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搞了一场乌龙, 导致看病的整个过程,娄非渊盯着赵太医和赤澄的眼神都很太妙,赵太医吓得直擦汗, 一个劲求着江含之在旁边看着。
没办法,她若是离开, 某人说不定就不装了, 他这把老骨头不够他削的。
检查不过是走个过场,如果娄非渊真那么脆,踹一脚就受重伤,那他以前已经死去好几回了。
当然,跟江含之的话术就是,伤很重, 注意休养,还弄了药膏, 让江含之每天帮忙敷一敷。
江含之让夏小荷送送太医,回来就看那个阿冤还夸着狐狸逼脸。
她无奈,“我帮你上药。”
娄非渊没吭声,倒是趴回了床上,身后仿佛有毛茸茸的大尾巴慵懒地摇了摇,示意江含之, 他准备好了。
上药的时候, 她再次看见了阿冤后背的伤疤,突然开口, “等我确认了一些事情,就好好过日子吧。”
娄非渊背脊的肌肉僵了僵, 不动声色道,“之之以前没和我好好过日子。”
“趴好!”
江含之按住他腰部的手一个用力, 成功让他消停了。
晚上 ,江含之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出门,乞巧节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此时冬雪隐隐化开湖面上薄薄的冰面也被收拾干净。
银月挂在天际,倒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以及周边围绕着的盏盏灯火,把整个夜晚照亮。
街道上的男男女女,手里提着喜庆的灯笼,偶然彼此视线相撞,都不好意思的别开脸。
有一队画风不一样,面具男子语气阴沉,“为什么他会在这?”
他所指着的他,是杨天,杨天一听赤王这种日子邀请江含之,就觉得事情不简单,非要跟上来!
当然了,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一场艳/遇,毕竟江含之都找到小白脸了,他这个当队长的还孤家寡人,多多少少有些惆怅。
看一眼对自己颇有敌意的赤王殿下,杨天不得不感叹,小之的男人一个个怎么都看不上他?
他走还不行嘛!
“我去那边看看,有卖糖葫芦的。”
一个大老爷们吃糖葫芦,传出去都被人笑话,当然了,江含之不会笑他,末世之人,除了脏东西,什么都想尝两口。
“我们走吧!”
娄非渊冷不丁开口,掌心生出淡淡的薄汗,他知道过了今晚,可能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每年这个时候,湖畔两侧都会有卖花灯、面具的,冷风吹过,摊位上的灯笼轻晃,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动,影子互相交错,不经意有人撞到了江含之,娄非渊眉宇一蹙,手虚扶她肩膀,地上的影子却好像二人抱在了一起。
那名男子道了歉,抬眸视线便黏在了江含之脸上,“姑娘一个人吗?”
来人长得不算丑,但跟江含之见过的男子比起来,也不是很惊艳,顶多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可是目光却很没有礼貌。
在这一日,所有人抛去身份的束缚,可以大胆地跟姑娘表白,互相燃灯许愿,交换信物,男子把刚买的花灯递到江含之身前,眼中全是她的身影。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江含之身后觊觎她已久的手用力,搭上了她的肩膀。
“眼瞎?”
那名男子现在才看见江含之身边还有一个人,当触及到娄非渊冰冷的视线,脸色瞬间煞白,“是……是在下唐突了。”
此人立场一点也不坚定,犹如碰见什么洪水野兽,匆匆消失在人群中,娄非渊嗤笑,“如此废物,还敢觊觎别人家姑娘。”
按在肩膀的掌心透着潮意,淡淡的梅香若隐若现,江含之余光瞥见身上的那只手,却并没有过多提示。
突然,她感觉身边的男人停下脚步,发现他正看着某个方向,顺着视线看过去,额头顿时隐隐作痛。
只见南边的一个摊位上,挂着一排面具,各种动物应有尽有,其中就有两张狐狸面具,跟娄非渊脸上的不能说毫无想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娄非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以为,这面具是特意让人给我打造的。”
江含之收回视线,语气淡定且认真:“殿下别在意,这面具虽然不是独一无二的,但却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可费不少心思呢。”
“这样啊,那么我也给你挑一张。”娄非渊不知信没信她的鬼话,说着就带着她来到摊位前,挑了一个小老虎扣在她脸上,江含之问:“为何选这个?”
娄非渊:“跟你般配!”
看起来虎头虎脑,实则爱唬人,而且有时候力量惊人,他的腰现在还疼呢。
给了银两,江含之在忽明忽暗的花灯下,看向娄非渊的眼眸,往日不曾细细打量,当起了疑心后,他一举一动都和那个人相似。
漂亮的狐狸眼天然上挑,周围的灯笼是用红纸糊的,光线正好在他露在外面的眼尾处打下红影,瞳色也加深了,被他注视着,会有一种被勾魂的错觉!
哪怕再不想承认,这一刻江含之也忍不住酸涩,像,太像了!
她以为自己在末世已经没有太多感情了,这一刻才意识到,人的感情不可能完全磨灭,哪怕干裂的土壤,只要细心浇灌,撒上种子,依旧可以生根发芽。
“姑娘,公子,要买个花灯吗?”
见他们买完面具还不走,老板又开口:“咱们的花灯有灵性,只要许下愿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看二位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不如买了花灯再走?”
花灯各式各样,寓意也有所不同,大多数是鸳鸯形状,或者兔子灯,下面的灯穗子上都挂着红色纸条,让有情人写下彼此的名字和愿望。
娄非渊手指蜷缩一下,伸手拿了一对儿,把其中一盏递给江含之,“随我度过今夜吧。”
江含之一顿,心渐渐下沉,乞巧节是情人之间的节日,娄非渊选择在这一日找上她,她就早有准备了,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好!”
她拎着花灯,找老板接了毛笔,在红纸条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在写到愿望的时候,瞅了娄非渊一眼,对方正一瞬不瞬看着她,眼里泛着淡淡本不应该出现的执拗和伤感,她瞳孔轻颤,快速垂下眸子,写上两个字——骗子!
接下来一晚上,他们跟普通情侣一样,心里却都藏着事,到嘴的话谁都不曾说出口,直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两侧的摊位收起,燃起的灯火散落,江含之道:“回吧。”
娄非渊停下了脚步,薄唇抿紧,“给你思考的时间,但我不会放手。”
王府的马车前来接人,赤澄充当马夫,马车内的二人一路沉默,到了江府,江含之头也不回下车,其他事早已抛之脑后,忘记了还没回来的杨天,忽略背后灼热的视线,一路回到含苑,推开自己房间的大门,空无一人。
她又去了隔壁,两只小狐狸睡在窝里,察觉到有点冷,蜷缩起来靠近彼此互相取暖。
而本应该在床上躺着,养腰的男人,消失了,同时也打碎了她最后的侥幸。
往日的一切,好像形成一幅幅画卷,浮现在她脑海中。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叫……渊。”
“大冤种的冤吗?那我以后叫你阿冤吧。”
江含之笑了,什么大冤种的冤,她才是那个大冤种。
诡计多端的男人。
她当时怎么就没一石头砸死他?
娄非渊!
好样的!
好好的男主不当,上她这里骗吃骗喝骗感情,装柔装弱装绿茶!
演得好啊!
江含之胸腔像是被大石头砸了一下 ,疼的厉害,她扶住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床上的方向,仿佛透过障碍,看见了赤王府,等到眼睛干涩,才闭了闭眼睛。
再次睁眼,她收敛了情绪,大步回到自己房间,让夏小荷烧水洗漱睡觉。
另一边,娄非渊手里攥住面具,指尖微微泛白,站在墙头之下犹豫不决。
刚分开不一会,他就想之之了,可是现在又不敢过去,只能隔着墙头干站着。
之之知道他身份会这么想?
怪他骗她?
恨不得杀了他老死不相往来?
把他留着江府的痕迹都抹去?小狐狸也丢出家门?
越想,娄非渊就越控制不住地难受,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强烈。
这个时候,整个赤王府都知道,主子被江家小姐赶回“娘家”了,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被殃及池鱼,赤牙给了赤澄一脚,示意他过去。
倒也不是完全不顾赤澄死活,实在是傻人有傻福,他们相信,赤澄这傻子跟主子身边这么久没被杀,一定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没准误打误撞,能把主子劝住。
赤澄捂着屁股,磨蹭到娄非渊身边,“主子,主母不是普通的姑娘,或许一晚上就想开了呢?”
娄非渊表情淡淡,好像什么话都入不了耳朵。
众人见赤澄没有直接挨揍,顿时有了信心,疯狂使眼神,快说江小姐爱他,赤澄没看懂,看见他们比比划划,跟打架似的,福至心灵:“主子,不若我们几个去隔壁把主母绑来,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和主母打两架不就和解了吗?”
众人瞬间石化,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娄非渊终于有了反应,他差点当场拔刀,目光震怒:“都给本王滚!你们是去给她送人头吗?”
能绑他早就绑了,能等到现在?
第六十二章
杨天彻夜未归 , 一大早上自己走回来的,脸上还顶着一个巴掌印,二狗他们嘲笑:“老大, 你也有今天,是冒犯了哪个姑娘啊?”
杨天拽里拽气地嗤笑一声, “你们懂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话虽如此,他忍不住捂着脸,“说好的古代女人温柔贤惠以夫为天呢?这个世界真邪门,好好的大男人茶里茶气,女人个个粗暴,对了, 你们在忙乎什么?”
他刚一回来,就看见这些人在收拾行李, 二狗哦了一声解释:“是这样的,江小姐准备去一趟凉城,文叔不放心,让咱们哥几个赶紧收拾东西跟着去,事态紧急,老大你也赶紧收拾收拾。”
没良心的丫头, 昨天跟情郎私会不顾他的死活先一步回府, 害得他自己在外面应付母夜叉!
杨天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臭丫头!
