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兰没想到她开门碰上了一对, 顿时改变了自己直接进去回收掉变异体的想法，因为屋里这两个看上去可不像好惹的样子, 还是先撤退再说！
她在小女孩出声的后一秒转身就跑, 同时将已经打开的房门一手拉上，将两只鬼怪又关在了屋子里，好争取一些时间脱身。
但她跑到楼梯口即将要下去时, 忽的被一个黑灰色的东西阻拦住了，一层和二层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铁门，正好将裴兰拦在了楼上。
身后已经传来了碰碰的响声, 那对奇怪的母女已经打开了房间的木门走了出来，脚步声由浅到深，很快就会到追来。
来不及多想，裴兰的小石人已经一头撞在了铁门上，试图用物理攻击将它撞坏。但就跟她方才在这栋房子外面命令小石人撞击时的效果是一样的, 纵然铁门发出的动静不小, 但是却依然稳固如初, 就连一点变形都没有。
又是禁制！
这东西就宛如副本之内的规则一般, 如果没有达到某种条件，那么这扇铁门是不可能被人为破坏的。
来不及了，裴兰当即改变了路线, 从楼梯口三两步又窜到了走廊另一侧。
“咚咚咚”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半个身位的距离响了起来，裴兰的余光甚至还能看见那条被血染红的丝巾，她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速度不减, 进入最内侧的房间关门躲了起来。
在进入这间屋子的后一秒, 就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外面的鬼怪没有收住步子一头撞到了门上。女人惨叫了一声, 指甲在门上扣动着，发出了刺耳的摩擦音。
暂时逃过一劫，裴兰喘着粗气，忙远离了房门，进到房间后环视了一周。令她急躁的是——这屋子里连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除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门外的鬼怪随时可以进来，到时候免不了又被围堵。裴兰心情急转而下，但是几分钟过去，两只鬼怪除了撞门的那一声之外就没有任何行动了。
周围一阵寂静，只能听见自己沉闷的呼吸声。
难道是已经走了吗？
但是这未免也太轻易就放她逃掉了，而且看对方刚刚撞门的样子，也不像是进不来的样子。裴兰正觉着疑惑，脚步向后一踏，忽的感觉脚底的触感异常奇怪，挪开脚时还能感觉到黏连感。
她仔细一看，自己的一只脚踩在了一滩猩红色的血泊之内，怪不得触感这么粘稠。
刚刚由于太暗没有注意到地上的情况，此刻沾了一脚底不知道是谁的血，裴兰面带嫌弃，忙移动到了干净的空地。
“什么鬼地方”女玩家口中嘟囔了一声，拧着眉，犹豫接下来该做什么。
忽然，她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震动。
是蔺稚那个家伙。
虽然是同一个公会的同伴，但蔺稚的性格也不是热心肠的人，既然方才无视了她的求助，这时候又装模作样打过来电话做什么？来问候她吃没吃饭么？
裴兰接通了电话，毫不客气地“喂”了一句。
对面静默了两秒，随后是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裴兰小姐是么？我是周越燃，玩家之一，”男人嗓音温润，是很容易产生好感的语调，“我借用了蔺先生系统的定位能力，接下来会赶往你们所在的31号房。”
“启动能力必须保持通话不中断，我需要裴小姐的配合。”
裴兰眼波闪了闪：“这么说来，你是来支援的？”
她语气怀疑，显然是知道蔺稚那家伙有多么小心眼，没有足够的好处他怎么可能将自己保命的能力外借出去。
更何况还是在副本里，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的地方。
“可以这么认为，”隔着电话，男人的声音和嘈杂的电流融合在一起，听起来温和中带着无法剥离的冷漠感，“那栋房子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在被身后少年碰到了之后，一股无法抵抗的眩晕感传来，江楚欢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脱离了本体，进入了另一个不同的视角。
她仿佛被禁锢在一个人的体内，这副身体并不受江楚欢本人的控制，只能通过身体的双眼窥探到外界。
视线转动后，她看到了几个头顶上带着玩家字眼的人。
几人集中在客厅之内，身边有一位年龄约莫五十上下的女人忙前忙后地为他们准备果蔬。
没多久，江楚欢就认出了她此时所在的地方：竟然还是在31号房之内。
而为端茶倒水的女人也是熟人，正是被变异之后的凛初作为提线木偶一样随意操控的老妇。
对方面色红润，一点都不见先前的死气沉沉，动作也麻利极了。房间内灯火明亮，暖橘色的灯光烟火气十足，与江楚欢见到的冷白色灯火也有着强烈的反差。
一圈看下来，江楚欢已经明白，自己此时回到了第一次进入A-0的时候，她与身边的人身份相同，都是已经死去来到游戏内的玩家。
老妇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冲玩家几人讪笑道：“各位好好休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多包涵，我们都是小户人家，家里的地方也不大”
她说着，小心地追问了一句：“那个，方便告诉我三位谁是便衣警察吗？”
江楚欢听到身边一个高壮的男人大笑了一声：“说了一声我们是警察你还真信了，这么慌张做什么，该不会真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坏事吧？”
“当然没、看您说的——”老妇人忙摆了摆手，上下眼皮挤压着露出了一个淳朴的笑容。
他么又说了几句，江楚欢大概明白了玩家们目前的立场。
海城在一开始竟然是扮演类的副本。
而江楚欢他们手上拿着的是犯罪团伙卧底的剧本，目前犯罪团伙的势力还没有那么大，组织的首领为了垄断海城的经济打算炸毁唯一一条联通外界的公路。
而这栋房子是一开始的地图，玩家三人接到了组织的命令，打算暂时先在本地安顿下来，等待后续的行动。
也就是说，31号房是玩家们随机选择的、今晚落脚的地方。
老妇人离开之后，客厅恢复了安静，方才说话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
而江楚欢在此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望去，看到了一张眼熟的脸。
是闵微林。
——他竟然也在副本之内。
男人身量修长，五官在没什么表情下也气质轩昂，儒雅随和，让人联想到羊脂玉。他微微一下，嗓音带着安抚一样的情绪：“小欢，这只是你第二个副本，跟在我和顾岸身后就好，别有太大的压力。”
江楚欢不知道自己的压力是不是副本引起的，但肯定有他的一部分功劳，可惜她没办法控制身体，要不然一定将凑近的这张脸一巴掌拍远了。
她同时注意到，闵微林的脸色是很健康的红润，并不是之前在游戏广场是见到的虚弱状态，看来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的身体比这会弱了很多。
名叫顾岸的男人也道：“对嘛，就像这个屋子里的人，看着很像活人对不对？实际上只是一团数据组成的NPC，我们的要求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NPC都会答应，毕竟他们就是为玩家提供便利的东西而已。”
NPC江楚欢不置可否，之后听自己说道：“我没事。”
“那就好好休息一晚，为明天的卧底任务做准备，切记扮演副本尽量不要在前期就做出违背原来人物的行动，我们先去海上公路探探情况——”
闵微林像一个一心帮助后辈的知心兄长一样，没有保留地对江楚欢讲解明天要做的事，眉目之间全是提携和信任。只看他这副模样，江楚欢很难将他跟林洛口中利欲熏心的人联合在一起。
话说回来，江楚欢被一个黑皮男人杀害的理由就与闵微林有关，不知道跟他一起行动的自己此时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短暂地协商了一番，江楚欢视线一转，察觉到自己站起了身。
一个小女孩拉住了她的衣角：“姐姐就跟小树一个房间啦，我带你去！”
小树一身天蓝色的蓬蓬裙，细软的发丝被彩色的发绳绑在脑后，跟着走路的动作一跳一跳地可爱极了。
小姑娘活泼开朗，是个好说的性格：“我的房间可漂亮啦，妈妈说她布置了好久，姐姐一定很喜欢。”
一进门入眼是一个两侧有纱帐的席慕思大床，地上是云朵一样的毛茸茸地毯，更加吸睛的是最内侧的衣柜，里面满满当当装着样式不一的裙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样漂亮的房间会变成了后面布满灰尘的破旧屋子。
她的书桌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面堆满了她的画本。
“小树很喜欢画画吗？”江楚欢声音柔和，此时的她显然只认为名叫小树的姑娘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喜欢，”小树嘻嘻一笑，将自己的画本献宝一样的拿了过来，不由分说就要向她介绍自己的作品。
“铛铛——”是敲门的声音，两人进来时并没有关门，而敲门的女人也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小树转头看了过去，唤道：“妈妈。”
“宝宝，不可以给客人添麻烦，听明白了吗？”女人看着她手里的画本，眼中隐隐有阻拦的意思，之后冲江楚欢歉意一笑。
“切。”小树合上了画本，重新放回了书桌上。
于是江楚欢错过了发觉这栋房子内，被蓄意掩盖住的黑暗的一次机会。
凛初让她回顾过往，难道是单纯想让她恢复这段记忆吗。
江楚欢心里叹了口气，躺在大床上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强烈睡意，艰难地保持清醒思考着。
102 ☪ 102 在乎谁
江楚欢无法抵抗逐渐袭来的睡意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昏昏沉沉时，忽的感觉到有人大力晃了晃她的肩膀。坚硬的指尖仿佛刺进皮肤一般, 就连陷入回忆中的她都能感觉到明显的疼痛。
视线重新恢复光明, 原来是一旁的小树无聊地推了推她：“姐姐，我睡不着，我们去放烟花好不好？”
江楚欢：“现在太晚了, 我明天陪你去可以吗？”
大概是很少有人拒绝自己，小树当即沉下了脸，一言不发地用硕大的瞳孔盯着她看：“可是我现在就想去, 我就是睡不着！”
江楚欢被她闹得没有办法，于是在小树雀跃的表情下被拉起了身。站在小女孩身旁看她兴奋地从桌底下扒拉出了许多完好的仙女棒。
“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小树将仙女棒抱在了怀里，各种颜色的叠放在一起，满满当当地占了不小的地方, “妈妈怕烟花在房间里不小心着火不让我放卧室里, 但是我又不笨, 烟花没有火柴是点不燃的！”
间隔着遥远的时空, 江楚欢宛如跟回忆中的自己共鸣了似的，感觉到从胸腔中冒出来的无语。
真是个被惯坏了的熊孩子，根据她的经验, 这种类型的小孩除非她自己玩累了，不然光凭语言可劝不动。
江楚欢没有说什么，被小树拉着来到了走廊。
二层的走廊足够宽敞, 而且周围都是大理石瓷砖, 根本没有着火的可能。江楚欢以为她会在这里停下, 但是小树脚步不停, 直直地冲楼梯口走去。
这是要下楼的意思。
“你要去哪里呢？”这具身体问出了声, 语气中只带着单纯的疑惑，但江楚欢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记得，一层楼梯的夹角处，那扇木门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如果现在一切还没有开始，那么此时的凛初也一定还在夹角里蜷缩着，像只被圈养着但始终无法见光的羔羊。
凌晨12点的钟声响起，这栋房子内大部分都进入了睡梦之中，静等着白天的降临。那名少年此时大概也在无知无觉的睡着。
最后一道钟声落下，小女孩果真在楼梯口停住，她精致的小脸露出了一抹天真到纯粹的恶意，大堆的烟花都被她踢到了夹角里。
里面的景色只有蹲下身才能看到，江楚欢身高不低，这会站的很直，自然不知道小女孩要做什么。
直到她毫无预兆地点燃了火柴往里抛去，一时间火光霎起，成堆的烟火一起烧了起来。
甚至连皮肤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热浪。
江楚欢睁大了眼睛，瞳孔都被火光染上可一层温暖的橘色，震惊感传来，在心头高居不下。
“哈哈，姐姐你看我买的烟花好不好看？是我最喜欢的蓝紫色烟花，不过太呛了咳咳”小树在原地蹦了两下，沙哑的嗓音也掩盖不住自己的兴奋。
“你，你还闹，烧到了自己怎么办？”她蹲下身捂住了小女孩的口鼻，将她抱起远离了火光，随后用衣袖擦了擦女孩鼻尖的汗珠。
凛初，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尽管江楚欢奋力想转身看向夹角的缝隙，但依然无法脱离身体的视线范围。直到火光逐渐消失，小树安静地被她抱在怀里，呼吸声越来越浅，最后像是玩累了一样闭上了眼。
她背对着夹角，叹息一声，起身带小树离开了这里，从头到尾没有往身后的位置多看一眼。
真是够了正在旁观着自己一连串行为的江楚欢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和荒谬。
真正的受害者尚且不知道受了怎样的苦楚，然而施暴者却能坦坦荡荡地笑出声来。明明这栋房子只是个初始地图不是吗？巧合中的巧合，玩家们选择了这里来过渡一晚，或许明天之后就不会再回来。
盛安街31号房，这里最多只能称作进入主线的缓冲地址，江楚欢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地方设置一段荒唐的、且大概率不会被发现的内容。
江楚欢心里凝聚着一团郁气，但不管她怎么想将紧贴着自己的小树丢出去，好让这个看似可爱实则恶魔的小孩吃点苦头，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掩了掩被角。
