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肌肤不经意间的触碰, 带了一丝微热和暧昧,江鸢睫毛轻颤,觉得这瞬间的自己仿佛要热开了, 灼人的温度从手背蔓延全身, 烧的她拿不住木盒, 连忙脱手松开。
木盒稳稳落在萧莫辛的掌心。
江鸢目光闪烁着躲开不敢对视,退后一步绕过萧莫辛,提着长剑出去了。
萧莫辛看着红木盒, 失神轻笑。
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 原来还会害羞。
门外的两名侍女继续守着, 看到江鸢低头脸红着出来,一致默契认为她被太后打了, 顿时心里畅快了许多, 骂她活该。
江鸢想消消热,便出了净慈殿去后山,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萧莫辛的模样, 怎么挥也挥不去,她暗骂了自己几句, 结果一个没注意, 在转角处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双方同时后退一步,江鸢自知没看路,双手抱拳愧疚道:“不好意思。”
对方神色显得很慌张, 见自己不小心撞到人,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江鸢道完歉抬头, 刚想再和对方说几句道歉话, 竟意外发现来人是平日里给萧莫辛送膳食的和尚,净真。
她顿时眉开眼笑道:“原来是净真大师。”
净真看见是江鸢, 心里更是直接打了个咯噔,精神紧绷到极点:“原来是江大人,不知江大人这般急匆匆是为何?”
被净真大师一提,江鸢的思绪不经意间又跑到了净慈殿那么太后身上,不过擦个药而已,怎么便如此想入非非,说不定那动作也是她早已想好,故意而为的。
江鸳,莫不要再次被骗了。
“江大人,江大人?”
净真和尚在她耳边喊道。
江鸳被叫回神,她摇摇头,将那人全部抛之脑后,温声说道:“太后在祈福,我闲着无聊,想自己一人去后山转转。”
净真和尚低头,“江大人随意。”
两人道别,江鸢沿着小路往后山走去,净真和尚偷偷回头看向江鸢的背影,心里煞然松了一口气,幸好出来的早,没有被江大人撞见,不然岂不是就被抓到了。
净真用衣袖擦了擦额头,连忙走了。
江鸢在后山清泉旁待到了傍晚才回来,经过几个时辰的打坐,心情舒服了许多,已经没有杂七乱八的缠绕心扉。
进到院落里关门,江鸢踩着台阶下来,刚走了两步,却见那人一袭干净素衣,乌黑的长发用玉簪整齐利落盘起,脸上戴了层薄薄的面纱,手持扫把正在扫地。
她堂堂一国之后,竟然还会扫地?
不过就连扫地也是如此温柔。
江鸢又想起了手背的灼热,她握紧拳头,摇了摇头,朝萧莫辛走过去,轻声问道:“这个时辰,怎么出来扫地了?”
萧莫辛将地上的落叶扫在一起,堆在桃花树下,回她道:“本想出去转转的,但你不在,我不敢贸然出去,只能扫扫地了。”
这话说的似是很委屈,可也很是信任,江鸢心中开心,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柔声道:“你乃一国之后,身份特殊,是不能轻易出去,下次可提前和我说明。”
“江大人说的是。”萧莫辛附和。
江鸢被她搞怪的语气逗的忍俊不禁,为了不笑出来,她轻咳一声,双手放在背后,用力拧着胳膊,以痛代笑。
不严肃的太后,确实稀奇。
萧莫辛将她可爱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江鸢收起笑意,转头看了看院落,见只有她一人,便问道:“小玉小山呢?”
“她们两人守了一天,应当是累了,所以吃过饭,我就让她们去休息了。”萧莫辛将扫把放回原处,又洗了洗手。
江鸢如影随形跟着,体贴取了拭巾过来给她,萧莫辛接过轻轻擦拭手上水渍。
“你下午去哪了?”萧莫辛问她。
“在后山清泉边打坐。”江鸢回道,临了,又补充说:“那里很是清幽安谧,若你想去,明日我带你去看看。”
萧莫辛想了想,朝她点头,“好。”
擦完手,萧莫辛将用过的拭巾折叠成四方块握在手中,她转身刚想去将拭巾挂起来,江鸢先一步拿走说:“我来就好。”
萧莫辛手中猛然一空,她抬头看过去,那人白色修身长袍,腰系玉带,很衬背影纤长,她伸出长臂挥动着将拭巾伸展开来,搭在绳子上,摇晃的高马尾更衬英姿飒爽。
朦胧夜色中,或许是被此刻温馨的气氛熏染,萧莫辛竟觉得此人若不是身处朝堂,一定是个潇洒肆意、快意恩仇的侠客,这阴暗的朝堂只会让她渐渐失去自我,可若放她自此离开朝堂,萧莫辛又不舍得。
其中原因也并非是萧莫辛对她有什么爱恋,而是没有人可以让她用的这般顺手,也不会有人对自己这般真挚。
江鸢搭完拭巾折身回来,走至萧莫辛身前时,她仰头看着屋檐外已经日落西山的太阳,说道:“这会儿般若寺的寺门已经关上,你要不要出转转,散散心?”
“可以。”萧莫辛应着。
见她答应,江鸢回屋子里拿了件单薄的披风,挂在臂弯出来,离开之前,她还特意给小玉和小山留下了一封信纸,说她和太后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两人离开了净慈殿,闲步绕着净慈殿周围转悠,没去别的地方,毕竟她此次前来是为先皇祈福,并非是来此处游玩。
走了有两刻钟,两人还是围绕在净慈殿周围,江鸢见她面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太后,要不要换个地方走走,或者是停下来歇歇?”
“你累了?”萧莫辛问道。
“不是。”江鸢抿唇否认,关心说:“只是看你思绪沉沉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像是在散步。”
萧莫辛停了步子,缓缓道:“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不知觉便想出了神。”
江鸢顺着话问:“你在想什么?”
问完,江鸢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她是太后,想什么都可以,于是改口说:“你不用回答,我随后一问而已,你接着想。”
萧莫辛倒是回她了:“在想祈福回去该做什么,朝堂上又有那些变化。”
果然是。
她除了想这些,恐怕也没什么可想的。
萧莫辛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江鸢道:“是不是我把你困在般若寺,你觉得无聊了?你若是实在觉得无趣,可以……”
“并非。”江鸢摇头否认:“我哪里都可以待,不一定非要喝酒听曲玩乐才觉得有趣,只是看着你每天心事重重的,好像永远不会开心。先是长平王、接着长公主,再然后就是今天的萧太师,这些人无论谁都比你这个太后要更有野心,也更有权力。你若想活,不受制于人,我可以让你假死,之后带你去江湖之中游荡,你想去哪都行。”
这条思路萧莫辛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也不失为一个脱离朝堂的好办法,不过……萧莫辛轻笑:“听起来是很不错,也很潇洒,但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我自己。”
“不相信我?”江鸢自认为已经付出许多,她应该多少可以相信自己。
萧莫辛本想直接解释,但又怕江鸳不太能理解,于是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两人那日在马车上的事情算什么?”
江鸢回答的很实诚:“我色/欲熏心,看见你长得漂亮,就舍不得走,再加上你初雪味的信息素很好闻,于是我便对你做了流氓之事。你的话,我算露水情缘吗?”
“不算是。”萧莫辛否认。
江鸢蹙眉:……
“下个问题。”萧莫辛继续道:“除了那件事后,我们现在算什么?”
江鸢很认真的想了这个问题,皱着的眉头没放下,回答她:“你是太后,我是你钦点的护卫,算臣子之间的关系。”
“还有呢?我们最初的关系。”
江鸢疑惑脸,可还是回答她:“我们最初的关系,我是你死对头长平王的女儿,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我们……”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突然的停顿,萧莫辛知道江鸢明白了:“所以跟你去闯荡江湖不是不可以,但我做不到完全相信你,而且如果假死,这件事除了我,就不能有另外一个人知道。”
合着还是要杀自己。
江鸢明白了,她长叹一口气道:“你们这些人啊,想的可真多。”
难怪活的如此勾心斗角。
萧莫辛戴了面纱,看不清楚神情,一双明媚好看的眼睛却是弯了起来。
“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还走不走了,若是还要走的话,再走一会儿。”江鸢说。
这里风景还不错,多走几遍也无妨。
萧莫辛点头:“可以。”
萧莫辛转身便打算继续走,不过刚才走了没几步,一个小和尚突然哒哒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两人面前,双手合十道:“两位,施,施主,寺中出事了。”
“出事了?”江鸢往前两步和萧莫辛并肩,做保护状:“出什么事了?”
小和尚道:“净真师兄,死了。”
“什么?”
江鸢转头一脸不可思的看着萧莫辛,同她说道:“今天我出门的时候,明明还看见了净真师兄,怎么这会儿就死了?”
萧莫辛倒是平静,她抓重点问:“他是自杀、被杀,还是意外身亡?”
小和尚哭着回道:“净真师兄是上吊自杀的,桌案上还留了一封遗书,主持已经收了起来,等着两位施主去看。”
第32章
般若寺僧人住所。
江鸢和萧莫辛两人赶到时, 僧房已经围站了许多僧人,他们正在低头默念经文超度,中间站着一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和尚, 神情严肃认真, 眉眼如炬, 属于凶相。
萧莫辛认得,他是寺庙都监弥乐和尚。
净真和尚的尸体被取下来,放在了房梁灰布的正下方, 脖子上有一处明显的绳子勒痕, 再往旁边一些, 还有一个被踢翻的椅子,粗略估计三者的高度, 的确像自杀。
方才领路的小和尚哭的断断续续, 鼻涕眼泪一把,给她们两人介绍这位都监的时候,声音都在哽咽:“两位施主, 这,这位是我们寺院的都监, 弥乐师父。”
弥乐和尚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远远的朝两位双手合十,随后继续念经。
似乎当她们两人是空气。
江鸢和萧莫辛转头对视一眼,萧莫辛歪了下脑袋和江鸢示意, 让她去看看净真和尚的尸体。若是别的僧人,萧莫辛也许不会管, 可他是唯一给自己送膳食的僧人。
这般死了, 萧莫辛心中难免怀疑。
江鸢领会她的意思,抬步走到弥乐大师面前, 拱手作揖,恭敬道:“弥乐大师,不知我能否看看净真和尚的尸体?毕竟我和他也算是相识一场,看看也安心。”
弥乐大师没吭声,神色严肃冷峻,犀利的眼神让人颇为胆颤。
江鸢起初以为弥乐大师会拒绝,没想到片刻后,他主动退后一步,意思是可以。
江鸢道了声谢走到净真和尚旁边蹲下,她把手中的长剑换到左手,右手轻轻抬起净真和尚的下巴。
他脖子处的勒痕很明显,仔细看的话,上面还沾有灰色的线毛,应该是从绳子上擦落的。
所谓绳子,并非是真的绳子,而是用僧人的床单撕开,吊在房梁上的。
净真和尚脖子处的勒痕位于喉部上方,是正常的上吊特征,但疑惑点在于,此勒痕上下浮动明显,应该是生前有过挣扎。
于是江鸢又检查了净真和尚的双手,双手掌心都有明显的擦伤和撕裂伤。
一个想自杀的人,生前还要这般挣扎吗?