然而, 等众人东西收拾好后,杨天看见江含之却说不出话了。
江含之表面上看不出吧变化, 但是杨天见过她末世的模样。
末世里,江含之依旧看起里很和气好欺负, 可是谁都不敢小瞧她,当初把她带回基地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人觉得她是拖累,上去挑衅,差点被她揍得半身不遂。
之后任务中谁惹到她,这女人永远是顶着一张温柔的脸,暴力的揍人。
来到异世界,杨天是真觉得江含之温柔了很多,现在…有点不确定,再观望观望……
出于求生欲,杨天把到嘴的牢骚硬生生憋了回去,瞅一眼她的身后,“怎么没看见你家小绿茶?”
之前江含之说那男人会穿小鞋,杨天还不信,然而现在他不得不信,男版小绿茶,他这几天是见识到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忍受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观江含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怎会如此?
在杨天印象中,江含之很少冷脸。
江含之并不知杨天脑子里的弯弯道道,她瞥一眼他脸上的巴掌印,淡淡道:“分了。”
“啊?”杨天震惊,巴掌印都随着他面部肌肉颤了颤,“那你是跟个隔壁姓娄的好上了?”
话音刚落,周围空气好像都寂静了几秒,江含之摩挲了一下拳头,微微一笑,“队长,我们练练吧?”
整个江府上空,猝不及防回荡着一声哀嚎,隔壁的赤卫队向那边瞅一眼,“主母这是跟别的男人…?”
“少放屁,主子进宫了,小心回来收拾你。”
“可是我瞧着对面门口有几辆马车,是要出门吗? ”
赤王府的人终于发现不对劲儿,赶紧派人入宫去找娄非渊 。
今日早朝人心惶惶,一直未来上早朝的赤王殿下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拿着一堆证物,说和剿匪有关。
曾经前去渝北剿匪的官员和土匪有勾结,通通被抓,有人求情说事出有因,也一起被处置了,朝堂来了一次大清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深怕被赤王抓住把柄。
“你今天是怎么了?”
娄安远一早就注意到,娄非渊的表情不太好,好像谁欠了他十万两黄金似的。
“之之知道我身份了。”
娄安远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可比谁欠娄非渊十万两黄金严重多了,这是把娘子弄丢了。
娄安远试探性地问,“她怎么说?”
“她什么都没说。”娄非渊有些烦躁,“反正我现在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娄安远同情,“我看你还是看着点吧,可别让人跑了,无双天天闹着要离宫,我都快疯了。”
娄非渊冷冷看了一眼他,全然没有像对皇上那边尊敬,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嘲讽,“之之的性格不会逃跑,我倒是怕她不要我。”
“有区别吗?”娄安远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唉声叹气,“朕这是造了什么孽,爱上一个……罢了,总之你小心点,若是人跑了,有你哭的,难不成还绑回来?到时候你们的关系就更僵了。”
“她敢跑本王就敢绑。”娄非渊把话搁这,懒得跟媳妇都娶不到的废物皇上废话,拂袖走人,然而刚走到宫门口,赤澄就着急道:“不好了主子,主母她离家出走了。”
“……”
娄非渊脸色顿时黑了,赶紧回江府,江府的人看见娄非渊有些惊讶,差点认不出来。
“姑爷?”
娄非渊身份已经暴露,所以他现在没有戴面具,那张浓颜暴露在空气中,可是和往日的阿冤公子大有不同,阿冤哪怕再漂亮,也会给人一种羸弱感,平日里一直跟在江含之身后体贴入微,像是一个粘人的小花瓶,然而现在,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却硬生生进化成霸王花,食人的那种。
看着那黑沉沉的脸色,江府下人心里一突突,有些胆怯,“姑爷,小姐今早吩咐,从今日起,姑爷和赤王殿下不得进入江府。”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姐做出这种离奇的决定,但是他们身为江府的下人,职责所在,拦住姑爷应该没什么事吧?
只希望隔壁那位赤王殿下别来,不然他们可得罪不起。
娄非渊冷冷道:“江含之呢?”
姑爷好凶!
二人互看一眼,解释道:“文管家伤势没好利索 ,小姐说要代替文管家去西北查账,具体去哪里小的也不知道……”
他们的表情不像作假,可是娄非渊还是知道,江含之那女人一定是逃了。
他磨着后牙槽,仿佛把某人咬碎在嘴里。
娄非渊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想过有一天江含之会选择逃避。
大概是雪有点融化的迹象,天气有点冷,守门的侍卫觉得鸡皮疙瘩都冻出来了,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赤澄小心翼翼,“主子,要不还是绑了吧?”
娄非渊快气疯了,他咬牙切齿,“本王亲自去绑!”
不绑回来他就不姓娄!
他没有理会震惊的侍卫,一拂袖进了隔壁的赤王府,衣袍在冷冽的空气中猎猎作响,徒留江府侍卫们呆滞地看着赤王府。
“姑……姑爷?”
“是赤王殿下?”
这个猜想让他们瞳孔紧缩,在江府这么久的姑爷,是赤王?
第六十三章
江府的马车急速出了京城, 江含之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垄鹂、陈喜,杨天, 以及扬天的部分兄弟,夏小荷被留在家里照顾两只狐狸。
车轮在雪地上留下印记, 好在并不只有江含之他们的马车, 不会轻易被追赶上。
江含之倒不是逃跑,只是为了防止做出过分的事,先给彼此冷静一段时间的机会。
她放下帘子,一回头,车内的另外两个人还在对峙。
“想不到你竟然在江府当值,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可算被本小姐逮住你这登徒子。”
杨天直呼冤枉, “你别乱叫啊我跟你讲,昨天是你先拉着我拼酒的。”
“醉酒了你就胡乱吻人?”
“那你也不能下死手啊, 我的脸现在还肿着呢。”
垄鹂瞥他一眼,双臂环胸,“如果我没记错,我只打了一边,另一边跟我没关系,少废话, 有本事等到了凉城我们打一场, 打赢了我就嫁给你。”
杨天:“那算了,我认输!”
垄鹂气急, 一双眼睛都快冒火了,眼见他们都快把马车盖吵翻了, 江含之揉了揉眉心,“你们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垄鹂哼了一声, “我姑母不是说了,是个男的就行,我就在乞巧节随便拉了一个,可谁知道他是这种人,太随便了,今后若是有其他姑娘拉他,估计也跟人家走了。”
杨天跟江含之说:“你和隔壁那个……啊那个赤王相处的挺好,我寻思也找个姑娘,她自己送上门的,说跟她喝酒,赢了就要嫁给我,小之你也知道,哥不是随便的人,所以就让着她……”
现在不愁吃不愁喝,杨天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想有个家而已。
送上门来的,只要对方人品不太差,他也会凑合过,他的思维模式还停留在末世的那个世界,看对眼了就拉个小手,亲个小嘴,加上昨天喝了点酒有点飘了,亲了垄鹂,喜提垄鹂的一巴掌。
“所以你没醉故意轻薄我?”垄鹂瞬间又炸了。
江含之左看右看,微笑,“不如我出去,给你们俩腾个地儿?”
杨天挠挠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眼神一凛,瞬间把对面的垄鹂拉了过来,与此同时,江含之也转身侧开,锋利的剑直挺挺插入破开马车壁,落空之后,再次横扫过来。
二狗他们在外面已经打起来,江含之心情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一闹,更加烦躁。
“你们俩小心。”她一脚向上踹开横砍过来的剑,二者相撞发出碰撞声,马车内有所限制,江含之借力一跃而出。
那刺客看见车内是江含之的时候明显愣住了,在过招之间,一分一秒都可能丢失性命,显然对方练的不到家,或者说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江含之眯起眼睛,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刺客闷哼一声,骨头碎裂,手里的剑脱手而出,江含之顺手接过,狠狠地刺入腹部。
“噗~”
江含之瞬间抽回了剑,迎上了其他刺客。
对方是冲着江府来的,江府一出城门就有刺客盯上了,他们一直在盯着江府,很可能和上次刺杀文叔的是同一批。
刺客他们二十多人,而江含之他们只有十个,可是对于一个被成群丧尸包围过的人来说,对方只不过是有思考能力的 “丧尸”而已。
垄鹂那边从小在边关长大,除了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面抄起鞭子就上去帮忙了。
把杨天吓一跳,暗道对方果然是个夜叉,当然,杨天下手更狠,没比江含之他们好到哪去。
如果有人细看,便会发现无论是江含之,还是杨天,都奔着刺客的头部攻击。
二狗他们都惊呆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女子打架。
怎么一个比一个凶?
一时之间,往日的土匪们支棱起来了,他们是被雇的打手,怎么能让雇主自己打呢?
很快,刺客们败了下风,他们想要离开,却发现被缠住了,根本走不了。
“这都是误会,我们杀错人了。”到最后剩下一名刺客,他慌乱地想解释,江含之剑抵在他脖子上,笑道,“那你说说,想杀的是谁?”
刺客对上她略显温柔的眼眸,眼神有些闪躲,“我们不知道是你,只是奉命拦截一架去西北的马车,但绝对不是姑娘。”
“懂了,你们是奉命想杀文叔吧。”
刺客一愣,下一秒,江含之已经砍下了他的头颅,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迸溅在雪地上,眨眼间就凝固了。
他的眼睛还以为震惊而瞪大,至死都没能合上。
杨天:“不留个活口?”
江含之挑眉,“你审?”
杨天连连摇头,“我哪会这玩意,要咱们杀人行,审问这种还是应该交给变态处理,更何况审了也不一定能审出什么东西。”
二狗他们默默无言,总感觉老大把杀人说的那么轻松,也挺变态的。
“刚才谢谢你。”垄鹂的语气有些别扭,如果不是杨天拉了她一把,她恐怕凶多吉少了。
杨天嘴欠,“今天在马车里就算是个阿猫阿狗,我也会救。”
成功换来一顿怒瞪。
江含之道:“先上路吧,这些尸体会有人清理。”
杨天:“啊?谁啊?”
江含之没有说话,让众人上了马车 马车盖已经破坏了,他们只能先想办法进城换一辆,不远处的树上蹲着一个人影,他穿着红底黑衣,腰间挂着的令牌写着“赤卫队”,一张娃娃脸上满是苦恼,纠结地看着渐行渐远地车队,又瞅了瞅地上异常惨烈的黑衣尸体,惆怅地叹口气,“好像被发现了呐!”
