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前夕
那人仍然还在奋力挣扎着, 浑身的泥水甩得到处都是,但显然力量根本没法跟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比,为首的领军随手塞了一团布堵了他的嘴, 摆手吩咐道:“带走,严加看管。”
那领军走过来,恭敬在车前揖手道:“夫人受惊了,是属下办事不利, 还请夫人责骂。”
秦乐窈的注意力从被拖走那人身上转回来,这才发现面前这一队士兵身上的兵服颜色都是出自御林军,应当是赫连煜的手下。
“这位小哥言重了,我没事。”秦乐窈忍不住跟他打听道:“你们这是在抓谁?他为什么要扑我的车架?”
领军答道:“回禀夫人, 这是前吏部官员,四处宣扬对陛下大不敬之辞,我等奉命捉拿,这厮估摸着是认出了夫人的车架, 故意前来冲撞的。”
他这么一说, 秦乐窈就明白过来, 估摸着抓人这种得罪人的活赫连煜担了不少,难免会落个敌视。
她点了点头,又问:“赫连……将军呢?”
“大将军这几日在忙着镇压一些蠢蠢欲动的逆党, 或许会遭一些宵小之辈的窥视,属下以为,外面不太平, 夫人这些日子出门,还是要带够人手才好。”
秦乐窈笑着道:“我知道了, 谢谢你。”
“夫人慢走,属下还有公务, 先行告退。”
军队离开之后,秦乐窈的余光明显察觉到周围不少打量的目光,但和之前那种看热闹的悠闲不一样,现在百姓们大多不敢吭声,也就是悄悄瞧上一眼,就赶紧别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发酵出来的后遗症,似乎远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竟已是发展到了如此反动敌对的程度。
又过了几天,雨彻底停了。
院里的泥壤浸满了水润,湿湿软软的,温度一回升,立马又是一大批嫩芽冒头,争先恐后钻出土壤。
入夜之后的和风吹得人舒适倦懒,第一批栀子花也吐出了花苞,秦乐窈剪了一些泡在水中,有清香味萦绕在屋子里,等着它慢慢绽开花蕾。
赫连煜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被消散了许多,近身后她才注意到回头,后背便已经落入了炙热的怀抱里。
他还穿着一身银黑软甲,两条手臂将她牢牢圈住,往怀里按揉着。
“你回来了。”秦乐窈被他吻着耳垂,语调有些惊讶,“外面的事情处理完了?”
话音都还未落,他滚烫的亲吻便已经寻找到了唇瓣,深深入侵,与她纠缠着交换缠绵的气息。
“还没彻底结束,回来见见你,续个命。”缠吻的间隙,他的热息撒在嘴唇与脸颊,赫连煜嗓音缱绻,不断尝着那朱唇的滋味。
“唔……”秦乐窈被他亲了一会眼里就有了水雾,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轻启着唇配合他的侍弄,一边找着喘息的机会道:“我听说抓了好多人。是不是很严重?”
“嗯。”赫连煜将交融的粘腻咽下,鼻息沉重,又再慢慢与她反复熨帖着,“那封信的影响力太大了,虽然没盖玉印,但朝中还是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顽固,这事得快刀斩乱麻,绝不能叫流言传出上京城去。所以这些日子,我能陪你的时间很少。”
“谁要你陪了。”秦乐窈调笑着,勾起的一侧唇角尚且还和他贴在一起,赫连煜吻在她唇瓣上舍不得挪开,也跟着一道勾唇,嗓音呢喃着:“是我想陪着你。”
赫连煜再次深深吻住她,秦乐窈在那不知何时游走上来的大掌揉捻之下双颊微红,那微微扬起的雪白脖颈诱得他错不开眼,深邃凝视着,遵循本能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个属于自己的痕迹。
是夜,微风,花枝清香,轻颤的手臂往前探出,攀在深色的床沿上。
因为身体遭受的强烈刺激而用力攥紧被单,似想逃离,下一瞬就又被另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包裹住,温柔着,又再带回了纠缠的漩涡中心。
两种不同的肤色上泛着同一种潮红,秦乐窈恍惚间看见他们身上邪性又张扬的纹身吻合在一起,还在挤压着慢慢耸动,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像狐狸的尾巴,将他们紧紧缠在一起。