检查完净真和尚的尸体,江鸢仰头看向头顶垂落的吊绳,她站起身子,将桌案旁一样的椅子拿过来,放在吊绳下面,然后踩在上面比划自己和吊绳之间的高度。
净真和尚大概是五尺二的身高,而江鸢有五尺一,她站在椅子上,只要稍微点下脚,下巴就能碰到吊绳,所以这吊绳的高度,如果净真和尚用来自杀,刚刚好。
江鸢站在上面又看了看吊绳的绳扣,死套头,很普通的打结手法。
看完后,江鸢从椅子上下来,朝弥乐大师作了一揖,转身走向萧莫辛,轻轻皱眉示意她,净真和尚并非真的自杀。
萧莫辛心中登时被敲了个警钟,等江鸢在身侧站停,她看着诸位僧人,尤其是弥乐都监,沉声道:“如今正是先皇国丧期间,般若寺又是皇家寺庙,现在出了此等事情,立刻让大理寺的人前来调查清楚,无论净真和尚是否自杀,都要给出一个交代。”
“阿弥陀佛。”僧人们纷纷低头。
唯独弥乐和尚沉默不语。
萧莫辛转头看向方才领她们前来的净方和尚,问他道:“你先前不是说,净真和尚死的时候,留了一封遗书在主持那吗?如今遗书何在?主持又何在?”
净方和尚被问的一愣,连忙用袖子擦着眼中的泪水四处看着,的确没有主持的身影,他慌张的回道:“是主持让我去叫两位施主的,我离开前主持明明还在这的。”
主持真的在,怎么现在就没有了。
萧莫辛严肃起来,人神不忌,“好,既然如此,那就一切交给大理寺吧。”
随着话音落下,房内一片煞静。
连弥乐都低眉顺眼了些。
大理寺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深黑。
文慧元、南宫檀、韩云墨、姚星云和杜晓婉都来了,他们乌泱泱疾步走来,到僧舍前,几人看到矗立在门口的萧莫辛,立刻上前站成两排,尊敬的拱手道:“臣文慧元见过太后。”
身后几人跟着异口同声说着。
来的路上,她们已经大概得知寺庙里的情况,说是死了一名自缢的僧人。
此人一直被寺庙安排给太后送膳食,现在出了这事,太后非常生气,于是让她们大理寺的人彻查,给出一个交代。
文慧元知晓其中弯绕,躬身道:“太后受惊了,臣先去看看死者的尸体。”
“嗯。”萧莫辛语气淡淡。
文慧元带南宫檀和姚星云进去。
自从江鸢升任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后,大理寺中便缺了一位大理寺丞,太后一直也没有安排人代替,所以现在大理寺内只有五名寺丞,这位置便空缺了下来。
江鸳现在也不属于大理寺,无职责查案。
她们一行人进去检查尸体和凶案现场时,般若寺的两位主持,普广和普惠一起从黑夜中走了过来,手中拿了封信纸。
“阿弥陀佛。”普广朝萧莫辛作揖。
普惠跟在身后轻轻颔首。
普广双手捧着净真和尚的遗书上前,交给萧莫辛,解释道:“太后,这便是净真生前留下的遗书,因上面的内容实在过于惊人,所以普惠师弟才带着遗书去找了我。其中若有延误案情之处,还望太后宽恕。”
萧莫辛抬手接过遗书,字写的不错,苍劲有力,不过这内容写的却是,净真以为,先皇驾崩,妖后乱政,有违朝纲,便想假以膳食毒害之,可净真又常听方丈教诲,万物有灵,不应伤任意之,净真着实不知如何,遂在万般纠结之下,选择自缢,以了凡尘。
“他倒是死的痛快。”
萧莫辛说着将遗书交给江鸢。
江鸢毕恭毕敬接进手中查看。
看完后,她只觉得甚是后怕,以这位太后的性情,就算这净真真是自缢,想必也会将其曝尸荒野,任由豺狼虎豹食其肉身。
毕竟就连自己和她有过肌肤之亲,她也是杀了自己好几次。
普广不敢言语,只能低着头。
普惠连连在心中叹气,这净真啊,唉。
文慧元等人查探过僧舍中的情况出来,她看了看两位主持,朝萧莫辛如实禀告道:“启禀太后,臣简单查验了死者的情况,并非自缢,而是他杀,至于具体情节,需要等仵作验尸后,方能进一步探索。”
“好,此事要彻查。”萧莫辛命令。
“臣谨遵懿旨。”文慧元道。
随后此案留给了大理寺她们处理,萧莫辛带江鸢回到了净慈殿,小玉和小山跟在身后两侧,时刻观察周围的情况。
回去的路上漆黑昏暗,江鸢手中持了灯笼,走在萧莫辛前面为她照路。
“净真的事你怎么想?”萧莫辛问她。
既然不是自缢,那便是有问题。
江鸢只顾专注盯看青砖路面,回想白日里见到净真和尚的场景,那时她只顾着自己紧张,却忘记了净真和尚的神态,如今想想,净真和尚似乎要比自己更慌张。
等回过神,江鸢回她道:“白日里我撞见净真时,他急匆匆的从后山小道回来,还回头紧张的往后山看去,应当是身后有什么。如今他横死僧舍,还留下这么一封欲盖弥彰的遗书,此事一定和后山有关,所以我想把你送回去后,去后山查探一番。”
“不行。”萧莫辛摇头拒绝:“现在天色已黑,后山又是密林之处,你去了就算转一晚上也未必能查到什么,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你等明日再和小山一起去。”
江鸢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萧莫辛没注意到,径直撞上了她的肩膀,江鸢手中的灯笼晃了晃,两人的影子也随之交错纷乱。
萧莫辛撞上江鸢后也没有后退,肩膀挨着她的肩膀,眼神不经意流露出担忧。
江鸢稍微偏了些身子,平静的迎上她的视线,解释自己必须要去的原因:“净真之死,一定和后山有关,如今大理寺彻查,寺庙中真正的凶手听闻后,一定会做些什么。其实此时去可能就已经晚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查探一番。再说,后山虽是密林,但净真平日里要准备膳食,还要念经颂佛,绝不会走远,我只需沿着小道查找便可。”
“不行。”萧莫辛再次拒绝。
这样太危险了。
江鸢却不听她的,抬头大声喊道:“小玉、小山姐姐,两位过来一下。”
小玉和小山以为是太后叫她们,立刻从黑暗中现出身,拱手道:“太后。”
江鸢拿着灯笼略过萧莫辛,走向两人,把灯笼交给了小玉,温声道:“太后让我去查些事情,劳烦两位姐姐好好保护太后,今夜风大,一定要贴身保护好太后。”
小玉接过灯笼:“我知晓。”
江鸢叮嘱过,没再多说什么,她转头深沉的看向萧莫辛的背影,最后背对三人,起跃跳至墙体之上,随后落下,一眨眼便没了身影,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萧莫辛站在原地,心情难辨,只剩紧皱的眉头彰显她的不安。
第33章
如今正逢春夏之交, 后山树木茂盛,杂草丛生,夜色中显得很是瘆人。
先前江鸢来这的时候, 只去了用石子铺成小道的清泉, 这清泉环境甚好, 白日会有不少人来,想必净真不是从此处离开的。
江鸢站在小路的分叉路口,左侧是通往清泉, 可这右侧是通往哪里?
白日里路径此处, 江鸢曾看了一眼右边的小道, 哪怕是青朗白日,也被树叶遮盖的严严实实, 不敢让人轻易踏入。
低头思虑片刻, 江鸢四处看了看,最后决定沿着右侧小道往里面走。她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小路的痕迹便已经若隐若现的消失, 两侧的杂草延伸出来挡着小路。
江鸢踩着杂草继续往前走,但心中提防了许多, 握着长剑的左手, 轻轻用大拇指抵开剑柄,以防周围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往密林里走,是反方向, 按理说是远离寺庙的,可江鸢却远远的看到了许多的火光。
等走的近了些, 江鸳发现这火光是有人手持火把围成一个圈呈现出来的。
江鸢怕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得特别小心,但就算她再小心, 周围的杂草也缠的她难以继续前行,所以为了不被发现,江鸢躲在一棵树后不再继续往前走。
双脚站稳,确认不会碰到身边的东西,江鸢伸着脑袋往密林里看去。
那些人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个火把,粗略数火把的个数,他们一共有五人,全部身着黑色披风,听声音好像在说什么。
江鸢凝神屏蔽周围嘈杂的声音,集中精力听这些人说话。
可这些人说话声音实在是小,偶尔提高一下声音才能勉强听到几个字,什么太后、不可,这些零零散散的字眼,所以江鸢也不能完全确认这些人到底在密谋什么。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和太后有关。
正当江鸢打算再往前走两步,听个仔细时,那些人却突然拿着火把转身离开了,其中有一位朝着江鸢这边的方向走来。
江鸢心中一惊,立刻将长剑竖起贴在自己身前,双腿一弯蹲在了地上。
用身边的杂草遮挡着自己的身影。
那名黑袍人手持火把大步往这边走来,路过江鸢时,几乎和她并肩而行,火光都闪烁在了江鸢脸上,但夜色深黑,黑袍人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找到这里,还在一旁偷听,所以直接离开,沿着江鸢来时的小道走去。
等黑袍人走远,江鸢手持长剑缓缓站了起来,她回头看着,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迈步抄近道翻墙回到了寺庙中。
江鸢翻进去后,一路又翻了几个墙体,最后躲在了从后山回寺庙的必经之路处。
她在守株待兔。
因为方才那人经过时,身上有很浓厚的香火味,这种味道只有寺庙中的和尚才会有,所以江鸢猜测此黑袍人是寺庙中人,而且他如果要回来,只能走这条路。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从转角处便走来一个僧人模样的身影。
因为夜色的原因,江鸢并不能看清楚他的样貌,可当那人路过一处烛灯,烛光映亮他的面庞时,江鸢在黑暗中震惊的不知所措。
竟然是——净方和尚!
江鸢站在角落里,震惊的看着净方和尚的背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傍晚刚见的时候,他哭啼啼的说着净真和尚死了,哭的周围人都为之动情,江鸢还于心不忍,曾安慰过他一两句,但没想到,他竟然是杀死净真和尚的凶手之一。
江鸢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跟着净方和尚走,而是转道回了净慈殿。
因为净真和尚一事,净慈殿里除了小玉、小山两位姐姐,周围还多了护卫保护太后的安全,看衣服,像侍卫亲军马军司的人。
江鸢进到净慈殿,里面灯火透明,小玉和小山守在门口,除了她们两人,还有一人在,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千月。
上次在一品酒馆,跟在太后身边的女人,应该就是她。
这千家世代受皇家荫庇,很受恩宠,一直都和姚家平起平坐,这一代,更是出了千月这么一个人才,所以早早的便被先皇任命为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
江鸢走到千月跟前,弯腰行礼:“千都指挥使,属下有事需求见太后。”
千月单手负于身后从台阶上缓缓走下,停在江鸢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态度极差:“江鸳,太后破格让你做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是在给你这个庶女机会,你若是敢做任何伤害太后之事,我定亲自取下你的头颅,绝不轻饶。”
“是,属下明白。”江鸢颔首。
千月退后一步,没多加阻拦,“进去吧,太后在等你。”
江鸢拱手,随后迈步进去。
推开门,江鸢踏过门槛,看到那人坐在桌案前,桌上摆了几道饭菜,正热气腾腾的往上冒着热气,应该是不久前刚送过来的。
江鸢转身把门关上,往萧莫辛跟前走了两步停下,拱手道:“查到了些。”
萧莫辛在房间里摘下了面纱,左脸上的红印看着消减了不少,不过要彻底好,恐怕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她都需要戴着面纱,否则会在众人面前失了威严。
“过来吃饭,边吃边说。”
萧莫辛想她从下午到现在都滴水未进,所以特意让小玉去做了这膳食。
虽然都是素菜,但味道应当不错。
江鸢抬眸看了看那些饭菜,没过去坐下,直接和萧莫辛说自己方才的见闻:“我去了后山密林中,看到五个黑袍人围聚在一起在议论什么,但因为距离太远,只听到了零散的几个字,不过可以确定,他们有提到太后两字。之后我跟着其中一个黑袍人回来,发现他就是今日前来转告我们,净真和尚自缢而死的净方和尚。”
“净方和尚?”萧莫辛也颇为震惊。
“对。”江鸢点头。
若不是亲眼所见,江鸢也不可能相信,这背后的凶手竟然是那个看起来甚是单纯的净方和尚,不过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杀净真和尚只是一个开始吗?