现在他是继续跟着还是收拾那些杂碎?
赤尧纠结半晌,等马车走远,他决定还是跟着,然而在路过尸体的时候,他哎呀一声,“怎么还有喘气的呢。”
他们这些经过训练,对气息十分敏感,很快就在一群尸体之中,找到一个昏迷的人……
江含之他们找到客栈住了一晚,洗干净身上不小心迸上的血迹,第二天再次出发,等到凉城,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京城那边的冰雪大概已经融化了,而凉城这边,依旧没有半点迹象。
这里是边关重地,任何来往的人,都会被检查。
来凉城的人并不多,很快就排查到了江含之他们,接到江府的令牌,守门的将士脸色稍缓,“原来是江府的,这次怎么不是文管家?”
显然,每年都是文管家前来的,江含之微笑,“文管家前些日子受了伤,我正好要接手江家。”
将士脸色闪过一抹惊讶,“原来如此,不过还请诸位下车,我们还是要查查的。”
江含之理解,只是当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来的时候,将士脸色一变:“大小姐?”
垄鹂用一块布包住脑袋,试图掩耳盗铃,“我不是,小兄弟认错人了。”
将士:“大小姐,鞭子露出来了。”
垄鹂:“……”
垄鹂回来,很快被上报给了龙将军,龙将军大概在排查,没来得及回来,派人把他们接到府上并安置好房间。
江府在凉城也是有一座宅子的,但是垄鹂担心挨揍没人帮忙,就拉着江含之不让她走。
毕竟,在外人面前,老爹总得给她留点面子。
果然,晚上龙将军抄家伙要教训垄鹂的时候,垄鹂完全没有在京城上那股子嚣张劲儿,双手抱头到处乱窜,“爹你听我说,我这次带朋友回来了,你可得给我一点面子。”
龙将军冷笑,“让你好好在京城找夫婿你不待,非要回来是不是想气死我?带朋友,你能有什么朋友?”
垄鹂喊:“小姐妹快来救救我!”
江含之听陈喜汇报江家的铺子在凉城有哪些,正好听到房间外面狼哇地叫,不知道还以为垄鹂要被生吞活剥了,她推门而出,正好看见龙将军抄棍子要往垄鹂身上打,察觉到有人,龙将军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便看见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正看着自己。
他瞬间僵硬住,把棍子一丢,“这位是?”
垄鹂赶紧保持安全距离,跑到江含之身边,挽住她的手腕,得意洋洋,“我朋友,在京城交的。”
龙将军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家臭丫头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
这狗脾气去了京城,能把其他闺秀气死,怎么还会交到朋友。
可是这个看起来很好看的小姑娘,确实活生生站在他眼前。
他迟疑:“这位姑娘,你若是被劫来的,跟本将说,本将送你回去。”
“爹你什么意思?”
江含之道:“久仰垄将军大名,我这次来凉城是想看看江家铺子,只是担心不熟路,就请垄姑娘帮忙了,还请不要责怪。”
“啊这样啊。”
垄鹂带了客人,垄将军显然不好意思再责备垄鹂,只道:“那姑娘这些天就在将军府住下吧,有什么问题尽管跟小女说,对了,她若果要带你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千万必要去。”
说着,他还不忘给垄鹂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含之有些疑惑,什么奇怪的地方?
第六十四章
有江含之在身边垄鹂成功躲过一劫, 垄将军不好收拾她,只能多做警告。
但垄鹂打小就不听劝,没少挨揍, 垄将军不让的,她偏要做。
于是, 她挑唆, “小姐妹,你这次不带那小白脸,是不是厌烦他了?正好咱们之前说的好,要一起去逛凉城的楼子,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楼子?
江含之回想了一下,总算明白垄将军说的奇怪地方是哪里了, 她笑道,“敢情这么久你还惦记着这事呢。”
“去呗去呗, 反正现在没有小白脸管你,一定让你见识见识咱们凉城楼里的特色!说真的,我也好久没去了,想去看看。”
江含之想了想,“改天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的, 你问问垄将军, 这城里可有漫天要价的?”
垄鹂提到这有些气愤道:“我听说前两年就有,先帝……你也知道, 给军营中发放的粮饷根本不足,大家只能去自己买一些, 一石米寻常只要一贯钱,可是有一年冬天硬生生涨到三贯钱, 先不说军中如何,很多百姓差点饿死,不过都是别人家,你们江家的那个管家每年都会来检查,价格也算合理,他们也都去江家买,可惜江家的铺子太少,整个凉城那么多口人,根本供应不上。”
这些年陈喜跟着文管家走南闯北,昨天晚上江含之已经跟他了解过一些,不是说凉城人口多,对比其他城还算少的,此地为边关,动不动就有西北部落骚/扰,外来者根本受不了这里的环境,除了将士,剩下的都是历历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
这里的土壤不利于农作种子生长,夏天杂草倒是不少,这些年跟西北部落表面上维持和平,会做些交易,能养些牛羊,然后再到其他县城卖。
江家在这里的生意,跟去渝北一样,不为赚钱,只为了能救济一些日子不好过的人。
但江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到处撒钱根本不可能,所以这里的铺子很少,就几家,当其他商家坐地起价的时候,冬日里百姓们不方便赶牛羊去其他县城交易,没有收入来源,全依靠着手里的积蓄凑合过。
其他家的东西涨价他们根本买不起,故而都去了江家碰运气,没准还能抢到剩下的粮食买回家过冬。
但江家的这个行为,却激怒了其他竞争对手,天高皇帝远,江家主家不在这里,其他人砸场子,也不会那么快传过去。
江含之第二日带着陈喜他们几个去查账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什么破玩意好意思拿出来卖?便宜没好货,你们这些东西肯定有问题,都是陈年的吧?”
“你别以为是江家的就了不起,江家在京城,谁会来这破地方管你们?文管家今年没来吧?不过一个管家,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江家就剩下一个女流之辈,早就自顾不暇了。”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要么把价格提上来,跟我们一起,要么你就是扰乱行情!”
卖米的掌柜的差点气死,“什么扰乱行情,我这边一直按照原价售卖的,是你们先加价的,要是扰乱也是你们,做人要长良心,这里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大冬天的突然加价,你让他们怎么活?”
如果其他人都买一样的价格,他们后来故意降价,那就是他们的不对。
可是这几年里,一直都是这个价格,他们每年冬天都要暴涨,反过来怪他们江家?
上哪说理去。
且不说那些百姓,就是周遭的将士有时候都吃不饱肚子,不发国难之财,连保家卫国的将士也坑,简直一群败类!
见掌柜一脸鄙夷和不耻,众人怒了,“好好好,我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给我砸,就算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那也是你卖的东西有问题,我们看不惯,想来将军不会为难我等。”
凉城一直都是垄将军管,然后将军日理万机,怎么会挂念这种小事?
周围的百姓陆陆续续聚集过来,有几个想上前阻止,然而又怎抵得过那几名壮汉?
凉城一些壮年的男子都去参军了,砸场子的几个壮打他们这些帮忙的百姓跟玩一样。
场面一片混乱。
“二狗。”
“好嘞!”
人群中,不知从哪传来一声令下,一队人直接冲了进来,扶住遭殃的几个百姓,怼上那些惹事的。
杨天也在其中,不过他没有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正抱着一袋洒了的糙米心疼,“这得吃几顿啊。”
那模样,跟当初的江含之如出一辙,当然了,现在江含之也很心疼。
带头砸场子的王二显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被揍了几拳,他捂着脸谩骂,“什么狗杂碎敢管我们的闲事,不想在凉城混了?”
“好大的威风,原来凉城是你们说的算,你主子是谁,让我们认识认识。”
人群中下意识让开一条道,王二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裙,披着长裘的女子慢慢走了出来,她容颜精致秀美,气势淡然,脸上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看起来很好说话。
王二看见靠近眼前的女人,顿时不慌了,嘲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想认识我主子?莫不是想爬上我主子的床,这事就能……啊~”
他话没说完,猝不及防被江含之踹倒在地,肚子疼的直痉挛,脸色扭曲地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眼前蓝色衣摆浮动,一只漂亮的鞋子狠狠碾在他的脑袋上。
江含之叹气,“上一个被我踩的,现在不知是死是活了,或者生不如死,你要试试吗?”
王二的其他兄弟倒吸一口凉气,“二爷?”
要知道二爷以前可是在京城当差的,后来不知闯了什么祸,被调到了凉城这种鬼地方。
江含之垂下眸子,“二爷?”
脚一用力,男人顿时又是一阵惨叫,他的兄弟们想来阻止,被二狗他们拦住,二狗他们土匪可不是白当的,实力还是有的,能帮江含之省不少事。
江含之十分满意,“回去加钱。”
“好哦,大小姐英明!”
杨天嗤笑二狗他们,“谁是你们老大?”
二狗讪讪,“但你没钱。”
杨天:“滚,没出息!”
“大小姐?”一旁的掌柜终于缓过神,迟疑道:“您是?”
江含之道:“江含之!今年由我来查账。”
掌柜的没见过江含之,但是他见过陈喜啊,他惊喜,“您可算来了,这几位是隔壁铺子的,听说是京城贵人开的,您打了他们可如何是好?”
江含之踹了踹王二再次问了一遍,“你们主子是谁?”
“我们主子……”
“是我!”
这道声音淡雅好听,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江含之侧眸,便见门口不知何时停下来一辆奢华的马车,车门被下人打开,下面放上一个小矮凳,一青衫男子从马车内踏着矮凳走下来。
他举手投足之间从容不迫,气势如竹,面若玉冠,此时带着一丝歉意,“姑娘,恕在下御下无方,才给姑娘添了麻烦。”
王二眼前一亮,结果刚触及到了他的视线,就吓得缩脖子,“主子……”
“还不滚过来?”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王二缺满脸恐惧,连滚带爬地跑到他身边。
江含之没有制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来人,“你是?”
男子道:“在下凉王世子,司明轩!”