随即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视线重新回到了黑暗，江楚欢这下再没了睡意，这感觉犹如吞了八斤苍蝇一样难受，如果不去洗胃恶心感就消不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执念太强，她睡着了也重复着梦到着这段经历。而她依然没办法改变什么，再看到自己又将小树抱起来时这种恶心感达到了巅峰。以至于嘴里都念叨出声：“丢掉”
有人问：“丢掉什么？”
江楚欢眉心蹙起，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委屈：“大半夜放烟花的熊孩子”
不知道现在有禁燃令吗？敢在市区燃放烟花爆竹胆子也太肥，这种一举报一个准，就该让国家来收拾他们。
朦胧之间，江楚欢听见了一声轻笑：
“好了，已经丢掉了，欢欢不信的话、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
音落，她的意识仿佛被这道声音唤醒了一样，困意一点点像潮水一样散去了，再清醒时已经不再小树的床上，而是她原先昏迷的第一层客厅之内。
头顶上的吊灯如第一次进来时那样散发着冷白色的光芒，凭借这个特点，江楚欢迟钝地意识到已经回到了现实。
周身是一片温暖的触感，江楚欢眨了眨眼睛，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她转头一看，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看到她清醒了过来，男人的眉眼都上了温度：“熊孩子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半夜睡在地上的人。”
“”周越燃说了什么江楚欢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了对方的怀里，并且一只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像是跟这件衣服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攥在手里不松手。
怪不得能听见心跳声，原来是离得这么近。
她从对方的身上爬起来，耳尖都染上了一层薄粉：“我睡得太沉了，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着，江楚欢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扫了一圈周围：“是那个叫凛初的小孩让我回忆起了一小段记忆，他人在哪里？”
“大概已经离开了吧。”周越燃道，“至于我是什么时候来的就在你说梦话的前一刻？”
“我哪有说梦话，”江楚欢从小到大保持下来的优点就有睡相好这一条，闻言不是很相信，“你可别唬我，我睡觉都不翻身的——”
她说话的动作一顿，见周越燃伸出手，用指尖捻过了他自己衣领上的泪痕。
江楚欢玩笑的话停在了嘴边，眼神中带上了怔然，这是谁的眼泪显而易见。
江楚欢进入了回忆中时，看着小树一步步接近了一层的楼梯口，抱着一堆绚丽的烟火扔进了夹角——事情正朝着她预料中的那样发展，无能为力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这是已经发生的事件，她看到的只是重演，事实早已经过去了，江楚欢当时在心里安慰自己但身体却违背了她的理智，无意识流出了眼泪。
她比想象中更加在乎这件事。
“我早就知道，因为欢欢是一个温柔的人，”他在江楚欢迟钝的目光中伸手碰了碰她的脸，点到为止，纵然心里悸动得厉害，依然没有大胆到更近一步。
“你在乎我对不对？”他漆黑的眼睛里带着光，让她轻易能看到其中开心的情绪。像一个从不掩饰自己喜欢的少年人，眼中只有纯粹。
江楚欢像是能切身体会到他的情绪，良久后被感染了似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身心突然轻松了许多。
这人好像有能使沉重的气氛一挥而空的魔力，不愧是电波系。
她说道：“你可真是个怪人。”
周越燃脸上空白了几秒，尾音拉长：“什么嘛。”
江楚欢乐了，赶在他更郁闷之前说：“我当然在乎你，不然为什么一直往这个屋子跑啊。我活腻啦？”
因为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能看出那名叫凛初的少年和他之间，一定有着起千丝袜缕的关系，江楚欢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她才会顺从本心一次次踏入了这里。
他猛地一亮的眼睛实在不能忽视，不好意思再看，江楚欢转过身，先一步往第二层走去。
“等、欢欢，”周越燃追了上来，嘴唇上的弧度都没有停下来过，“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刚刚没听清，你说在乎谁来着？”
江楚欢将他的脸推开：“凛初啊，你这次听见了？”
周越燃：“”
还不如不嘚瑟问那第二遍-
二层，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看着标着自己房间的木门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之前一次的闯入已经受到了惩罚，这一次她可没胆量再一次进去了。
她心里带着悔意，外表看上去一点都瞧不出江楚欢回忆中可爱的模样。
正是因为她当时将那个小杂种的被褥烧坏掉了，所以现在才没办法进入自己的房间。
凛初一笔笔账算的明白，说好不能进去，这句威胁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然而好巧不巧，裴兰随即选的一间屋子正是这里，没了小树的加入，只有一个杀伤力不高的女人又在撞门，她的压力顿时小了很多。
距离周越燃的电话打过来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女人终于将门撞出了一道足以通过成年人的裂缝。她下半张脸滴滴答答流着血珠，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里面。
103 ☪ 103 裂口
眼看她立即就要进来, 守在门口的小石人伸手来阻挡，却不想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 却能将身体虚化, 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石块穿透了她的脚踝，根本无法触碰到她。
竟然又是一个能无视物理攻击的变异体，看来她今晚的运气是在不太好。裴兰视线一转, 透过门上的裂缝看到门外最积极的小女孩没有进来，忽的意识到了什么。
这栋房子里的变异体，好像都在忌惮着什么。
老妇人之所以那么容易就被她回收掉, 是因为对方出现时从头到尾都被鱼线控制着，无法凭借自己的意愿来行动。她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妙，正在自己的小石人攻击楼下那名少年时才冒出来的。
既然如此，操控她的人只有一个，一定是那名少年才对。
裴兰原本不知道为什么, 但现在她发现了, 如果这栋房子也有势力划分的话, 那她们不能自由行动才是正常的。
小女孩无法进这间屋子, 裴兰看她双目通红站在门口，但就是微妙地抵住了那条门缝没有逾越半步，心里大概有了底。
这个女人的弱点是什么？
裴兰看她冲了过来, 躲闪不及后被女人死死掐住了脖子，她咧开了不成样子的嘴唇，血液流淌下来, 在她的嘴角黏连成了长长的血珠, “啪嗒”一声掉在了裴兰的脸上。
女人嗓子里发出了一阵怪笑, 口中模糊不清道：“客人怎么不去休息, 是不是我们没有招待好你？”
她的下颌随着说话的动作一开一合, 每次张开都有像是要掉下来的感觉，裴兰被她掐着脖子，断断续续咳出了声。
“怎么不说话呢，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一定要及时沟通呀不然，我怎么知道客人喜欢什么样的死法？！”
女人突然发怒，双手宛如被钢筋一般有力，她手劲极大，掐着裴兰脖子的手指还在不断收紧，随时都有窒息的可能。
女玩家的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没有区别，眼睛由于缺氧已经开始模糊，甚至还能听见一阵阵耳鸣的声音。
既然这栋房子之内的变异体也有各自不能违背的弱点，那一定能在他们自己的行动中体现出来。
小女孩的弱点是无法踏进这间屋子，那这个女人顾忌的地方在哪里？
看着将她制服在地上无法动弹，女人裂到耳根的嘴唇张的越发的大，裴兰盯着那张裂口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再一次挣动了起来。
“嘻嘻，”女人一双美目波光闪烁，看玩家如笼中之鸟一样，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决定了！就将客人一点点吃掉怎么样？让你全部化成我的养分，在我的肚子里好好休息，这样就永远能在我们家里做客——”
“吃掉，吃掉！”小树咯咯地笑着，双臂环抱着布偶激动地拍着手。
她虽然没有进来，但眼睛始终注视着这个方向。眼下看到自己的母亲游刃有余地将外来者擒住，心里许久都无法发泄出来的愤恨即将得到释放。
她兴奋得眼睛都要红了，畅快不已地附和道：“妈妈，快吃掉她！”
真是一对吵闹的母女。
裴兰眼中染上了一抹急躁，清丽的眼珠凝视着女人张开的嘴，费力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你竟然、还敢乱说话。”
女人附身的动作一顿，就连门外的小树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裴兰以防万一，用积分又兑换了一个高级的防护道具套在了身上，这是她在方才判断自己有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时，第一时间给自己的脆皮身体叠加的最后一层保护。
但有了防护道具也不代表她能百分百安全，裴兰需要自己试探出来女人的弱点是什么。
既然他们这些变异体待在这栋房子内会自己愈合伤口，那么女人没有道理要用丝巾将自己的脸遮住。这就表明她还是在意这样要烂不烂的下半张脸，并且她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如果不是——裴兰实在想不出她这么做的道理。
她说着，有目的地提到了楼下那名少年：“即使那个老妇已经被收拾了，那也轮不到你们来做这里的主人吧？咳咳，还，还说什么招待不周这种虚伪话”
裴兰扬起声音：“就不怕他生气么！”
音落，女人的表情变了又变，连那对纤细的眉毛竖了起来：“他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被绑匪带来的下贱胚么？我们给他吃给他穿，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有资格站在我们一家人的头上来撒野！”
女人声音尖锐，带上了一丝疯癫的意味，双手抱着头失神的喊了出来，无意识松开了对玩家的制服。
裴兰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气的空隙，她捂住了自己的被掐出了印的脖子，冷眼看女人像是恐惧，又像是不甘心一样的尖叫。
三言两语，她已经拼凑出了这栋房子之内几个变异体的关系，裴兰将鄙视的表情挂在了脸上，越发不耐地听着她神经质的叫声。
“我算是看出来了，”裴兰阴阳怪气地在她溃烂的下半张脸扫视着，“就是因为你太吵了，所以连脸上的伤口都像是——哦，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被故意撕裂了吧。”
“但是没想到都这副模样了，竟然还阻拦不住你那难听的破锣嗓。”
她的这句话犹如触发了某种开关一样，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别在让我听见你说任何一句话，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妈妈。’
耳边仿佛传来了回声，已经被她遗忘了许久的警告突兀地又响了起来，身体的记忆永远比大脑要深刻很多，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女人的似乎还能回忆起生前被活活剪开了唇边皮肤的剧烈疼痛。
任由她怎样哭泣和忏悔都无法令那个恶魔停下暴行，知道她被生生痛昏了过去。
但是他不会发现的，因为那个下贱胚仿佛对报复他们的行为感觉到了无聊一般，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她眼珠翻滚了一周黏在玩家的身上，像是捕食中的蜘蛛，缓慢而又压抑地盯紧了猎物。
这个人，真是该死。
被她的眼神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裴兰无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错过女人的任何动静，生怕她会突然暴动出手。
但是屋内的一人一鬼尚且还在对峙，门口的小树却突然惊呼了一声，望着一侧的走廊面带惊异。
又有新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与鬼怪们捉弄人时故意发出的沉重声音不同，听起来每个步子都干净利落。
仔细听起，似乎来的不止一个人。
裴兰的心凝住，在屋子里瞧不出所以然，只能看着小树在原地挣扎了一番，接着竟然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主动往脚步声响起的走廊一侧跑去。
从始至终，女人都没有分给女儿一点目光，任由那个小姑娘离开后再没了动静。
裴兰深感不妙，那女孩明显出了什么意外，她竟然还想着先杀了自己！
果然，女人一只手的指甲瞬间长出了一大截，再一次冲了过来，朝着裴兰心脏的位置直直刺去。
她这次没有虚化身体，小石人自动做出了保护的反应，但出乎意料地慢了一步。
裴兰心脏都紧张地露跳了半拍，直到女人的指尖堪堪停顿在距离自己胸口数厘米的位置不再前进，才敢将心放回肚子里。
“吓死我了！”她忙跳了几步离远了原地，一只手不停给自己顺着气，“说好的支援，差点变成给我收尸算怎么回事？”