萧莫辛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不过现在她们什么证据都没有查到,这般猜测也猜不出什么,她仰头看向江鸢,再次说道:“先坐下来吃点饭吧,我吃过的,没有毒。”
“臣岂敢!”江鸢立刻放下长剑,乖乖坐下,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饭。
大半天没吃饭,她确实是饿了。
萧莫辛晚上也没吃什么,看她吃的这么香,端起饭碗细嚼慢咽的吃着。
两人吃完饭,江鸢起身便想收拾碗筷,萧莫辛出声叫住她:“不用你收拾,去叫小玉过来收拾,今天晚上你住这里?”
“什么?”江鸢愣住。
今天晚上……住这里?这里可是太后的寝卧,这要是传出去……
萧莫辛看她这么震惊,笑了笑,解释道:“想什么呢,今天晚上我打算在堂前诵经,你在身边陪着,有你在,我很安心。”
“哦,好。”差点误会。
随后江鸢叫了小玉进来收拾桌子。
等夜里彻底安静下来,净慈殿渐渐响起了咚咚咚的敲木鱼声,萧莫辛盘膝坐在蒲团上,对着佛祖诵经,看样子,不像是在位先皇祈福,似乎是在求自己心理安慰。
江鸢手里抱着剑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休息,说是休息,其实她在想净真和尚和净方和尚的事情,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若真是净方杀的净真,其实很合理。
第一,净真、净方两人是同辈僧人,居住在同一间僧舍,最能知晓彼此的生活习惯和日常行为,也最熟悉对方,所以净方知道净真的身高,也知道他何时回宿舍。
第二,能让净真在活着的时候被挂吊在房梁上,应该是熟人出其不意。
若真是这样,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江鸢下意识站直身子。
文慧元大声道:“太后,有事禀告。”
“进来。”萧莫辛道。
文慧元推门进来,看到江鸢时,眸色中闪过惊讶,心想她怎么会在这里?
但既然她能在这里待着,一定是太后授意,所以文慧元不多想,走过去站在萧莫辛身后,拱手道:“太后,仵作尸检后说,死者身前喝过一杯茶,茶中有轻微迷药,所以确认死者并非自杀,是他杀,而且杀害死者的人,定是死者所熟知的人。”
听到这里,江鸢缓缓抬起了抬头。
文大人竟然也是这样想的。
“嗯。”萧莫辛继续敲木鱼:“此事继续查探,争取早日找到凶手。”
“是,太后。”文慧元退了下去。
木门重新关上,江鸢刚卸了精气神又靠在柱子上,萧莫辛却忽然说:“江大人,明天我们离开般若寺去周围转转吧,看看民间风情,顺便散散心,换个心态。”
“……好。”江鸢不是很能明白。
如今这般若寺死了人,死的人还是要下毒毒害她的,她的心境却这般好?
她到底担不担心?
虽然不理解咱们这位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第二天,两人还是一大早,没让任何人跟着出了般若寺,到了山下的镇上。
辰时两刻,镇上皆是叫卖的商贩,路边小摊上都是刚出笼的包子,闻着很香。
萧莫辛走了一段,忽然拉着江鸢的胳膊走进了一家胡辣汤店,江鸢睁大了眼睛问她:“太……小姐,你要喝胡辣汤啊?味道很重的,要不我们换一家粥店?”
“不用,就喝这家。”
萧莫辛拉着她进去,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第34章
早上客人不算多, 只有两三桌。
堂倌正在弯腰擦桌子,看到有客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抹布小跑过来, 喜庆的问道:“两位姑娘喝点什么?咱们家后厨有刚出锅的胡辣汤, 非常鲜, 要不要来一碗?”
“好,来两碗胡辣汤,然后再来一笼肉包。”萧莫辛道。
堂倌:“好嘞, 两位等着。”
堂倌走后, 江鸢起身换了个位置, 坐在萧莫辛左手边,腰杆挺直, 却小声问她道:“净方和尚的事,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看他们并非是偶尔起意,我们不得不防。”
萧莫辛伸手拿起茶壶,给江鸢倒了一杯凉茶, 轻声说道:“担心,不过不是有大理寺的人在吗?如果连文大人都查不出什么, 我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个摆设。”
“……”倒是一语中的。
江鸢想了想, 不再问这件事,单手端起茶杯,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
萧莫辛又给她续了一杯。
等了不到片刻时间, 堂倌端了两碗热腾腾的胡辣汤过来,还有一笼肉包子。
“姑娘, 您的胡辣汤来了。”堂倌把两碗胡辣汤放到她们面前。
包子放在蒸笼里, 一打开,香气四溢。
江鸢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细绢, 将筷子和勺子一一擦拭干净,才递给她。
萧莫辛攥着丝帕的右手慢慢收回去,然后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和勺子,说道:“挺细心。”
江鸢看她一眼,又把自己的筷具擦了擦,然后伸着勺子去盛萧莫辛碗中的胡辣汤:“我尝一口,在外面也要小心行事。”
般若寺的事情没解决,不能掉以轻心。
萧莫辛没拒绝,盯她的眼神愈发温柔,甚至还支着下巴看的满眼深情:“江大人以后若是娶妻了,一定是个好妻子。”
江鸢轻抿了下勺子中的汤,咸咸的,辣辣的,很香,没有奇怪的味道。
于是她放心的全部喝下,随后抬眸看回去,认真回道:“小姐很盼着我成婚吗?那等先皇葬礼结束后,我便让媒婆去说媒,许下婚约,争取早日成婚,以了小姐所愿。”
萧莫辛脸色明显变的严肃,连眼神都不再深情温柔,眉头缓缓紧缩。
她倒也……
萧莫辛还没想完,眼帘便跟着垂落了下来,自己好像管的有些多了。
这种变化江鸢全部都看进了眼里,但萧莫辛却欲盖弥彰低头掩饰,拿起碗中的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胡辣汤。
江鸢轻笑,拿了一个肉包吃。
两人安静各吃各的,不再说话。
吃饭期间,周围有一桌客人在讨论般若寺的事情,“哎,般若寺那事你们听说了吗?寺里的一个和尚自缢死了,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妖后乱政,要毒死太后来着。”
“嘘!你不要命吗?”另一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环顾着四周道:“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现在这附近说不定就有官府的人,若是被听到,我们就死定了。”
那人摸着被打疼的脑袋,气愤道:“你胆子那么小作甚?要是真被听到,那就被听到呗,反正现在大家都说太后是妖后。”
“你!”另一人气的无话可说。
江鸢听到了方才那两人说的话,她故作无事的继续喝着,心中却在想,妖后?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有人称她为妖后?
先前的无头案,都城的百姓还纷纷称赞她是一位好太后,甚至自发在护城河前放莲花灯祈愿,现在却变成了这种风气。
那两人争论一番后,突然又提起这个事,说道:“其实我觉得啊,这也不怪百姓们议论,毕竟这太后当政后,就曾出现过异象,那井子村这段时间不是还在闹过鬼吗?那鬼就说妖后乱政,有违超纲,乃违天下之大忌。”
江鸢猛然抬头看向萧莫辛。
妖后……净真和尚的遗书曾提到过。
莫非,这就是那些人的目的——通过鬼神之说,让百姓们相信她是妖后。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萧莫辛一脸平静的撩起白色面纱,喝着碗中的汤,喝完,她还顺嘴咬了一小口包子,包子吃进嘴里,她的脸颊鼓鼓的,像小孩子手中的拨浪鼓,倒还挺……可爱。
“吃饭。”萧莫辛头也不抬的说她。
江鸢回过神,喝下最后一口。
两人在饭馆吃完饭,江鸢侧身叫店中的堂倌:“小二,这边结账。”
“好嘞。”堂倌小步跑过来,看了看两人吃的饭菜,说道:“两位姑娘,两碗胡辣汤,一笼包子,一共十文钱。”
江鸢低头从荷包里拿出十文钱递给他。
堂倌握在手心,笑道:“两位姑娘吃好喝好,咱们下次再来啊。”
“嗯。”江鸢提着长剑跟萧莫辛出去。
两人走在小镇街道上,江鸢护在萧莫辛身侧,顺带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镇子临近都城,整体还算繁华,走到哪里都有叫卖的小贩,商家的店铺门也都开着,客人络绎不绝,看起来甚是正常,但越是正常,不正常的东西就越明显。
小镇里有很多道士和驱鬼师。
走过一条街就能看到一个道士或者一名驱鬼师,他们都在朝一个方向走。
井子村吗?
“让一下,来,让一下。”
身后有人着急走过来,还用手推搡。
两人走在街道中间,江鸢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心中警惕,直接伸手勾住萧莫辛的腰肢搂进怀里后退在一旁,让那道士过去。
道士往前继续推搡着路过的人。
江鸢望着道士离开的方向,放下手,疑惑道:“一个小小的镇子,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的道士?就算是要驱鬼,鬼也早被他们这阵仗给吓跑了,哪还用他们驱。”
萧莫辛被她的话逗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不定真是什么厉鬼。”
“嗯。”江鸢点头。
井子村在这个镇子的下边,走路需要一段时间,江鸢怕萧莫辛一路走过去会累,所以去马市买了两匹马,她们骑马去。
当老板牵着两匹上好的马匹过来时,萧莫辛忽然转头和江鸢说:“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
江鸢又问老板:“请问这里有马车吗?”
“没有,咱这没有马车,只有马匹,您二位要是想买马车啊,得往镇子北边走。”
老板告诉她们两人。
北边走过去也不太远,一会儿就能到,马车她也能坐的更舒服。
江鸢扭头看向萧莫辛,说道:“那我们需要再去一趟北边买马车了。”
“不用,骑马就挺好。”萧莫辛道。
江鸢皱眉,“可你不是不会骑马?”
“但你会骑啊。”这话是卖马的马商说的,他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还给江鸢使眼色道:“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会骑马,你会骑,你带着人家不就得了,咋不懂事。”
“我……”江鸢百口莫辩。
这女人可是太后,什么小姑娘!