“嘶~”
周围的百姓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他们能接触的,远望不可及的官儿,也就只有垄将军,这辈子都不曾见到过皇亲国戚,这次竟然见到活的了。
回去能跟别人吹一辈子,但转念一想,江家再有钱,得罪人家世子的人,也难以全身而退,若是江家没有了,他们可不又要挨饿,早知道之前多买点。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就连二狗他们都有些慌了,悄悄跟杨天说,“老大 ,怎么办啊?”
杨天神色淡淡,“别慌,你们家大小姐的姘头来历也不小。”
二狗:“???”
姘头?他脑海灵光一闪,想到半夜装鬼吓人的狐狸面具,顿悟,有小姐的姘头他们怕啥?
江含之听觉敏锐,向杨天那边瞅一眼,但现在没时间教训他,很快就把目光再次回到司明轩身上,笑容不达眼底,“世子确实得好好管教管教手底下的狗,乱咬到人就不好了。”
百姓们颤颤巍巍,江家的小姐这可真不怕事儿,人家是世子啊,她这么说不要命啦?
司明轩面色不改,好脾气道:“姑娘说的是,今日的损失在下自然会赔偿,来日回京也会登门拜访,以表歉意。”
此人好气度,江含之暗自思索,可是能教出这总属下,人又能好到哪里?
越是不叫的狗,咬人越猛。
她微笑:“倒也不必如此,只是世子可知,此次为何发生冲突?”
“这……”司明轩看向脚边的王二,清润的眼眸泛起一道冷意,“说!”
“主子,我们错了,就是想多赚点钱,下次再也不敢了。”
司明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道:“你以为,你还有下次吗?”
司明轩带来的人直接上前把王二等人拖下去,从他们惊惧的表情可以看出,下场不会太好。
而江含之的目光也越发警惕。
第六十五章
堂堂凉王世子, 突然出现在边关本来就蹊跷,而且还是在江含之教训王二他们的时候。
哪怕对方表现得君子谦谦,江含之也不会小看了他。
当然, 更不会给自己树敌!
对方一点世子架子都没有,给出承诺:“铺子的损失由在下承担, 而且在下保证, 今后凉王府下的产业,不会再出现此类事情。”
他都这样了,江含之顺势把话接过来,“那就依世子所言!”
众人惊讶,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世子不但没有怪罪,而且还作出补偿?
换做以往, 他们想都不敢想,商贾虽然有钱, 但是自古以来都被人瞧不起,更何况是世子这种王孙贵族。
别人怎么想,江含之不在意,毫不客气地让掌柜把账本拿出来,算一下今天的损失给司明轩过目。
司明轩派人疏散门外还在看热闹的百姓,然后看一眼账本, 颇为好脾气地让人把账结了。
之后他并没有走的意思, 而是在问,“江姑娘可有空?”
江含之道:“最近在凉城看些铺子, 怕是没有时间。”
“早就听闻江姑娘挑起了江家的重担,如今一见, 姑娘确实有几分胆识,在下本想与姑娘相交, 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姑娘若忙只能来日再会了!”司明轩略显遗憾,很识趣地没在打扰江含之,跟她道别,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他前脚刚走,杨天后脚吹口哨,“小之魅力不减啊,家里有个小白脸,隔壁有个姓娄的,现在有搞出来一个什么世子,怎么我就只能认识那个小夜叉!”
二狗等人不知道吃瓜这个词,但是他们现在都瞪大眼睛,做出吃瓜的摸样。
江含之其他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不想听见那个姓娄的,瞥他们一眼,慢吞吞道:“刚才加的钱,扣了。”
二狗他们:“???”
……
凉城铺子不多,文信诚把江家产业搭理的很好,查账都能对得上,人品也过关,江含之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都查完了。
他们查账,垄鹂闲不住,没跟着他们做这种无聊的事,一直都混在军营中,每次都被垄将军抓住。
他刚开始吹胡子瞪眼打算揍人,后来揪住垄鹂忧心忡忡,“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相中了老子手下的哪个兵了?”
不然姑娘家家的,怎么总惦记往军营里钻?
垄鹂呸呸两声,“都是兄弟,我能看上他们这群糙汉子?”
垄将军左看右看,发现她的表情不像作假,无奈地叹气,“你看不上糙汉子,将来谁又能看得上你这个糙丫头?”
垄鹂不乐意听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糙?看我细皮嫩肉的,你是不是天天巡视,训兵训傻了?”
垄将军手痒痒,又想揍人了,垄鹂见事不好,眼珠子一转,“本大小姐有喜欢的人了,爹不要操心,肯定嫁得出去,但是你不能天天派人守着我啊,我得跟心上人好好接触,不会害臊的吗?”
垄将军:“……!”
第二天,垄大小姐终于甩开了跟屁虫,找上江含之,“小姐妹,你忙完了?反正我这边也搞定了!”
江含之挑眉,“你爹不派人看着你了?”
垄鹂解释:“我跟我爹说,我要去见心上人。”
“谁啊?”房间外面一个大嗓门,垄鹂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定睛一看是杨天,她怒道:“你怎么偷听我们讲话?”
杨天摸摸鼻子,“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那么大声,算了算了,不听就不听,出门要带上我们不?”
在凉城应该不会出乱子,更何况江含之不需要保护,于是就让杨天他们哥几个去玩,江含之和垄鹂坐上马车临近傍晚的时候,从将军府出发。
这个时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干正经事,守门的侍卫欲言又止,可是想到将军吩咐别打扰大小姐找心上人,只能住嘴。
然而江含之并没看见,他们的马车和一队正往将军府去的人擦肩而过。
马车停在将军府,把令牌递给守门侍卫,“去跟龙将军说,赤王前来拜访!”
这是垄将军以最快的速度从军营冲回家,还带着他的小儿子垄鹤!
“末将参见赤王殿下!”他带着垄鹤行礼。
“免礼!”
垄将军这才起身,余光瞥见那黑沉的俊脸,不由得嘀咕,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几年前见过赤王的,比起以前,今日的赤王殿下多了一些人气,只是人气是不是过旺了一点?脸都气黑了。
他寻思,殿下在京城,他在凉城,也惹不到赤王殿下啊?
怎么跟他抢了对方婆娘似的?垄将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至于不至于,他没乱找女人。
娄非渊视线在垄鹤身上停留几秒,垄鹤没有比垄鹂大多少岁,莫约十八九,却因为常年在军营混,身高体壮,隔着厚厚的衣料子,都能看见那微微隆起的肌肉,浑身上下都是那股子爷们味,跟娄非渊是两个极端。
倒不是说娄非渊不爷们,他也很凶,但是没有那种粗狂感。
想到之之可能在将军府和此人见面,娄非渊的眉毛就蹙得更深,克制住胸口积压的郁气,他开口,“听闻垄小姐前些日子回凉城了?”
娄非渊是后来听赤尧说才知道的,那女人带了杨天,带了陈喜,连垄鹂都带了,如果不是江府跑不了,娄非渊都快怀疑江含之要把和她有关的包括江府都搬走!
赤尧那废物,还把人跟丢了!
在江含之走后,娄非渊打探两天,听闻人去了西北方向,但是西北那么多地方,他上哪找?
到最后,他想到了垄鹂的父亲,凉城是在西北。
他和江含之分开只有一个多月,他却有一种对方已经离开很久的错觉!
天知道娄非渊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思及此处,他的表情怨气更加浓重了几分,垄将军蒙了,“是……是回来了,殿下找小女有什么事?”
此时,龙将军脑海中已经疯狂脑补了一大堆戏份,自家闺女去京城惹到赤王殿下,连夜收拾包袱滚回来避难,赤王殿下穷追不舍,甚至追到了凉城。
他知道自家闺女的尿性,绝对不会是因为爱情,肯定因其他事,垄将军开始思索,要怎样能护住臭丫头的同时,不得罪赤王?
赤王“美名”天下皆知,在凉城的地盘上,应该不会乱来吧?
能有多大仇多大怨,垄将军决定好好调解一下,“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娄非渊咬紧了牙关,“她拐了本王女人,能有什么误会?”
“……”
整个将军府大厅的空气倏然寂静,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几乎听得清清楚楚。
垄将军豁然转身,对将军府的人大吼,“那死丫头呢,给老子找来,老子平时怎么教她的?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还夺到赤王头上了,今天老子非要打断她的狗腿!”
然而整个将军府翻遍了,愣是没能找到垄鹂,门口侍卫说:“赤王殿下来之前,小姐刚刚出门!”
娄非渊攥紧了扶手,也就是说,刚才他和她错过了。
“天都快黑了,能上哪去?给我出去搜!”垄将军一边派人出去找,一边安抚娄非渊,“您放心,这事末将一定给殿下一个说法,我就说,死丫头怎么能找到那么文静的小姑娘当朋友,敢情是从您这拐回来的,气死我了!今天我非得揍她!”
娄非渊从他的话语中知道了某些信息,江含之确实来过将军府。
他差点想起身亲自去找,可这里是凉城,将军府的人要比他熟悉,娄非渊只能按耐着脾气,冷眼看着他们折腾。
反正已经知道江含之动向了,不急!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回来禀报,看见过垄鹂出府的马车,。
“禀报将军,我们在阳春楼的门口,看见了大小姐的踪迹!”
垄将军眼前一黑,“快去把人给本将找回来!”
他就不该听死丫头鬼扯,什么心上人,就是为了鬼混,自己鬼混就算了,怎么还抓着其他姑娘去。
一想到那小姑娘跟赤王的关系,垄将军差点气死,绝对不能让赤王知道阳春楼是那种地方。
可惜,晚了,当听到阳春楼三个字的时候,娄非渊就已经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毕竟,失忆的他,差点以为自己就是那里的人。
原来,真的有阳春楼这个地方,只不过不在陵川,而是在凉城。
那女人不会就是为了阳春楼才来的这里吧?