今夜的赫连煜并没有放纵太久,一个来回之后他搂着秦乐窈绵软的身子,往她发心亲了下,道:“明日还有顶要紧的公事,剩下的先欠着,过了这一段之后一定补给你。”
秦乐窈每到这个时候就不太想动弹,她歪在他怀里,散漫道:“你不要说得好像我才是那个色中饿鬼。”
赫连煜轻笑着,也不急着沐浴,十分享受这种事后温存的感觉。
秦乐窈眯着眼,探出一只手仰上去在他耳垂上揉捻把玩着,“所以抓去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不知道,要等陛下圣裁。”赫连煜将脸颊往她手上蹭了下,“但其实抓起来的也只是明面上一些过于狂热的反动者,私下里看不见的地方,必须得在成型前镇压,叫他们投鼠忌器,若是等到这些人真的沆瀣一气成了气候,就难办了。”
秦乐窈听出来了,他是主张重罚的。
“我不懂,退上一万步讲,即便那封信是真……”她说到一半刹住了嘴,换了个委婉些的说法,“即便那些人真的想煽动些什么,那下一步怎么办呢,推着还没成年的太子登位?还是说真的会去动那叛国的前朝皇子的心思?脑子被驴踢了吗。”
赫连煜知道她对那位‘玥公子’戾气深重,又将人搂进了些,道:“现在冒出头来的这些不过是没什么脑子的散兵游将罢了,固执冲动容易被人煽动,即便是杀了也不可惜。但他的身份特殊,背后真正需要重视的,是华妃母族,那树大根深的金氏。”
秦乐窈虽是布衣百姓,但脑子聪明人也灵活,一句话便能点醒其中关窍。
她皱着眉撑起身回头看他,赫连煜见她这副表情,很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温烫的大掌在她脑后揉了把,赫连煜的眉眼浮现出了狠厉的杀气:“只要我还活着,绝无可能。”
毫无疑问,赫连煜是个铁血悍将。
只要他一息尚存,就绝不会容许这等乱臣贼子,糟蹋将士们拼死保卫下来的大梁山河。
秦乐窈信他的决心,但还是忍不住有所忧虑,她下巴枕着交叠的手,就这么趴在他胸膛往上看着,赫连煜柔和了神情,手在她后颈慢慢揉捻,道:“陛下登基多年,根基已然稳固,现在的形势虽然不乐观,但也没到你所担心的那种地步。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我来解决。”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朝堂之上风婆文海棠废文都在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云诡谲,以威北王和骁骑大将军为首的一派坚定拥护天子皇权,还有另外一拨人,对‘血书’内容耿耿于怀,对当年武惠帝登基的那封手诏生疑,明里暗里讽刺弹劾。
墨仲恩墨阁老从昏迷中苏醒之后,三朝元老着官服重登宝典,慷慨陈词,要求择选刚直廉正者组建监察组,彻查当年宫变旧案,既是给社稷江山一个交代,也是给皇帝这身龙袍的清白,一个必要的交代。
梁帝同意了,甚至为表证决心,一应人选皆由墨阁老钦点。
“贼子构陷之心,昭然若揭,便是要借故动荡我大梁国本朝纲,好引楼兰趁虚发兵而入。”梁帝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墨阁老敬重深拜:“阁老乃两朝帝师,景燚虽无缘拜在阁老门下,但先生风骨,景燚心神所往,敬佩之。”
“此番惊动阁老颐养天年,景燚实在惭愧,只盼事情能尽快有个了结,方能继续护佑百姓安定。”
这样一番言辞恳切的陈情,墨阁老却是并未有所动容,一番甄选之后,排除掉了所有派系党羽之辈,在百官中挑出了三位合适的人选,共同侦察此案。
这一案无疑牵动整个朝堂的视线,在墨仲恩的监督和协调之下,百官都相当配合,但毕竟是十五年前的旧事,虽然皇家史书记载详实,溯源证据仍然颇有难度,一番仔细追查历时一月有余,终于是捋清了所有脉络。
当年的旧案,没有疑点,确实便是两位皇子率先逼宫发起宫变,后被太子截下,三方互斗之中二皇子不幸陨身。先帝身边近臣高巡庞雀二人曾趁先帝染病时期,借太医院之手,往药中动过手脚,导致先帝龙体每况愈下,最终病死龙榻之上。
至于当时的颉郡王奚景燚,乃是奉诏入宫伴圣,最后的那封传位遗诏之上,也确实盖有先帝玉印,确凿无疑。
而那封出现在刑部和大理寺等地的手抄血书上,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先帝落款,并无玉印。