男人扫了一眼屋里的灰尘，嫌弃似的没有进去，只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他还没有说话，只见怎么也无法前进一步的女人突然将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字一字道：“竟然是你——”
裴兰愣住，目光疑惑地朝他们两人看去，变异体和玩家、认识？
未免也太奇怪。
女人用力扯动着自己的双臂，直到有血珠淌下来也没有放弃，裴兰这才看清了她的手臂竟然和那老妇人一眼，被鱼线一样的细丝紧紧勒住了关节无法动弹，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在她身上掏个洞出来。
鱼线一样的东西几乎将她的两只手勒断，女人终于挣扎不动了，双眼愤恨又忌惮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裴小姐，久等。”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歉意，却听不出来多少诚意，仿佛不喜欢社交的人必须要说出口的场面话一样，本质还是冷漠，跟裴兰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他没在女人身上浪费一个眼神，似乎对方跟这间屋子里的灰尘一样都是没有必要入眼的东西。
看着不知道是惧还是恨的女人，裴兰无言了片刻，终于是忍住了心中的那点好奇，没有将为什么周越燃能和那名少年能使用一样的能力问出口。
她这一次的理智占了上风，客气的回了一句：“谢谢。”
裴兰绕过了无法行动的变异体，正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出去，忽然看到了一个白色上衣的女人将门口的男人挤开了一些，露出了头。
她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准确地停在了女玩家的身上，弯着眼欢快地招呼道：“裴兰，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裴兰睁大了眼睛，看清了来人是谁后感觉到空气似乎都变了个味。
“跟我出来吧，这里交给专业人士来应对就好。”
她口中的专业人士露出了一个浅笑，一点也不似方才淡漠的模样，看得裴兰恍惚地走出了门。
竟然是NPC，这栋房子的危险程度超出了裴兰的认知，她还以为这个名叫许清的大小姐多半会出意外。
毕竟她当时是跟一个变异体单独待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8 23:52:25~2023-04-19 23:5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哼唧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 ☪ 104 金字塔
“位置已经确定了, 海上公路在城北的港口对面，毕竟算是当地比较有名的旅游胜地, 也不算难查。”
顾岸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口中啧了一声：“什么破地方，空气这么潮湿，搞得我都没心情抽了。”
沙发的另一侧, 闵微林眼皮微垂遮盖住了里面暗芒。男人的身形修长，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用一种极为轻松的神态靠在软枕上。
他还没有什么表示, 就听见一旁高大的男人哼笑着，语气揶揄道：“怎么，现在知道在现世那套对小姑娘走不通了，心情怎么样？”
顾岸将变了味的烟随手摁在了桌面上，话里有话：“你的小学妹这是防着你呢, 想要从她身上拿到海洋之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楚欢被小树拉着去参观卧室, 一层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她以为这两人是在副本中偶认识的, 事实上他们的交情远不止于此。
只有死者才能进入的死亡国度“涅槃”, 虽说是心怀执念的人才能进入其中，但闵微林早在现世就已经得知了游戏的存在。
那些云里雾里，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来到这里的人怎么能与他相提并论。
——这才是真正的乐园。
那些想尽办法回到现世的可怜人根本无法理解, 一个才建立不到四十年的无限纬度到底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这里缺少了决定性的掌权人，还未形成一个金字塔体系，这也就说明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现世的规则已经成熟, 人从出生到死去全部都像是被设定好的一样, 比游戏中的NPC还要更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在那样的世界里度过一生——
“简直是绝望一般的无聊。”
闵微林呢喃道。
在他看来, 再没有比亲手促进这个维度发展成型之后, 一步一步将它收入囊中更值得去做的事情了。
“看来我和这个副本中的首领很合得来。”他微微一笑。
首领为了垄断海城的经济，决定炸毁唯一一条海上公路，彻底切断海城与外界的联系。而他闵微林要做的第一步，同样是将游戏的进出渠道控制在手。
毕竟人多起来和猴子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吵闹。
庞大数量的人涌进游戏对他的计划没有一点好处，同理，复活成功的人离开也是一样，他不能任由更多的人暴露游戏的存在。
而决定性的道具，就是海洋之灾。
得知江楚欢在进入游戏的第一个副本就得到了这样一个道具，闵微林诧异的同时，决定亲自接近自己这位不知道深浅的后辈，为的就是找机会将海洋之灾回收。
顾岸觉得他的想法蛮有意思至少接下来不会平淡了。
不过闵微林和江楚欢一起下副本就让他看不懂了，男人瞧不上扮演类副本的这点积分，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时间：“直接将道具夺过来不就得了，至于这么麻烦吗？”
就算游戏广场内禁止动手，进入副本中也有的事办法瞒过规则，对一个刚进入游戏不久的新人下套。
闵微林摇了摇头，无框眼镜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折射出光亮：“孟飞絮见过她了，不能轻举妄动。”
“啧，那个鸡婆男，真是哪里有异常往哪里钻，真不知道图什么。”听见这个名字脑海内就出现了对方那古板到宛如教科书一样的行为，顾岸满脸不爽。
一队的队长孟飞絮，负责维护游戏的正常运行，江楚欢手中的道具是半成品这件事情瞒过不他。他们的行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这么快就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孟飞絮的视线下。
“那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闵微林从沙发上起身，一贯平和的神色多了一丝复杂，令人难以捉摸。他良久才开口道：“不急，我对小欢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声音很轻，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她理智，冷静，虽然大部分时间在随波逐流，从不主动展露出与别人的不同之处，但心思细腻，很容易共情。”
“不少人都会以为这是个不错的优点，但实际上跟你说的没有区别——这一套在游戏中已经行不通了。”
为什么会选择这栋房子？
闵微林双眸闪过异色，总是带着淡笑的面容上生出了几分漫不经心般的傲慢出来。
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顾岸神色一变，变得微妙起来。
——不远处楼梯间转折处，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正站在那里，双手轻轻扶着一层高度在他腰部的台阶，正探头颤巍巍地望着他们。
眼下正直深秋，十月份夜间的温度极低，小孩却只穿了小小的一件背心短裤，大片的肌肤还露在外面冻得通红。但更加显然的是那些皮开肉绽的伤痕，有些已经结了痂，但不少是崭新的淤青。
小孩似乎没见过什么外人，也不怕生，眼睛清澈透底，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时意外不显得渗人。
他模样跟正常的孩童无异，这副样子令顾岸有一种看某些纪录片的恍惚感。
但他在吃了一惊之后便回过了神来，庆幸道：“靠，幸好只是一个NPC而已，要不然我都会有罪恶感了，哈哈哈。”-
江楚欢没有看到那名叫凛初的少年，她以为对方又躲到了二层，但是二层只有女玩家和小树母女，并没有别的人了。
她心里多少又些失望，但对方的心思明显不如周越燃好猜，也不知是不是相处时间太少的原因，江楚欢觉得这两人之间除了一模一样的相貌之外并没有其他一致的地方。
毕竟她连对方一分为二的原因也没搞明白。
她疑惑着，听见女玩家惊叫一声，随后忙将江楚欢拉到了一旁，手指着一脸莫名的男人小声道：“不对劲啊！他们，他们怎么？”
从昏暗的房间出来之后，女玩家借着月光看清了周越燃的五官：“他和那个小孩，一个妈生的吧！”
空气寂静了一阵，只剩下裴兰咬耳朵的声音。
“”江楚欢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她表情不变，抬起手搭在了裴兰的肩上，沉声道：“我也这么觉得。”
“是吧，因为这对母女一定对那小孩做了什么恶事，所以看见这位的脸一下子绷不住了。”裴兰越说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但前后的逻辑又接不上了，“不对啊，那为什么他也会用鱼线的能力？”
跟那少年使用过的能力一模一样。
江楚欢看她想的头痛，温声道：“好啦，这些即使不是巧合，也帮助了咱们不是，我们还是再离远一些吧。”
周越燃大概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但是关于在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也毕竟属于实实在在发生的往事，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伤口就算不会再痛也不代表就能永远消失。
设身处地代入一下，江楚欢觉得还是不提好一些-
“不可能你怎么会”
“怎么会跟你记忆里的不一样，还是怎么能上第二层来？”周越燃声音寡淡，不近不远地站在门外，没打算前进一步。姿态慵懒而冷凝。
女人的想法实在好懂，应该说不枉她装出那副贤妻良母的模样许多年，竟然连她自己一开始是什么样忘了个干净。
不过她的丈夫和孩子不清楚，他确实知道的。
女人也许意识道了自己无法逃脱，心中突然蹿起一股怒火来，将对他的恐惧都压了下去。
她尖叫道：“我早该杀了你！要不是我们一家人收留你你又怎么可能活着？不知道回报也就算了，竟然还妄想反过来掌控我们，你真是个败类！”
周越燃对她的癫狂视若无睹，那双黑沉的眼睛仿佛在看一只败犬一般，带着居高临下的冷冽感。
见语言造不成一点伤害，女人双目似乎要喷出火来，但受限于数十根细线的桎梏始终没有办法从脱离。
“混帐——啊！”她尖叫的声音骤然一停，宛若被遏制住了喉咙一般，只能发出一道听不清楚具体意思的气音。
下巴上滴下来的血液变快了许多，由原本一滴滴往下掉的速度猛地加剧，一大片溅在地上时耳边甚至还能听见‘哗啦’的声响。
她的彻底失去了下半张脸，上唇往下的位置空空如也。
女人眼珠滚动着，瞧见了地上一大滩的血迹，小树和她自己的血混合在一起，融成了一滩暗沉。
“嘘，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周越燃从地上恶心的血肉收回了眼神，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愣神的女人身上，“好像是——别让我听见你再多说一句废话。”
“看样子你是忘记了。”
女人发不出一点声音，白色的衣裙被自己的血染脏，这下子才像一个苟活在世界上的恶鬼，而不是疼爱女儿，绑着洁白丝巾的贵妇。
周越燃叹了口气：“难免，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老实说我也早就将你们遗忘得差不多了。”
也懒得再与他们纠缠。
女人似乎没听进去，周越燃好心提醒道：“要是你也配合一些，下场也不过是被当做支线任务回收掉而已，就像小树一样，她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抵抗，比你聪明多了。”
“可你偏偏和生前一样的做派，”他声线偏冷，没了温和的伪装后越发的诡谲，女人看着这副熟悉的神态，似乎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发抖一样。
她摇着头，口中模糊不清地发出了气音，连眼中都凝聚出几滴血泪流了出来。
在她惊惧交加的眼神中，他最后道：
“——你说，你还有回收的必要吗？”
105 ☪ 105 心上人
夜色寂寥, 从窗内往外看，瞧不见一点灯火的明亮。
江楚欢和裴兰站在楼梯口, 两人神情不见了之前的轻快。
房屋内的鬼怪又少了一个人, 要是按照变异体的数量来算，加上不知去向的凛初，这栋房子里还有一个小树的父亲迟迟没有出面。江楚欢不担心后者只剩下一个人还能闹出什么风浪, 她在意的是小少年之后该何去何从。
或许是因为变异体并不该存在于这个时间线，所以即使他们得到了不低于NPC的能力，却依然不被副本所承认。
这么想着, 一抹白色在眼前一闪而过，江楚欢眨了眨眼，看到那抹白色用极快的速度隐到了楼梯底下，随着蜿蜒而下的台阶消失在拐角。
江楚欢两手扒着楼梯的护栏，探身往下看去, 正好与一双乌黑朦胧的眼睛对视上。
少年一身白色, 抬眼望过来时眼中像是带着一层薄光, 与这个黑沉压抑的房屋格格不入, 可不就是她惦记着的凛初么。
江楚欢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此刻玩家聚集在这里，作为变异体的凛初一个不小心就会有被回收掉的风险,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又露面了。