娄非渊可没有忘记,当知道阿冤是花楼之人,江含之当天晚上就要跟他成亲了。
他胸膛起伏,终究没忍住,豁然起身,暗红色袍子在空中微晃,配上那张昳丽如妖的容颜,如同吸人骨髓的妖精,妖异的眼中仿佛掀起惊涛骇浪,恐怖吓人。
“阳春楼!”他咬牙切齿,“江含之,好的很啊!”
不过是一个月不见,就敢去花楼了!
还是那句话,不绑了她,他就不姓娄!
与此同时,江含之重重打了个喷嚏,垄鹂也觉得背脊发凉,不过二人谁都没当回事儿,垄鹂叉着腰数落,“不是吧,阳春楼里的男人可不会擦香抹粉,味道不重,你是不是夜里着凉了?”
江含之摸了摸鼻子,不甚在意,“没事!你还别说,确实和京城的楼里不一样。”
京城楼里的男人美则美矣,但是都有一些俗在里面,而这里的男人,却很狂野。
第六十六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京城醉人馆里的男人个个金贵,太糙了会惹贵人嫌弃,而阳春楼里的男人虽然没有醉人馆人多, 但是每一个都身材威武雄壮。
用现代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荷尔蒙爆棚!
刚一进来, 就有点热了。
江含之和垄鹂在一楼角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垄鹂道:“这些和我爹军营里的糙汉子不同, 他们有身材又有脸,当然了,脸虽然比不上你家的那个小白脸,但是人家身材强壮啊。”
身材?
江含之看着周围的男人,他们穿的衣服单薄,肌肉膨起, 甚至能隔着衣服看出一块一块的。
她脑海中猝不及防想到那一晚,娄非渊沐浴后背对着她, 若隐若现的场景。
有水雾看的不真切,不过好像身材也不错,穿衣服不觉得,脱衣服大概也很震撼。
怪她傻了,平时阿冤虽然没脱衣服,但是她也没少摸。
阿冤若是真如表面上那么“柔弱”, 又怎么会有肌肉?
都怪他那张脸太有欺诈性了。
江含之这些日子克制着不去想那人, 一想到拳头就隐隐发痒,她呼出一口气, 不动声色道:“京城有人搞这个很正常,这里怎会有男怜馆?”
垄鹂:“开很多年了吧, 是很奇怪,隔壁的青楼要比男怜馆火热多了, 而这家阳春楼很少有人来,也就我偶尔来看看,唉,我走了他们不会倒闭吧。”
江含之嘴角一抽,说话间,龟奴已经带着几个男人走到她们这桌。
“哎呀垄姑娘好久没来了,孟公子张公子还有花公子都想您了呢。”
“姐妹,我平时都是来看看,主要是养眼,等会给你也挑几个。”垄鹂整日在军营里鬼混,但是来楼里还是不敢做其他的事,否则垄将军就真要打断她的狗腿了。
江含之今天来不过是想兑现承诺陪垄鹂,倒没真的想找男人,正要开口。
垄鹂已经扬起了小下巴,“这是我姐妹,快再找些人招待招待,要脸好看的。”
鬼奴瞬间笑着招呼人,一时之间,本来就有些狭窄的角落里堆满了猛男加美男,空气也更加热了,垄鹂非常大气地让江含之赶紧挑,江含之只想喝杯水压压惊。
谁都没曾注意到,二楼有人影一闪而过。
“这位姑娘看起来眼生,不是凉城人吧?”
“您看看相中哪个了,老奴今晚就让他去您房中伺/候您~”
“姑娘可放心,咱们家男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活儿贼好,你看他这身材就知道了,猛得嘞!~”
有时候,美男多了也不是很美观,尤其是有些人肌肉过猛,没有什么美感,江含之闭了闭眼睛,打算开口拒绝,阳春楼大门一声巨响,众人神经紧绷一瞬,肉眼可见地剑拔弩张起来。
赤澄踹完大门,看见房间内的一切暗叫一声糟,关进躲到一旁,同时,把房间内的场景暴露出来。
阳春楼的少部分客人闻到了不详的气息,缩着脖子不敢出声,相较于其他地方的冷清,本应该更冷的角落却跟菜市场似的,十分火热,恨不得一排排标好价,准备客人挑选。
十几个美男围绕,几乎看不见里面的身影,可是娄非渊知道,江含之就在那!
鬼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挥挥手示意楼里的男人们稍安勿躁,笑着迎上来,“几位客人可是寻错了地儿?咱们这是男怜馆,青楼在隔壁……哎呀,将军怎么来了?”
鬼奴一眼就看出谁是领头的,正要和娄非渊周璇,猝不及防看见娄非渊身后跟着垄将军,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垄将军脸已经绿了,并不想说话,只想着怎么打断某败家丫头的狗腿。
“找的就是这。”
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垄鹂虎躯一震,用眼神示意江含之:没听错吧?将军?我爹?还有你家小白脸的声音?
江含之淡定饮茶,她没有故意隐瞒行踪,娄非渊找到凉城早晚的事儿。
只不过……好巧不巧,正好是她逛花楼这天……
“江含之,你给本王出来!”
娄非渊大步走过去,赤牙和赤澄赶紧去帮忙清场,鬼奴给众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先退下吧。”
众公子这才散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遗憾,毕竟上他们这的年轻女子不多,垄小姐不跟他们破戒,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新来的,好看的客人,就被搅合了。
可是他们看见男子这架势不敢吱声,默默散开,江含之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然而没几秒,头上笼罩下一道阴影,娄非渊二话不说攥住她的手,强行拽起来,冷冷地问鬼奴:“空房间。”
哎呀要打起来啦!
鬼奴指路:“二楼都是,没人来。”
娄非渊拽着人就走。
垄鹂想要阻止,垄将军终于出口,“垄鹂!你的心上人在哪?还是说这整个楼里的都是你心上人?”
垄鹂:“……”
……
“嘭”地一声,房门被狠狠关上,娄非渊怒瞪着许久未见的女人,“江含之,你是想抛夫弃子吗?”
江含之手腕被攥出一道红痕,她活动了一下手,懒懒地抬眼看见暴怒中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面对赤王的真面目。
他撕开了伪装,明明是同一张脸,抛去往日的温顺后,竟是这番摸样。
这次他没有刻意避开往日阿冤穿的红衣,依旧是暗红的衣袍,身上是披上一件黑色皮毛大氅,让他暴怒中的面容看起来更像野兽。
凶猛的狐狸眼像是随时能把她吞之入腹,江含之顶着他这样的目光,轻眨了一下眼眸,“抛夫?哪来的夫?又哪来的子?”
娄非渊呼吸一窒,“你不想认?”
江含之嗤笑,“认什么?和我成亲的是那个乖巧懂事贤惠的阿冤,赤王殿下骗得我好苦,莫不是把人当傻子了?”
“骗你?”娄非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嘲讽地勾起,浑身都带刺,“你把我拍失忆,骗我是你未婚夫,我恢复记忆的时候已成定局,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错?你一口一个七殿下不是好东西,我多次辩解无效,我敢承认我是他吗?”
“结果,你刚知道我身份就避如蛇蝎,逃到此处,你扪心自问,七殿下这个身份到底怎么你了?”
“江含之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若是不想跟我好好过,我绑也给你绑回去!”
总而言之,江含之摊上大事了。
她也没想到当初随便拍晕带回来的男人,会这么难缠。
面对男人的一顿怒吼,她想伸手揉揉眉心,下一秒手腕被他抓住,她眉心一跳,“干什么,想来强的?”
“不是你爱沾花惹草,喜好美男的吗?”娄非渊的脸因为气愤而泛红,狐狸眼都快喷火了,理智逐渐被怒火燃烧殆尽,另一只手,单手解开衣袍,丢到不远处的桌案上。
江含之掌心贴上温热的胸膛,他冷笑,犹如潜伏者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让她靠近,“摸啊,摸个够!我还比不得他们吗?”
他确实很精致,每一个纹理都是上帝用心勾勒出来的,肌肉并没有那些男人夸张,恰到好处,韧劲十足,而且很结实,隔着皮肉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在一点点加速。
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掌心。
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
江含之指尖蜷缩了一下,他在紧张!
她勾了勾唇角,“这可是你说的。”
娄非渊:“什么?”
他尚且反应不过来,江含之就毫不客气的上手了,跟娄非渊预想的不一样,她是一点都不含蓄,大胆的揩油,不知触碰倒了哪里,娄非渊呼吸沉重了几分,但全靠那股子气,愣是不服输。
室内的温度逐渐升温,江含之看着男人隐有流汗的迹象。
“热吗?”
娄非渊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冷冷刮了她一眼,“不热!”
江含之闻言,眉宇微微蹙起,“那我为什么热?”
娄非渊又炸了,“你热什么,应该是我热!”
起初,娄非渊还以为江含之在戏弄他,结果渐渐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儿,双颊泛着淡淡的红,眼睛也眨着水雾,这种表情他很熟悉。
那日在江府,他们即将水到渠成,她快受不了的时候也这样。
娄非渊顿时放下脾气,摸了摸她的额头,头没事,看起来不是发烧。
脸倒是有些热,更惊心的是脖子,以下。
一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娄非渊胸膛气得剧烈起伏了一下,盯着她咬紧的唇,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没管住自己的嘴?”
江含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刚才喝了几口茶。
是她的疏忽了,有人抡刀砍她,在她面前晃悠,她是时刻能察觉,但是入嘴的东西还要让她注意,那可太为难她了。
看她的表情,娄非渊就知道。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在原地踱步,时不时瞪江含之一眼。
一个多月没见,脾气上涨,江含之是个能忍的,一阵阵热浪袭来,她愣是捂着腹部保持着冷静,吩咐:“别慌,问题不大,实在不行你把我丢湖里去。”
外面死冷寒天,丢湖里去?
娄非渊瞪大眸子,气恼道:“你不要命了?”
第六十七章
“知道不要命还不快来帮忙?”
江含之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一丝媚, 和往日的大为不同,娄非渊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暴怒的神色还停留在脸上。
他不太确定地问:“帮忙?”
“不然呢?”江含之看他难得傻乎乎的样子, 想要笑,却差点被体内异常弄出其他声音, 靠在桌子上缓了缓, 才咬住下唇道:“这里有其他男人吗?”
