
甭管背后怎么样,在这大马路上,面对的又是这么多群众,曹修杰还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勉强憋出个笑容,说:“只要抽查合格,我们马上就入库上门市。”
大妈不依不饶:“那到底是要多久嘛?”
曹修杰边在心里骂娘,边维持笑容说:“如果抽查合格,入库是很快的,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你们也不用现在就去排队,一个小时后去门市看看好了。”
听到一个小时就能入库完,大妈马上说:“走走走,现在就去门市排着去,真等门市上了才过去排队,那才是扒瞎。”
“可不是,这向来好东西都是要抢的,真等门市上了过去,能不能捞到鱼鳞都难说。”
大家根本不管曹修杰怎么说,一哄而散,奔着门市的方向就跑。
曹修杰:“……”
他喊来一个人:“你去把仓库的人喊出来。”
也不用看了,这么一辆大货车停在这里,总归不可能是空车吧?虽然难以置信,甚至非常不愿意相信,项信达真的在短短一上午的时间里,解决了一车鱼的问题,但是货车就停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很快,仓库的人就过来了。
几个小伙子跳上车,马上就传出了“哎呀妈呀,好肥的鱼”、“哎哟,这一车鱼,怕是比之前那车烂鱼份量还要重一点”、“快快快,这里竟然还有一箱虾子”之类的惊呼。
曹修杰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昨天事发后他就在考虑开除项信达的事情了。正好上午一个领导打电话过来,想要给儿子安排一个工作,当然,对方也知道供销社的编制并没有那么好拿,所以是想先弄个临时工的名额,回头再想法子转正。他一时脑热,直接就把项信达这个名额给许出去了。
哪知道项信达居然这么快就弄到了鱼,现在他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曹修杰阴沉着脸。
项信达可是亲耳听见自己说要开除他的,这个人就算是留下了,以后也不可能跟自己一条心的,何况,不把他开除了,领导那里也不好交代,他还是得想个法子把人处理了。
这么快就弄到了鱼,鱼,对了,他们这么快就弄到一车的鱼,来路肯定没那么正,或许他可以从这个方向做做文章。
曹修杰正想着,就见江絮拿出一张单子,直接交给了仓管员:“叔,这是我们公社的供货单,麻烦你盖个戳,还有抽检是否合格这里,也请盖个戳。”
江絮其实早考虑过鱼来路的问题,所以过来前,她特意上有鱼塘的大队开了供货单。只是一张供货单而已,又不是真的让他们捞鱼出来,那些大队的大队长乐得送个人情给她。
曹修杰:“……”
大意了,忘记他们舅甥俩本身就是干采购的,相关流程手续,他们都是门儿清的。
不是,红星公社是怎么回事,他们屁点大一个公社,自己的生产指标能完成吗,居然就分指标出来给项信达,他们公社领导是嫌日子太好过了,想挨县里批评怎么着?
曹修杰不相信项信达能一下子搞到一车的鱼,但要说鱼是红星公社匀过来的,就说的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名正言顺地把项信达给开除了?
其他人可不管曹修杰在想什么,仓库的人看到这么多鱼,都乐呵得不行,迅速地就把鱼入库了,而门市那边的人早听到消息了,更是早早地就蹲守了过来,甚至不止门市的人,供销社里的其他人,但凡是手头不忙的,都跑到仓库来看热闹了。
之前收了一车的死鱼烂虾,他们可都知道的,背后还议论呢,都觉得项信达这回怕是麻烦了,被撸掉工作都是有可能的。
哪知道峰回路转呐,他这一下子居然又搞来了一车鱼。
大家都感叹,这项信达真不愧是老采购员呐,真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像是之前就跟江絮有业务往来的范大姐,倒是觉得,这回救场的多半不是项信达,多半是他外甥女。毕竟这两年,她可是从江絮手里换了不少农副产品指标的,东西可真是嘎嘎的好!
范大姐:知道真相,但是不说。
等鱼终于入库完毕上到门市,门市那边早已排起了长队。群众在这方面可是很敏锐的,看到有人排队,就会跟风,而且,别说普通群众了,就是他们供销社自己人,也不少溜号跑去排队了。
仓库的人可是说了,这鱼嘎嘎新鲜嘎嘎肥,今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的鱼。
虽然已经是一月了,但是这时候的人都讲农历的,只要还没过春节,都还是今年。
更何况还有一箱虾子呢,排在前面的还能买到虾子!
看到鱼顺利入库上了门市,项信达的脸色才算渐渐缓了过来。
他其实今天还是休息,于是也不在供销社守着了,领着江絮就回家了。
忙到现在,这都下午三点了,他们还没吃午饭呢。其实他连早饭也没怎么吃,只是之前心里悬着,也不觉得饿,现在悬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了,项信达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司机倒是直接回去了,干他们这行时间宝贵,他倒是不想再在县城耽搁。而且江絮还给他留了几条鱼,他跑这一趟,又能拿外快又能拿鱼,这收入可是顶顶不错了。
项信达和江絮搭了趟公交车,车上人看见项信达拎了鱼,还好奇问他哪儿来的呢,听说供销社在卖鱼,立马就在最近的站点下车了。
可以想见,这一天供销社的门市得有多热闹。
俩人都有些饿了,路上倒是没怎么交流,闷头赶路,很快就走到了项信达他们那个院子附近。
然后远远地,俩人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哎哟,你们都不知道啊,毛琼芳她男人完了,完蛋了!早晨咱们不是都去供销社排队抢鱼了吗,供销社不是说鱼出了问题卖不了了吗,你们猜怎么着,那鱼就是毛琼芳她男人去弄来的,一车的臭鱼烂虾,完全不能吃的!弄了一车,一整车的臭鱼烂虾啊,你们说完蛋不完蛋?!”
你真是秦团长爱人?!
第87章 你真是秦团长爱人?!
说话的人正是曹阿婆。
她之前想给江絮说给自己的大侄子周永平, 哪知道毛琼芳一口回绝了,后面厂子里就传出了一些周永平不太好的话,说他跟个临时工勾勾搭搭的, 又说他看上江絮就跑去人家开会的地方纠缠想破坏军婚什么的, 总之周永平的名声真是一落千丈。
曹阿婆跟弟媳妇关系不好,但是对这个大侄子可是很看重的, 更因为江絮这个事情是她挑头的, 她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大侄子, 于是就记恨上了毛琼芳。
是的, 她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大侄子, 但是又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反倒是觉得都怪毛琼芳这家子不识抬举,居然看上个穷当兵的,也看不上她千好万好的大侄子。
至于毛琼芳说的,江絮对象很优秀的事, 她才不相信呢, 还不都是这家人往自己脸上贴金。
所以这回听说项信达出事,她可真是高兴坏了。
肯定是菩萨显灵了!
虽说这年头不允许搞封建迷信,但是她可是偷偷在家藏了一张菩萨的画像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拿出来拜一拜, 请菩萨保佑这家子人倒霉。她都坚持了两年了, 菩萨肯定是被她的诚心感动, 终于施法惩罚这家子人了。
这样的好事, 可不得大肆宣扬?
曹阿婆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但是不知为什么, 周围人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跟她关系不错的一个老姐妹, 还一直朝着她挤眉弄眼的。
曹阿婆循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脸色铁青的项信达和面无表情的江絮。
“哎哟,老项回来啦,你不是乡下喝喜酒去了么,哎,新娘子也来了啊!”
“哎哟,新娘子打扮得可真是漂亮啊,呵呵呵。”
跟毛琼芳一个大院的人马上干笑着打招呼,他们跟毛琼芳一家可没什么矛盾,站在这里听曹阿婆说闲话,其实也就是纯纯好奇听听八卦。
也有人注意到项信达手里的鱼,忍不住问:“老项啊,你这鱼可肥啊,哪儿买的啊?”
都是邻居,项信达倒是不好摆脸色,勉强露出个笑容,说:“我们供销社刚到的货,你们想买就赶紧过去排队吧。”
“咦,我们早晨去排队不是说鱼出了问题,没有了吗?”
项信达:“重新弄了一批回来,刚到。”
有人迟疑问:“那曹阿婆说的臭鱼烂虾的事情?”
江絮看了眼项信达,插嘴道:“臭鱼烂虾是邻县有个人故意想要骗钱,那批货已经处理掉了,为了能让大家吃上鱼,我舅舅奔波了一晚上,又给采购回来了一车更新鲜更肥的鱼,这鱼怎么样大家也都看到了。现在供销社那边已经在卖了,婶子们要买可得抓紧过去了。”
“哎哟,老项那你可是辛苦了。”
“可不是,我说曹阿婆,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说,这都是左邻右舍的,平时供销社有什么好东西,老项可没少想着咱们,有点事情就背后说闲话,这不是白眼狼吗?”
“对对对,这工作的事情出点纰漏都是正常的,咱们厂子车间里不也经常这个坏了那个瑕疵了的嘛,这及时补救不就行了,哪里就像你说的这么严重了。”
“谁说不是呢,哎哟,老项你也忙了一晚上了,赶紧回家歇着吧。老姐妹们,咱们还在这儿扯什么闲篇啊,赶紧排队买鱼去哟!”
“走走走,这鱼瞧着可真是不错,赶紧走,别回头卖完了就完犊子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奚落了曹阿婆一通,然后就一哄而散。
曹阿婆气得脸都涨红了。
这些小人!