凛初脸庞光洁，轮廓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圆润弧度，江楚欢看到他唇角微扬, 露出一个羽毛一样轻的浅笑, 无声中带着一种纯粹。
江楚欢心尖一颤, 同时更加疑惑。直到她看到对方苍白的指尖绷紧, 一只手虚虚按照另一侧的肩膀, 一股暗色的液体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他受伤了。
“你在看什么呢？”女玩家看她出神，伸手在江楚欢的面前晃了晃。她一个慌神的功夫，楼梯底下的少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江楚欢摇摇头，在裴兰的呼唤中回过神来，“没什么，太黑了可能没看清。”
“确实不早了。”裴兰看了看时间，再过不就马上就要天亮了。副本第一天，她这边除了回收掉一个变异体之外没有一点进展。
裴兰磨了磨牙，从现在的局势中品出一点其他的味道出来。
同一个公会的蔺稚之所以会将自己的能力外接给周越燃，肯定是收了好处的，这点裴兰并不怀疑。那周越燃来这栋房子的目的是什么？
要说这人只是单纯来支援的，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扮演类副本，他图什么。
裴兰视线转移到神情飘忽的NPC身上，见对方的目光黏在楼梯口不知道想些什么，冷不丁道认真道：“许小姐，你该不会瞒着一些线索吧？”
江楚欢同样认真回道：“比如？”
“比如你又是怎么认识的他？”裴兰指了指不远处的男人，后者侧脸渡在月光下，只能看到流畅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
房屋内已经听不见鬼怪的叫声，但系统又没有提示女人被回收掉，看来是已经被物理驱鬼了。
一个变异体虽然没有多少积分，但是支线任务的奖励还是很丰厚的，这人竟然放着现成的积分不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裴兰大约是不经常想事情，此刻只能左瞧右看，最后选了一个最为淳朴的解惑方式：问。
江楚欢适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随后跟着裴兰指过去的食指仔细看了看：
“这么说来，我确实看他眼熟，不光是跟楼下引咱们进来的小少年长得相似。”
裴兰疯狂点头，江楚欢看她这副求知若渴的样子，乐得左颊上的酒窝都显了出来，“大约是在梦里见过吧，这张脸长我心巴上了，你说我追他能行吗？”
裴兰：“”
是她大意了，跟一个NPC问认不认识玩家算怎么回事？还有，追鬼都比追玩家行得通啊！鬼好歹和NPC还是一个维度的，NPC和玩家这种跨次元的不太现实。
等不来回答，她叹了口气，看上去还挺遗憾。
裴兰投以同情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这么聊着，话题中的主角就迎头走了过来，江楚欢知道周越燃和那女鬼生前的恩怨，看他神色如常，这才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轻声问道，看着周越燃收敛了自己笑意，眸光深邃。
江楚欢首先拾起了自己的任务：
接下来，她的全部精力大概就是在于躲过后面来的绑匪平安回到游戏广场，赶在闵微林之前找到真正维护游戏的孟飞絮。
只要将道具海洋之灾交给孟飞絮，或者从他哪里问到破坏道具的方法，海城这座巨大的海上城市就能一如既往的安宁，更不会在现世中一夜崩坏。
问题在于林洛说过，闵微林已经封闭了游戏的进入口，假如唯一能改变现状的道具就是海洋之灾，那么江楚欢在见证了这个道具所带来的后果之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择再次启用它。
这相当于拿海城数百万人的生命来换他们回家的通道。
道具是个半成品，后果她负担不起，所以江楚欢是不可能将它交给向林洛这样不计代价一心修复通道的人，也不会允许闵微林将它收入囊中。
只不过——她也一样回不到现世了。
江楚欢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眉宇间都染上了几分郁色，或许是因为她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来游戏前的那一刻，属于游戏本身的记忆太过短暂，真正让她有归属感的地方并不在此。
周越燃不擅长捕捉别人的情绪，但也许是因为他全部的心神都给了同一个人，尽管江楚欢很少有大的情绪波动也能敏锐地从感受到她细微的变化。
恰如此刻，男人垂下了眼，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她在伤心。
伤心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在了解了游戏世界的真实情况后、已经万分不愿意留在这里的缘故。
他叹息一声，为即将到来的又一次分别：“天色不早了，你回到别墅区要紧。”
“欢许小姐。”
男人在江楚欢眼神暗示中改了口：“至于其他的——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他答应过她会完成她的心愿，这次也是一样，即使他本意并不希望和江楚欢分开。
“哦对，你回去要紧，可不能再落到绑匪的手里。”这关系他们的主线任务，裴兰也跟着说道。她没注意周越燃似乎欲言又止的神情，接着就保护似的与江楚欢并肩，带着她先一步下楼，一副急忙把她送回去的动作。
“”
周越燃眯眼盯着在黑暗中都像是发着光的女玩家裴兰，脸上挂上了几根黑线。
算了，念在对方这次帮他定位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江楚欢分心下着楼，回头朝身后的周越燃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刚才说话的时候，神情似乎带着一丝落寞。
但是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又立刻被裴兰扯了回来，女玩家压低声音：“别看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们没可能！”
江楚欢：“”
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无奈道：“我快走还不行吗，你们两个送我一个，简直安全感爆棚。”
事实证明这句话还是说早了，裴兰连头都没来得及点，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抹橙黄色的光亮，她眼神一凛，飞快将江楚欢拉住了：“别往下走了！下面有哪里不对！”
江楚欢一脚踏空，半条腿竟然悬在了半空中，要是不一只手死死抓着一旁的护栏眼看就要掉下去。
而原本是台阶的地方竟骤然间消失了，没了台阶的遮挡视线豁然开朗，甚至能看到属于一层的布局。
裴兰看到的明黄色正是一层的灯光。
江楚欢拧一双柳眉，察觉到了异常：“一层的灯该是白光才对，怎么变了一个颜色？”
她胳膊上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本该在数米外的周越燃已经到了身前，他手劲极大，没怎么用力就将她带了上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检查了一番江楚欢没什么大碍，他这才道，“确实不是原本的第一层，楼梯以下是别的空间。不惜用过往的景象来迷惑我们，看来这里的主人没有放我们走的意思。”
他说道最后，语调都冷了下来。
江楚欢本来还不确定是谁干的，现在知道了：“凛初在这附近？”
“那怎么办？”裴兰频频往后退，但是上方的台阶也在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他们眼前，上下都不能走，眼看最后几层消失后就要狼狈地从半空中摔到一层去。
周越燃：“趁第二层还在，跨上去，跳窗吧。”
“有道理，”裴兰行动力极强，她的小石人再次出现，飞跃到了二层和她之间固定住不动了，裴兰一脚踩到了自己的小石人上，充当垫脚石一跃跳到了第二层。
“你们也跟着过来，放心，我的石头是完全固定的！”
“来得及，照做吧。”周越燃认同道，接着伸出手帮助她站稳了脚，“踩上去后别停留，直接跃过去，别怕。”
“好。”江楚欢尽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往下看，她一只脚踏到了小石人上，打算照他们说的尽快上去，但是脚底的触感绵软，比起踩在了石头上，更像是踩到一个鼓鼓的气球。
“不对劲，这不是裴兰的小石人道具！”
须臾之间，像是无数藤蔓紧紧缠绕住了她伸出去的那条腿一样，江楚欢做不到像裴兰那样一跃而上，只能被迫留在原地。
她身后的男人意图重新将她带回身边，但是晚了一步，江楚欢被脚上的东西一拉，整个人悬在了空中被惯性荡了下去。
106 ☪ 106 珍珠盒子
左脚的脚腕被紧紧缠绕住, 江楚欢挣脱不开，身体像是一个风筝一样在空中荡圆了一圈。
不过本该踩空之后直直摔在一层的地板上, 却因为吊着自己的东西反而获救了。
台阶所剩无几, 裴兰所在的第二层也在逐渐消失，即将被这暖黄色的灯光全部吞噬，现在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轻易能跳过来的距离。
女玩家随着地面的消减逐步后退, 江楚欢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到了她的视觉死角，逃出去的窗口近在眼前，裴兰咬牙唤了一声：“喂, 你们还好吗？”
无人应答。
她的小石人被迫飞了回来，无所事事地在她的身边徘徊者，眼看最后一点能落脚的地方也要被同化，裴兰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来到窗边，没时间忧心高度, 单手撑着窗台一跃而下, 在草地上翻滚了两圈才站支撑着起身。
抬头看去, 裴兰面露异色。
这栋房屋的门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盛安街31号’变成了‘许华街31号’, 附近的建筑全部都变了一个样，就连标志性的喷泉也不见了。
这栋房子竟然会移动。
怪不得那个叫周越燃的男人会特意借了蔺稚的定位能力，如果不是锁定了裴兰所在的位置, 要想找到这个地方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小石人走动时发出了“哒哒哒”的碰撞音，裴兰被它吸引了注意，随后将它捧了起来放在了肩膀上：“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了, 还是回到住所与同伴汇合再说吧。”
她虽然同样是冲着海洋之灾来的, 但是她想获得道具的最大目的就是换取一笔不小的财富, 如果东西没有拿大反倒自己栽了进去可就亏大发了。
至于别人, 她顾不上-
脚上缠绕着的东西看上去来势汹汹, 却出乎意料地用一种平稳的力道将她放在了地面上。
恢复行动后，江楚欢支起上半身，去摸脚腕的禁锢，等上手才发现缠着她的根本不是藤蔓，而是她见过几次的透明线状物。
又是丝线。
被它缠住的活物只要稍微挣扎就会割破皮肤，深深埋进皮肉里去。之所以一开始没能想到这是什么东西，是因为她对丝线的锋利深有体会，却不想它还能用来绑人。
——这个能力她总共只在周越燃和凛初两人身上见过，看来又是那小屁孩干的好事。
江楚欢三两下解开了丝线站起了身，此刻明黄色的吊灯悬挂在头顶，客厅内的家具和摆件尽收眼底，与她记忆中和闵微林一起到来的那次没什么区别。
玩家男友却不在视线之内。
江楚欢能理解，尽管是同一个人，但她觉得两人之间的性格有很大的区别。比起周越燃喜怒分明的特色，小少年相对来说要内敛的很多。
他想将她留在这里。
想起他对自己这么说过，江楚欢扶额，那丝线在她跳起之前困住了她，却唯独没有将周越燃和裴兰两个人一起绑来，看来凛初想留住的人不包含另一个他。
上个副本发生过将玩家分开解决的经历，跟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被隔开的只有江楚欢一个人，她不敢大意，一双杏眼盯紧了周围。
她先是去推动了紧闭着的大门，果不其然没办法打开。
“那个”江楚欢试图让自己了解那小少年究竟在想什么，他此刻又躲起来了不说，还封闭了整栋房子。
她打着商量：“凛初你在的吧。上次我们没有说完，这次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你出来。”
视线一晃，江楚欢看到一个影子从阳台一闪而过，大半的身影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她犹疑了片刻，还是朝阳台漫漫靠近。身影随着江楚欢不断接近的脚步在细微的战栗着，阳台处的缀着晶石的窗帘被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江楚欢停在离他不到五米的距离，她上身微微向一侧弯着，侧头探去，谨慎的没有更一步接近：“是你在那里吗？”
他只躲在布料之后不露面，江楚欢心切难安，手指都捏紧了。她越接近就越觉得异常，这才没有贸然冲过去将窗帘掀开。
她视线之内，厚重的布料无风自动，里面的人似乎没耐心等她过去，主动往前走了几步。
直到布料下映出了他整个人的轮廓，江楚欢愕然到怔在了原地。
系统：【检测到新的变异体，范围三米。关系：敌对，请谨慎处理。】
不用系统提示，江楚欢望见他的块头就知道对方根本不是凛初，藏在阳台的人身高至少一米九往上，双臂和肩头的肌肉透过一层布料也能看得清晰，近身看仿佛一座山峦一样，江楚欢毫不怀疑这人一拳能打死八个她。
她拔腿就跑，就算没有回头也能听见身后传来破空一样的飕飕风声。
窗帘被粗蛮地扯断掉在了地上，本文由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欢迎加入见江楚欢逃的快，高状的男人二话不说就追了过来，他一步迈的距离能顶普通人两步，没多久就感觉身后贴近了个人。
不是吧。
“系统，快，帮我找找有没有能躲一躲的地方——”江楚欢累得直喘气，余光看到了一侧伸过来的手掌，只要这个变异体往她的方向一挥，她多半得栽。
这栋房子的客厅不大不小，距离最近的屋子还在另一端的厨房，不用想也知道她没有跑过去的时间了。
系统无能为力，只能安慰：【小欢别慌，你有不死光环，只要不是拿了绑匪的剧本根本杀不死你。】
这也能叫安慰吗？江楚欢欲哭无泪，视线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地方。