他怒:“难不成有你就要用?”
江含之:“……”
男主的真面目好像跟她想象的不一样,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稳重,动不动就炸毛,路边随便薅个野玫瑰都没他刺多,这性子当初是怎么夺位的,主角光环?
或许是因为江含之表情太古怪, 娄非渊气恼,“想都别想。”
“那你还在等什么?”江含之没力气跟他计较, 张开双臂等他,他这才磨磨蹭蹭过来抱她。
怀中的身躯/滚/烫,和娄非渊的体温相差很大,简直是两个极端,皮肤接触的一刹那双方喟叹一声,然而在娄非渊抱着江含之到床边的时候, 他停顿下来, “不行!”
“嗯?”江含之眼角微红,努力保持着清醒, 发出一声疑惑,“你又不行了?”
“想什么?”娄非渊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瞪她一眼,“脏!”
江含之揽着他脖子掐回去, 扯了扯唇角,危险地眯起眼睛,“恢复身份就是不一样,知道骂人了?”
娄非渊见她误会,懂了,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清醒,不然怎么会曲解他的意思,他只能再次解释一遍:“这里是阳春楼,那张床脏。”
江含之哦了一声,窝在他怀里喘了一会,“那还不快想办法?”
“活该!谁让你来这种地方!”娄非渊又刺了她一下,现在的他不刺人不舒坦,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找她算账的时候,余光瞥见自己的大氅,抱着她回到桌边,把自己的衣服铺在桌案上,这才把她放上去。
可惜,短短一段时间,江含之彻底乱了节奏,浑身热到难/耐,攀/住他的肩膀乱/蹭,气息打在他脖颈处不愿离开,眼神雾蒙蒙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
这谁受得了,娄非渊瞬间发生变化,肿/胀得难受,他按住她肩膀,深呼一口气,“放开!”
“不放!”说着,手游走在他结实的胸膛处,抚摸着一块块腹肌,感受他在指尖震颤,好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她轻吟一声,下巴上抬去吻他。
或许加了药效,这一吻彼此纠缠,呼吸交错,很/深,也很久,久到衣衫尽褪,二人都未曾停止。
江含之发髻潮湿,眼神微微溃散,双手无力的抱住他的脑袋,和体内的火/热对抗。
有了上次半吊子经验,这次娄非渊没弄错。
指尖轻微捻动。
江含之一声细碎的轻吟脱口而出。
双眸中的水雾又浓了。
娄非渊终于离开她的唇,划过她的脸颊,来到耳侧,“之之……”
久违的称呼,江含之恢复一些神智,还有力气调侃他:“不……不指名道姓……了?”
她现在还记得刚才的恶狐咆哮,凶得嘞!
“你闭嘴!”娄非渊觉得,这女人一说话,就很欠收拾。
修长的手指一用力,某人总算闭嘴了,乖乖地等他摆布。
然而到最后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了。
江含之:“???”
娄非渊有些纠结:“之之,第一次在这种地方,不太合适。”
“所以?”
“所以有没有其他办法……”
江含之再好的定性也怒了,一把薅住他耳朵,用力拧,“你故意报复我是不是?我骗你怎么了?吃我的喝我的当祖宗供着,你装作两个人接近我,连哄带骗,我还不能生气?”
娄非渊耳根生疼,却还是低头让她薅,“你生气……”
“手先别停。”
娄非渊继续,狐狸眼盯着她质问:“哦,你生气也不能离家出走啊,我以为你抛下我逃跑了。”
江含之气笑了,“逃走?我出门查……查账需要跟你汇报?真离家出走,赤尧那小…子能跟着我?我要是真想…嗯~慢点,我要真想跟你决裂,早就废了你,还能让你找到这来?”
娄非渊:“?”
他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还是不太确定地再问一遍:“真没有不要我?赤王和阿冤不许进江府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需要冷静……冷静。”江含之被问得不耐烦,“你真要这个时候问这些?”
得知不是真的丢下他,娄非渊终于放心了,连动作都温柔了几分,但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表情一冷,“你就是想抛下我,不然为什么会来这里看其他男人。”
江含之猝不及防嘶了一声,一口咬住他肩膀上,挂着睫毛上的泪水瞬间掉落,腹部微微痉挛,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娄非渊也没好到哪去,至少她能稍微缓解,而他还憋着慌。
突然,手上一阵暖流,无论是江含之还是娄非渊,都是浑身一震,娄非渊瞪大眼睛,下一秒便被江含之无情地推开。
“走开,没你什么事了。”
言语间,无处不带嫌弃,娄非渊呆滞在原地,脑子努力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江含之忍着不适,穿好自己的衣服,看见旁边依旧的男人双眼发懵,原本狭长的眼睛瞪得溜圆,提示一声:“你要不要学一学知识?”
娄非渊:“?”
江含之同情:“这么大了,怎么还这点事都不懂,到了临界点就会释放。”
“我们说话磨蹭那么久,而且你刚才那一下太野蛮……”提到这,江含之冷笑:“给你个机会你不中用,结束了。”
娄非渊:“???”
他更懵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江含之没有在继续跟他说话,靠在椅子上闭目,继续消化刚才带来的那种后劲儿。
和在末世训练的伤痛不一样,这种感觉很陌生,她需要适应。
耳边依旧有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和越发浓郁的梅香,可这次江含之没有惯着他,让他自己解决。
不知过了多久,江含之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底恢复清明:“走吧,别让外面的人等急了,对了,派人去查查这家花楼,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在这里开了一家男怜馆,有点意思,顺便查谁下的药,是所有茶水中都有,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说着,无视某人的怒视,直接推门走人。
娄非渊处于震惊之中,她……她怎么能这样?
他还没完事呢。
直接丢下他走了?
……
距离他们离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娄非渊没有出来,垄将军不好带着垄鹂先走,当着众人的面,他保持着理智,没当场揍垄鹂,但是眼刀子一个劲往垄鹂身上甩。
垄鹂还在着急:“刚才那个真的是赤王?他不是江府里的小白脸吗?”
垄将军眼前一黑,呵斥:“什么小白脸,那是赤王,七殿下,你小心祸从口出,老子可不想被你连累。”
守在一旁的赤卫队们:“……”
这对儿父女当着他们面说这些,祸已经出了好吗?
垄鹂还是不敢置信,但是一想到之前见过的赤王脸上戴面具,对江含之态度和别人不一样,又觉得有可能了。
不过……
她怒瞪赤澄:“你们主子有什么目的,好好的赤王不做,非要去别人家当小白脸。”
赤澄:“……”
垄将军青筋一跳:“死丫头,闭嘴!休要胡说!”
垄鹂闭嘴了,可过一会又急了,想要上楼。
“不行,他要是打人怎么办!”
刚才娄非渊的表情太恐怖了,好像能生吞活剥了十个江含之,垄鹂不放心,想上去瞅瞅,可都被垄将军拦住,一来二去,只能在楼下等候,时不时向楼上瞥一眼。
突然赤牙看向门口:“什么人?”
然而已经晚了,那道黑影飞快窜了出去,赤牙吩咐赤澄看好这里,自己带几个人追了上去。
江含之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眯了眯眼睛,果然有古怪!
垄鹂看见江含之后眼前一亮,瞬间窜了过去,围着她转。
“你有没有事啊?他打没打你?”垄鹂看见江含之脖子上斑斑红印顿时炸了,“他怎么打的?”
“小孩子家家的少添乱。”垄将军把垄鹂薅回来不让她丢人显眼,他向楼上看了一眼:“赤王殿下呢?”
龙将军之前阻止垄鹂,是因为他知道赤王殿下不会对爱人怎么样,从之前对方急着找人的举动就能知道,赤王是爱她的。
谁都年轻过,垄将军年轻的时候跟妻子也有误会过,误会解开就好了。
结果就只出来一个人,这就耐人寻味了。
就算先出来也应该是赤王啊。
江含之道:“可能在思考人生。”
垄鹂:“啊?”
垄将军蹙眉,便不再开口了,上一边等候。
毕竟是皇亲,若是在凉城出事,他没办想上边交代,况且这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应该不会把赤王怎么样,可能只是赤王太虚了。
江含之现在腰有些酸,走到一边坐好,这次她学乖了,没去碰桌上的东西,目光幽幽地看向赤澄:“赤公子,好久不见,你跟你主子一样优秀。”
要说骗人这事儿,娄非渊是主谋,赤澄绝对是帮凶。
“夜叉,图谋不轨,黄衣女子,骑马扬鞭,想不到赤公子还有预知能力呢,还真有这么个人。”
垄鹂看了一眼自己的鞭子,奇怪道:“你们在说什么?”
江含之微笑:“没事,就是觉得你才是冤种,莫名其妙背了锅。”
赤澄苦哈哈:“主母,这事过去很久了,咱别提了吧。”
江含之又问:“他那个时候就恢复记忆了?”
“主子失忆过吗?”赤澄努力回想,可记忆中主子还是一样,若说和往日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更作了,一遇见主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江含之眯眼,很好,失忆也是装的,他有什么是真的?
第六十八章
赤牙带着去追可疑的身影, 可是这里是凉城,对方有接应,并没有追到。
娄非渊出来后得知此事, 让人把阳春楼围起来,一个人都别放过, 并彻查其他客人饮用的茶, 可只有江含之饮用的那杯有药。
鬼奴慌了,“大人,这是做什么,咱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啊,这杯茶水有问题?”
娄非渊坐在江含之身边,下令:“没问题, 赤牙,搜!”
没一会, 赤牙就带着人拿一包东西走出来。
鬼奴不认:“殿下,像我们这种楼里,当然会有一些助/兴的东西,您不能因为楼里有这种东西就给我们定罪啊。”
娄非渊冷笑:“没什么,本王就是好奇,这东西什么作用。”
他给赤牙使了个眼神, 赤牙毫不犹豫当着众人的面, 把那一整包东西倒入一壶水中,派人分发下去。
鬼奴眼前一黑, 平时他们只用一小点助/兴,一整包, 岂不是要他们的命?