这一个个的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她想不通,菩萨都显灵惩罚项信达了,一车的臭鱼烂虾哎,这该多少钱啊,这项信达居然就没事了?!
“老天没眼啊,这可真是老天没眼了!”
她突然哇地一声嚎了出来。
两年啊,她可是足足求了菩萨两年啊!
走开的人更加加快了脚步,这曹阿婆说闲话倒是说出真情实感来了,连买鱼这种头等大事都不顾了,这人是脑子有问题吧!
嗐,以后还是少跟她接触吧。
那边江絮和项信达早已进院子回家了。
就曹阿婆这种人,上辈子江絮都懒得跟她呛,更不要说这辈子了,没的拉低了自己的水准。项信达一个老爷们,就更不会跟她一个老婆子呛了。所以俩人都很有默契地干脆走人。
毛琼芳他们是一起去乡下喝喜酒了的,收到信项信达先回了公社,他们晚了一步。不过他们到了公社后就直接搭客车回县城了,反倒是更快一点,午饭前就到家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气氛自然凝重,胡乱吃了点午饭,一家子就坐在屋子里发呆。
一车的货得赔多少钱且不说,项信达的工作怕是也不一定能保住。他们家里本来商量好了,老两口再干两年,到时候工作就给老二两口子接班,这样老二家的工作问题也就都解决了。现在别说项信达这个工作没了,回头家里没准还得背一笔债,以后的日子肯定是没有以前那么好过了。
毛琼芳甚至觉得,回头他们两口子靠着她一个人的工资,怕是养老问题都够呛。
正唉声叹气呢,结果项信达和江絮就进来了。
项信达把事情简单说了:“多亏江絮了,不然我就要被供销社开除了。”
毛琼芳眼睛一红,顿时又哭又笑,拉着江絮的手不停地道谢:“谢谢啊,江絮,这回你舅舅可真是多亏了你了。”
知道他们还没吃饭,毛琼芳赶忙亲自进厨房给他们下了两碗肉丝面,又另外煎了两个荷包蛋,窝在碗里。也就是他们回来之后没去买菜,家里这点肉啊猜啊的,还都从乡下带来的,不然毛琼芳真是恨不得烧他七个八个菜,好好的招待一下江絮。
虽然买鱼的钱回头他们肯定还是要还给江絮的,这一大笔钱,没准掏空他们一家子的积蓄也不够,但是好歹项信达的工作应该是保住了,只要工作能保住,再多的钱,总归能挣回来的,顶多,顶多以后一家子都节俭一点,还有平时下工或者放假,想法子再去弄点私活来做,慢慢地把债还上。
毛琼芳一下子精气神都回来了,听说曹阿婆在门口幸灾乐祸说他们家的闲话,做完了饭就带着两个儿媳上曹阿婆住的院子骂人去了。
其实之前外头闹闹哄哄的,他们在家也是听见了的,不过是自家焦头烂额的,懒得去管罢了。现在知道自家的事情没什么大碍了,毛琼芳可不是那种让人欺负到头上的性子,马上就去找回场子了。甚至这回激怒之下,她直接把周永平自己跟女工不清不楚的还在外头相看的事给挑明了,倒是让围观群众吃了一口大瓜。
毛琼芳可不在乎,其实这两年厂子里关于周永平的传言已经越来越多了,之前是没人注意,自从江絮把周永平的事情告诉她,她又告诉了蔡大妈后,这事儿其实早就慢慢传开了,这有人留意了,自然蛛丝马迹也就多了。
别看周永平挺能装相的,其实时间久了,大家多多少少还是看出来了的。特别是,这眼看俩人年纪都越来越大,居然也都一直没结婚,周永平还不停地在外头相看条件好的对象,大家背后都有些看不起他了。
这跟人勾勾搭搭,又看不上人家是临时工,不愿意跟人结婚,这人的人品可真是够呛。
于是给周永平介绍对象的人就更少了。
本来他年纪越来越大,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就少了,这下就更少了。
然后这回毛琼芳这么一闹,原来不知道的也知道了,于是给周永平介绍对象的人,几乎就没有了。
后来周永平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最后无奈之下,找了个家里条件还不错的寡妇。
是的,哪怕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他也没跟那个女工结婚,就因为对方是临时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就这样,那个女工居然也一直没闹起来,等到他结婚以后,才找了个其他厂子的鳏夫嫁了。
嗯,他俩最后一个娶了寡妇,一个嫁了鳏夫。
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绝配了。
周永平后来娶的那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跟周永平他妈潘春娅成天不是吵就是打的,潘春娅完全不是她的对手。然后潘春娅就觉得周永平名声变坏都是曹阿婆害的,周永平最后找不到对象只能娶那个死女人,更是曹阿婆害的,于是俩人从原先的见面就翻白眼直接进化到了见面就掐架,平均一个星期,至少得打两架以上。
潘春娅因为既要在家跟儿媳妇打,又要出门跟曹阿婆打,成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再不复之前的体面,附近的孩子瞧见她就喊疯婆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毛琼芳带着儿媳把曹阿婆骂了个狗血淋头,大获全胜,回来后就让大儿媳拿了钱票去买菜,然后自己就回家开始炖鱼。
江絮新婚第二天就为了他们家的事情奔波,她可得好好整治些饭菜招待人家。
当晚一家子总算吃了顿安生饭,夜里江絮就在项家住下了。
第二天江絮起床走出屋子,就发现秦敛已经坐在项家的饭桌旁吃早饭了。
她扬了扬眉,惊讶:“你这么快回来了?”
秦敛打量她一眼,见她脸上微微有些刚睡醒的红晕,看来昨晚是睡得不错的,于是说:“去洗漱一下过来吃饭,事情都办妥了,咱们一会儿就可以回省城了。”
毛琼芳早帮着倒好了水,江絮拿了自己的牙刷毛巾出去洗漱,没一会儿回来,忍不住问:“人找到了?”
她扭头看看,也没看见项信达,倒是毛琼芳去厨房给她拿了碗筷过来,满脸喜色道:“是的,找到的,人都被带回来扔进派出所了,你大舅去派出所录笔录了。不但人找回来了,钱也拿回来了。这回秦敛可真是辛苦了,奔波了一天一夜,都没怎么睡觉吧?”
江絮接过碗筷坐下吃饭。
她洗漱的工夫,秦敛已经吃好了,拿筷子往江絮碗里夹炒鸡蛋,边应着毛琼芳:“还行,我跟战友轮流睡的。”
江絮边吃边好奇道:“怎么逮到的,你快说说?”
秦敛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然后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他们去了邻县以后,倒也不是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而是先去找了邻县派出所里的一个战友,让人帮忙排查了一下那人的社会关系,然后结合江絮提供的线索,抽丝剥茧地排查到了那人的相好。
其实找到那个相好倒也不是太难,毕竟两人有来往,总归还是能寻摸到蛛丝马迹的。
问题是找到那个相好以后,他们跟左邻右舍打听了好久,邻居们都说她家就是兄妹两个人,没有别人。还说那个哥哥几个月前就从乡下过来了,平时不怎么出门,邻居们也就偶尔碰见过他出来倒马桶。听起来确实没人见过那个骗子,这么一来,线索就又断了。
不过秦敛坚持要蹲点观察一下那个骗子的相好,于是几人就借用了对面的一间屋子,轮流盯着那户人家。然后凌晨的时候,那人出来倒马桶了。他们早在项信达那里仔细问过骗子的相貌特征,当时是康正青盯着,他马上把其他人拍醒了,几人一合计,都觉得应该就是这个人,于是干脆就跑过去逮人了。
那个人大概是心虚,看到有人过来,立马撒腿就跑。
他不跑的话,秦敛他们还不是特别确定,他一跑,几个人立马就追上去了。
普通人自然不可能跑得过人民子弟兵,秦敛他们三两下就给人按住了。人都逮住了,想要确认身份就简单了,何况他们还有一个派出所的警察一起。不但确认了身份,还把钱给追了回来,然后秦敛他们把人也给带回来了。
其实事情交给邻县派出所办也没关系的,不过秦敛考虑到项信达为这件事可能要担不少责任,哪怕补了一车鱼回去,没准供销社里也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于是就跟那位战友协商了下,把人弄回来了。
要是换了别人,这种抢业绩的事情警察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是自己战友,警察同志只能无奈同意。