马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缰绳塞进江鸢的手中,算账道:“一匹马,十五两银子,马鞍都已经按好了的。”
江鸢还在犹豫思考,不敢直接定下。
如果共骑乘一匹马被认出来,百姓和朝堂之上难免议论纷纷,带给她不好的影响。
“老板,我们要一匹。”
在江鸢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萧莫辛从袖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
老板立刻收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把缰绳放到江鸢的手里,笑道:“行嘞,两位客人稍等一下,我去给两位拿五两找零。”
说罢,转身小跑着去了远处的柜台,胖乎乎的身体看起来很是滑稽。
萧莫辛知道她心中想法,轻声道:“等会儿我们去换件普通衣服,我再换个面纱,这样应该就没有人认出来了。”
江鸢目光忽然有些深邃。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她好像总能准确的猜到自己心那些小心思,通过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件事,她看了眼,听了句,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要说心有灵犀吗?
可江鸢却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譬如方才在饭馆吃饭时那些人说的话,太后当政,天有异象、井子村闹鬼,还有净真和尚的事情,这一件件联系起来,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想要推翻她,但她却一脸平静,甚至没有丝毫的震惊和慌张。
江鸢甚至开始猜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昨夜才说要带自己出来转转,目的就是想去井子村。
江鸢有想过开口问她,但怕自己再被当做傻子,所以便没有问出口。
过了会儿,马商把五两银钱拿过来,江鸢没去接,对马商说:“给她吧。”
“哎。”马商把钱给了江鸢。
江鸢左手手心缓缓攥紧了这五两银子。
两人离开马市后,江鸢拿着银子去买了两件素衣,然后找了个地方换上。
萧莫辛一身浅蓝色村妇打扮,脸上的面纱换成了白色的斗笠,把面部遮了个严严实实,至于江鸢,穿了身朴素的白色长袍,腰间系着腰带,原本的高马尾散落开来。
相比之前的严峻,多了份亲近感。
江鸢换好出来时,萧莫辛恰巧转身过来,一抬眼便看到这个场景,平静的眼眸荡起些许波澜阵阵的涟漪,倒真是个俊秀的人。
江鸢径直走到马匹旁边,把用破布包裹的长剑挂在马鞍上。
随后江鸢把马匹牵到萧莫辛门前,她双手拖着萧莫辛纤细的腰肢,轻轻一用力,便把她放到了马背上,自己接着翻身而上。
“驾。”江鸢坐在她后面拉起了缰绳。
马匹渐渐往小道走去。
第35章
去井子村的路上, 两人遇见了许多降妖除魔的道士,他们手持桃木剑,背上的行囊中插着各种黄色的符幡, 挂在腰间的铃铛铛铛铛的响着, 看起来似是很有来头。
也不知道这井子村里, 到底来了什么鬼神,需要这么多降妖师。
“驾。”江鸢收回目光,轻轻踢了下马肚, 马儿便加快了速度。
小道两旁并非高大的山脉和遮天蔽日的密林, 放眼望去, 绿草茵茵,红黄紫的小花开的正盛, 身披霞彩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萧莫辛看到这么美的景象, 不想朦朦胧胧的看,抬起双手摘下面纱帷帽放在身前,往后倚靠在江鸢怀中, 脑袋放在她的肩膀和颈窝处,额头刚好抵到江鸢的下巴。
起初江鸢以为她是不小心碰到的, 还往后挪了些想腾出位置, 后来发现她又跟了过来,才知道她是特意找的位置,于是没再动, 任由萧莫辛靠在自己怀里。
走了会儿,江鸢低眉看到她一脸惬意, 心情莫名跟着好了许多, 说道:“你摘下面纱,不怕迎面来个人认出你?”
萧莫辛轻飘飘道:“这乡间村野, 能来什么人,若真有,你直接杀了便是。”
江鸢表情僵住:……
她哪像太后,倒像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今日的太阳不算热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萧莫辛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温暖洒落在身上,但不知为何,一闭上眼睛,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宫中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
“哼,你虽然贵为皇后,可皇上根本不宠爱你,说不定哪天就将你给废了。”
“皇后?她一个小小的皇后算什么,还不是给本贵人端茶倒水,这啊,就是不得宠的下场,不过主要原因,她是女人,哈哈。”
“哎呦喂,堂堂的一国之后却被一群男宠踩在脚下,真是可怜啊。”
“过来,给我倒洗脚水。”
“皇上,皇后欺负奴家,您可要给奴家做主啊……”
啪,忽然的一巴掌落下。
萧莫辛骤然惊醒,额间滑落一滴冷汗。
江鸢注意到怀中人的颤抖,双手拉紧缰绳,收了收胳膊把她往怀里抱着,低头关心道:“怎么了?刚才还在说话,这么快就睡着了?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没有。”萧莫辛轻声否认,有些事,果然不是说忘便能忘记的。
萧莫辛盯着前方失神了片刻,随后她同江鸢一起拉住缰绳说:“江大人可以教我骑马吗?之前跟着先皇围猎的时候骑过几次,算一算时间,我已经许久没碰过了。”
“可以。”江鸢答应。
江鸢往前探着身子,两只手握住缰绳两侧,中间的留给萧莫辛,认真教道:“骑马的时候,一定要握紧缰绳,无论何时都不能松开,除非你的马术够精湛。平时如果像我们现在正常走,拉住缰绳便可,若是想快一些,用大腿和膝盖去碰马匹的腹部,同时上身前倾,屁股轻轻离开马鞍,保持和马匹一样起伏的规律,否则会很颠,也会难受,懂了吗?”
“懂了。”
萧莫辛领会,仰头看向江鸢。
她神情专注又认真,阳光柔柔的洒落在侧脸,甚至能看清楚鼻梁上的绒毛。
萧莫辛启了唇,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叫她:“江鸢。”
“嗯?”江鸢下意识低头看去。
就在她低头过来的时候,萧莫辛仰头,一个温热的吻覆在江鸢的唇间。
这吻并非蜻蜓点水,萧莫辛有意辗转厮磨,却不深入,一点一滴品味,像是欲迎还拒,可又带着些让人躲避不得的强横,缓急之间,勾的江鸢胸口传来一阵火热。
江鸢呼吸发紧,她收回一只手扣在萧莫辛的腰间,想加深这吻时,萧莫辛却突然间后退了,江鸢追过来吻空的双唇染着一片红润,停滞在半道,眼神疑惑又失望。
萧莫辛神色冷清,对上她的目光,明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却不解释,反而伸手放到江鸢嘴边,用指腹擦拭掉她嘴边的亮渍,说道:“井子村快到了,我们快些吧。”
说罢,萧莫辛主动握住缰绳,学着方才江鸢刚才教她的方式,膝盖和大腿一起踢向马匹的腹部,喊道:“驾。”
马匹顿时加快了速度,往前奔去。
江鸢来不及思虑她刚才的吻是什么意思,先抓住前面的马鞍稳住身子。
这位太后,倒是心大。
大概走了几刻钟,井子村到了。
井子村的村口放了一块一人高的石头,石头上写着井子村的名字,旁边是一口水井,水井前放了香炉,里面烧了三根香。
古往今来百姓都喜欢拜神,各路神仙都有,井自然也有,这井神是柳毅。
进了村子不方便再骑马,江鸢抬腿从马背上下来,然后伸出双臂将萧莫辛从马背上抱下来放在地面,她牵起缰绳四处看着说:“这村子,好像透露着一股怪异。”
白日里,应正当是百姓下地劳作出来的时候,可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安静,村中不见有任何人出门走动,安安静静的。
萧莫辛重新戴上了帷帽,她也看了看,点头道:“是怪异,不过若是不怪异,也就不会来那么多除妖降魔的道士了,进去吧。”
“嗯。”江鸢跟在她身侧进去。
井子村虽然是一个村落,但临近都城,又处富庶之地,所以村子并不小。
两人走到村中央也没有看见人,不过空气里倒弥漫着非常浓厚的香火味,浓的像是般若寺里,供香客上香的香炉鼎传出来的,有时候烟雾一起,浓到甚至看不见人。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原本安静的村落,忽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诡异低喃齐呼的声音,像是某种祭祀。
江鸢把马匹栓在一根木柱上,和萧莫辛示意一眼,两人一起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村民祭祀的地方是在一处空地上,上百人齐齐围着中间的一个石像齐齐跪在地上,口中一直在念念有词的说神明保佑。
江鸢抬头看去,村民口中所谓的神明,是一个石像。
那石像怒目圆睁,浓眉圆脸,一脸的凶相,他摆的姿势做降服状,看衣服的样式是道士的道袍,右手拿了把桃木剑,左手将一个小鬼按在地上,小鬼额头贴有灵符。
以往听说百姓拜神、拜妖、拜魔,还从未听说过有拜道士的,就算有拜的,那也是道教中人,莫非这井子村都信奉道教?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村民跪在地上继续喊着,似乎十分信仰。
江鸢有些看不明白,便转过头来问萧莫辛:“你看出有什么端倪了吗?起初我还以为这井子村和般若寺一案有什么关系,但现在看来,好像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那小鬼手中拿的东西。”
萧莫辛提醒她。
江鸢转过头重新看那小鬼,那小鬼伸出似是求救的手,手中握了枝花,像是——
“魏紫。”江鸢轻声默念,眉头皱起。
在先皇还没有驾崩的时候,江鸢其实便听过当朝萧皇后格外喜欢魏紫,还曾寻天下种植魏紫的花匠前来传授技艺,月前她被召见至永安殿,那里满院都是魏紫。
而这魏紫又称花后,和她这太后相连。
萧莫辛冷呵,语调淡漠:“没想到都城下,竟还有这般令人惊奇的事情。”
江鸢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些人竟然会想着从魏紫下手,借花杀人,看这群百姓信仰的程度,恐怕对此早已深信不疑,若是传出去,想必全天下的百姓都会称她为妖后。
到时候,就算她有通天之力也难抵悠悠众口,那下场……
村民们跪拜结束,纷纷站了起来。
几名道士手持桃木剑走到石像跟前,排成一排道:“诸位父老乡亲,我们皆是玄圣道长的弟子,最近听闻村中闹魏紫妖祟,我们等人前来捉拿妖祟,护百姓平安。”
百姓们听的感激涕零,再次跪下道:“谢谢玄圣道长,谢谢玄圣道长。”
“玄圣道长,看来他就是那石像了。”
江鸢说。
萧莫辛平静道:“嗯,今晚我们住下吧,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捉拿妖祟的。”
“可般若寺那边……”般若寺那边的命案还在查探,她们两人出来一天一夜,若是有什么急事找不到,岂不是又要闹。
萧莫辛道:“无妨,我已叮嘱过,千月和南宫大人会处理好。”
“嗯。”安排好就行。
等他们祭祀结束后,两人便离开了,不过没出村落,而是找了户人家住下。
这户家人是位中年妇女,人很和善。
听张娘说,她一个人住,妻子前年走了,唯一的女儿在都城中做小生意,已经娶妻生子,孙女也两岁了,非常可爱活泼。
江鸢好奇,便问道:“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不和女儿孙女她们一起住?”