他拼命地反抗,可惜根本挣不开赤卫队的钳制, 被迫饮下那杯水。
身后的那群公子们也没放过,他们反应过来,瞬间跪在地上,求的却不是娄非渊,而是江含之。
“姑娘,跟我们无关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刚才我一直在你眼前,碰都没碰那杯茶。”
“姑娘,你救救我,喝了这用量的东西,我会没命的。”
“我愿当牛做马,来报答您……”
娄非渊脸越来越黑:“给本王灌,然后把嘴堵上。”
说话间,他眼睛不住地瞥向江含之,略带警告,仿佛她敢有半点心软,这事没完。
好在江含之神色淡淡,没有什么其他表情,娄非渊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听到他声警告,江含之侧目,视线若有若无落扫过桌边放着的氅衣上,上面有一块料子明显深了颜色,她道:“赤王殿下怎么不披上衣服,穿得如此淡薄,是不冷吗?”
娄非渊:“……闭嘴!”
不知羞的女人!
“当了王爷就是不一样,小姐妹你别关心他,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么凶!”垄鹂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埋怨,这次垄将军没站在赤王殿下那边,也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忆樺
娄非渊黑脸,把桌案上的衣服抱回怀里,给了他们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正在这时,异象突生,其中一个公子即将被灌下药的时候,突然打翻了茶盏,狠狠攻击向身边的赤卫队。
这一下,就像是传递了某种信号,其他人也开始反抗,阳春楼里的人竟然都会武,而且武功不俗,跟赤卫队不相上下。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娄非渊站起身,对想要上前帮忙的垄将军道:“你派人守着门口别让人逃出去就行。”
“是!”垄将军也没想到,只是一个花楼,里面的人竟然这般有本事,他惊疑不定,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否对承启国有害?还是西北的奸细?
总之,今日必须查清真相。
那些人肌肉发达,并不是表面上的花架子,每一块肌肉都有爆发力,并没有往日的敌人好对付,赤卫队虽然没吃亏,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拿下。
娄非渊眉梢闪过一抹邪佞,很快消失不见,可还是被江含之看见了,她撑着下巴,原来还在装啊,罪加一等!
“赤尧!”
赤尧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把手中的重剑丢给娄非渊,然后对江含之眨了眨眼睛,好像有其他寓意,江含之不是很懂,视线在他那消瘦不少的婴儿肥上停留几秒,略感遗憾。
下一瞬,眼前一黑,娄非渊把衣服丢到她脑袋上,好巧不巧遮挡住她的眼睛。
“帮我拿着。”
江含之赶紧把脑袋上的大氅拽下来,指尖触碰到某处湿/腻的地方,她嫌弃地丢到一边。
有病,又不是买不起衣服,谁会偷他衣服,还敢指使她,胆子肥了?
不过没有给江含之收拾他的时间,男人已经亲自加入战场。
如果说那些公子是雄壮的公牛,娄非渊就是速度和爆发力极强的豹子,轻松混入人群之中,沉重的重剑在他手里好似一把神兵利器,耍的虎虎生风,起初江含之没发现不对劲,直到后来她发现,怎么花里胡哨的?
她突然明白了刚才赤尧的用意,好像是表达:快看,别错过,主子要开始表演了!
江含之嘴角一抽,不就是看了两眼肌肉男吗?
堂堂赤王,亲自下场表演,幼不幼稚,不应该叫狐狸,应该叫骚/孔雀!
江含之不懂男人的表达欲,但是她颇为震撼,并且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大晚上的,瞎折腾!
像是催化剂,娄非渊那边果然不花里胡哨了,刘公子看事不好,赶紧给同伴使了一个眼色,自己上前拖住娄非渊,人群中很难注意到少了个人,等再次出现的时候,王公子已经悄无声息靠近了江含之。
江含之懒散地指尖轻抚茶盏,“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小看女人。”
王公子一愣,紧接着脑袋一阵剧痛,差点当场失去意识,江含之干脆利落地一凳子砸在他脑袋上,力道之大,木头都散了架,尖锐地碎屑插入他眼睛里,在地上剧烈打滚,叫声凄厉骇然。
娄非渊蹙眉,不再和刘公子纠缠,攥住对方的拳头,狠狠拧碎,在对方呲牙裂嘴的谩骂中,抹了他的脖子,眼神控制不住地森冷起来,诡异得好像淬了毒。
娄非渊倒是不担心江含之,只是往这边看一样,见她没手下留情脸色稍缓。
在场的人都有一战之力,他们想要钻空子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在垄将军的地盘,众人落败是早晚的事。
有娄非渊亲自下场,没一会众人便被抓住,死的死,伤得伤。
娄非渊把挂满血的剑丢回去给赤尧,吩咐垄将军:“查一查,这里的谁开的。”
垄将军自知是他的失职,连忙点头:“是,末将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娄非渊不置可否,“不应该是给本王。”
承启国边境,别有用心之人隐藏这么久,危害的是整个凉城乃至整个承启。
“是!”
“啊~”
一声奇怪的声音,众人才注意到角落里 ,被灌药的鬼奴早就神志不清了,表情痛苦狰狞。
娄非渊眼底闪过一抹戾气,“丢外面湖里去。”
这事交给赤澄,一切尘埃落定,娄非渊盯上了还在看戏的江含之:“不走?你还行陪着谁?”
满地残肢,缺胳膊少腿,江含之能看上谁?还搁这阴阳呢。
江含之顺手把衣服丢给他,笑着回怼:“你喜欢的衣服。”
“……”
……
娄非渊来的突然,垄将军没来得及派人收拾房间,这也给了娄非渊见缝插针的机会,又要闹着跟江含之一个房间。
哪怕他表现得再正经,可把迫不及待的架势还是出卖了他。
垄将军一言难尽,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如此不知检点。
这都是小事,江含之倒是担心垄鹂挨骂,帮垄鹂说了两句:“是我没见过男怜馆先去看看,还请将军勿责怪垄鹂。”
垄鹂和江含之,一看就知道谁出的主意,不过阳春楼已经查封,人都抓了起来,垄将军虽有心揍垄鹂,但是赤王没有怪罪,府上还有好多外人,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先等别人走了再说。
不过他挺佩服江含之的,看起来柔柔弱弱,今日打人的那一幕,他可是看着眼里,怪不得能和赤王在一起,这两个都是狠人。
狠人赤王殿下混进江含之房间,闷不吭声洗上了衣服。
没错,就是洗衣服,大概是从冷宫出来很久没洗过衣服了,手法有些生疏,把大水盆放在架子上,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江含之,搓搓洗洗。
除了做饭,江含之很少看他有这一幕,颇为有趣,便想逗弄他。
“脏了就丢,赤王殿下是没钱吗?用不用我接济你点?”
娄非渊身体一僵,没说话把衣服拧干挂起来。
古代冬天的氅衣不比现代羽绒服薄,反而更厚,也多亏了娄非渊臂力惊人,能拧干净。
江含之落在他的手臂上,看见那微微聚拢的肌肉,挑眉:“这不挺有力气的吗?那时候怎么就不行呢?”
娄非渊被撩/拨得青筋一跳,反正衣服洗完了,他直接吹灭了灯,室内倏然陷入昏暗,借着月色,隐约能看见男人的身影靠近,与此同时,江含之察觉到危险,赶紧后退,可惜已经晚了。
失去光明之后,野兽挣脱牢笼,不再伪装遮掩,露出真正的面目。
她想踹过去,却被一把拽了脚腕,他手上的水还没擦干净,接触在皮肤上,有一种湿滑感,宛如被夜里出没的毒蛇缠上一样,肌肤被引起一阵阵战栗。
她本能的蜷缩了一下脚趾,手抵住男人胸膛,“干什么?生气了?”
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对方没有出声,回应她是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江含之肩膀一凉,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
娄非渊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牙齿狠狠镶嵌在皮肉里,江含之对这点痛倒是无所谓,慢慢摸索到他的脸,再到他的耳朵,用力薅住。
“长本事,会咬人了?”
娄非渊顺着她的力道抬头,唇角上沾上了一丝血迹,转瞬便被他用舌尖舔掉。
血腥味绽放在味蕾,他好像饮血的怪物,声音染上了其他味道,语气晦暗难辨,“江含之,这里不是阳春楼。”
第六十九章
“你在威胁我?”
黑暗中, 江含之看得不真切,却能清晰感觉到男子暴露了野性!
和在阳春楼杀人之前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原来,这才是他。
江含之摸着他被自己拧得有些发热的耳朵, 她不怕死地凑近,气息随着说话的节奏, 扫过他的脖颈。
“打一架?打赢了我任由你处置?”
她和“七殿下”这个身份第一次见面, 是从成安庙回到府的路上。
当时她在想,豹子和狐狸之间,她更讨厌豹子。
可如果这只豹子是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把野性难驯的豹子,训练成她想要的狐狸,不是更有成就感吗?
只不过前提是, 这只豹子真的喜欢她。
江含之明显感觉男人的身躯僵硬一瞬,唇角轻勾, 正要继续说什么,身前传来巨大的冲击力。
背脊撞在床上,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从肩膀的伤口上开始吸/吮,他的唇微微泛着凉意,舌却截然不同, 既火热又撩人, 一路煽风点火,在她锁骨处停留片刻, 便继续向下。
他一只手钳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来到她腰间, 狠狠一拽。
随着衣衫散落,空气似乎都暧昧了起来。
江含之眯了眯眼睛, 没有拒绝,甚至抱住他的肩膀,嘴上依旧调侃:“不想打?”
娄非渊一顿,嗓音暗哑:“我不会跟你打架。”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想打我呢?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嗯~”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江含之猝不及防惊呼出声,抓在他肩膀上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动了动却没能逃过他的修长的指,江含之呼气:“你别太过分!”
到最的猎物一而再再而三放过,已经是娄非渊的极限,偏偏猎物还总不知死活往他这送,除非娄非渊真不行,不然哪有再放过的道理?
撕拉一声,娄非渊空出来一只手,看都没看手里撕了什么,顺势钳制她的双手捆好,举在头顶。
江含之:“???”