“这回可真是多亏了秦敛了,这骗子这么狡猾,还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要不是秦敛机警,哪里可能找得到人。”毛琼芳现在对江絮和秦敛真是一万个感激。
秦敛笑笑:“舅妈,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毛琼芳:“我可不是客气,我是真心实意感激你们,你们这刚结婚呢,就为我家的事情这么奔波,江絮,秦敛,说真的,舅妈一辈子感激你们。”
“舅妈,我看你给永安他们织的毛衣挺好看的,要不你帮我织个毛衣吧,我想要件白色的毛衣,花样不要太复杂的,简单的平针就行了,领子大概这么高,腰和袖子的位置稍微收口一下,这样平时穿着也方便。你要有空,帮秦敛也织一件,他就黑色的好了,款式跟我的差不多就行了。”
这回的事情,其实江絮并不吃亏,她趁机出了一批仓库里的“存货”,然后货款又从骗子那里拿回来了,其实等于是变相跟供销社做了笔生意,明面上她是帮项信达忙碌了一回,但其实最后钱是进了她的口袋的。然后之前那些死鱼烂虾的,她也让运输队的人拉回公社给公社里面做堆肥了,这个自然不会收钱,但是公社是会记她这一份人情的。
不过这些毛琼芳不知道,她以为江絮白白帮他们奔波了一场,心里自然过意不去。江絮知道她的想法,干脆就让她帮着做点事,省得他们回头一直惦记着。
而且毛琼芳织毛衣的手艺确实也很不错,她给自家人织的毛衣都挺好看的。
毛琼芳自然满口答应:“有空,我这平时上完班也没别的事,洗衣做饭你们嫂子都能干,我下午就去供销社瞧瞧去,过年前肯定能治织好,到时候给你们寄过去。”
织两件毛衣跟江絮帮他们的忙自然没办法相提并论,但总归是能做一点是一点。
他们这边吃好早饭,那边翁鹏飞和康正青也从派出所回来了。人是他俩送过去的,派出所的人简直喜出望外,这什么的不干,就逮到了个涉及金额特别巨大的诈骗犯,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拉着翁鹏飞和康正青就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了一顿早饭。江絮和秦敛上车的时候,康正青都还在打饱嗝呢。
后面的事情警察会处理,他们也该回省军区了。
安县到省里开车大概要六七个小时,加上中间停车吃饭的时间,他们到省军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车子一直开到家属楼下面。江絮虽然没有什么大件的嫁妆,但是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少,再加上江家人硬塞进后备箱的肉啊菜爱什么的,所以其实搬一搬还是不少东西的。
当然,搬东西用不着她,三个大男人自己会搞定。
秦敛帮她开了车门,先拿了串钥匙给她,说:“咱们住三楼东面那一间,你先上去坐着歇会儿吧,晚饭我一会儿去食堂打一点好了。”
坐了一天的车,江絮确实也有些累了。她本来想说自己做饭招待一下翁鹏飞和康正青,想想还是算了,过两天闲了再请他们到家里来做客好了,于是就跟秦敛说:“那也行,那咱们带回来的肉啊菜啊什么的,你分一些给翁副团和康营长,这趟辛苦他们了,等回头咱们把家里整理好了,再请他们吃饭。”
秦敛把她脑后微微翘起的头发抚顺了,说:“行了,我都知道的,你赶紧上去歇着吧。”
明明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偏偏有时候好像还对他这个大她七八岁的人不放心似的。
江絮于是拎着钥匙往楼上走。
省军区这家属楼盖得还挺超前的,有四层楼高,一个单元上去就东西两户,还挺清爽的。据说级别再高一些的领导是住独立的院子的。其他的军嫂都羡慕住独立院子的领导,因为有院子,可以自己种点蔬菜养个鸡什么的,不过江絮倒是觉得住楼房挺好,干净方便,还不用一大早的听隔壁的公鸡打鸣。
军区早晨会吹军号,不过是在军营那边,他们家属楼这边能听见,但是不会太吵的。
这些事情之前秦敛都跟她说过的。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正做饭,江絮一路上楼倒是没遇见人,等到了自家门口插了钥匙开门,对面邻居家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拿着个饭盒出来,看到江絮顿时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哎呀妈呀!”
江絮其实也被她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点点头跟她打了个招呼:“是武团长爱人笑梅嫂子吧,你好,我是江絮。”
李笑梅看着眼前白白净净、身材纤瘦,漂亮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年轻姑娘,脑子里响起的却是军营里广为流传的那些闲话,什么秦团长的媳妇儿养鸡种地一把好手啦,什么秦团长媳妇儿走村串巷当采购员干得比男人还好啦,什么秦团长媳妇儿膀大腰圆特别能干架啦……不是,这说的是眼前这位姑娘吗?
一激动,李笑梅都结巴了:“你你你,你是秦团长的爱人?!”
江絮扬了扬眉,为什么这位嫂子看到她,好像挺震惊的,按理秦敛结婚带媳妇儿过来随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吧?
“是我。”
“你你你,不是,秦团长的爱人怎么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
江絮:“啊,不然呢?”
秦敛在省军区的风评差成这样吗,娶个漂亮一点媳妇儿,都能把人家军嫂震惊成这样?
李笑梅:“……”
当然是应该膀大腰圆面色黢黑特别能干架了。
不过她只要脑子没坑,就不可能当江絮的面说这话。
“没什么没什么,挺好的,秦团长这么优秀,就该配个仙女似的媳妇儿,你俩可真是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呵呵呵。”李笑梅举举手里的饭盒,“我这正准备去食堂打点菜,对了,你们刚回来吧,要不要我帮着一起打点菜?”
江絮总觉得她的反应怪怪的,但是人家不说,她也没办法。
她摇摇头:“不用,一会儿秦敛会去打的,谢谢嫂子了。”
李笑梅:“不用谢不用谢,瞧你还怪客气的,那,那我先走了哈。”
说完,飞也似的跑了。
江絮:“……”
怪里怪气的。
那边李笑梅冲下楼就又撞上了拎着东西正准备上楼的秦敛,秦敛跟她打了个招呼,李笑梅干笑了两声,忍不住说:“秦团长,你媳妇儿可真漂亮。”
秦敛笑了下,一点不谦虚:“是挺漂亮。”
其实之前有人问秦敛媳妇儿长得好不好看,秦敛都是这么回答的。
问题是,没有人相信。
一个养鸡种地一把好手,采购做得比男人还出色的农村姑娘,再漂亮能漂亮到哪里去?
肯定是秦敛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胡说八道了。
直到现在,直到现在,李笑梅才知道,人秦敛哪里是胡说八道,人家说的就是事实!
李笑梅一路恍恍惚惚地到了食堂,碰见她的好姐妹樊少梅,樊少梅奇怪道:“大梅,你这是怎么了,跟你家老武吵架了?”
她俩名字里都带梅,亲近一点的,喊李笑梅大梅,喊樊少梅小梅。
李笑梅呆滞看向樊少梅:“我瞧见秦团长的媳妇儿了,他媳妇儿漂亮得跟个仙女儿似的。”
樊少梅在内的其他人:“你在说什么胡话?”
涟漪(修)
第88章 涟漪
甭管李笑梅怎么说, 反正大家都不相信,甚至是有的人内心还暗暗想,秦团长这媳妇儿不会真的是什么精怪吧, 就那种谁见了就能把谁迷住的那种。
李笑梅:“……”
行, 不信算了。
反正有你们吃惊的时候。
她破罐破摔,干脆说:“行吧, 是我说胡话, 都是我胡说八道。”
其他人顿时就是释然了, 要不说呢, 这明显就是李笑梅在开玩笑胡说啊, 所幸他们可都是机警的军嫂, 可没那么容易被骗。
其中樊少梅回家以后还跟她家男人,也就是翁鹏飞说起了这件事:“你说大梅也真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回头秦团长还有他爱人听说了还不得生气?”
翁鹏飞扒拉着米饭, 心说军区的饭菜果然是跟小堰大队的没法比, 同样是萝卜,他在江絮家吃的,真是鲜甜水嫩得不得了, 军区食堂的萝卜, 嗯, 就是普普通通的萝卜罢辽。
不过他可不是康正青, 媳妇儿辛辛苦苦去食堂打了饭菜, 他可不会说什么不好吃的话。
“笑梅嫂子说的也没错啊, 秦敛和他爱人为什么要生气?”