如此一来,是非黑白立现,流言不攻自破,武惠帝的龙椅,得来名正言顺。
就这样,朝堂之上的风向彻底被控制住,那些捕风捉影煽风点火者皆被扣押,按律处置,剩余心中仍有疑窦者,也不敢再多言什么,只管将那些怀疑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事情彻底盖棺定论的这一日,赫连煜终于是松下了连日紧绷的一口气,早早回到了无乩馆中,将秦乐窈一举抱过头顶转了好几圈,高兴道:“这破烂事总算是完了,想我吗。”
速度太快了,秦乐窈啊了一声攀住他的脖子,无奈笑着:“你快放我下来,转晕了。”
赫连煜是真高兴,情绪高涨着一把捞住她的大腿,就这么在身上换了个姿势,将她禁锢抱在身前,道:“那个奚梧玥,举国都下了通缉令,通敌叛国,见之格杀勿论。”
秦乐窈扬着眉眼,深以为然地点头:“哈,活该。”
赫连煜搂着她的大腿,眉眼间都含着笑意,又问了一遍:“想我吗,嗯?说话。”
“你一个大将军每天就想着问这些话,你臊不臊?”秦乐窈擒着他的下巴抬起来,指腹还能摸到上面冒出来的胡茬,慢慢揉捻之后有些痒。
“我从来不害臊。”赫连煜冲她笑着,他状态放松随口问:“我胡子冒出来了是吗,你会吗?”
原本只是一句调情的话,然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不该这么问的,给男人刮胡子这种亲密的事情,万一万一她真来一句‘会啊’怎么办。
最后气的还是他。
而一想到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萧敬舟,赫连煜觉得自己的邪火已经开始压不住地往上窜了。
秦乐窈看他这前后矛盾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跟明镜似的,实在没忍住,给当面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赫连煜知道她在笑什么,将她放在软榻上,把人的脸给掰了回来,“不准说,我不想听。”
“哦,不准说什么?”秦乐窈见他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就偏想逗,“赫连将军,你气量怎么这么小。”
赫连煜一把将她压倒亲了上去,“我没有气量。”
“唔——”
胡茬意料之中的有些扎脸,秦乐窈不肯配合他,赫连煜就拿手垫在她下巴上阻隔,再慢慢温柔亲下去。
这场突来的祸事看起来是暂时过去了,梁帝将之前最为激进的几个官员恩威并施,一番敲打之后,也算是稳定住了局势。
只是经此一事之后,朝中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压抑起来,对此,梁帝便重新将那被耽搁下来的围猎提上了日程,想要借此机会,带着肱骨之臣一道亲身狩猎,打破一下这略显僵硬的气氛。
初夏时节,万益山上飞禽走兽众多,几个擅长骑射的武将便像是归山的虎,带着一群王公贵臣的世家公子分成了狩猎的小队,以梁帝御赐的一柄清霜宝剑作为彩头,相互较劲比试,场面好不热闹。
秦乐窈会骑马,但却并不擅长这种剧烈的骑射,她自觉没趣,原本也只是准备跟着一起陪跑一趟罢了,赫连煜下了场,她便自己在高台阴凉处歇着吃葡萄。
这万益山上新鲜采摘的葡萄晶莹透绿,个头小小的,但却没有籽,吃起来脆甜爽口。
没过一会,就听见打马回来的赫连煜在下面叫她:“窈窈,走,跟我上山玩去。”
“上山?”秦乐窈咽下嘴里的葡萄,往下瞧着赫连煜,茫然问道:“上什么山,这不是在山上吗。”
赫连煜:“这猎场是山腰,地方大宽敞,但是上面更漂亮些,老二探路回来,她兴奋得跟个猴似的。”
秦乐窈来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猎了半场就偷溜的袁绍曦就带着齐家夫妻俩还有康兆和小侯爷策马过来了,女将军是个急性子,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嚷嚷了起来:“磨蹭什么呢!再不走天都黑了,还真一直陪那些草包打猎不成。”
“下来呀仙女儿,走,上游有清泉,这个天水边上可舒服了。”袁绍曦在下面催促着秦乐窈。
她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被这么几个人等着一催,赫连煜也趁机朝她伸手询问道:“跟我骑一匹马还是你要自己骑?”