——对了，距离最近的不是另一端的厨房，而是那个被火烧过的，隐藏在楼梯口夹角地方的隔间。
那里的空间成年女性进去都颇为吃力，肌肉发达的变异体是进不来的。
这么想着，江楚欢立刻转变了方向，直直朝小隔间跑去。
由于突然的转弯，她身后的男人一掌抓空，盯着空空如也的手掌，他双目充血，喉间也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怪调。
他的步子慢了一拍，正好给了江楚欢躲身的机会，她三下五除二将身体塞进了隔间，往尽头爬去，果然将变异体阻隔在了夹角之外。变异体发觉自己进不来后，在入口处徘徊了一会，随后脚步又离开了视野之内。
她平复呼吸，在原地蹲坐了几秒，稍稍安心。
虽然这也导致自己一时半会出不去了，但是留在外面更加危险。即使这栋房子能轻易将她困住，但是她不认为周越燃也无计可施。
他对这里的了解程度显然比她深刻许多，比起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逛，还不如等待救援。
这么想着，江楚欢不确定变异体是真的走了还是假装离开炸她出来，她都打算在这里躲一阵子。可是鼻尖却敏锐地问道了一丝熟悉的烧焦味，这股味道仿佛是被刻在了这里一样，她精神松懈下来之后立刻萦绕在了身旁。
借着外面的灯光，江楚欢侧头一看，进入眼帘的是烧痕崭新的木门，和完全成黑炭色看不出原样的褥子。
看来时间线是小树放火之后。她神色凛然，将木门轻轻地打开，向里面看去。
入眼是逼仄狭小的空间，里面早就没有别的东西，完全不像是人能生活的样子。忽的，一抹白光从里面闪过，江楚欢仔细看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而她刚才看到的白光，正是盒子上点缀的珍珠折射出来的光泽。
江楚欢伸手探到木门深处，将盒子握在了手里。它的大小只有拇指粗细，外壳没没什么弧度，能轻易拿在手里。
上面有两颗点缀的珍珠，江楚欢看上面的痕迹判断，大约一开始有三颗。而最左面那颗的位置只能看到发黄的胶水痕迹。拿到手的后一秒，江楚欢脑海中意外闪回了一些片段，她好像对这个小盒子有些印象。
如果没有记错，里面装的应该是一个铃铛做的坠子，不过她却不记得从什么地方见过了。
“里面、你在里面找到你了。”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道沉闷又沙哑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江楚欢一眼望了过去，差点没将魂吓出来。
只见方才就已经离开的变异体不但回来了，甚至左臂脱臼一样地呈怪异的弯曲状，他此刻正一边嘟囔着找人，一边挥动他那由于关节松动而变长了许多的手伸了进来。
男人庞大的身体堵在入口，蛇一样的手摸索着探来，距离她的脚尖只剩下了数公分，场面诡异极了。江楚欢捂住了自己的嘴，深呼吸了好一会，这才没有不适地叫出来。
她忍住了胃部传来的痉挛感，使劲将身体再往后缩了缩。可是里面的空间有限，没多久就被外面的变异体一把抓住了脚腕。
随即她就感受到了脚腕被拽着的力道，江楚欢睁大眼睛，情急之下拔住了摇摇欲坠的小木门。使出了吃奶的劲：“系统，虽然我的动作不太雅观，但我还是想说现在好机会！趁我跟他周璇你快将外面的变异体回收掉——”
回收的条件：距离够紧，且在一定时间内保证自己没有生命危险。
江楚欢觉得现在不回收掉简直对不起自己带着一个系统。她打得一手好算盘，只要解决掉外面的变异体，那么这栋房子之内就只剩下了凛初一人了——她说什么也得找到那个臭屁的小孩好好教训他一顿！
107 ☪ 107 替代
系统：【倒计时一分钟。】
系统已经开始了回收, 江楚欢用唯一能动的那条腿朝紧篡着自己的手掌踢了过去，但是触感不像是人的皮肤, 反而更像是棉花一样鼓胀柔软。
江楚欢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伪装成裴兰小石人的东西, 跟变异体的触感一模一样！
她逐渐升起一个怪异的想法：难道将她与周越燃分离开的异状并不是凛初的能力？那如果不是那小少年将她拽了过来，他此刻又在哪里？
倒计时还在读秒，江楚欢忽的感觉拉扯着她的力道变重了, 她匆忙将整个臂弯都挂在了木门上，压上了自己全部的重量，但发现效果甚微, 她的脚尖眼看就要被拖出。
江楚欢艰难地回头看，发现那变异体两条手臂都变成了蜿蜒的条状，像极了某个吃了橡胶果实的海盗人。
“我、我撑不住了，”她说道，在又一次拖动中听到了木门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系统！快着点！”
下一刻, 月牙状的木门螺丝松动, 江楚欢被紧紧篡着脚腕的手臂拖了出去, 面朝下趴在一层的地板上。
视野有了灯光的照射豁然开朗，她面露菜色，因为紧接着就从干净到发光的大理石地板上看到一抹阴影笼罩了过来。
系统电子音跳动了一下：【回收失败, 请与变异体保持足够近的距离。】
江楚欢一颗心坠到了冰窟窿，抬头一望，在这栋房子中扮演小树父亲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用枯槁的双目盯了过来。
即将要被撕碎的距离够不够近？
只有被甩开的一瞬间稍微离远了变异体, 竟然也能回收失败——江楚欢觉得她在倒霉这方面是有点天赋的。
变异体两条手臂在江楚欢注视中恢复了原样, 他又冲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看样子是想直接将她的脑袋握在手里。
完了。
江楚欢本意想要尽快移动, 但身体却完全反应不过来。
‘啪嗒’一声, 她一个没握住，手中的小盒子掉在了地上。
而后一秒，猩红的液体宛如泼水一样在空中扬洒出了一个弧度，最后稀里哗啦地落在了地上。
江楚欢呆愣愣地看去，一颗浑圆的人头滚到了血泊的中央，速度快到眼珠还没有完全闭合。
别说江楚欢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变异体本身也没有任何察觉，要不然怎么连反抗都没有就被切了脑袋？
“你都不知道跑的吗，怎么，站着不动任由他杀？”
是凛初。
由于年纪小的缘故，他的声音还不像周越燃那样有质感，反而带了几分独有的清澈。
少年手中锋利无比的丝线隔断了变异体的大动脉，直接穿过了后者看上去颇为坚硬的脖颈。
但即使作风这样凌厉，他面上也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他依旧穿着那身雪白的衣服，只不过左臂的位置染着血，不知道是他自己先前受的伤还是方才被波及而染上的。
“我动不了了。”有人对自己说话，江楚欢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没有了危险，被他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盯着，她尴尬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腕，却发现这条腿已经没了直觉。
凛初的眼中多了一抹复杂，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见江楚欢似乎想到了什么，掀开裤腿露出了脚踝。
这正她跳窗崴了的那只脚，本来正是轻微的红肿，在被变异体死命地捏着拽了一番后已经暂时麻木了。
由于自带免痛光环，江楚欢本人没觉得难受，但确实忽视了自己收到的损伤。怪不得方才想躲却没能躲开。
她觉得不碍事，扶着墙单脚就站起了身，反复将小少年看了几眼，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将我带到这里的人是地上的这位没错吧。”
“”
“你要走了么？”出乎意料地，凛初没有回答，而是先问了这个问题。
江楚欢一愣，一种难以忽视的怪异感从心底炸开。话语在口中一转，她还是选择说出了实话：“必须要走了，我得把海洋之灾放到它应该在的地方，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他又道：“即使舍弃掉我们也无所谓吗？”
荒诞的感觉蔓延了全身，明明问出口的是凛初，但她也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周越燃。
男人一向漫不经心，却罕见地流露出落寞的神情。江楚欢本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会儿却能轻易回想起他的异常。
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凛初将地上的小盒子捡了起来，上面的珍珠散发着奶白色的光泽，江楚欢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迫切地说：“你知道我没有记忆的，但是想了解你们的确是我的本意，要是有哪里我不记得——”
为什么就不能开口告诉她呢？
江楚欢一个头两个大，她此刻很想说一句在她老家，像他俩这种长着嘴巴却不说话的人是会被揍的。
不知道那句话戳到了凛初的痛点，盒子又被抛了过来丢到了她的怀里。她下意识接住，看见小少年扬了扬唇，心情与她相反一副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打开看看。”
江楚欢早就好奇了，她用手指将盖子拧开，鼻尖立即闻到了一股清新如青草一样的味道。里面装着半盒如盒子上珍珠一样奶白色的膏体。她凑近闻了闻，大脑仿佛都清爽了几分。
系统：【玉脂螺母磨成粉制成的药品，系统检测是高级上药，涂上可将伤口恢复如初。】
她眼睛一亮，又听见系统卡壳道：【兑换人：江楚欢？小欢，这是你的东西。】
江楚欢：“”怪不得眼熟-
“我和他，本质上都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只能在游戏里活动。”
上完药，凛初看着将盒子还给他的江楚欢，冷不丁地道。
“正是因为没办法追着你离开，”他说着，眼底涌动出了像是错觉一样的恶意，“所以才想能不能反过来，让你留下来呢？”
凛初毫不吝啬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在江楚欢的面前，后者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好一阵才找回声音：“你、你的玩笑太冷了哈哈。”
凛初也笑着回：“是啊。”
话是这么说着，可江楚欢背后还是渗出了一股取之不散的寒意，激起了一层小疙瘩。
对方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讲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她绞尽了脑汁才想着法子劝道：“闵微林你认识吗？就是最开始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眼睛男，他为了从我这得到复活道具利用了你，你想啊，不然我怎么会突然将海洋之灾用在了当时还是NPC的你身上？”
凛初眼神似笑非笑：“那是因为周越燃的到来打断了我让你看到的回忆，你说自己记忆不全，确定后面的发展是你口中所说的这样吗。”
江楚欢她还真的不确定。
叹了口气，她左右说什么都能被眼前的毒舌怼回来，原来都是看别人在周越燃的面前吃哑巴亏，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哑口无言的感觉。
“你胳膊上是怎么回事？”
凛初猫一样的眼微微睁圆，之后将带着伤的胳膊背到了身后：“没事，不用你管。”
都是这个房间的掌控者了，打变异体跟切菜似的，还有谁能伤到他。江楚欢也觉得他大约没什么大碍，但是他的伤口还在持续不断地流血，一点都没有要恢复的样子。
江楚欢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其他的变异体都被这栋房子庇护着，可为什么你的伤口不能自主愈合？”
她想到一个令她欣喜的可能性：“你是活人对不对？”
是了，她当初在凛初的身上使用了复活道具，即使不清楚他和周越燃是怎样一分为二的，但没道理周越燃成为了玩家，而他留在了副本里。
她的想法很简单，小少年没有主动伤害过外来的玩家，那么他为什么不能生活在比如游戏广场之类的其他地方，为什么偏偏要留在这栋房子跟小树奇葩一家相看两厌。
江楚欢想知道自己先前那股郁气是怎么来的了：她想让凛初离开这里，就因为这家人一时兴起将小孩从犯罪团伙的手中买了下来，也不是他们迫害他这么多年的理由。
不过着一切还得看凛初本人的意愿，没有人能替他做出决定。
江楚欢眉眼中都带着期待：“你受伤无法恢复，是因为你跟我一样是活人，即使不能离开游戏，也可以去其他任何地方。”
凛初张了张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是没多久，暖黄色的大吊灯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能掉下来一样。
这动静宛如裴兰的小石人带着极大的力道撞门一样，整个房子都在颤动。不过跟裴兰那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一次像是真的能从外而内地将房子破坏掉一样。
吊灯“噼里啪啦”地碎裂开，晶体的碎屑从空中撒落，江楚欢尚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从凛初的发黑的脸色上就能猜出有人在门外做了什么。
是谁，会是周越燃吗？
江楚欢劝道：“把门打开吧，你可以选择跟我们一起走的不是吗？”
“不，”凛初嘴唇都没了颜色，却依然固执道，“我已经选择过了，如果你们在二层能顺利离开，我就不会阻拦，但是你没有！”
“我不会再做出第二次决定了。”
江楚欢手心一热，凛初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将她拉远了些。
吊灯彻底碎掉，砸到地上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恰好是江楚欢原来站立的位置。
“你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他决绝道：
“我会代替他保护你。”
108 ☪ 108 纸片人算情人吗
江楚欢的系统此时主动叮咚了一声, 提示她收到了好友发来的消息。
周越燃那边大概是急得不行，发来的文字都像是带着火气。
——欢欢, 别被他那副纯良的模样骗了, 他不是被你复活的凛初。