翁鹏飞觉得奇怪, 不过心里还是惦记着吃的:“对了,秦敛爱人给咱们分了些她自家带回来的肉、鱼和蔬菜, 我琢磨着你平时还得照顾大宝,咱们也没时间做饭,就都给康正青了,回头咱们就上他家蹭饭去。”
其实翁鹏飞也说过秦敛对象长得不错的话,不过樊少梅是了解自家男人的,他这人说话挺有分寸的,一般不会说人家闲话,再说,男人嘛,稍微平头正脸点的,他们都觉得长得不错的。
她没把翁鹏飞的话放在心上,倒是说:“其实咱们结婚的时候,秦团长也帮忙了的,而且他还帮咱们换了不少奶粉票,他结婚你去帮忙也是应该的,没想到他爱人倒是这么客气。”
“说回来,农村人确实都性子淳朴,你看大梅也是,大大咧咧的,挺好相处的。要说结婚过日子,确实是这样的合适,像是张师长爱人那个侄女蒋曼妮,说是文工团的台柱子,听着倒是好听,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真要跟她结了婚,回头到底是她伺候秦团长,还是秦团长伺候她?现在就不一样了,秦团长媳妇儿这么能干,这日子铁定能过得红红火红的。”
翁鹏飞迟疑了下:“这么说也没错。”
要说秦敛的媳妇儿能干,这话肯定是没错的。可是,淳朴的农村人,结婚过日子,她伺候秦敛……翁鹏飞总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不过他也没纠结这个,倒是嘱咐说:“秦敛跟那个蒋曼妮可没什么的,你回头在他爱人面前可别提这一茬,回头害小两口闹矛盾。”
江絮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回头知道了蒋曼妮的事,不定得怎么闹呢。
而且翁鹏飞早看出来了,秦敛这家伙,别看平时人模狗样的,对手底下的兵也严厉得不行,可一旦到了媳妇儿面前,真是说一声二十四孝好丈夫都不为过的。
他做兄弟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另一边,康正青家里也正在说江絮。
葛含娇拾掇着康正青拿来的肉和蔬菜,说:“秦团长爱人挺客气啊,菜不值什么钱,这么大一块肉可值不少钱,还有这鱼也挺肥的,你们这大老远的带过来,居然还没死。”
康正青:“哪就那么容易死,特地拿桶装着的呢。你还别说,这些菜瞧着不起眼,可都是江絮家里自己种的,可好吃了,食品站买的可差远了。”
“不都是菜嘛,再好吃还能有肉好吃?我看你就是吃了两顿好的就飘了,还食品站买的差远了,你嫌弃食品站买的不好吃,回头你自己买去。”葛含娇翻个白眼。
康正青:“……你瞧你,我就说这菜好吃,我这说的也是事实啊,你怎么就生气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葛含娇深呼吸,好歹人刚到家,不跟他计较,不跟他计较。
她默默地把东西整理了,坐下吃饭。
康正青小心看她一眼,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媳妇儿辛苦了,来,吃块肉。”
他这几天跟着秦敛,也不是一点没有学到的。秦敛那小子,别看他对着其他人跟西北风似的寒冷,对着江絮那叫一个春风拂面体贴入微。什么吹气球贴窗花的,康正青觉得自己不行,但是给媳妇儿夹菜这种,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学习一下的。
葛含娇看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自家这个铁憨憨出去一趟,居然还知道给她夹菜了。
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我之前还担心秦团长爱人是个凶悍不好讲话的呢,这么看倒是个敞亮大气的,应该不难相处。”葛含娇边吃边说,“对了,刚刚大梅嫂子还在食堂夸她漂亮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呢,哈哈,真是把我们都逗乐了。夸人家能干就夸人家能干呗,夸人家长得漂亮,这驴唇不对马嘴的。”
康正青奇怪道:“笑梅嫂子夸江絮漂亮有什么问题吗,人家就是漂亮又能干,这夸的一点错没有。哎哟,你说秦敛那小子怎么就运气这么好?同样是上战场,他就能活捉敌匪立战功,我和老翁就什么都捞不到。同样是娶媳妇儿,他就能娶到个那么漂亮还能干的,我……”
他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扭头就对上了葛含娇的死亡视线,终于激发了一点求生欲:“……我、我娶的媳妇儿也很能干,不输他!”
有求生欲,但是不多。
葛含娇:“意思就是我不漂亮是吧?!康正青,你吃完饭就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康正青愤怒道:“我这才刚到家,再说,我说的也没错啊,你是能干,但要说漂亮,我总不能闭着眼睛就说你比江絮漂亮吧,这我只要眼睛没瞎,都说不出这种话啊!”
他愤怒,葛含娇更愤怒:“妈的,你滚,饭也别吃了,你现在就给我滚!”
康正青家就在秦敛他们那一栋楼的后面,他家也是三楼,窗户正对着李笑梅家。
李笑梅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姑娘,上初三了,下面两个小的是男娃,都还在上小学。他们家吃饭的人多,就不会像其他人家饭菜都从食堂里打,那样太费钱,他们家是自己做一些,然后上食堂买点荤菜。
一家人正吃饭呢,就听后面楼栋传来葛含娇愤怒的声音,具体说什么听不清,但听声音也能感受到葛含娇怒不可遏的情绪。
两个小学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康叔叔要被葛婶婶赶出来了。”
瞧,虽然康正青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其实就连小孩子都知道,他经常被媳妇儿赶出家门。
武靖安看一眼李笑梅:“平时别在孩子面前瞎说。”
在食堂被人冤枉胡说,回到家又被自己男人警告别瞎说,李笑梅的脾气也上来了:“我瞎说什么,他们成天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的,孩子们起夜的时候自己瞧见的,关我什么事。”
武靖安:“行行行,不关你的事。对了,秦团长拿了些丈母娘家带来的蔬菜鸡蛋给咱们,你回头记得给人回个什么礼。”
李笑梅闻言叹息道:“我可算知道秦团长为什么连文工团的台柱子都看不上,却偏偏要娶一个乡下姑娘了。哎哟,那姑娘长得可真是,电影演员似的,比蒋曼妮漂亮多了。而且,你看人家多大气,一来就给咱们送蔬菜送鸡蛋的。那个蒋曼妮,别看还是文工团的台柱子呢,听说小气得不行。”
武靖安:“你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别跑外头说去。”
李笑梅:“我又不是傻。”
他们说到的蒋曼妮,这时候正在她姑姑蒋霞家里呢,姑侄俩躲在厨房边做菜边说着体己话。
蒋曼妮不怎么会做菜的,她平时也就会炖个汤什么的,这时候正帮蒋霞看着小锅里的鸡汤,同时跟蒋霞吐槽秦敛:“姑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他看不上我,倒是看得上个村姑,还带着战友开着车去接人,真是,一个小村姑摆的什么谱。我倒要看看小村姑究竟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就是会种地养鸡吗,那些农村来的军嫂哪个不会?你说他一个首都军区大院儿出来的公子哥,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的,他怎么就找了个这样的?他要是找首都军区文工团的,我还服气一点。”
蒋霞当然也觉得秦敛有毛病,曼妮跟他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他看不上,最后挑了一个那样的。
不过她也不想自家侄女再把心思花在秦敛身上,于是劝道:“你管他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总归他现在都结婚了,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啊,好好地给我相看对象,赶紧找个合适的结婚才是正经。其实要我说,两年前秦敛交恋爱报告的时候你就该找对象了,说什么要再拼一把事业,你还想拼到哪里去,首都吗?全国上下那么多人呢,个个都想去首都,哪里那么容易。”
其实当初蒋曼妮追求秦敛,蒋霞也是默许的。
虽然秦敛跟家里关系一般,可他到底是秦司令的长子,后妈生的那两个也还小,秦家在军中的资源他肯定是用得上的。
当然他自己也不差,几次上前线,都立了不小的功劳,这才能年纪轻轻的,就升到正团级。
曼妮要是嫁了他,去首都自然就容易了,就算是她家老张,想要再往上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问题是,曼妮使了那么大的劲儿,秦敛完全不接招啊!
现在又过去了两年,蒋霞也看开了,军中大好儿郎多的是,他们还能在秦敛这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秦敛这么干,总归有他后悔的时候,等他再往上走一走就会知道,有一个体面又有背景的妻子是多么的重要了。
蒋霞又劝了几句,蒋曼妮嘴里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追求秦敛那么久,最后秦敛却找了个小村姑,她这脸都丢尽了,不想法子去首都,留在这里听人闲话吗?再说,她追求秦敛的事情省军区的人都是知道的,她留在这儿,能相看到什么好对象?那些追求她的,她本来就看不上。
“姑,部队准备给那小村姑安排什么工作?”
蒋霞看她一眼,知道她还是没听进去,不过她做姑姑的,推心置腹说这么多也已经仁至义尽了,于是也没揪着之前的话不放,随口道:“听说有高中文凭,还在供销社干过采购员,估计不是学校就是食品站吧。”
蒋曼妮眼珠子一转,说:“不是说种地养鸡是一把好手吗,怎么不把人安排后勤去,可别埋没了人家的本事。”
蒋霞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仔细想想,曼妮说的也不没有道理的,学校和食品站的工作可是热门,特别是食品站,不需要多高的学历,多少军嫂排着队想去,她一个小年轻,合该把机会让给年纪更大、资历更深、家庭负担更重的军嫂。
不过想想:“我说这话不合适,你姑父也不会听我的,没准还以为我故意给人使绊子呢。”
蒋曼妮:“咱们不合适说,总有合适说的人吧?再说,军区的工作名额可不宽裕,还有不少来了几年的军嫂轮不上工作呢,她一来就给安排个好位置,这影响也不太好吧?”
蒋霞:“你让我想想。”
除了这几家,其实军区里不少人也都说起了江絮。
主要是因为李笑梅在食堂说了,于是大家都知道了,秦敛带着新娘子回来了,自然少不得要议论好奇一番。
不少人是好奇秦敛挑花了眼最后脑子一抽挑中的小村姑,嗯,极有可能还是有什么“特殊本事”的小村姑,究竟长什么样。
也有少部分人是跟蒋曼妮一样,想到了江絮的工作安排问题。毕竟军区的工作就那么多,尤其是好的工作岗位更是稀缺,有那么一两个好的位置空出来,大家可都是盯着的呢。
江絮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已经像一颗小石子落进了平静的湖面,让军区内部起了涟漪。她正在收拾带来的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到一半,秦敛打饭回来了,于是干脆扔到一旁,先去洗手吃饭。
“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回头等我休息了,咱们一起去省城百货大楼买。”
秦敛给江絮碗里夹了块瘦肉,这年月的人都喜欢吃肥肉,哪怕不喜欢大肥肉的,多半也会喜欢半肥瘦的五花肉,但是江絮不一样,她只吃瘦肉。
刚刚他在食堂打菜,让师傅挑瘦一点的,打菜师傅别提多惊讶了。
秦敛吃饭是很快的,江絮吃饭却是慢条斯理的,只有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他总不能直接吃完了放下碗看着她吃吧,于是在米饭剩了个碗底的时候,秦敛就开始慢下来了。
这时候的房子隔音不太好的,加上他们新搬进来,特意开了一些窗通风,于是俩人吃着饭,就听见自己楼栋和对面楼栋的各种声音,有小孩子的哭闹声,也有大人的争吵声,江絮注意到某一个瞬间秦敛似乎笑了一下,她不禁问:“怎么?”