秦乐窈便道:“我自己骑吧。”
上游的风景确实要比下面秀丽不少,高耸的林木间有飞鸟啼鸣,山泉清澈,顺着跌宕的山路淙淙而下,还能看见里面蹦跳的鱼虾。
袁绍曦撸着裤管子站在水中间摸鱼,北疆人爱纹身,女将军露出的小腿肌肉上纹了好几行字,秦乐窈坐在岸边上瞧了两眼,袁绍曦抬起腿亮给她看,哈哈介绍着说:“这是我的护身符,大辉寺里的老和尚亲手给我写的一段,保平安的。”
“仙女儿,接着,一会咱烤鱼吃。”袁绍曦一树杈下去就是一条鱼,取下来往秦乐窈的方向一丢。
水花四溅,秦乐窈手忙脚乱下意识去接,旁边赫连煜先她一步一手截了过去,他一条手臂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抓着鱼,冲袁绍曦数落道:“你当个个都跟你似的,活鱼往姑娘家脸上丢。”
袁绍曦刚才是下意识没过脑子,回过神也觉得不妥,在水里吐着舌头冲秦乐窈摊起两只手:“我的我的,下次注意。”
下游泡脚的康小侯爷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冲旁边的齐家夫妇感慨道:“我是真没想到,赫连兄竟然真能跟这位秦老板走到今日这份上,神奇。”
“什么秦老板。”齐闵是个耿直性子,不满他的称呼,纠正道:“人家那是正经大嫂。”
康兆和嬉笑着往自己嘴上拍了一把。
袁绍曦烤鱼的手艺相当好,傍晚时分一群人在溪水边上一通吃吃喝喝,硬是拖着时间估摸着下面猎场中的比试结束了才回到营地中去。
已经算是入夏了,夜晚的山风很是凉爽,赫连煜和秦乐窈的营帐临靠山溪不远,站在坡上就能瞧见夜色下那水面反着粼粼波光,不时还有小鱼从水中跃出。
秦乐窈晚上吃多了烤鱼,人一饱就开始犯懒,稍有些困顿想打盹。
身后一个炙热的怀抱怼上来,赫连煜一口轻咬在她耳廓上,“困了?”
秦乐窈一个激灵瞌睡醒了,耳朵上传来湿腻的触感,那软舌钻进去扫了一下,她半边身子发软发麻,下意识躲了一下。
赫连煜的大掌扣住她的脖颈不许退缩,追上来又再含吻了几下,气息沉重间含糊道:“躲个什么。”
来万益山狩猎之前,恰逢秦乐窈的葵水期,到今天算着日子该差不多了,憋了好几天的男人将她箍在怀里紧紧相贴,问:“差不多干净了吧。”
沉重的鼻息洒在脖颈之间,带起了轻微的战栗。
秦乐窈没作声,赫连煜亲了一遭没等来回应,又重新亲回了她的唇瓣,睁开一双欲念深重的眼,紧紧锁着她,不解问道:“窈窈?”
他一边以眼神询问答案,一边急不可耐地将人往后压倒,推在了中间那块兽皮毯上,动作还算温柔,但力气大,显得强势。
“不行,”秦乐窈被他探进来的大手揉得弓起身子,一边轻笑制止他的行为,侧过去将那胳膊圈在怀里,“等会,今天不行。”
“为什么?”赫连煜稍作停顿抬头看她,他们一起朝夕相处生活了三年多,他很清楚她的葵水素来都是快则五日慢则七日,绝对就干净了,昨日便是第七日,也是顾念着今日要上山,便没有折腾她。
“狩猎要在万益山上待个七八日是吗。”秦乐窈慢慢将自己撑起来一些,跟他对视着。
“是啊,所以呢。”赫连煜跪在她身子两侧,顺着她起身的姿势便利,将人的脖颈搂着,俯身慢慢熨帖亲吻那眼角眉梢。
“忘带避子药了。”秦乐窈被他抬高下巴亲着,赫连煜的动作一顿,她解释道:“从上京出来的头一天晚上我还记着要检查来着,结果刚才去翻行囊的时候到处都没找到。得委屈你忍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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