——他只是沾了海洋之灾的好处，由我的记忆而变异而成的怪物而已。
——所以他才离不开这栋房子。
连发来了数条消息，江楚欢和周越燃的系统早在第一个副本结束后就绑定在了一起, 这还是在这个副本受到干扰后第一次恢复启用，果不其然，江楚欢系统提示她定位功能已经正常了。
系统道：【与您绑定的玩家就在附近, 范围十米之外。奇怪，之前还一直提示就是您眼前的少年。】
是凛初使用了类似于‘鬼遮眼’的能力。
惶恐感逐渐爬上了心头，是凛初在她刚进入副本时就干扰了她的判断，让她的系统只能感知到的他一位‘玩家’，无形中将她带到了这里。
凛初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如一开始他所说的那样, 将她留在这里。
江楚欢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就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指微微缩紧了, 仿佛比她还要心慌一般。
凛初目光纯粹，眼中像是有星光一样：“我不会伤害你，我最喜欢你的, 答应我好不好？”
他不想这么自私地提出了为难她的要求，可偏偏江楚欢在他决定不再困着她时，阴差阳错没能顺利离开, 这毫无疑问助长了凛初的贪欲。
江楚欢看他的神情染上了一些异样,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凛初是由一段段记忆而变异成的怪物, 空有回忆, 没有未来。也注定无法从这栋房子里出去, 比最低级的地缚灵还不如。
看来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并且后悔与他说了这么多，就连那双浅色的眼睛中都没了温度。
心脏像是被攥紧了，小少年面上多了一丝厌恶，像是单纯为了这件事感到不解。
“他让你别相信我是吗？”
“明明我所有的记忆源自于他，我的执念和不甘他也都有，难道他这是想否认自己曾经抱有的想法吗？”
伪善至极。
宛如被无数面具包裹着、久不见光的脸，恐怕笑脸露多了，自己都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了吧。
凛初不能理解他记忆的本源，周越燃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还有将江楚欢送出游戏的想法？送出一次还不够么？
这才刚重逢不久，喜悦感都还没有习惯，凛初就不信他能若无其事地一股脑满足她想要回到现世的心愿，丝毫不考虑自己。
“”江楚欢看到他讥诮的表情，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鬼怪的体温是冰凉的，可手中的温度确实温热的。江楚欢很难将凛初和那些冷冰冰的变异体联系在一起。
随着房屋的剧烈震颤，不仅仅是灯光，就连肉眼能看得到的家具也都逐渐碎裂化成了齑粉，像是有泡沫构建成的幻影一样，露出了虚无的内里。
江楚欢手中的小盒子也忽的一震，她怔然抬起手，看到盒子上仅剩的两颗珍珠又掉了一颗。
不会是她握的太用力，给捏坏了吧？
江楚欢将掌心摊平，那颗掉下来的白色珠子孤零零地窝在掌纹上，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系统出品的医用道具，没想到这么脆。
“还给你，你既然无法恢复伤口，但会受伤流血，那就证明这药对你也是有用的，”江楚欢将盒子放到了凛初的手上，见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但是我必须走了，你说的没错，我到现在都没放弃回到现实，因为那里才是我的家。”
她嗓音温和，却带着理智：“就算暂时办不到也没没关系，只要接着尝试就就可以，总会有办法的。”
她对凛初说：“你是从回忆里诞生的，本质上与周越燃同源，但是却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凛初，别被他的记忆困住了。”
他松开江楚欢，往后退了两步，捏着盒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不是这样的。”
他还想说什么，江楚欢却见他脸色更苍白了一些，像是猛然受到重创一般，身形虚晃了几下，再一次从她的视线中隐没。
于此同时，房屋内的禁制终于不复存在，周边的一切都恢复成了江楚欢原本见到过的模样。白炽灯在头灯散发着冷白的光，家具也都完好无损的摆在原位。
大门敞开，窗外月光清冷，照映出了一个男人的轮廓。江楚欢看见他的身影顿在原地，下颌隐匿在黑色的高领里，浓郁的眉眼没了笑容的中和，显得有些凌厉。
视线捕捉到她的下一刻，周越燃神情减缓，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即使知道那个惹人厌的东西不会有伤害她的可能，他也无法忍受一个明显心怀不轨的人接近她。
江楚欢失去了记忆，这是周越燃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失落过后，他甚至觉得庆幸。
那些被禁锢在NPC身上，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死去的记忆，不需要被再一次想起来了，她才是最不该被过去禁锢住的人。
“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欢欢，我们回去。”
江楚欢点点头，柳眉下一双眼明净清澈，可她想到不知所踪的少年：“你的记忆为什么会成为变异体呢？将他留在这里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
她记得新手副本时，刚认识周越燃那会而，对方跟他一样也是记忆不全的样子，就连自己是怎么来到游戏的又不知道，看来正是这个原因原因导致的了。如果使用了海洋之灾后，受到影响的不止是江楚欢一个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不过他恢复的速度很快，早在江楚欢之前就了解了现状。
“不会有影响，但还是将他处理掉比较好，”他音调偏冷，伸手将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了光洁有棱角的下颌。
江楚欢心底一颤，看到周越燃长而直的眼睫下那双浓郁到粘稠的黑眸，“只要他还活在世上一秒，他就会无时无刻都将你留在这里，但是你不喜欢，所以他的存在只会对你造成困扰。”
就算凛初的本源是一段源自于过去、普普通通的记忆，但是在经历了漫长的时光过后，任何细小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周越燃觉得这栋房子里的一家人面目可憎，凛初只会更恨他们。
同理，江楚欢在当时做了什么？
她对一个饱受痛苦的人伸出了援手，在尚且年幼的他眼里，都是每次想起都会心头一烫的存在，更遑论有记忆本身而变异的凛初。
哪怕周越燃的本意只想保护江楚欢不受伤害，那也不能证明这段记忆在不断发酵之后，凛初是否保留着和他一样的初心。
“欢欢，不要怜惜一个鬼怪。”他这么说着，语气却轻到仿佛没有。
因为他知道，最开始的他连鬼怪都算不上，江楚欢之所以将复活道具交给了他，可不就是因为生出了怜惜之心么-
“姐姐，你睡着了吗？”小树推了推她，第二次打扰了江楚欢的睡眠。
她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我睡不着，你帮我听听有没有别的声音好不好？”小树撒娇着说，大眼睛不停地往门外瞟，像是不甘心似的嘟起了脸。
江楚欢揉了揉眼睛：“有什么声音，现在明明很安静，快睡觉好不好？”
这小孩在家里的楼梯拐角放了烟花之后，怎么还剩下这么多的精力。
小树不死心：“怎么可能，我放了好多烟花，他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树愤愤地想，要不是她特别小的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家里人都认为她活不下来，伤心之下从坏人手上买来了一个孩子，她怎么可能每天都这么生气。
都是弟弟的错。
她不但活了下来，甚至将自己的坏脾气都发泄在了比她年龄更小的凛初身上。但小树可不认为自己在做坏事，差点丧失爱女的父母哪敢再说一点重话，他们恨不得围着夸她是一个乖孩子。
做了坏事的小树兴奋得两个小时合不上眼，但她左等右等都听不见一点动静，所以推醒了身边据说留宿一晚的江楚欢。
“我们明天再看好不好？”江楚欢天一亮还要去调查海上公路的情况，没有闲心再陪小孩玩耍，但是没等小树不依不饶地哼唧，她耳边陆陆续续传来了清脆的声响。
确实有声音、而且还是很轻的脚步声。
她仔细听了听，问：“小树，你的家人还有半夜在走廊里走动的习惯吗？”
小女孩比她还惊奇：她以为凛初会偷偷哭，所以才期待得睡不着觉，没有哭声也就算了，哪来的脚步声？
不、不会是不小心被她烧死，变成鬼了吧
这个年纪的小孩哪里经得住吓，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唬得不轻：“我不是故意的！”
有人敲了敲门，江楚欢看两人衣衫完整，说了句请进。
房间里开着小夜灯，来人的五官都被映得十分柔和，他身姿修长，短发干净利落。
是闵微林。
虽然他是自己在现世就已经认识的人，但江楚欢依旧下意识地保持这警惕性。不光是因为闵微林与她印象中有些微妙的区别，跟因为对方是她进入游戏的首要原因，毕竟要是不是闵微林，江楚欢不会被一个黑皮的男人抹了脖子。
“小欢，或许我们今晚不能好好休息了，”闵微林遗憾着说道，之后视线转向了江楚欢身后的小树，“‘不是故意的’是指什么？”
他用指关节抵了抵下滑的眼镜：“该不会是指你差点将一个孩子活活烧死这件事吧。”
江楚欢微微卡顿：“烧？”
她立即想到了小树之前放的烟花，她当时将整整一捆仙女棒一起燃了，当时江楚欢还觉得奇怪。她确定并没有火星蔓延出来，按理说不会伤到人才对——江楚欢忽的品出了哪里不对。
那个狭小的拐角，该不会藏着人吧。
“学长，发生了什么事？”玩家之间有系统的交流功能，如果是只需要江楚欢一个人知道的事情，他大可以发消息而不是亲自前来。
闵微林扯了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是你想的那样，我来主要是想通知一下你身后这位小朋友，你的父母都在楼下等你解释呢。”
“为什么明知道楼梯口的小隔层里有人，还要故意放火呢？”
空气仿佛都沉寂了下来，江楚欢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她僵硬着侧身去看藏在自己身后的小树，却发现对方眼神飘忽，看都不敢看闵微林一眼。
“现在是什么情况？”江楚欢将她从被褥中捞了起来夹在了臂弯，无视了小树剧烈的扑通，意图去楼下看看。
她不住想——如果真的是闵微林说的那样，这算是在她的默许下发生的事情吗？
江楚欢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但是人的罪恶感总是这样奇妙，有时候能说服自己的是无辜者，有时候则觉得“假如她阻止过会不会就能避免这些”。
闵微林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迟缓而轻声地在她耳边说道：“别着急，也许是小欢触发了隐藏剧情也有可能啊。”-
可惜不是，江楚欢下一刻就被自己的系统提示A-0的副本在白天才会正式开始，这里这是普通的住宅区，专门给玩家们提供便利的而已。
一层的沙发上侧窝着一个孩童，一堆人围在了他的身旁，从露出的缝隙能看到，小孩浑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美艳的女人先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手上的丝巾掩着面，呜呜咽咽地哭着：“我也不知道小树那孩子怎么会这么做，她平时很乖的！警察先生咱们能好好谈谈吗？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啊。”
冷眼笑着的是顾岸：“监控都显示出来了，你们抵赖也没用。”
江楚欢还记得顾岸对这家人随口说过，他的身份是便衣警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看他不退不让，一身正气，仿佛真的如果被训审一般，女人气势弱了几分：“小树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女人吗？没准、没准是她说了什么呢？”
一副急于给孩子脱罪的好母亲样。
江楚欢担心的是另一边，她没管一下地就扑向女人的小树：“为什么没有叫救护车反而先讨论是谁的责任？那小孩都不喘气了吧！”
闵微林和另一端的顾岸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暗流涌动。
顾岸的技能是给有思维的生物添加心理暗示，包括NPC和鬼怪，他的能力在人清醒的时候作用很小，但对于年龄不大，且本身就怀着恶意的小树来说足够了。
在她看来，她所谓的弟弟可恶极了，就是为了分走属于她的关爱，不然为什么她一生病就立刻来到了他们家呢？
小树完全没有考虑她父母的问题，反而一个劲的在‘弟弟’身上出气。
半夜躺在床上，她没了睡意，想着接下来做什么会比较有意思。突然一个念头涌入了脑海：她还有好多漂亮的烟花！
这是一场针对江楚欢的明局。
闵微林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却将她的脾气拿捏得死死的。
江楚欢不需要为这件事付出任何代价，因为NPC烧伤可以说是小树的错，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顾岸的错，跟女玩家江楚欢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但她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善意就好，就足够他们接来下的行动。
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抚，闵微林低语：“只是一个NPC而已，况且这家人说了，他们这里晚上不能出门，最近夜晚有怪物在游荡。”
因为天黑危险就不送去医院？什么离谱家人。
江楚欢无法理解，她说：“学长，剧情还没开始，这里也并不是我们要走的地图。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是过客没错吧。”