秦敛笑道:“康正青估计今晚又得睡办公室了。”
葛含娇的声音有点尖,尤其是发火的时候,听着非常明显,哪怕听不清她说什么,但是听她那么生气,康正青被赶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江絮扬了扬眉,心说康正青情商那么低,再遇上个火爆脾气的媳妇儿,天天睡办公室也不奇怪。
等到江絮吃好,秦敛三两口扒拉完了饭菜,收拾饭盒碗筷去厨房洗了。江絮于是继续进屋里收拾东西。
这屋子是个三室一厅的老式套间,当然,对江絮来说是老式,在这个年代来说,是很先进的设计了,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已经打败绝大部分的住房了。
之前秦敛和江絮商量过布置的事情,所以现在整个屋子基本是按照江絮的想法布置起来的,主卧除了床和衣柜,还另外打了个五斗柜,可以用来收纳一些零碎的东西。其实江絮本来还想让秦敛打个梳妆台的,不过想想过了元旦以后已经是七六年了,她在军区还不定待多久呢,干脆就先算了。余下的两个房间,一个放了张床当客房,另一个摆了一张书桌,一个书柜和一张躺椅,算是兼具书房功能的休闲房。
江絮收拾完东西,就把之前在招待所用过的被褥拿出来,铺在了主卧的床上。新婚呢,这大红的被褥肯定要铺个一个月两个月的才行,仪式感嘛。
秦敛也洗好碗筷了,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江絮铺床,视线从大红锦被上她葱白的手指,挪到她耳边总是往下掉的一撮刘海上,忍不住走过去帮她掖了掖。
只是那一撮头发似乎特别顽皮,刚掖上去,它就又掉了下来。
秦敛忍不住拿手指绕了一圈那戳头发,摩挲把玩起来,这时候江絮已经铺好被褥了,扭头横他一眼,问:“你做什么呢?”
天已经黑了,屋里的灯光并不算明亮,甚至带了几分昏黄。在这色调暧昧的灯光下,她横过来的一眼,眼波流转,简直动人心弦。秦敛清咳了声,说:“没什么。”手上却并没有放开她那一缕发丝。
江絮仰头看他:“你低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秦敛挑了下眉,微微弯下腰,凑近了她,江絮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才问:“你是不是想亲我?”
秦敛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将亲完就想跑的人又拉了回来,俯首靠近她,仔细看了眼她微带红晕的脸颊,半晌,哑声说:“你说的没错。”他稍一侧首,便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轻,仿佛眼前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修长的手指终于放过那一缕发丝,转而捧住了她的脸,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的手掌有些粗糙,江絮觉得脸颊痒痒的,心头也痒痒的,她嘤咛了声,想要抗议,但是他原本轻柔的动作突然变得急促。她发出的那一丝微弱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唇舌之间。他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密密地亲,然后又急切地扣开她的齿关,与她唇舌交缠。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在渐渐变得炙热,偶尔的一声喘息,都像浇在火上的油。
直到“哇”地一声孩子惨烈的哭嚎,仿佛近在耳侧,江絮莫名抖了一下,秦敛也微微一僵,终于轻轻松开了江絮,埋头在她的颈间,无奈地深深地贪了一口气。
江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敛磨了磨牙,轻轻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声音喑哑,语气幽怨:“小坏蛋。”
外头孩子的哭嚎愈发的尖锐,江絮忍不住好奇:“这是谁家的孩子,听着好像是对门儿?”
秦敛抚了抚她微微有些乱了的发丝,忍不住又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偷了个香,才说:“就是对门儿,武团长家的老二,回回考试倒数第一,让他读书跟要他命似的。笑梅嫂子望子成龙,隔三差五就要拎着他揍一顿,都成家常便饭了。别看他哭得这么惨,其实笑梅嫂子多大力气,他这三分真七分是装的。”
武团长和李笑梅两个人个性都挺实诚的,也不知怎么的,居然生出这么个油滑的。
江絮推开他:“咱们散散步去吧,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腿都坐麻了,出去走两步舒缓舒缓。”
秦敛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说:“行,那你穿上军大衣吧,夜里风大。”
江絮白他一眼:“不穿。”
见秦敛不听她的,径自去取了军大衣,江絮揪住他问:“咱们现在出去是不是会遇见不少人?”
秦敛不明白这跟穿不穿军大衣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说:“会遇见一些人,不过不会太多的,毕竟天气冷了。遇见也没什么,总归慢慢会熟起来的。”
江絮点点他的下巴,说:“怎么会没什么呢,遇见了就是第一回见面,是第一印象,我可不想人家对我的印象都是穿个军大衣裹得跟个狗熊一样,我要美美的,第一印象,必须美美的。”其实想点他额头的,但是够不到。
秦敛:“……那你穿个棉袄。”
江絮虽然想给军区众人留个美美的第一印象,但也不想冻死自己,于是只好听从秦敛的建议,舍弃之前新做的呢子大衣,穿上件她自己改良过款式的大红兜帽棉袄,围了条纯白的毛线围巾。
俩人刚走到楼下,就跟住一楼的樊少梅碰上了,樊少梅拎着个装了几个苹果的网兜,看见秦敛就说:“秦团长,你们出去啊,我刚想去你们家呢,早晨买的苹果,脆甜脆甜的,给你们尝尝。”
她说着话,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然后就听见秦敛说:“少梅嫂子,这是我爱人江絮。”
江絮拉了拉遮住下巴的围巾,冲樊少梅笑笑:“少梅嫂子,我是江絮。这苹果瞧着真不错,又大又红的,谢谢少梅嫂子了。”
虽说她蚂蚁空间的仓库里还堆着很多的苹果,但人家这明显是拿了来还礼的,不收就驳人家的面子了,江絮扯扯秦敛的袖子,示意让他接过来。
秦敛接过网兜:“谢谢少梅嫂子。”
樊少梅愣愣地将网兜递过去,眼睛却死命瞪着江絮,后知后觉道:“秦、秦团长,这是你媳妇儿?!”
不是,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是秦团长的媳妇儿?!
怎么可能!
想得倒挺美
第89章 想得倒挺美
樊少梅恍恍惚惚地回到家, 翁鹏飞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奇怪道:“你不就去送几个苹果吗,怎么了?”
樊少梅呆滞看他一眼, 说:“秦团长爱人长那么漂亮, 你怎么没说……”
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你说过。”
翁鹏飞被她逗乐了, 抱着怀里正咕嘟咕嘟喝奶的他家大宝颠了颠, 笑道:“大宝, 你看看你妈,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 你说她是怎么了?”
樊少梅翻个白眼, 埋怨道:“你也不说说清楚,秦团长媳妇儿长那么漂亮,比文工团那个蒋曼妮还漂亮多了,你怎么也不说, 你说她长得不错, 我哪里会想到她能长那么漂亮?我刚才真是丢脸死了,我在她面前说话都结巴了。”
翁鹏飞哈哈大笑:“我是脑子有坑吗我跟你说别人的媳妇儿多么漂亮,我又不是康正青那傻子。再说, 别人媳妇儿好不好看又不关我事, 我媳妇儿好看才是最重要的。”
樊少梅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其实翁鹏飞之前也跟康正青差不多, 不过这两年在她的“调教”下, 眼力见儿真是不知道好了多少, 偶尔还会说些好话给她听了, 这一点上樊少梅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想想秦敛的媳妇儿居然长那么好看, 天,之前那些膀大腰圆皮肤黢黑孔武有力的谣言都是谁传的!
真是谣言害死人啊啊啊!
丢脸死了。
另一边, 江絮和秦敛顺着家属院的小道儿往训练场走,因为江絮听说这时候还有人在训练场加训,好奇想去瞧瞧。
江絮看周围没人,干脆拽住秦敛的胳膊,虽然想散散步,但是有人拽着走,明显会轻松许多,她想偷个懒。
秦敛无奈看她一眼,预感自己在军区的严厉形象大抵是要被颠覆了。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伸手替江絮整理了下围巾。
江絮:“刚才少梅嫂子看见我好像很惊讶,之前笑梅嫂子也是,秦敛,你是不是在军区说我坏话了?”
秦敛睨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在军区说自己媳妇儿坏话?”
江絮笑道:“谁知道呢,不然为什么她们一个个的看见我都很震惊的样子,倒像是都觉得你媳妇儿不该是我一样。”
说着她忍不住哼了声。
秦敛严肃看她一眼:“不该是你,那应该是谁?别胡说八道。”
忍不住揪了下她露在外头的耳尖。
“哎呀妈呀!”
旁边突然传来个声音,秦敛赶紧把手放下,扭头看去,点点头:“荷花嫂子。”
是住他们楼下的姜副团长媳妇儿陈荷花。
秦敛介绍说:“嫂子,这是我媳妇儿江絮,这是楼下姜副团长家的荷花嫂子。”
江絮把围巾往下拉了拉,冲陈荷花露出个笑容:“荷花嫂子你好。”
陈荷花看着路灯映照下江絮白皙漂亮的脸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哎呀妈呀,秦团长,原来你媳妇儿长这么漂亮啊?!哎哟,这小脸蛋白的,这小腰细的,不是,谁说的你媳妇儿膀大腰圆比我还粗壮的,皮肤黢黑比我还难,呃,普通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秦敛:“……”
江絮:“……”
江絮扬眉看向秦敛,意思是还说没在军区说我坏话,没说我坏话,怎么人家说我膀大腰圆还难看的?