老太太给她们倒着茶,笑着说道:“在这住了几十年,离不开,反正和都城离的也近,平时女媳会带孙女来看看,我有空了,也会去都城里看看她们,这就够了。”
“谢谢。”江鸢双手接过茶杯,先放到萧莫辛跟前,才接过自己的。
张娘见了,打趣她道:“我家女儿也和你一样这般疼爱自己的妻子,吃的喝的总是先给她,小两口很是恩爱,哈哈。”
江鸢余光看了眼萧莫辛,和张娘解释道:“张娘,您误……”
“谢谢张娘。”萧莫辛在下面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襟,示意她不用解释太多。
江鸢便不再多说。
第36章
“两位姑娘是怎么来这的?”张娘倒完茶后, 轻声询问两人,还担心道:“最近我们村子里不干净,经常有闹鬼闹妖的, 来了很多道士, 你们歇歇脚后, 就走吧。”
江鸢刚想喝茶,递到嘴边又放下,回道:“我和妻子是都城里的, 出门办点事, 回来的时路过此地, 想顺便看看村头的郑大娘,没想到被告知郑大娘已经死了。”
郑大娘?萧莫辛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是如何得知的?
“郑大娘……”张娘忽然喃喃自语, 神情哀伤了起来, “是啊,她死了,几个月前下了场雪, 那雪下的又大又急,郑大娘不小心得了风寒, 大夫把过脉后给开了药。郑大娘吃了有一个月, 结果还是没挨过去。”
关于这个郑大娘,江鸢也是偶尔得知的。
刚开春,先皇恩惠不用上朝, 于是江鸢乔装打扮跟镖局的人走了一趟镖。
回来路过井子村时,恰逢有人出葬, 镖头看到诸多百姓前来送行, 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能询问了一番才得知, 是村里的一位大娘因病去世了。
因生前人好,所以大家这才一起给她送葬。
江鸢真心感叹:“唉,可惜了。”
“是啊,以前我们经常坐在一起做衣服聊家常的,没想到说走就走了。”张娘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道命运无常。
江鸢转头和萧莫辛四目相对,眼神柔情了许多,那温情的模样,萧莫辛竟有些恍惚,觉得两人真的是平常人家的妻妻。
晚上的时候,张娘为了招待她们两人,专门去杀了一只鸡,还用了白面。
萧莫辛让江鸢从荷包中拿出了二两银子给张娘,当做这只鸡和住宿的费用,张娘不肯收,还是江鸢说了许多话,张娘才勉勉强强的收了一两银子,再多不要。
吃饭的时候,江鸢先给张娘夹了个鸡腿当进碗里,随意的问起:“张娘,我来的时候,看到村民都在祭拜一个石像,还称呼他为玄圣道人,这是怎么回事?”
张娘被这鸡腿讨了个欢心,便说道:“这玄圣道人其实在村子里有几十年了,起初我们只是逢年过节拜拜,跟村头的那口老井一样。两个月前,不知为何,村里好些人病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得病的村民赶紧请了都城的大夫来看,可他们也看不出是什么情况。随后便有人说,这是瘟疫,这下大夫们更不敢来了。那时候啊,我们全村的村民都认为这是瘟疫,没想到,一个自称玄圣道人的徒弟来了,说这不是瘟疫,而是被妖祟下了妖术。”
“可是魏紫妖?”江鸢说道。
“正是。”张娘情绪有些激动,“那度行道士说,这魏紫妖心狠手辣,专门用妖术夺人性命,我们井子村先前已经死了好几个人。这度行道士一来,让我们喝了一碗特制的黄符水后,我们第二天就好了,什么病都没了。”
度行道士……
莫非是今日站在石像前的其中一个?
两人了解了这井子村的大概情况后,怕打草惊蛇,便没有继续追问,低头吃饭。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张娘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们两人住,这是她女儿和女媳的房间,平日里她经常打扫,并不脏。
屋子并不大,一张床榻便占据了屋子一大半,旁边还有个大木箱。
萧莫辛站在床榻前正准备解开外衫时,木门被推开了,她回头看去,是江鸢,手中端了一个木盆,里面是热水,白雾腾腾的。
江鸢进来,左脚勾着木门关上,把洗脚水放到床榻前,直起腰身说:“张娘特意给我们烧的洗脚水,跑了一天,你洗洗吧。”
萧莫辛缓缓放下手,看着地上的木盆,眸色深了深,弯腰坐下,把鞋袜脱下放到一旁,她先用脚尖试了试水温,不热不凉,刚刚好,于是把两只脚都放了进去。
江鸢出去洗的,洗完后把长袜用皂荚洗了洗,晾晒在院落的树枝上,最近天热,明天一早就能晾干,不影响穿。
两人各自收拾好,关门回去,树枝上四只白色长袜被风吹的飘飘摇摇。
房间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床被子,两个人势必要睡在一起,江鸢顾忌两人之间的身份,看了看床褥,说道:“你睡吧,我守门。”
“你乐意就好。”萧莫辛说着,解开外衫脱下,整齐的叠放在一旁。
随后掀开被子躺进去,闭眼休息了。
江鸢把椅子放在门后,双手抱着剑坐下一动也不动,赫然像个门神。
夜半,院落里起了小风,莎莎的响着,江鸢刚眯了一会儿,被树叶拍打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着纸窗外树影飘动的样子,见是风声而已,便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谁料下一秒,一个黑影出现在纸窗前探头探脑,那模样并非人,倒像是枝花,它探着窗边,花朵由小变大的在窗边变幻。
江鸢刚闭上眼睛,听着耳边莎莎的声音,不知为何忽然涌来一阵寒意,于是睁开眼睛,没想到会看到窗边的情形,顿时被吓的全身打了个激灵,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床榻上的萧莫辛,她睡的正香甜安稳,并没有察觉。
窗户上的影子在来回左右移动,像是在观察房间中的情况,随后又突然消失了。
江鸢担心那东西是要从正堂的门进来,趁此机会,她连忙起身,把椅子放到一旁,单手脱掉身上的外衫,随手一扔扔在床榻上,脱鞋翻床,钻进了萧莫辛的被窝。
萧莫辛睡眠向来浅,她又这么大动作的折腾,瞬间便被惊醒,尤其是夜色中看不到人,她下意识想出声叫江鸢,却被猛然吻住了唇,堵住了她所有的惊吓。
若是黑夜中认不出人,可这吻萧莫辛却是立即认出了,情绪慢慢安静下来,原本要推开的手,徐徐伸展开来放在两侧。
两人四目对视,一个朦胧,一个严肃。
江鸢轻轻仰着身子,离开了她的唇,并给她使眼色,不要说话。
少许,吱呀,堂屋的门开了,因为是老旧的木门,所以很容易发出刺耳的声响。
萧莫辛也听到了,这是有人来了。
张娘,还是谁?
两人都不知道是谁,但门外那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往这边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江鸢方才只看了个窗影,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能紧紧握住剑柄,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萧莫辛,不能让她出事。
萧莫辛感知到江鸢紧绷的身子和蓄势待发的动作,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可她手无缚鸡之力,若真出了事,也是江鸢的累赘,于是她小声问道:“打得过他们吗?”
“不知道,没看清楚是人还是妖,不过应该来者不善。”
江鸢贴着她耳朵小声说。
热气丝丝缈缈的落在萧莫辛敏感的耳垂,她皱眉,右手在酥麻中握紧。
江鸢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全神贯注的看着门口,只要对方进来,她就能拔剑,希望他们千万别伤到这女人。
打不过……
萧莫辛看向马上就要被推开的木门,她偏了些脑袋,思虑着,仰头主动张唇吻了回去,抵吮着江鸢的下唇,诱人的要命。
江鸢僵住,唇间弥漫着她的温柔和甜蜜。
虽然她吻的很让人心动,但这时候接吻,会不会太好,她们在被人盯着啊。
“嗯……”
萧莫辛故意闷哼出声,双手勾住江鸢的脖颈压下来,双腿曲起将两人身上的被子撑起,声音娇媚道:“你快点嘛。”
江鸢脸色瞬间发白,头发发麻,四肢僵硬的不知所措,这,这……
萧莫辛没在乎她的反应有多僵硬,双手捧着她的脸,提高了声音道:“你答应我的,回去后,就和青楼那个女人断了关系,不许骗我,你要是骗我,我就死给你看。”
江鸢耷拉下眉眼,很是认真解释说:“我平日里就是去听个曲而已,别的什么都没做,最多也就是,拉个小手什么的。”
“都拉手了,你还说没做什么!”萧莫辛装作生气委屈的样子,推搡着她:“我不让你碰了,你出去,你快点出去。”
江鸢懵神中反应过来她这在做什么,无奈的低头笑了笑,急忙哄道说:“来都来了,走什么,马上就结束了,忍着些。”
“不要!”萧莫辛声音娇柔的动人,用力推她:“你出去,别碰我,我嫌弃!”
江鸢第一次见到她这一面,只觉得荒唐的别样,可也别有一番可爱,她松开被子中的剑柄,伸出左手抓住萧莫辛的手腕抵在软枕一侧,低头故作吻她道:“好了,我们现在住在别人家,别被听到,马上就结束了。乖,我轻一点,别闹。”
“你……”
两人的声音渐渐不可言说。
房门外,一只已经挨到木门、形似树根的手慢慢从木门上退离出去,堂屋的门也吱呀一声关上,渐渐的,周围没有了声响。
江鸢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等确认那东西离开后,低声道:“它走了。”
萧莫辛放下被子里的长腿,声音平静,“嗯。”
第37章
江鸢低头又看了眼身下的女人, 眉眼如画,容颜是夜色中也不失的貌美,只不过神情很是冷冽, 不好轻易招惹。
于是江鸢没多停留, 拿起被子中的剑翻身下来, 穿上外衫,退至到门口。
身上一下子没了重量,轻了许多, 萧莫辛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双手撑着坐起, 靠在床头的木柜上,轻声说道:“他们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可我们今日才到?”
她言语中没有说的太明白, 江鸢却是听出了些,她抬步往萧莫辛跟前走了走,小声道:“你是怀疑张娘和他们是一伙的?”
萧莫辛点点头, 和江鸢分析道:“整个井子村都信奉玄圣道人,张娘自然也是信的, 而且你闻闻这屋子里, 有一股很浓的香火味,应当是长期上香才会有的味道,想必张娘房中恐怕也祭拜着一个玄圣道士。”
江鸢今天一天的确闻到了很多次, 不过想着整个村子都在上香,就没多想, 而且张娘为人和善亲切, 她也不愿多加怀疑。
若真是张娘告发的她们,那继续留下来一定会有危险, 江鸢正色道:“明日天一亮,我就带你离开井子村,回般若寺,剩下的事情让大理寺或者开封府的人来查。”
“不用。”萧莫辛拒绝。
“必须回去!”江鸢不容她拒绝。
这个井子村到处充满着诡异,那些背后之人又拿魏紫说事,明显是冲萧莫辛来的,她贵为太后,江鸢不想让她冒险。
萧莫辛却是坚定:“回去后,我还会再来,魏紫的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为什么?”江鸢不明白。
萧莫辛沉默了有片刻,才回答江鸢:“因为魏紫是我的至爱,我不允许它受辱。”
至爱?