男人貌似不解：“确实如此，怎么了吗？”
“那为什么NPC会自己行动，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伤害对方。”
江楚欢看着他的眼睛，闵微林笑意收敛了一些：“或许有别的原因，但也是之后需要调查的事了，还是说小欢有什么发现？”
她抿着唇没有回答，这是她第二个副本，自然没有闵微林对游戏了解得深，她只是觉得没有戏份的NPC却发生了冲突，这一点很可疑而已。
她摇了摇头，走进人群拨开了哭泣不止的女人，去检查小孩的伤势。但是跟她之前看到了一样不太乐观。
看样子就算摸黑出门也不一定来得及治了，她捏了捏小孩还算完好的手腕骨，察觉到对方的身体还有一丝反应。
顾岸见状，将一堆看热闹的人驱散开了：“你们回房间吧，这里交给警察就行。”
这一次是老妇人开口，她希冀道：“那我的乖孙女也能回去了吧？”
“当然，毕竟是个意外。”他睨了一眼对方，话音刚落，见那一大家子人逃也似的飞跑上楼了。
现场顿时只剩下了玩家和受伤蜷缩在一起的幼童。
江楚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动作利落地掀开盖子就往他的身上涂。
盖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磕碎了一颗珍珠。
“这是高级上药，价值在一万以上的积分吧。”顾岸口中叹道，“你说你一个新手，不自己留着也就算了，还给NPC浪费是怎么回事。”
他暗自失望，便宜的伤药效果甚微，救活一个濒死的人自然不行，可江楚欢毕竟只通关了一个副本，他还以为她手中没有兑换高级伤药的余力。
她竟然没有动用海洋之灾。
比起高级药水，能修复万物的道具当然要更方便一些。
江楚欢没有听出来他语气中的遗憾，手上的动作不停，她先是将小男孩露出来的一侧全部涂满，最后才小心地将他翻了个身。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贴着沙发的那一边的溃烂皮肤就已经粘黏住了布料，尽管江楚欢速度不慢，怀中的小孩还是哼唧出了声。
细小的，像是猫崽一样的弱小调调。
等全部涂完，实际容量远比看上去多的伤药已经用去了大半。
她江楚欢这才抽空回答：“前辈们不想知道NPC互相攻击的原因是什么吗？”
“我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所以选择了帮他一把。”
高级伤药玉脂螺母起了作用，须臾间，孩童的身上就已经光滑如初。他一手抓着江楚欢的外套，闭着眼睛在她怀里熟睡着。江楚欢低头确认着他的情况，恰好错过了顾岸暗含杀意的眼神。
因为一点不忍心就能毫不犹豫给NPC治疗，但直觉却意外的敏锐，这个女人不知到底是蠢还是聪明。
顾岸暗嘲她的天真，到底是没经历过几次副本，被算计得多了之后，恐怕她第一个明白的道理就是不要这么圣母。
直到她身后的闵微林投来警告的目光，他这才收敛了许多。
闵微林道：“既然这孩子已经没什么大碍，就将他送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吧。”
江楚欢认同：“他是跟父母住一屋吗？我见楼上之后四间屋子。”
一阵沉默，只有四间卧室，能给玩家们空出来一间用作留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想起了小树放火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12点，哪有这个年纪的小孩大半夜不回房间还在楼梯的隔层里逗留的，看来真是情况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我不回房间了，”江楚欢将小孩用毛毯裹得严严实实，重新放在了沙发上，她回头看着神情莫名的两个同伴，解释道，“我刚刚已经睡了一阵，现在不困，前辈们放心，不会耽误明天的要事。”
闵微林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就说直接夺过来，哪还有今天什么事儿。”与江楚欢分开的下一刻顾岸又犯了烟瘾，他叼着一根棒棒糖的棍子来回地咬着，就算这样也消磨不了心里的郁闷。
闵微林没有出声，半张脸隐身在了黑暗里，他语气疑问：“海洋之灾是随机掉落的，按照概率来讲，到了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江楚欢手里也是有可能的。”
“我一直忽视了她的本身的原因，”他沉声道：
“——她是怎么死的？”
此刻被他们两人议论的人正面带疑惑和震惊，眼神落在孩童的脚腕上不动了。
按理说她将这小孩全身的伤口都涂了一遍，凭借玉脂螺母的作用应该已经全部愈合了才对，可他的一只脚腕依然程着不自然的扭曲状。
江楚欢问系统：“为什么还有一处伤没有恢复，这不是他逃命的时候歪伤的吗？”
系统回复道：【药品功效越高，限制也越大，并不能治愈所有伤处。】
药是自己兑换了，江楚欢当然知道玉脂螺母有什么限制。
它并只能恢复不超过5个小时之内的伤口，小孩的脚腕并没有好转，那就代表他早在被火烧到之前就已经扭伤。
江楚欢想到了什么，掀开毛毯一看，小孩白嫩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有的是紫红色的暗沉，有的却已经发黄，有即将散开的迹象。
这还有哪不明白的，看来小树和她的长辈们伤害到这个孩子的可不仅仅只有今天这场‘烟火秀’
难道这是这栋房子内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是她多虑了？
她看着小孩的睡颜，余光瞥到了自己浅蓝色色的外套已经沾染了不少的血迹，伸手将它脱了下来。
不管怎样，他的烧伤已经治好，江楚欢只能做到这么多。
她可以让对方少一些痛苦，是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在细心一些，某种意义上能免除他今天的灾祸，却无法为一个NPC从根源上改变什么。
顾岸说的没有错，摆在她眼前的是一团被赋予了人类外貌的程序，她就连对方是否会自主思考都无法确认。
她打定主意到此为止。
江楚欢将外套的最后一个袖口扯了下来，让系统翻出了一件干净的套到了身上，但在她意图收起时，忽然感觉到一股细小的拉扯力在拽着她已经脏污的浅蓝色外套。
她微微一怔，低头看去，猝不及防与一双含着雾气、乌黑透亮的眸子对视上了。
这双眼睛该如何形容——
江楚欢是新人没错，可她见过无数双代表着NPC特点的眼睛，无一例外都是无神且空洞的。包括看似活泼爱动的小树。
可为什么，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胆怯和哀戚的神情？
江楚欢恍然间觉得在她面前的不是NPC，而是一个会流血，会喊痛的普通小孩-
第二天，闵微林在出门前叫住了她：“小欢，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是被一个男人逮着问‘认不认识姓闵的人’，她回答了肯定的答案后被摸了脖子。所以她才会在一开始合理怀疑闵微林不是寻常人。
江楚欢挑起了眉，将心底的怀疑压了下去，她点点头顺从道：“为什么问这个啊？”
“大家不都是意外死亡想回到现世、才会选择下副本的吗。”
她的反应没什么问题，闵微林耸了耸肩，无奈着回：“好奇而已，因为你即将加入我们的公会了不是吗，大家之后的关系会更加亲近，自然会想多了解你一些。”
江楚欢回了他一个笑容：“谢谢学长。”
却不理会对方的试探。
三人一起出了门，直到将海上公路的情况探查的差不多、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这栋房子的男主人似乎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们，意外又讨好地讪笑着，顾岸大大咧咧道：“没有其他合适的住所，只能再叨扰你们一夜了，放心，我们付旅馆双倍的钱。”
男主人：“哪里哪里，我们一家当然欢迎”
江楚欢百般无聊地站在一侧，视线一转，看到小树从楼梯上探出脑袋，怀里抱着一个瞳色不一的布娃娃。
一个蓝眼睛，一个黑眼睛。
黑曜石一样的颜色，漂亮的像是深潭一样。让她想起了凌晨泪眼朦胧却依然大胆地望着她的小孩。
江楚欢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男主人见小树怀里拿着的东西，并且还天不怕地不怕出来晃荡，立刻压低声音呵斥着：“手工作业有没有完成？还不回你的屋子去！”
他将身体挡在了江楚欢视线前，阻隔住了女儿和怀里的布偶：“孩子太调皮，大家别计较她昨晚的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闵微林语气平稳地打断了他：“小男孩的状态好些了吗？我们想先看看他，毕竟负责要负到底不是么。”
“这”
顾岸适时地又一次启动了暗示能力，小树原本想要上楼的脚步一顿，心里的不满被无端放大，她不仅没有去做什么手工作业，而是哒哒哒地跑下了楼，一股脑将得意说了出来：“你们看不到他了！我们不要他之后他只能被大黑衣重新带走！”
闵微林追问：“大黑衣是什么？”
“是——”
“够了！”男主人悻然发怒，“回你的房间去！”-
一股生理上的不适涌入了心底，江楚欢感受到了一种无力的愤怒感。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一只手伸来贴在了她的额头，随后用柔然的毛巾为她擦了擦虚汗。江楚欢挣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一辆车的后座，并且靠在周越燃的肩膀上睡死了过去。
看到他这张完全长开，成熟英俊的脸庞，江楚欢忽的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说道：“记起了一些事情。”
周越燃眼睛一亮，还挺期待：“梦到了什么？我们第一次约会？还是你对我告白那次——”
“等等、等等，”江楚欢嘴角一抖，“这句话里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你可别趁我失忆篡改真相啊。”
周越燃挑眉：“不相信可以再想想啊，还是说欢欢确定自己不可能主动对人告白？”
“那这也，”他下定论，“太自信了吧。”
江楚欢还真没做过这件事，哪里能听得了这么讲：“要是纸片人倒是有可能，顺便一提我的纸片情人已经排到了二十几位——”
“咳咳。”车头传来了一道突兀的咳嗽音，像是不甘寂寞又插不上话，只能凭借小动作吸引人注意一样。
江楚欢往前一看，黑头发灰眼睛，看似一本正经地开车，实则眼神频频望后视镜瞟。
这不是林洛是谁。
“你为什么会在这？”她算是被这人的神出鬼没弄得没了脾气，“两位认识啊？还有我们这是去哪？”
她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城南别墅，玩家的聚集点都在那。”充当‘司机’的林洛开口解释着，同时又抽空回答，“认识谈不上，我跟他不熟。”
周越燃颔首，对这句话表示认可。
江楚欢还打算再问，看到林洛在十字路口踩了刹车。
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没多少诚意，说道：“你们记得提醒我下红灯还是绿灯，江小姐知道，我眼睛看不见的嘛。”
天已经微微亮了，路上的车辆不少，江楚欢看他这副模样，唇都在抖：“那你还开？？”
109 ☪ 告白
海城的城南别墅, 江楚欢就算在现世时也有所耳闻。
跟‘汤X一品’这种各地区都出名的豪华公寓一样，这里同样是富豪的聚集地。
要是以往, 她绝对有兴趣参观一下。但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 也只不过是玩家们的出生地而已。景色虽美，但她还没有这么闲。
三人开车来到别墅区，后座下来的两个男人则是完全不同的神情。
灰眼睛的林洛十分有自己是一个半盲人的自觉, 自他说自己不会看红绿灯后，就被重视交通安全的江楚欢换到了后座。
他舒展着身体，对后半程开车的江楚欢道谢：“江小姐, 你的车技不错啊，是个老手？”
江楚欢抽出钥匙，起身关上了车门。
她微笑着说：“只是比你会看红绿灯而已，算不上好。”
林洛毫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冒犯，无机质的眼睛弯了弯。
他在面对除了闵微林之外的人, 都能称得上好脾气, 可见到底有多恨这个人了。
由于他们交换了司机, 原本就在后座的周越燃被迫与林洛这个狐狸待了一路。
——打断了他和欢欢的相处不说, 甚至看不懂空气一样挡在他的面前。
周越燃优越的眉眼带着郁色，他眼尾下垂，浑身不断冒着黑气。
林洛见状, 不着痕迹移开了几步。
他早知道这位的性格，毕竟游戏中高玩的圈子就这么大，大家难免会听到些传言。
而周越燃, 他出名的时间并不久, 但很多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十分在意的女友。
他将视线移到了江楚欢身上, 带着沉思。
江楚欢没有感觉到他的打量, 倒不如说, 这一次见面，林洛的视线似乎全程都在她的身上。
她严重怀疑他不怀好意。
但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获得海洋之灾，现在这个道具在她的包裹里，江楚欢不认为他这么快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看来她还需要装一装。
保证着礼貌的微笑，江楚欢动作自然地走到了玩家男友的身边。
——林洛即刻见高大的男人表情由阴转晴，一点都不见了方才的阴鸷样。
“我们先进去？”他眨了眨眼睛。
江楚欢点点头，抓住了他的手腕，“走吧。”
不得不说，在周越燃的身边时，她总能体会到溢出来的信任感。
尽管记忆不全，但她的灵魂在告诉她这件事-
回到别墅区后，江楚欢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清晨，她和玩家们一夜未眠，精神多少有些吃不消了。但是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
她看着周越燃纯黑色的眼睛：“你认识孟飞絮吗？我在记忆中见过他，当时他正跟我索要海洋之灾，只不过那时的我并没有交给他。”
因为那时她已经将这个半成品道具用到了周越燃的身上。
江楚欢接着道：“我觉得你大概已经猜出来了，海洋之灾现在在我的手上，毕竟好不容易进入了A-0，这一次有机会能阻止海城的灭亡，我是不会将他交给别人的。”