秦敛难得的有些懵,问:“荷花嫂子,这是谁说的?”
陈荷花:“我哪里知道啊,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找补道:“嗐,就是大家没见过你媳妇儿嘛,胡说八道来着,秦团长媳妇儿啊,你可别往心里去,都是闲的乱说的,你瞧你长这么漂亮,仙女儿似的,说那些话的人保不准就是嫉妒你呢。”
找补完了,她就找个借口赶紧地走人了。
秦团长媳妇儿长得跟仙女儿似的,这事可是他们军区的头号大新闻啊,她得赶紧去找自己要好的姐妹唠唠去。
没一会儿,陈荷花到了同乡姐妹的家里,抓着人家就分享这个惊天大新闻:“哎呀妈呀,我跟你说,我刚遇上秦团长和他新媳妇儿了,小两口感情可好了,手挽手在那儿散步呢,哎呀妈呀,秦团长平时严肃得跟什么似的,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揪他媳妇儿的耳朵!”
同乡姐妹:“啊?!”
想想大家说的秦团长媳妇儿的样子,忍不住说:“哎呀妈呀,怪不得大家私底下都说秦团长是不是被狐狸精迷住了。”
“哎呀不是不是!”陈荷花醒悟过来自己忘记说最重要的事了,“他媳妇儿漂亮得跟个仙女儿似的,穿个大红色的棉袄,那款式可时新了,特别的衬身材,那身材窈窕的,那脸蛋白嫩的哟,我不是男人,我都想掐一把。”
同乡姐妹:“啊??!!”
另一边,江絮揪着秦敛掐了下。
秦敛捉住她的手,捏了捏,头疼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传出这种谣言。”
他想了想,军区里见过江絮的只有翁鹏飞和康正青,莫非是那两个憨货说了什么?问题是,他们只要不是眼睛瞎了,也不至于说出如此离谱的话吧?
秦敛其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江絮:“我可算知道之前笑梅嫂子和少梅嫂子看见我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敢情人家是觉得你秦团长的媳妇儿根本就不该长我这样儿。”
她仰头怀疑的瞥了秦敛一眼:“你说你在军区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为什么人家都觉得你找不到漂亮老婆呢?”
秦敛:“……他们胡说八道的。”
然后他俩一路过去,又遇见了几个人,人人看见江絮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到后面江絮都学会先自我介绍了:“对对对,我就是秦团长那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媳妇儿江絮,不过我其实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粗壮啦。”
遇见他们的人:“……”
见鬼了,到底谁说秦团长媳妇儿粗壮得跟个男人似的,一只手就能把秦团长提起来的?!
呃,毕竟两年多时间了嘛,谣言这种东西总是会越传越变样的,每个人听到的版本也会渐渐出现一些偏差,比如这个人嘴里的膀大腰圆,到了那个人嘴里,就成粗壮得跟个男人似的了。
秦敛都无语了。
怪不得之前别人问他媳妇长得怎么样他裙裙整理巴六以七奇三伞零四说漂亮的时候,那些人表情千差万别但是如出一辙的怪异呢。
江絮都乐死了,秦敛打恋爱报告都两年多了,原来军区的人印象里他的对象就是这样的。
“所以他们都觉得我是孔武有力的村姑你是小白脸?”
江絮笑得不行,“哎哟,看来我可得好好努力多挣点钱了,不然哪里养的起小白脸呀。”
秦敛:“促狭鬼。”
俩人倒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总归别人背后说些什么,其实跟他们没有关系的。他们一路说笑着走到训练场边上,训练场里面正有几队士兵在跑步,整齐划一的步伐踩在地上,发出唰唰唰的声响,看一眼就能让人想到气势如虹这四个字。
嗯,哪怕夜里风有点冷,看到这么多大高个大长腿年轻蓬勃的小伙子,也是很赏心悦目值回票价了。
跑步的队伍原本还是很整齐的,口令嘹亮,脚步铿锵,直到队伍渐渐逼近秦敛和江絮站着的位置。士兵们首先看到的是秦敛,带队的排长快跑几步到秦敛面前,立正,敬礼:“秦团长!”
秦敛点点头:“没事,你们嫂子好奇想看看,你们继续。”
排长扭头看向江絮,大概是太震惊了,忍不住“啊”了一声,不过他反应也很快,马上端正脸色又敬了个礼:“嫂子好!”
只是相比之前的镇定自若,这回声音听着都有点劈叉了。
瞧他这样子,江絮明白了,关于她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事,不止军属院传遍了,军营里看来也传遍了。
不过她已经很淡定了,扯下围巾露出个笑容:“你好。”
排长:“!!!”
最后,他同手同脚回到队伍里,其他人好奇问:“排长,秦团长旁边的姑娘是谁?”
虽然有点远加上围了围巾看不清楚脸,但是看窈窕的身材和乌黑的头发,就感觉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排长:“……那是秦团长的媳妇儿,长得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然后整个队伍就哄地一声炸开了。
一整队的人非常有默契地一下涌到了秦敛和江絮面前,齐声喊:“嫂子好!”
江絮看着这一张张黝黑的笑脸,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举手轻轻挥了挥:“你们好。”
一个胆子特别大的士兵高声说:“秦团长,咱嫂子怎么能长这么好看?!”
秦敛都被气笑了:“不然呢?”
“这谁传的瞎话啊,说咱们嫂子不好看还特别凶悍,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还有人说咱嫂子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小村姑呢。”
“村姑怎么了,嫂子这样的村姑,就该给咱们来一个团!”
秦敛嗤地一声冷笑:“想得倒挺美。”
他面色一冷:“全体都有!立正,齐步走!王排长,所有人加训十圈,跑!”
士兵们:“……”
加训狂魔秦团长,虽迟但到。
江絮也是没想到,散个步居然还散出了个真相来,她原本是想出门散步消食的,哪知道居然出门吃了个瓜,甚至吃的还是自己的瓜,也真是没谁了。
俩人转了一圈回到家,江絮想了想,说:“幸好咱们去散步了,倒是提前澄清了谣言,不然我明天走出去,岂不是个个要问我是谁。”
秦敛无奈扶额:“我明天问问翁鹏飞和康正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去厨房提了两个热水瓶出来放进洗手间:“你先去洗洗吧。”
这时候的条件就是这样,尤其是冬天,热水器什么的是不用想的,只能自己烧热水洗一洗。江絮洗漱完了,穿着之前特意做的长袖棉布睡衣,外头罩着那件大红的棉袄,快步进了卧室,直接就窝上床了。
秦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了个热水袋进去,被窝里暖暖的。
“秦敛——”
江絮喊了声,然后就听见秦敛在隔壁应了声,随后脚步声响起,他走到卧室门口看她一眼,说:“我去洗漱一下。”
然后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就一身水汽地回来了,身上穿的是她让人一起做的长袖棉布睡衣,身上疏淡的气质都被稀释了不少,看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
秦敛走过来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手指在江絮脸上轻轻一划,江絮被冻得一个激灵:“你洗的冷水?”
秦敛:“嗯,现在还好,不算特别冷。其实下雪的时候,也有一些人是洗冷水澡的。”
江絮好奇:“为了锻炼意志?”
秦敛失笑:“锻炼身体,唔,也可能是为了省力?”
江絮表示不懂这个操作:“那你自己躺远一点,别冰到我。”大冷天的,暖暖和和的多好,她可不想感受冰块的温度。
秦敛睨她一眼,没吭声,直接倾身拉了下灯绳。
啪,屋内一片漆黑。
江絮拽了拽被子,想着这人还挺听话,让他躺远一点他就真躺远一点……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忽然就感觉到一个火热的躯体向她靠了过来,然后,带着微微凉意的唇准确地贴在了她的唇上。
他轻轻吮了下她的唇瓣,仿佛是一种预告,而后便开始迅速地攻城略地。他的吻又急又凶,跟之前的每一次都全然不同。
甚至他的双手、他的身体,也全然不是她想的那般冰凉,反而滚烫火热,很快,这份滚烫通过唇舌通过肌肤传递到她的身上。
江絮觉得越来越热,甚至额间渗出了汗水,但同时身体却又如极冷的时候,不自觉地战栗。
她的手紧紧抓在他光裸的背上,指甲嵌进了他的皮肤里。
某一瞬间,他伸手抚开她额间湿漉的发丝,轻轻在她紧闭的眼睛上印下一个吻,汗珠从他额头滑落,落在她身上,与她的融合为一。
……
一切结束以后,秦敛轻轻搂住江絮略显纤瘦的身体,密密匝匝地亲着她的脸,哑声问:“疼吗?”
江絮抬眸看他一眼,抗议地打了他一下,嘟哝:“现在问疼不疼是不是晚了点?”
秦敛无声地笑了下,轻声哄道:“那你多打我几下?”