江鸢眉头皱起:“再重要,有你的性命重要吗?大理寺和开封府他们会查清楚。”
萧莫辛丝毫不退让:“我自己查。”
江鸢:……
两人平白无故因为魏紫吵了一架,江鸢心中存了闷气,不想和她继续争吵,于是转身开门出去,但顾及萧莫辛的安全,出去后也没走远,就在院子里面站着。
翌日早上,张娘给她们做了早饭,米粥和两个小菜,味道很不错。
江鸢和萧莫辛吃完早饭,说要去拜一下玄圣道人,张娘收拾着碗筷,听到这话,一脸诧异道:“你们也信奉玄圣道人?”
江鸢笑着点头:“昨日听您说,这玄圣道人救了整个井子村,应当是功德深厚的神明,我和妻子去拜拜,也许个平安愿。”
“哦,这样啊。”张娘神色躲闪,低头收拾碗筷,好像不大情愿她们两个去。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张娘有事瞒着她们。
既然有问题,那更要去看看。
江鸢和萧莫辛出了门,因去拜祭,不方便带着长剑,她只在袖中带了个短刃,而且还给萧莫辛了一把,让她自己拿着防身。
昨夜吵架的事情,江鸢还没从心中把气消去,萧莫辛看的出来,毕竟这人已经对自己冷脸了一早上,连句话都没说过。
张娘家和石像家的距离并不远,走路一会儿就到了,只不过这里空荡荡的没人。
不仅没有那些道士,也没有拜祭的百姓。
可她们来的路上并未见到什么百姓,莫非是都在家中休息?
江鸢和萧莫辛心中狐疑又警惕,拿着张娘给的香走到石像面前,凑近了看,这玄圣道人的面相更是难看,而这下边的小鬼不仅手中拿了魏紫,还是个头戴魏紫的女鬼。
石像前的香炉里面有正在燃烧的香,萧莫辛弯腰将手中的香引燃,但她没有拜,而是递给了江鸢,毕竟她是太后,拜一个别有用心之人做出来祸害的妖祟,若是被什么人看到传出去,事后岂不是要被贻笑大方。
江鸢无声接过,弯腰拜了三拜,把香插进了香灰当中。
“我们回去吧。”萧莫辛说。
江鸢不吭声,她说什么,自己做什么。
两人回到张娘家时,张娘正在院落中缝制鞋底,听闻声音,笑着打招呼:“拜过玄圣道人了?相信玄圣道人会保佑你们的。”
“嗯。”萧莫辛微笑颔首。
她们刚回来不久,外面突然热闹了起来,张娘放下手中的鞋底,拍了拍身上的东西,便立刻起身出去,一副紧张的模样。
萧莫辛坐在堂屋喝着茶,闻声看过去。
江鸢在她正对面,身形笔直,神色淡然,一副不关自己的事情。
井子村似乎来了位大人物,村子里所有百姓都走了出来,就连村长也在门口迎接,高声道:“欢迎陈大人亲临井子村。”
一顶官轿停在村口,轿子两侧跟着衙差和家仆,随着轿子压下,那被称为陈大人的官员身着便服,单手负于身后从里面出来。
村长上前恭敬道:“陈大人一路辛苦,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陈阳笑道:“度行道长亲自写书相邀见,本官岂有不来之理,村长带路吧。”
村长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他走在前头带路,其余村民神神叨叨的跟在后面,他们面色发白,四肢僵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正常人,唯有张娘和村长正常些。
江鸢和萧莫辛躲在街道旁的角落处,两人看到陈阳时,皆是一愣。
陈阳,礼部管辖下的祠部郎中,主管全国祀典、道教佛教、祠庙、医药的政令等,怎么突然来了这井子村。
不过相比陈阳的到来,萧莫辛想的是,这陈阳是萧焕的人。
难道此事并非长平王做的?
村民们跟着村长和陈阳离开,看方向,是去石像那边,应该和玄圣道人有关。
萧莫辛转过身子想往回走,但忘记身后还有个人,一下子便撞了上去,鼻尖碰到她的颧骨,嘴唇碰到她的脸颊,落下一吻。
萧莫辛下意识离开,看向她。
江鸢睫毛轻颤了两下,眼珠滑动过来和萧莫辛对视,原本平和的眼神,在对上片刻后,回忆昨夜吵架的事情,又转变为生气,眸色中显露出非常清晰的怒意。
她这一来一回的眼神转变,萧莫辛看的忍俊不禁,笑道:“还在生气?”
江鸢不语,转身就走。
萧莫辛跟上去,走在江鸢身侧,哄她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我们既然已经被盯上了,回去后被发觉身份,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危险,留下来躲在暗处查明这件事的真相,不是更好吗?江大人。”
“我不赞同。”
江鸢沉声回她,一眼也不看人。
萧莫辛听着她不悦的语气,抿紧了双唇,她神色凝重。
忽然间,伸手拉住江鸢的胳膊,将她按在墙上,眼睛直直的看着江鸢,气势威严道:“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无论谁都阻拦不了,你若是不愿跟本宫冒险,就去般若寺换千月来,我不拦你。”
“你就这么不在乎你的命?”
江鸢质问她。
萧莫辛轻轻松了些抓她胳膊的力道,但气势不减:“我在乎,但就因为在乎,所以才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将背后那些作乱之人一网打尽。其实如果可以,我也不太在乎,因为本宫现在就能一声命下,放火烧了整个村子,让这件事情永远烂在井子村里。”
“你……”江鸢被这番话惊的口吃。
放火烧村,她真的做的出来吗?这里可有上百名活生生的百姓。
吓到她了。
萧莫辛颔首退后一步,脸色恢复平静,温和道:“这只是我最后不得已的方法而已,如若能查清楚真相,我自然不会对这些百姓做什么,井子村依然是井子村。”
江鸢没想到这些野心家如竟此视人命如草芥,为了达到目的,这般不择手段,什么都做的出来。
她是,江郑平、江若依也是。
“别这么狠心。”
江鸢声音软了下来,她垂着脑袋,说道:“你深居皇宫,可能见多了杀伐,觉得随便夺去一个人的性命也无所谓,但其实她们都只是平常的老百姓,只是受人蛊惑了而已,没什么坏心思。你看张娘和郑大娘,我们昨夜提起郑大娘的时候,张娘有多伤心,那是她的……”
“唔。”江鸢忽然被堵了话。
她呆滞的眨了眨眼睛,神色恍惚。
萧莫辛右手捧住江鸢的下巴,直接亲了上去,冰凉柔软的触感在两人唇间蔓延延伸,这吻她亲的肆意,和之前的吻都不一样,有讨好,有占有,但更像是反驳。
江鸢双手垂在身侧,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气息再烧热,也没暖到她的心。
这吻好一会儿才结束,两人的唇又红又亮,可眼神也是相同的冰冷。
萧莫辛低头,额头抵在江鸢的脸颊,右手落在她的侧颈轻轻抚摸,每一个骨节都很是清晰,她说:“江鸢,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善意和纯真是最没用的东西,以前有人也曾这样告诉过我这句话,我听了,可结果呢?被他们狠狠踩在脚下欺辱,就连她都……”
萧莫辛回忆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后边的她没再继续说,而是直起身子,拿起江鸢的手贴在自己腹部,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腹部有个伤疤,很浅,但看得见,那是我嫁给先皇那年,先皇在大婚之夜亲自刺的。”
“什么!”江鸢惊声道。
第38章
五年前的那场大婚, 本就是一场交易,可先皇不在乎这场交易,他只在乎他最宠爱的男宠没有坐上这个位置, 于是冲动之下, 拿着一把刀狠狠捅向萧莫辛的腹部。
一瞬间, 大红色的凤袍上被鲜血沾满,萧莫辛瘫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鲜血涌出来, 漫过她一根根的手指, 那双看向先皇的眼睛里, 满是冷漠。
后来进来的侍女看到这一幕,连忙去叫了太医过来给她医治。
萧莫辛这才算保住了一条命。
从那天以后, 萧莫辛再也没有对皇家人有过任何感情, 一心想做万人之上。
曾经无数个深夜中,她都想亲手杀了先皇,杀了那些后宫中的男宠, 只可惜,她前有狼, 后有虎, 只能夹在中间当羊羔。
现在先皇死了,她不会再忍。
萧莫辛不想强迫她,放下手, 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 选择我, 从今以后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你若想大发慈悲,可以,但前提是不能影响我的计划。第二,现在离开,去般若寺换千月来,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关系,我也不会追杀你,可你以后若是有阻碍我的地方,我对你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江鸢抬眸看向萧莫辛,问她道:“若输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输了怎么办?”
萧莫辛轻笑出声:“输了,不就是死吗?起码我争取过,不会留有遗憾。若是长公主因为我谋反大发雷霆,说要诛我九族,那我可是非常高兴,萧家人还能为我陪葬。”
江鸢:……
她倒真是想的开。
—
两人绕回到张娘家,刚进门没一会儿,张娘也推门进来,看到两人坐在堂屋聊天,走过来说:“村子里来了个客人,大家伙儿都去迎接了,我也出去跟着看了看。”
江鸢当做不知,问道:“来的谁啊?”