但有回收权限的孟飞絮除外。
周越燃：“是的，我知道。”
“但你就回不去了不是吗，这真的不要紧吗？”
他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可江楚欢的面容依旧温和，并没有多少遗憾。
他张了张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于是追问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追求不是吗？你想回家，所以接受了游戏开出的恶劣条件，尽职尽责扮演着NPC到最后放弃，你或许会后悔。”
见他动摇，但还是尽量保持理智的样子，江楚欢难道生出了玩笑的心思。
“我为什么会后悔啊，仔细一想待在这里也不错，至少有你陪着我，除非你并不想和我在一起才这么说？”
周越燃顿住，想也没想：“当然没有。”
他后知后觉看出她在开玩笑。
无奈的情绪爬上心底，周越燃听到面前明媚的女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酒窝很浅，但还是被他一眼看到了。
江楚欢：“那不就没问题了，我是想回家没错，但实际上，我对家这个概念并没有什么执念。如果人的一生注定要做出选择，我确定我选的是一条不会令我后悔的道路。”
他的神明坐在椅子上，神色困倦慵懒地望着他。
江楚欢的嗓音很轻：“选择和你在一起这件事，肯定也是一样的。”
男人瞳孔收缩，意识到了什么：“你”
心底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名为欣喜的情绪霸道又轻易地掌控了他。周越燃原本低垂着的眼睛骤然亮起，灼热全身都烫了起来。
短短几个字，仿佛带着难以忽视的温度。
“欢欢，”他又凑了过来，忧郁的气质一扫而空，就如他们第一次见到时的那样，短时间内被高昂的喜悦支配了，“你刚刚是在对我告白吗？求你了，再说一次好不好？之前提起这个话题，你都不理我的。”
他看起来很委屈，甚至隐隐指控她的冷淡。
江楚欢眼角抽搐。
——那是因为之前她是NPC，并不能ooc人设。
虽说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她喜欢的类型可能是温柔体贴那类的，但神奇的是，她确信自己每次看到周越燃，这个看似高冷，实际上有些神经质的男人，心脏都会跳的很快。
显而易见，她喜欢他。
但如果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他肯定会得意忘形的。
江楚欢移开了视线，白皙的手遮挡了脸上的薄红：“你离得太近了，远些。”
她推开了他，像只矜贵的猫。
周越燃没有失望，他换了个方向，浓郁的黑发几乎大胆地抵在了她的怀里，“没关系，我很满足了。”
“”江楚欢沉默了一瞬，总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怜。
他接着道：“欢欢想将那个道具回收掉，我没有意见，但你可能要失望了。”
“因为那个叫孟飞絮的男人，已经死了。”
江楚欢一愣：“什么？”
周越燃声音温吞，听不出情绪，但根据江楚欢对他的了解，他多半不会在意其他的任何人。
果不其然，他平淡地说：“就在前不久，孟飞絮自杀在了卧室里，有人猜测是闵微林做的，因为他想控制各部门，必须干掉其他两队的队长，完成掌权。”
“但我认为，他不会这么做。”周越燃站起身，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因为他还需要掌握海洋之灾的消息，而孟飞絮活着更有利于他找到这个半成品的道具，所以，并不是闵微林杀了他。”
110 ☪ 最终阴谋
◎“我女朋友离不开我。”◎
能够回收她手中道具的孟飞絮已经死了, 江楚欢对目前的局势感觉到了棘手。
现在她在副本里倒还好说，关于她NPC的剩余戏份已经不多了, 接下来只需要注意不被绑匪一伙杀死就好。但只要出了副本, 她毫无疑问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不光是闵微林会不择手段来抢夺海洋之灾，还会吸引来无数玩家的追杀。最好的做法是在海城副本中就将道具封印完成。
但要怎么做？
她可没忘裴兰和林洛都在寻找道具的下落，万一暴露就完蛋了。
除了周越燃, 她没有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江楚欢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她看着逐渐升起来的太阳，缓缓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 她绝不能再将道具交给任何人，然后重蹈覆辙。
系统探测了一下目前的现状：【所有玩家在楼下的大厅集合了，他们似乎打算合作。】
果不其然，江楚欢的房间门被敲了敲，周越燃推门而入, 冲她微微一笑：“要下来一起听吗？玩家中有一个叫蔺稚的家伙, 他的头脑还不错, 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江楚欢在路上听他说过这个人, “就是借给你定位能力，找到我的那位，对吧。”
“没错, ”他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作为交换，我做了一个海洋之灾的模型送给了他。”
江楚欢眼角抽了抽：“我觉得他不会答应的。”
但当时发生了什么, 江楚欢多半能够猜到。
——周越燃急于找到她, 定然开出了蔺稚无法拒绝的条件。玩家们只知道海洋之灾被回收了, 但具体是谁回收的他们并不清楚。周越燃只要利用信息差, 声称道具在他的手中, 再制造一个和实物一般无二的赝品拿出来作为证据，不难瞒过没有见过实物的蔺稚。
江楚欢提醒他：“他会发飙的。”
周越燃无所谓地耸肩：“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江楚欢若有所思地问他：“你的想法是什么呢？林洛想要抢夺道具是因为他有不得不回家的理由，而裴兰他们虽然对回家没什么执念，但也想拿到道具卖个高价钱，那么你呢？”
一直以来都是江楚欢在表达她的想法，周越燃则很少说出口，他像是什么都没有考虑。
这并不是指他思想空白的意思，而是指他的目的单一到几乎纯粹了。
江楚欢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想他回答得这么快。
几乎是她音落的下一刻，周越燃就侧首望了过来：“——我还以为我的心意已经很明显了呢。其他人怎么想不关我的事，我只想能待在你的身边。”
“又或者说，光是你，就占据我所有的思考了。”剖白内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周越燃却浑然不在意，他轮廓漂亮的双目凝望着她，有的只是明晃晃的喜欢。
江楚欢脸上一热，白净明媚的肌肤泛着樱粉色，“你每日都这样说。”
他的脑袋就不会想别的东西吗？
在她第二次来到副本前，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比她还要委屈：“你问我我总是要回答的。”
周越燃比江楚欢见过的所有生物都要粘人，这一点她在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
她不得已只能用低级的方式来转移话题：“到地方了。”
“周越燃，”江楚欢叫着他的名字，“我可以相信你的，对吗？”
在他的记忆中，她很少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讲话，哪怕是她失忆之前。
他的欢欢脾气很好，向来佛系，但这时的神情却是决绝，有温和人独有的魅力。
他的心似乎停跳了一拍，接着迅速跳动着，传来震耳的嗡鸣声。
“是的，”他说，“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江楚欢看着他的眼睛，最终缓缓弯起唇角：“好。”
楼下的大厅内聚集了在城南别墅所有的玩家，其中，一个陌生面孔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沏茶，见江楚欢首先下楼，也只是淡淡颔首示意。
是蔺稚，能力为定位，积分榜上排行第9的玩家。
林洛和裴兰她认识，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后，他们各自坐在了一角，等集结他们的蔺稚主动说话。
茶壶哒地一声落在了桌上，众人的目光望去，蔺稚道：“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正是为了神级道具‘海洋之灾’才来到了这里，我们都知道它的价值远高于通关A-0所获得的奖励但就在前一天，系统提示道具被回收掉了，能办到的只有玩家，也就是我们几人中的某一个。”
这是已公开的信息，其他人没有太大的表示。
林洛啧了一声，不再伪装：“所以你的意思是？”
“通关副本的时间为7天，现在还剩5天半，剩下的时间还长，能不能得到道具各凭本事，”蔺稚回答他，“但副本BOSS不会悠哉地等我们，他的目的是绑架首富千金，为此一定会做出行动。”
“大家联手怎么样？我们没时间跟BOSS打消耗战，不如先将BOSS解决掉，剩下的几天谁拿到道具算谁的，这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选择。”
江楚欢闻言，暗自点头。
她任何蔺稚的说法，不过前提是他不知道道具在谁手上的话。
周越燃曾当着他的面拿出了海洋之灾，也就是说，在蔺稚这个男人的视角里，道具是在周越燃手里的。
但他一点告诉其他人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扇动他们联合起来打副本BOSS。
占尽好处啊。
林洛也不傻：“我怎么知道道具不是你回收的呢？联手这个词亏你说得出来。”
和蔺稚是一个公会的裴兰不乐意听了：“你敢说这不是最优解？既然对谁都有好处，那答应又能怎样呢？”
“没事，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受到质疑也很正常，我可以表示诚意。”蔺稚说着，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像所有玩家发送了临时会话的请求。
片刻后，一个坐标发送了出来。
蔺稚低声道：“系统消息无法作假，而我将能力找出的BOSS位置无偿分享给大家，就是我的诚意。”
拥有系统的江楚欢也能看到。
只见一个红色的光标在海上公路附近亮起，标注着三角感叹号的形状。
值得留意的是，这与江楚欢第一次进入A-0时，BOSS的位置一模一样。
林洛见状沉默了下来，蔺稚知道这是他同意的意思，又转头望向周越燃。
后者顿时成了众人的视线焦点。
裴兰望着他们的方向，疑惑道：“是不是要留个人保护许小姐？不然她被绑匪再次抓住，主线任务不就失败了啊。”
她干脆道：“那就让周额周先生留下来？”
鉴于他曾经帮助过自己，裴兰的称呼下意识礼貌了很多。
他们还不知道真正的许小姐另有其人，江楚欢的身份只不过是个私生女罢了。
见玩家男友真的有答应的想法，她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抵了他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才是最方便的做法。”
裴兰：“万一你被抓住了怎么办？”
江楚欢主动自爆了一部分，她定声说，“绑匪的目标并不是我。实不相瞒，首富的千金另有其人，她现在很安全，就算抓住了我也并不会让你们的任务失败。”
“而我一起去，就算BOSS实现得到了消息，也至少可以短暂迷惑他一阵子，”她浅浅一笑，“对你们更有利了不是吗？”
少数知道她活人身份的林洛皱了皱眉：“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利用玩家的力量，寻找能在A-0就将海洋之灾封印的办法。
江楚欢心里道，面上粉红一片，闻言状似羞赧地挽住了周越燃的手臂：“哎呀，你们知道的，我一天都离不开我的男朋友，见不到他就想得要死。”
林洛的表情从怀疑变成了黑线，而裴兰则更加吃惊了。
如果她的想法能文字化，恐怕早就写着：姐妹，你行动真够快的。
蔺稚挑了挑眉，明显在思考着什么。
但江楚欢时间有限，懒得追究了，她幽幽叹气：“如你们所见，我们刚交往才一天，但作为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友，我不能阻止你们去做重要的事只希望能跟他在一起。”
效果拔群，他们能从中获利，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异常，当事人周越燃却十分入戏。
他立刻顺杆子往上爬，环着江楚欢的肩膀将她带到了怀里：“是的，我的女朋友很爱我，没有我陪着就会伤心得想死。”
高大的男人转而一脸心疼：“但是亲爱的，我怎么会忍心让你痛苦呢？别说我根本不会离开里，就算离开了也是最先想你的那一个。我会殉情的，死了也爱你。”
江楚欢：“”
她笑容勉强-
不管怎么说，玩家们带着她没有意见。
一伙人立刻行动，开车朝海上公路赶去，不堵车的情况下，20公里的路程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在竞争类副本中联手打团本来就是史无前例的，更何况几个玩家都是高玩。
解决了几个杂兵后，他们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摸到了BOSS的老巢。
江楚欢想了一路BOSS的真身，但真正见到时，却没想到是个熟悉的人：“顾岸？”
她身边的周越燃没有听清：“谁？”
江楚欢汗毛倒立，震惊后觉得极为不合理。
她快速解释着：“你忘记了？上一次来到A-0的人除了我和闵微林，剩下一个人就是他！在凛初家里你们还见过的，我记得”
她飞快回忆着，想起了点点细节：“我记得他是闵微林的同伴，为了从我手里抢夺海洋之灾还利用了小树放火烧了小阁楼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岸该跟闵微林一起行动的才对。
不，还有一种可能他会在这里，并且从人类变异成了副本BOSS。
——那就是他当时并没有通关，还死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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