江絮闭着眼睛:“累了,懒得打。”
秦敛抱紧了她,哄着她:“那睡吧,明天再打。”
江絮真的是有些累了,几乎是一秒入睡。
第二天醒来,外头早已天光大亮。
江絮迷迷瞪瞪地坐起来,发现身上衣服已经换过了。她之前给自己和秦敛一人做了两套睡衣,这是另一套。
起来洗漱后进厨房看了看,原本还想着自己做个早饭,不过发现灶里留了火,锅里还温着一碗稀饭和两个包子。
军区的包子特别的大,江絮最后只吃了一个包子,倒是从家里带来的腌黄瓜吃了一整碟。糖醋味的,又酸又甜还爽口,配着粥吃,她把一大碗粥都给吃光了。
吃完饭,她想去洗衣服,发现秦敛早把衣服洗了晾在阳台了。
得,她还没事干了。
江絮干脆回房,趁机进蚂蚁空间刷了会儿任务。
两年过去,蚂蚁空间又升级了几次,土地和池塘的面积早不知道扩大了多少倍。
现在的蚂蚁空间,再不是当初简陋的模样,也不是前两次升级后小型农场的模样,现在的蚂蚁空间,其实已经称得上是个综合型的大农场了。
连绵成片的田野上,种满了粮食和蔬菜瓜果,金黄的稻子、碧绿的黄瓜、鲜红的西红柿,甚至大豆、玉米、南瓜、红薯……不同季节的作物挤挤挨挨。
旁边的果园里,苹果、橘子、梨、香蕉、葡萄、草莓……各种各样品种的水果应有尽有。
至于池塘里,除了最初的草鱼,现在又多了很多鱼的品种,还有虾和螃蟹,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甚至还有一大群的鸭子。
蚂蚁空间的规模日益扩大,而相对的,购买种子肥料和饲料需要的金币也与日俱增,所以江絮这两年做任务也就更加积极了。毕竟,有那么一大片的土地和池塘“嗷嗷待哺”。
而因为通过公社供销社能“合理化”的物资毕竟是有限的,所以这两年蚂蚁空间出产的东西,其实大部分还“积压”在空间仓库里。
所以说,之前帮项信达弄出来一车鱼,其实是相当于给她自己“清库存”了。
当然,其实清也只清了那么一小部分。
蚂蚁空间现在每天的生产力已经不容小觑,江絮都怀疑,再升级一次空间的话,估计自己就算是没日没夜地做任务,也攒不起相应的金币。
不过到时候空一些地也没有关系。
毕竟对她来说现在蚂蚁空间已经产能过剩了。
因为不知道秦敛什么时候回来,江絮瞅着时间,近中午的时候就从蚂蚁空间里出来了。她在屋里歇了一会儿,然后就听见外间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江絮走出去,看到秦敛扛了一袋米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小战士,小战士扛了一捆柴。
秦敛打量江絮一眼,问:“吃过早饭了吗?”
现在都几点了,还问她吃没吃早饭,要不是还有小战士在,江絮少不得要扔他一个白眼。
“吃了。”她只能说。
秦敛点头,介绍了声:“这是我们团的战士,薛斌。”
小战士立马恭敬喊了声:“嫂子好!”
江絮点点头:“麻烦你帮忙了。”
薛斌长了些小雀斑的脸马上红了,腼腆地笑道:“应该的,嫂子客气了。”
江絮:“马上中午了,留下一次吃饭吧?”
薛斌已经放好柴火,连连摇手:“不不不,你用了,食堂也马上开饭了。”
江絮想着让人留下来跟动不动就要给人加训的秦敛一起吃饭,没准真不是感谢人家,是折磨人家。
于是也没坚持,从厨房拿了些苹果黄瓜西红柿什么的,装在网兜里塞进薛斌手里:“这是我从家里带的,你拿回去跟战友分着尝尝。”
薛斌脸更加涨得通红:“不不不,嫂子,我我我不要……”
秦敛开口道:“嫂子给你就拿着。”
薛斌只好红着脸接了,敬了个礼就飞也似的跑了。
江絮忍不住想笑:“这小年轻可真腼腆。”
秦敛挑了下眉,看着她笑:“说话老气横秋的,人才比你小一两岁。”
江絮一噎,虽说这两年她已经越来越适应年轻的身份与身体,甚至有时候都会有上辈子那些记忆像是一场梦的错觉,但是她毕竟曾经活过一辈子,有时候下意识地还会有一些比较老成的心态。
就比如看到脸上长雀斑的小战士,会觉得对方是跟她差了一辈的小年轻。
不过奇怪的是,面对秦敛时她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是她两辈子都熟悉的人,“同龄人”的身份意识已经根深蒂固。
而且,秦敛这个人身上其实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气质。这可能跟他上过战场见过血有关系,总之,没有人会在看到他时觉得他稚嫩。
“想什么呢?”
秦敛走到她面前仔细看了两眼,忍不住俯首啄了下她的唇。
江絮扬起手,气势汹汹道:“想打你!”
秦敛失笑:“你打。”
甚至微微俯下身体配合她。
江絮踮着脚尖,手轻轻落在他脸颊上,摸了下,随即滑到他凸出的喉结,轻轻蹭了下。
秦敛顿时心头突突一跳,飞快抓住她调皮完就想跑的手,哑声说:“你做什么?”
江絮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往厨房跑:“当然是做饭,你快来帮我把肉洗了切了,我来洗菜做饭,然后碗筷也归你洗。”
她把自己不爱干的活儿统统都扔给了他。
秦敛跟进厨房,捉着她亲了一下,才说:“不歇一歇吗,我去食堂买饭也可以的。”
江絮把装肉的网兜塞他手里:“不吃食堂,家里这么多菜呢,咱们做面条吃吧,你切肉丝我做个浇头。”
秦敛自然听她安排。
吃完饭江絮回房小憩了会儿,秦敛倒是去了书房。结婚请了几天假,回来自然一堆事情要忙。而且,中午抽空把事情做了,下午他才好陪着江絮熟悉一下军区的环境。
下午等江絮睡醒了,秦敛就带着她去军区的供销点和食品站。
这是第一个需要熟悉的地方,毕竟平时油盐酱醋吃的用的,都得过来买。
俩人先进了供销点,这个供销点的规模比红星公社的还要小一点。毕竟军区虽然大,人也多,但是这里面能上供销社买东西的基本就是军属,其实需求量并没有那么大的。
家里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好了,暂时没什么需要买的,他们转了一圈就出来了,然后就进了隔壁的食品站。
食品站倒是比供销点要大一些,主要供应粮食蔬菜和肉类。这个时间点,东西自然已经不多,肉也只剩了案板上的第一小块。
江絮看了两眼,正想转身,就听旁边一个人大声说:“老牛,这块肉给我,我先看到的!”
江絮:“?”
岗位风波(一更)
第90章 岗位风波
旁边挤过来一个女人, 一把抓住案板上的肉,得意瞥了江絮一眼后,将肉递给卖肉的牛师傅, 得意且大声:“老牛, 给我称一下。”
江絮扬了下眉,跟秦敛对视一眼, 两人就转身出了食品站。
女人瞪着江絮的背影暗暗呸了一声, 才转头好奇问牛师傅:“怎么今天这时候了居然还有肉, 往常可是一大清早的肉就卖光了。”
牛师傅看了眼江絮和秦敛的背影, 结果肉拿秤称了下, 边称边说:“今天大家都起晚了, 有些人干脆就没出来买菜,大约是家里有剩的,或者是食堂对付一口算了吧,正好六两肉。”
他看到江絮和秦敛已经走远, 估摸着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才说:“我听说啊,不少人昨夜没睡好,都是因为秦团长的新娘子。”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歧义, 倒像是军区的人因为秦团长的新娘子都夜不能寐似的, 但是, 事实就是这样, 小村姑忽然成了大美人, 这事儿昨晚军区都传遍了。
这给大家震惊的, 两年啊, 足足两年,大家都以为秦团长找了个五大三粗的村姑做老婆呢, 谁能想到,这消息居然是错的!
真是离谱,他们军区之前可没出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这么大的新闻,大家还不得彻夜交流一下?这一交流不就交流晚了,今早自然就起不来了。
该说不说,听说的时候震惊归震惊,其实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亲眼看到才知道这反差真是太大了啊!
秦团长这媳妇儿也太漂亮了!
牛师傅刚才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要不是秦团长冷厉的目光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他没准还要再多看两眼。
这好看的姑娘,谁不愿意多看两眼啊?
“我估摸着人家就是随便看看,熟悉下地方,也没想要买肉,你这火急火燎的多难看,回头得罪人了。”牛师傅忍不住说。
女人撇撇嘴:“我怕什么得罪人,总归是要得罪的,早得罪晚得罪还不是一样?”
牛师傅一开始没听懂,琢磨了下,明白了:“秦团长那新媳妇儿也想来食品站?这不能够吧,瞧着白白净净的,听说也有文化,这甭管是幼儿园还是小学,教个书多好?”
女人恨恨道:“谁知道呢。”
上个月食品站空了个位置出来,她盯这位置盯了老久了,她男人也找领导要求了,哪知道领导却说秦团长已经帮她媳妇儿申请了。
她之前是在食堂工作的,食堂的活儿又多又杂,肯定是不如食品站清闲福利还好,所以就想换个岗位。
但是换岗位肯定没有给人家新来的安排岗位来的名正言顺,何况秦敛这个军区最年轻的团长,要战功有战功,要能力有能力,深受领导器重,领导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他在这时候吃亏的。
女人自觉换岗位无望,内心自然记恨上了江絮。
她可是在军区苦熬了好多年的,好容易盼着这么个机会,哪知道就被江絮给截胡了。一个刚来军区的小姑娘,她凭什么一下子就能得着这么好的岗位?