张娘回道:“祠部郎中陈阳陈大人,他也信奉玄圣道人,一直想拜见,于是度行道人给他写了封信,所以他今日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江鸢纯真道。
张娘转动着目光,看了看正在喝茶的萧莫辛,和江鸢继续说:“对了,村长说,这度行道长算到那妖祟可能今天晚上要来井子村,你们晚上可千万不要出去。”
江鸢连忙答应:“好,我们知道了,多谢张娘提醒,我们今晚一定不出去。”
张娘心里踏实了,脸上有了笑容:“哎,行,那我继续去忙了。”
“好。”江鸢应着。
等张娘走后,江鸢看向萧莫辛,心里还在犹豫她之前给的两个选择,不过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井子村那个传说的妖祟。
江鸢关心道:“那妖祟昨晚没有得逞,今晚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萧莫辛点点头,再次问她:“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你随时可以离开,要是不走,今晚是生是死我不能保证。”
“今晚之后再说。”
江鸢依旧没有给出答案。
萧莫辛也不着急问。
晚上天刚黑,张娘便给两人做了饭菜,吃过后,江鸢还帮张娘刷碗收拾桌子,张娘连连夸奖她说:“姑娘,你这真是找了一个好妻子啊,长得好看又能干,哈哈。”
萧莫辛笑着附和:“是啊,我打着灯笼找了许久才找到的,确实不错。”
江鸢一声不吭,闷头做事。
忙完,两人回到了房间里面,这次江鸢没再守门口,而是脱了外衫上床和萧莫辛躺在一起,萧莫辛等她进被窝后,主动躺进她怀里,胳膊轻轻搭在江鸢的腰间。
两具温热的躯体如此亲密的贴在一起,江鸢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她肌肤传来的热度,和身上散发的阵阵香气,很好闻,她闻了几天都没有闻腻,反而更加喜欢。
明明她今日擦拭身子的时候,也没用什么皂荚,怎么身上还这般好闻。
萧莫辛整个人蜷缩在江鸢的怀中,她闭着眼睛在江鸢颈间说:“那些人可能半夜的时候才会来,你先睡会儿养养神,我盯着,有情况会立刻叫你。”
“不用。”她可以。
萧莫辛缓缓睁开眼睛,想仰头和她说话,鼻尖却碰到了侧脸,于是又低了回去,在江鸢颈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萧莫辛听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拉着被子边缘往上盖了盖,让被子完全包裹着两人,彼此的心跳声,躲无可躲的被对方听着。
江鸢全身僵硬不敢碰萧莫辛一根头发,任由她热气奔涌下来。
随着夜慢慢深下,两人都没有了睡意,江鸢终于动了身子,她抬手将萧莫辛搂在怀里,低头覆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萧莫辛抓着江鸢的衣襟,边听她说边点头,临了嘱咐道:“小心些。”
“嗯,知道。”江鸢掀开被子起来。
外面冷风一阵一阵的吹起,每户人家都大门紧闭,看不到一点灯光。
夜色中,一个怪异形状的东西慢慢接近张娘家,并且还伴有怪异的低吼声,周边的百姓们听到这害怕的声音,一家人抱在一起蜷缩在角落里,生怕这怪物突然进来。
江鸢从张娘家窗户翻出去后,躲在了邻居家的屋顶,她趴在上面看着在街道上缓缓行走的怪物,发现这竟然是一枝魏紫,只不过是萧莫辛院落中的魏紫扩大版。
看个头,足有两人高,头顶是花朵,中间是花茎,两只手是树根模样。
这明眼一看就是人装扮的。
江鸢曾在黑市混过多年,见过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别说这魏紫模样的怪物了,就连蛇妖、美人鱼她都见过,而且还要比这逼真。
“呜呜,嗷嗷。”那怪物不断发生令人胆颤的声音,应当是为了恐吓周围的百姓。
人对未知的事物向来恐惧。
那怪物晃晃悠悠走到张娘家门口,他抬起树根般的触手,轻轻一碰,大门便被推开了,但因为头顶上的花太高,这怪物进来时,还弯下了腰,慢慢仰着进来。
屋顶上的江鸢:……
还不如直接去勾栏卖艺。
怪物进来后,并没有从堂屋正门进去,他直接去了萧莫辛和江鸢东厢房的窗户下他蹲在地面,学着昨晚的样子,用花在窗口来来回回的晃悠。
原来昨晚那花的影子,就是这样来的。
江鸢握紧手中抽出的长剑,随时准备冲下去,揭开这个怪物的面貌。
咚!那怪物突然用力戳开纸窗户,朝屋子里面发出一长声怒吼,身子也跟着发出摇晃的声响,等他吼完,看到屋中的情形后,骤然僵住。
心中暗想,不好,没人!
床榻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床被子凌乱的放在床上。
那怪物转身就想走,江鸢提剑刚直起腰身准备下去,却有一人比她先出现。
“妖孽,哪里逃!”那人大喊。
江鸢仰头看去,从张娘家的墙外突然跳进来一个人,他身着黄色道士服,手中拿着桃木剑,直直的朝那怪物奔去。
周围邻居家的窗户忽然间便亮了。
怪物看到有人来,转身便往门口的方向走,头上的花摇摇欲坠。
那道士提着桃木剑追过去,口中默念着什么口诀,将一道灵符以手指为力,弹到了那怪物身上,灵符在夜色中闪出光芒。
那怪物好像真的被打中了一样,在黑色中发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离开。
道士提步追去,一个空中翻跃从怪物头顶翻过去,落在前面,用桃木剑指着他道:“妖孽,你残害井子村百姓,杀害无辜,今日我便将你取你性命!”
怪物张牙舞爪的停下,说道:“就你?也想拦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片刻间便打了起来。
一个是桃木,一个是树根。
周围的百姓纷纷出来,趴在墙头或者胡同里伸着脑袋看,张娘也从屋中急忙出来,站在门口,双手扒着门框看两人打架。
道士再次用桃木剑扎出一张灵符,他默念口诀,那灵符瞬间燃起一道火光,道士挥剑,几个跃步上前,将着火的桃木剑贴在怪物的身上,很快,怪物身上便起了火。
怪物用树根的手扑打着火,想把火扑灭,但越扑火越打,渐渐蔓延全身。
江鸢看的一脸懵,这就打赢了?
这……
道士也以为自己要赢了,他收起桃木剑,冷哼道:“小小花妖,岂敢猖狂。”
江鸢转头看向那怪物,他躺在地上来回翻滚着灭火,看起来格外滑稽可笑,但就在眨眼的瞬间,那怪物身上的花和树干裂成羁片,他披头散发,长眉獠牙的站起身,单手撑地反转,猛然一个前扑,将道士扑在地上。
道士反应不及,被怪物按在地上咬住了脖子,刹那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四周的百姓顿时尖叫着回去。
江鸢看着地上危急的情况,匆忙戴上面纱从屋顶上跃下,长剑抵向那怪物。
怪物可能没想到会有人出来,耳朵听到剑声,立刻松开身下的道士,翻身退离几步,那獠牙的牙齿上,全是道士的鲜血。
江鸢落在道士身旁,用剑指着怪物蹲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捂在道士脖子流血的地方,并点住了他的穴位,防止他失血过多。
怪物扭着脑袋,举着长满长指甲的手指,恶狠狠的问道:“你是谁,竟然敢拦我?”
江鸢低头看了眼道士,见他还有气,重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道:“一名远方而来的道士,听闻这井子村闹鬼,特意前来一探究竟,没想到鬼没遇见,却遇见了装神弄鬼的人。你嘴上的獠牙多少钱?要不要我重新再给你买一副。”
“你!”怪物被她气到,抬步冲上前。
江鸢沉下脸色,挥剑迎上。
第39章
此人没有碍事的皮套后, 明显灵活许多,也并没有之前看起来那般无能。
江鸢用长剑和对他,他手中没有武器, 只有十指的指甲, 虽然是铁制而成, 但江鸢剑法已经算的上出神入化,很快便将怪物的十根指甲削的干干净净,一根不剩。
“要不要我再帮你剪剪头发?”江鸢收剑退后一步, 游刃有余。
那人收回手, 看着光秃秃的指甲, 怒上心头,从袖中拿出一把软剑, 动作很是麻利, 江鸢看到那软剑皱起眉头,此人竟然会用软剑,想必功夫不差, 方才莫非是装的?
那怪物道:“小丫头,别仗着会一点点的武功就能逞强, 我今天要你命。”
江鸢没再嘲笑他, 打起十二分精神,挥剑出手先发制人,她速度极快, 身子和剑几乎同时奔到怪物跟前,那怪物抬起软剑和江鸢对打, 他手法和身形灵活, 借着软剑的弯度,躲过了江鸢多次出手的长剑, 而且他看似是在退,但招招逼江鸢。
江鸢脚底点地再次出剑,那人偏身用软身挡过,弯腰朝江鸢甩剑,一道白光闪在眼前,江鸢在空中旋转翻身躲过,长剑却不收,直直逼向那人,那人见状急忙收剑挡开,但还是被她的力道击退数步远。
两人停手,江鸢身形平稳站立,长剑依旧直直的指向那人。
那人捂着胸口,缓缓抬头看向江鸢,说道:“想不到你一介女子,竟有这般功夫,不如你当我徒弟如何,我定全身武艺传授。”
打着架,突然认师父,江鸢道:“你说错了吧,就算认师父,也应该是你认我。”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我让你认我做师父,是因为我还有很多招式没有使出来,等我使出来,你一定打不过我。”
江鸢抬了抬手中的剑:“好啊,那我们再比试一番,你使出你全部的功夫。”
江鸢说着便想再次出手,但那人却连忙退后一步,说道:“今日我们就打到这里,等到哪天有空了,我再和你好好打一架,小姑娘,告辞,我们来日再见。”
声音刚落,他直接转身施展轻功走了。
看样子,这人似乎还隐藏了不少实力。
附近留下没走的村名看到妖祟被打跑,小心翼翼的说出来说道:“走了,那妖怪被打跑了?看起来也不像是妖怪啊。”
“像是人装扮的。”
“不能吧,就算是人,可那牙、指甲和头发都是真的,说不定是妖变成的人。”
“有道理。”
见周围人都走了出来,江鸢不好再留,转身施展轻功离开,在村民看不见的地方,摘下面纱,从张娘家后墙翻进去,在张娘没有注意到这边时,从破裂的窗户翻进去。
江鸢将长剑重新装进布袋里面,踩着床榻跃到房梁上,单手勾住萧莫辛的腰肢,把人从上面抱下来,问道:“没事吧?”
“没事。”萧莫辛摇摇头。
先前江鸢想去看看那所谓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又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受到歹人的危害,所以便把萧莫辛放到了房梁之上。
幸好没事。
两人同时松开手,萧莫辛看着被那怪物弄破的窗户,说道:“那怪物看起来像是人装扮的,你和他在外面交手了吗?”
“嗯,武功不低。”江鸢告诉她。
因怪物之事,井子村大晚上热闹了起来,所有村民自发前往玄圣道人的石像前跪拜。
萧莫辛和江鸢给张娘留下了三两银子后,牵着马匹,趁着夜黑风高,所有人都在石像那边,骑马离开井子村,回到了般若寺,离开这么久,再不去回去要被怀疑了。
回来后,江鸢搂着萧莫辛一路翻墙回到了净慈殿,小玉和小山看到她们,立刻走过来禀告说:“太后,您终于回来了,今日殿外来了许多人要见您,差点闯进来。”
萧莫辛冷声问:“都谁?”
小玉低头回道:“有大理寺卿文大人、长平王、萧太师和长公主。”
这么多人……江鸢扭头看向萧莫辛,莫非是净真和尚的事情有什么变化?
那也不至于这么多人要见她。
咚,净慈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千月大步走进来,原本难看的神情,在见到萧莫辛正站在院落里,眉目间的阴云一扫而光,眼睛中冒着星光,拱手道:“太后。”
“辛苦了。”萧莫辛轻声安慰她。
那群人没有一个好惹的,她能拦下这么多人,应当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千月释怀的一笑,说道:“长公主和长平王在殿门口,说要现在见您,如果您再不出现,他们就要砸开净慈殿的大门了。”
“这么着急?”萧莫辛沉思片刻,说道:“告诉他们,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是。”千月转身离开。
萧莫辛去换衣服之前叫上江鸢:“你跟我一起进来,先换件衣服。”
“好。”江鸢跟着她进去。
小玉和小山一脸惊讶的看向对方,太后对这位江大人好像格外的不一样。
两人换好衣服,萧莫辛一身素装,长发放在身后,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珍贵明亮的坠饰,就算如此,看起来也格外好看。
江鸢则穿着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的衣服,这是织锦院的人今日做好送来的。
从屋内出来后,小玉和小山在前面引路到门口,上前打开净慈殿的大门,外面等着的人看到萧莫辛时,除了长平王和长公主,纷纷弯腰行礼:“见过太后。”
长公主激动的往前一步:“皇嫂。”
萧莫辛脸上挂满柔情,笑着走向长公主,轻声关心道:“阿负,怎么了?”
江鸢听到她柔情似水的语气,心中翻涌起一股醋意,左手紧紧握着腰侧的官刀刀柄,除了对自己,她倒是对谁都温柔。
萧莫辛眼神泛着柔光,继续说道:“方才我听小玉和小山说,你和长平王今日在外面等了我一天,可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都怪我,祈福忘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无妨,皇嫂。”江怀负三言两语被说的软了心坎,拉住萧莫辛的手说:“我听闻最近般若寺出了人命,有人想要谋害皇嫂,所以特来看看您,但千大人说,您从昨天便开始闭门祈福,期间不让任何人进去。”
萧莫辛哀声道:“正因此,我才想闭门为先皇祈福,祈求苍生万安。”
江怀负感动道:“皇嫂有心了。”
“没事。”萧莫辛摇摇头,“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对了,阿负你这样出来,皇上一个人在宫中怎么办?你快些回去照顾皇上。”
江怀负握紧她的手,安抚道:“我和王兄来这里,就是想请皇嫂你回宫的。”
江郑平站在江怀负身后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看样子不像是来邀请萧莫辛回宫的,应该是被江怀负逼着一起来的。
江鸢盯着萧莫辛之余,也看了一眼她那位父亲大人,自己多年的政敌被亲妹妹亲自请回去,恐怕他内心不好受吧。
她现在忽然有些懂萧莫辛心中的恨意了。
“为什么?”萧莫辛装傻。
江怀负叹了一口气,说的极其无奈:“自从你离开皇宫,来到般若寺祈福,皇上一直嚷嚷着要见你,你不在,他不吃饭、不睡觉、连课都不上。我和王兄都拿他没办法,只能应了他的要求,来请你回去。给先皇祈福的话,在永安殿也可以祈福的。”
萧莫辛低头犹豫:“这……”
江怀负已经被皇上哭的头皮发麻,见萧莫辛不愿意回来,她直接松手抓着萧莫辛的手腕往外走:“皇嫂,您就别犹豫了,赶紧随我回宫吧。我已答应皇上,今天晚上之前一定会带你回去的,皇上还在等着呢。”
萧莫辛被拉的猝不及防,喊她道:“阿负,慢些,我回去便是。”
“好,走走。”江怀负依旧不松手。
两人拉拉扯扯的离开,江鸢无视江郑平直接跟了上去,小玉和小山折身回到净慈殿,收拾太后的衣服和用品,等会儿送进宫里。
千月没有跟着她们一起走,她转身走到侍卫面前,厉声道:“净慈殿不用守了,带着他们回营休息。”
“是,千大人。”侍卫们收队。
净真和尚和井子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突然回宫里,萧莫辛担心身后的幕后黑手会继续作乱,她微微偏头看向左侧一直跟着的身影,想和江鸢说些什么,但江怀负一直拉着她的手,萧莫辛没办法和江鸢靠近,她只能先跟着坐上马车回宫。
江鸢骑马在她们前面带路,偶尔回头看看身后的马车,握紧着手中的缰绳。
太后被长公主亲自接回宫的事情,一大早便传到了朝野上下。
文武百官前来上朝的时候,看到皇上身边垂帘听政的太后,心中难免猜测,长公主之所以这么着急便接太后回宫,恐怕是因为长平王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她自己一人狠不下心对付,有萧莫辛在,也能制衡。
这位长公主,看似纯真,可毕竟是皇家中人,岂会不懂其中道理。
萧莫辛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朝堂下的诸位大臣,开口道:“本宫应长公主之情,昨夜连夜赶回宫中,虽然本宫回来了,但为先皇祈福之事不可丢却,本宫会在永安殿继续为先皇祈福。除此之外,般若寺的命案还未彻查清楚,文大人。”
文慧元从列臣中站出来,拱手道:“臣在,太后。”
萧莫辛问她:“这命案查的如何?”
第40章
文慧元说道:“回太后, 此案还在查探中,目前只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废物!”萧莫辛动怒了。
文慧元立刻跪下,双手抱拳:“太后息怒, 臣一定会早日侦破此案。”
朝中大人面面相觑, 对萧莫辛的火气感到意外, 毕竟自从萧莫辛干政之后,无论百官如何刁难,也很少见萧莫辛当众发火, 更何况是对她宠爱的大理寺卿。
现在只能说, 此案对她甚是重要。
萧莫辛压着心口的怒火, 沉声道:“先前本宫听闻,江都虞侯在大理寺担任大理寺寺丞之时, 连破两案, 想必是有些能力才干的。本宫现在先将其调任回大理寺,辅助你断案,争取早起查清事情真相, 以免影响先皇入陵之事。”
“是。”文慧元道。
早朝散去,文慧元在宫门口看见了江鸢, 她扶刀走过来, 拱手道:“文大人。”
文慧元侧身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同江鸢说道:“江都虞候大人, 方才在朝上的时候,太后又将你调回了大理寺, 我要是没猜错, 这是太后故意安排的吧。”
江鸢轻笑:“文大人猜的没错,太后的确是故意安排的, 不过协助您判案是真。”
文慧元眉头不可觉察的皱起,她上下打量江鸢,猜测说:“按理说,你是长平王之女,是太后的敌人,可太后似乎对你格外重视,一点也不担心你将这些事情告诉长平王。都虞候,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实在是好奇。”
关于这点,文慧元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了,但一直没有问过。
一是怕自己问了打草惊蛇,让长平王那边起疑心;二是觉得,太后这么安排想必自有她的用意,自己若问了,太后那边知晓后,会觉得自己是在猜测太后的心思。
毕竟身处高位者,疑心难定。
江鸢也不遮掩什么,直接回道:“文大人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虽说是长平王之女,可终归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已,他们想打就打,就骂就骂,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低声下气,受他们的欺辱,于是便和太后做了个约定,我帮她做事,她帮我在朝中站稳脚跟,我们各取所需。”
“太后信你?”文慧元很是怀疑。
太后心思缜密,想事周到,哪怕江鸢说的再诚恳,太后也不会对她放下全部的戒心。
说不定,这是长平王的苦肉计。
江鸢以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大理寺卿,虽然知道她破案能力强,为人铁面无私,但没想到私底下竟然和那女人一样疑心,看来,不是一路人,还真做不了一路事。
江鸢只能再次说道:“太后当然是不信的,她说,就算我是真心投靠,也不会对我放下戒心,但她之所以信了两分,不是因为我有多诚恳,而是因为我的身份,长平王之女。长平王可以从我这里得到太后的消息,那太后,自然也可以从我这里得到长平王的消息,试问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当他们的棋子呢?”
文慧元似是接受了她的理由,笑着点点头:“说的很对,你的确是最适合的。那,走吧,都虞候,我们一起侦破般若寺一案。”
江鸢放低姿态,恭敬道:“文大人客气了,既然太后又将我调回大理寺,那我就还是您的下属大理寺丞。文大人,请。”
“请。”文慧元皮笑肉不笑。
江鸢侧身跟在文慧元身侧,两人一起坐上马车赶往般若寺,重查净真和尚遇害一案。
般若寺。
因为这桩命案,净真和尚的僧房被大理寺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两人到达时,刚好迎面撞见了走来的姚星云和杜晓婉,他们身着大理寺寺丞的官服,看起来要比平时正经许多。
姚星云和杜晓婉没想到会在这碰见江鸢,刚想激动的过去和她打招呼,但转开视线看到冷冰冰的文大人,又立刻收敛起身,恭恭敬敬的打招呼道:“文大人。”
文慧元面色如常,她点点头,说道:“从今天开始,江大人和我们一起彻查般若寺一案,不过只是暂时,等到此案查清楚之后,江大人还是侍卫亲军步军司的都虞候。”
姚星云和杜晓婉齐声道:“是。”
随后四人一起去了净真和尚的僧房,韩云墨也在,他单手负立站在屋中,不像是在查案,看样子是在等她们。
“文大人。”韩云墨拱手。
“嗯。”文慧元应和着,随后问道:“净方和尚最近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净方和尚?
莫不是她们也在怀疑。
韩云墨轻声回道:“属下一直在暗地里跟踪,并无异常,每日诵经念佛,非常平静,可是僧人都说,净方和尚是净真和尚生前最亲的师弟,如今净真和尚惨死,他身为净真和尚最亲的师弟,这么平静,倒不对劲。”
文慧元迈步走向一旁,仰头看着顶上的房梁道:“杀手能将净真和尚之死安排的如此合理,一定是熟知他的人而为,只是对方做的太干净,我们无处查询线索。江大人,你对此案也有些了解,说说你的看法。”
其余三人纷纷扭头看向她。
江鸢不敢妄加判断,也不能将井子村的事情告诉她们,她只能说:“依据现在的线索,净真和尚既然不是自杀,那么那封遗书也就没有什么可信的价值,但若被杀,那对方就一定有杀人动机。要么是凶手真的想下毒陷害太后,嫁祸给净真和尚,可太后送进的吃食里一直未有毒药,太后也平安无恙,这陷害自然也就不成立,要么就是……”
姚星云听着忽然动了脑子,他在旁边接话说:“要么就是这净真和尚发现了凶手什么事情,所以凶手才逼不得已杀人灭口。”
“对。”江鸢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没想到若日不见,这小子进步不少。
姚星云朝她挑挑眉。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文慧元似乎默认了江鸢的猜测,问她道。
江鸢立刻正经,低头道:“依在下拙见,应该盯紧和净真和尚有来往之人,凶手敢毒害太后,想必背后定有人指示。”
若是先前,文慧元还只是把江鸢当做一个两面三刀,苟且偷生之人,可现在,她倒是对这位长平王之女有些改观了。
难怪太后宁可怀疑她,还是选择用她,原来的确是有用之处。
文慧元收了收看江鸢的眼神,说道:“江大人说的有道理,从今日起,减少一半僧房周围的守卫,改为暗中查探。”
“是。”四人共同抱拳。
随后韩云墨跟着文慧元一起离开了僧房,姚星云和杜晓婉探着脑袋看向门口,确认她们听不到这里的说话声,高兴的走到江鸢面前,轻拍着她的肩膀说:“哎呦,没想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先前我们还是一起在大理寺共职的大理寺丞,没想到我们江大人二十天不见,这一见,就成了侍卫亲军步军司的都虞候啊。”
杜晓婉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江鸢听的出来她们的打趣,笑着安抚道:“这件事呢,是我不对,我给你们道歉,等此案结束后,我请你们去一品酒馆喝酒吃饭如何?你们想吃什么都行。”
姚星云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行,你说的,到时候记得把钱给带齐了,别又带小爷我去拿什么破不拉几的包厢,我不干。”
江鸢:“一定,一定。”
杜晓婉倒不在乎这些,她拉住江鸢的胳膊,兴奋道:“江姐姐,你上次说要教我学武功的,说话可算话?我现在就想学。”
“当然算话!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得等到抓到凶手之后。”江鸢说。
杜晓婉连忙说:“行,行,江姐姐愿意教我们就行。”
——
大理寺的人撤走不到一天,第二天又将所有守卫撤走了,那些搬走的僧侣也搬了回来,其中就有净方和尚。
晚上,江鸢和她们一起盯着僧房的和尚,白天,她抽空去了一趟井子村。
自从那夜她打败怪物后,这里的百姓便再没有受到怪物的侵扰,可那石像和道士还在,百姓还是会去祭拜玄圣道人。
这井子村虽是没有魏紫的传闻,可却传向了都城,城中一时间谣言四起。
百姓们皆说,魏紫杀人,和太后有关。
江鸢打听了两句,策马回到了般若寺,她照例翻墙摸进去,小心翼翼的躺回去,拉过被子翻身想,那女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现在必须尽快找到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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