江絮不知道,自己甚至都不认识对方,就已经被人记恨上了。
她和秦敛并肩走回家,秦敛解释道:“刚才那个是住咱们一楼,就是翁鹏飞他们家对门的马团长的媳妇儿程春英。我替你申请了食品站的工作,之后才知道她可能也想去食品站,她大约是心里有些情绪。”
江絮倒是没在意,他们又没想买肉,也不知道那位程大嫂抢到块卖剩的肉有什么好得意的。至于工作,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既然是秦敛先帮她申请的岗位,她自然也不会说要让出来。
其实干什么工作她倒无所谓,只是食品站更方便她把蚂蚁空间里的物资转换出来罢了。
但是既然该是自己的岗位,没道理因为别人想就让出去。
何况那人还是这么个态度。
江絮很快把这个小插曲抛诸脑后。
他们在外头这么一转悠,倒是又碰见了不少人,关于“秦团长那个漂亮得跟仙女儿一样的媳妇儿”的话题,再度占据了军区新闻的头条。
不少人昨夜是听说了,但是还将信将疑,想着没准是比原先预想中好看一些,这落差大了,所以看见的人才那么大惊小怪的,没准真人也就那样。
但是今天真正看到本人,才知道是真的好看,哎呦喂,跟俊眉朗目的秦团长站在一起,简直金童玉女似的,不知道多养眼。
没见秦团长脸上笑容都多了嘛,看着自己媳妇儿的眼神那叫一个温柔,真是在军区几年也没见过秦团长这样的眼神呢。
秦团长被对象迷得神魂颠倒是实锤了,但是人家可不是谣言说的什么狐狸精,人家长那么漂亮,秦团长一个年轻小伙子被迷住还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总之现在是看到的直呼秦团长小两口登对,没看到的则是抓心挠肝地好奇江絮到底长什么样儿。
不过,秦敛团里那些战士倒是已经私下偷偷地给江絮起了个“仙女嫂子”的外号,不仅因为嫂子漂亮,还因为嫂子人好,薛斌不过去帮忙扛了捆柴火,嫂子居然就给了一大兜的东西,那苹果又大又甜,黄瓜和西红柿也是嘎嘎清爽好吃。
战士们都偷偷地说,秦团长可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能娶到这样的嫂子。
当然,这个事情目前秦敛还不知道。
这之后江絮在家又歇了几天,中间秦敛在部队食堂订了两桌,请几个领导和一些平时有来往的战友一起吃了顿饭,算是补上了婚宴。
婚宴上秦敛这个新郎官没被灌酒,翁鹏飞和康正青倒是被灌倒了。
因为大家都觉得,之前那些谣言能越传离谱,这两个憨货的责任是最大的。
说人家漂亮就说人家漂亮,说什么能干做饭好吃丈母娘身手不错打架没有对手做什么,这别人听了能不误会吗?这一误会就误会了两年啊,这也太离谱了。
罚酒,必须得罚酒!
几个领导看见其他人灌酒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他们也觉得这俩人就是活该。
这种离谱的谣言活生生传了两年,显得他们部队特别缺乏实事求是的精神,传出去其他兄弟单位的人这两天都打电话来调侃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翁鹏飞和康正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事儿哪能怪他们,他们说的哪一句不是真话?那些人自己误会了,还误会得那么离谱,他们哪里想得到?还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真是亏他们想的出来。
翁鹏飞和康正青都觉得,这些人才是离谱呢,也不看看秦敛长什么样,他这么一个俊小伙,皮肤还晒不黑的,找个膀大腰圆皮肤黢黑的,那他自己不就成小白脸了么?
想想也不可能啊!
这些人自己离谱得不行,倒是好意思把事情赖到他们头上,他们可真是太冤枉了!
不过,甭管他俩自己怎么想,反正是大家都把这件事怪在他们头上,直接把俩人给干趴了。
别说其他人觉得这件事的责任在翁鹏飞和康正青,就连最早把秦敛对象是乡下姑娘这个消息透露出来的,分管人事工作的政治部主任贾仁喜,都觉得这件事就该怪这两个憨货。
他当初可就说了是乡下姑娘,还会养鸡种地,挺能干的,这都是事实,一点没错啊!
虽然吧,看到江絮本人的时候,几个领导也不太相信这姑娘能养鸡种地,这养的这么白嫩,娇滴滴的,瞧着真不像会种地的啊!
可是履历是做不得假的,尤其是江絮跟着随军以后,红星公社那边已经把江絮的档案转过来了,什么种地能手,什么优秀农技员,什么优秀采购员,总之就是一摞的荣誉,唔,虽然本人瞧着不像,但是人家确实是优秀啊,可不能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以貌取人,觉得人家做不到。
他们军区要严格贯彻实事求是的优良作风。
坚决再不能给兄弟单位调侃的机会!
不过也正是因为江絮的履历,工作岗位的事情倒是起了点风波。
贾仁喜喝完秦敛和江絮的喜酒以后,回到家就跟媳妇儿叶素珍聊起了江絮这个人,还说到了江絮好看的履历,感慨这姑娘虽然是个农村姑娘,没什么背景,但是相貌长得好,人又优秀,说实话还是跟秦敛很相配的。
甚至是,他觉得秦敛挑了这么一个姑娘,说明他还是很有长远眼光的。虽然军中也讲背景家世,但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出头的,秦敛自己是有背景的,但是他挑了一个没有背景的媳妇儿,这是很能拉那批没背景的军官的好感的,这是有助于他在军中树立威信的。
而且,首都那边大首长也是不喜欢军中搞家世背景那一套的,所以秦敛这么做,估计大首长知道了也是会赞赏的。
贾仁喜在政治部待了不少年头,组织工作上自觉看得比别人透,所以在其他人觉得秦敛娶个农村姑娘是自断后路时,他倒是有不同的想法,尤其在看了江絮的履历之后,更是觉得秦敛考虑长远,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人能懂的。
“深谋远虑,所图者大啊!”
他最后这么评价秦敛。
属于是秦敛听了大约都理解不了的脑补,但是贾仁喜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
叶素珍听贾仁喜叨叨这些,其实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说什么威信啊首长赞赏啊的,这都不过是猜测罢了。
就因为秦敛娶了个没背景的,那些没背景的军官就能高看他一眼?还有,秦敛都离开首都多少年了,大首长还能记得秦家还有这么一个长子嫡孙?没准想都想不起来。
说到底还不是岳家没一点背景,关键时刻根本不能给一点助力?
不过她倒是没自讨没趣跟贾仁喜说这些。
想到蒋霞前两天过来说的话,叶素珍于是顺着贾仁喜的话头说了下去:“你说她这又是种地能手又是优秀农技员的,你给人弄到食品站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咱们军区不是有生产连队吗,我听说那些战士种地也是按部就班的,产量也一般般,跟外头那些大队差不多。既然来了这样的人才,你合该给人弄到生产连去,没准咱们军区也能跟你说的那个公社似的收成好起来呢,那样的话,秦团长的媳妇儿能出彩,你这也是功不可没!”
叶素珍其实也知道,蒋霞跑到她这里来撺掇着给秦团长媳妇儿换个岗位是没安什么好心的。毕竟之前她侄女儿蒋曼妮追着秦敛追了三年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秦敛最后娶了个乡下姑娘,蒋曼妮的面上确实是不太好看。蒋霞想给自己侄女儿出口气,叶素珍也是能理解的。
正好贾仁喜说起来,叶素珍觉得自己顺水推舟提一下也没什么,也算是全了蒋霞这个人情。
她家老贾在政治部主任这个位置挺久的了,也该找机会挪一挪了,张荣德在上头领导面前说得上话,蒋霞娘家在军区也有一些人脉关系,自己给她这个面子,回头老贾有机会挪动挪动的时候,自己求上门,她总归不可能一推四五六吧?
贾仁喜睁着微醺的双眼盯着叶素珍,他脑子其实有点迷糊,但是想了想,倒是觉得叶素珍说的也没错。
考虑到江絮的学历和供销社采购员的工作履历,当初秦敛来询问岗位安排的时候,他就提了学校和食品站,秦敛跟媳妇儿商量了以后就申请了食品站的岗位。
他们都没有想到生产连的事情,所以压根没提。
可是说不准人家姑娘乐意干这个呢?
她可是干着供销社采购员的工作,顺手就在整个公社推广了什么科学种地,甚至还利用业余时间编写了一本农技知识小册子——为了不再闹出之前那样的笑话,贾仁喜可是给江絮的档案已经研究得透透的了。
这些经历说明什么?说明这位小江同志在种地方面不但有天赋,而且还有浓厚的兴趣。不然她好好一个供销社的采购员,干嘛跑去跟人农技员一起研究种地?
也许人家没提,只是因为他们没给人家这个选项。
再想想,其实各大军区生产连的产量都差不多的,别说他们了,其他军区的生产连也是按部就班的开荒种地,可没听说哪个军区的生产连甚至生产团干得特别好的,要是他们军区的生产连能脱颖而出,还别说,这还真是个不小的功劳。
贾仁喜不由拊掌:“夫人高见,夫人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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