她挣扎了一下手腕,可惜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种放肆的举动,一时之间很难挣脱,她不敢置信:“你胆子肥了?想造反?”
回应她的是火热一吻,娄非渊的声音从二人唇缝间传来:“换一种方式打!”
他的声线本来就好听,宛如上帝精心调好的音调,此时染上了其他色彩后,更加惊心动魄,仿佛魅惑人心的妖精,危险又迷人,甚至连江含之都有些遭不住。
但她知道,此时的他声音哪怕再好听,也和阿冤不同,阿冤没有任何攻击性,娄非渊却危险十足,如深渊的烈火,把她包围在其中,一点点烧蚀殆尽。
感知到危险已经抵达,江含之眼角本能地分泌出水雾。
她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哪怕被末世打磨这么久,也终究抵不过人类原始的反应吗?
“之之~”
一声久违的呢喃,娄非渊像是毒蛇露出獠牙,镶嵌入猎物的体内,释放毒素。吻去她眼角越来越多的泪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这次的力气够大吗?”
嘴欠总是要还的,如果时间能重来,江含之还是要嘴欠,只是不会让自己过于被动罢了。
手动不了,她动腿,试图占领主导位置,可在这方面天生就有差距,娄非渊又被她惹狠了,几乎是一个月的怨气,阳春楼的戾气,再加上曾经江府被诬陷“不行”的委屈,统统还给了她。
江含之被顶得七荤八素,又舍不得下死手,只能气得骂一句:“疯狐狸!你等着……”
但很快,她就没力气骂了。
临近意识模糊的时候,男子在她耳边说:“到了临界点就会释放,之之教教我,是这样吗?”
说着,他一用力。
江含之瞬间清醒过来,一双眼眸瞪大,手终于挣脱了束缚,到嘴的惊呼被他吞之入腹,她咬住他的唇,指甲在他背上留下道道痕迹。
……
清晨,阳光散下,堆积的雪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从凉城驶出的车辙印渐行渐远。
似担心吵醒睡梦中的人,马车要比以往沉稳缓慢,车帘偶尔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场景。
车里软榻上男女相依在一起,女子身上长发散落在身后,身上盖着毛毯露在外面的皮肤青紫暧昧,没有一块好地方,旁边贴心地放置了小案,车门口燃着小暖炉,防止冷气冻醒她。
男子靠在车壁上,双目微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女子肩膀上,突然他指尖一顿,搭在上面不动了。
江含之眉宇蹙紧,意识终于恢复,紧接着一种难言的酸胀感蔓延在四肢百骸,尤其是某个地方更为清晰,就好像撕裂又缝合了似的。
这么多年,江含之早就不怕疼了,因为疼会耽误逃跑或者救援速度,剧烈的疼痛还会下意识喊出声,无论是什么,在末世都是最危险的。
可昨天晚上,她好像体会到了其他,似痛非痛,似愉非愉的快感,让她终于有了几分活着的真实感。
就是后劲儿有点大,江含之现在浑身酸/软,怕是随便来个丧尸,她都跑不了。
她抬头,发现正靠在男人怀中,他还没睡醒,俊美的容颜双目禁闭,好似一副浓艳的画卷,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唇比往日更加瑰丽,嚣张地宣誓昨天晚上的罪行。
昨夜,娄非渊用这张嘴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她欺负了个遍。
语言也一改往日的含蓄,一句比一句放荡。
“江含之,换个方式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这次力气大吗?之之可满意?”
“手你都能释放,其他东西是不是也可以?比如……”
“之之,教教我……是这样,还是这样?别紧张,放松…嗯~”
他遵照江含之的话,把这方面学得淋漓尽致,一个晚上就已经出师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荒唐,江含之就忍不住揪住娄非渊的衣领,“别装了,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不然她为何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不应该,属实不应该。
娄非渊睫毛轻颤了一下,左眼掀开一条缝隙,扫她一眼,把人揽回来,双手遮盖住她的双眸,“怎么醒了,再睡一会儿。”
江含之拍掉他的手,趴在他身上,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堂堂赤王掩耳盗铃?这是哪?解释一下?别逼我打你。”
床上就算了,床下她还揍不了他?
当江含之视线落在他脑壳上的时候,娄非渊忽然想到她抄凳子打人脑袋的场景,终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解释:“这里是马车。”
“我知道是马车,你要带我去哪?”江含之手一用力,娄非渊被迫顺着力道靠近她,余光瞥见她留有红痕的手腕,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只是脸上看不出喜怒,“回京城。”
江含之笑了,“所以,你把我睡晕,没经过我允许,把我绑到马车?”
娄非渊不说话了。
“说话啊,昨天晚上话不挺多的吗?是我小瞧你了,今天怎么哑巴了?”
哑巴又憋出来一句:“你账目已经核算完,不需要继续留在凉城了。”
“挺好,这都打探清楚了。”江含之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垂着眸子不看她,一双狐狸眼耷拉着,不知想什么,她顿了几秒,“现在知道害怕了?昨天晚上谁给你的勇气?”
“你!是你非要招惹我,况且我们是夫妻,发生点什么很正常。”
娄非渊语气淡淡,可是江含之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委屈,得了便宜的是他,到最后吃干抹净,先怂一步的也是他。
他跟家里的那两只小崽子一样,一闯祸,就耷拉着耳朵,夹紧尾巴藏在窝里不敢出来,等吃饭的时候才露出个脑袋观察情况。
怎么的,这么大一只,还要她哄?
“我要下车。”江含之这次没惯着他,松开他的衣领,把身上的薄毯丢还给娄非渊,就要起身。
娄非渊脸色终于变了,他一把攥住江含之的手腕拉回来。
“不行!”
“怎么不行?”江含之才意识到手腕隐隐作痛,低头一看,上面除了有吻/痕,还有被什么东西捆绑的痕迹,因为挣脱的太用力,所以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含之在心里道了句:很好,罪证又加了一条。
“你不能丢下我。”娄非渊自知理亏,力道松了松,但依旧没刚开江含之,深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二人一拉一扯之间,江含之突然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没清理?”
娄非渊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可能?上马车之前我帮你沐浴了。”
上马车前?这狐狸这么有精力折腾到天亮?
江含之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想来其他地方也没好到哪去,怪不得那么强烈的异物感,她问:“你……里面清理了吗?”
娄非渊:“哪???”
江含之气笑了,对他勾勾手指。
娄非渊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低头把耳朵凑过去,下一秒耳朵一痛,江含之狠狠揪住他的耳朵转了一圈。
“找客栈,我要沐浴,立刻,马上知道吗?”
娄非渊终于改了刚才半死不活的状态,狭长的眼眸瞪了溜圆,“之之,你嫌弃我至此?”
他脸色一闪而过的受伤,他以为,至少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不然凭江含之的本事,昨夜不可能任由他乱来。
结果,她还是嫌弃他吗?
觉得他脏……
娄非渊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戳了好几个小口,凉飕飕的漏风,坠疼得彻底。
这一刻脑海中想到了好几种自己被抛弃的场景,掌心攥紧,指甲镶嵌到肉中,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盯着江含之的眼眸微微泛红,喉结滚动,发出令人心酸的低语:“之之……我不脏。”
他很干净,没碰过其他女人,别不要他。
那张昳丽的容颜上,露出了属于阿冤的脆弱,江含之本来正在气头上,可见他误会了,还是忍不住解释:“蠢狐狸,昨天晚上的账以后再算,乱想什么,你的东西流出来了,赶紧找客栈。”
娄非渊极端抑郁的情绪卡了一半,慢半拍地重复一句,突然触电般松开了江含之的手腕。
“停车,找最近的客栈!”
第七十章
凉城回京的路上有很多官道, 找客栈也容易得多。
娄非渊在把江含之打包带走的时候,还很贴心帮忙把她行礼收拾了。
接过衣服,江含之夸他:“我谢谢你!”
男人假装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 跟在江含之身后像个小尾巴,寸步不离, 连洗澡也要跟进去, 深怕她在客栈里跳窗户跑了。
江含之把他堵在门口,看向他的眼神好像看变态,“娄非渊,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你能跟着我一辈子?”
娄非渊狐狸眼瞬间亮了,仿佛在说:还有这等好事?
江含之气笑了,给他让路。
“来来来, 等会可别后悔!”
娄非渊此刻还不知道何为后悔,等过了一会。
雾蒙蒙的水雾缭绕在空气中, 屏风后时不时传来水泽声。
以前他们也有过这种经历,只不过那个时候娄非渊没有开过窍,没吃过倒是能忍。
但吃过了,再让他忍耐,比架在火上烤还要煎熬。
偏偏,跟普通的洗澡声音不同, 偶尔还传来熟悉暧昧感, 一想到江含之在洗哪里,娄非渊喉咙发干, “之之……我帮你?”
“你敢过来试试?”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边的水声更大了一些, 他仿佛能看见,水滴一点点从她的肌肤滑落, 留下一道道水痕,上面有他们欢/爱的痕迹,幸运的水滴还会落在……
不能再想,娄非渊豁然站起身。
“娄非渊!”
江含之的一声警告,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抬脚转了个方向走到门口,又担心江含之故意撵走他然后逃跑,只能忍着胀意,闷不吭声坐回去。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足够见证某人的焦躁。
屏风后,江含之总算把他的东西清理干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她好像知道了,惩罚某人的方法。
等江含之擦干净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背后,江含之有些不舒坦地拧了拧,对那边的木头说:“过来,帮我擦擦水。”
木头并没有动,不知道还以为老僧入定了,她又唤了一声:“阿冤!”
娄非渊一愣,僵硬着身躯走到她身边,生硬地接过帕子,帮她擦拭头发。
修长的指尖穿过柔顺的发丝,偶尔指腹会接触头发轻轻按摩,江含之趴在床上,喟叹:“好久没有这待遇了,是不是不叫阿冤,我都使唤不动你?”
“不是……”
“腰酸,等会给按按!”
对江含之,娄非渊一向很有耐心,小心翼翼把她头发一点点擦干,用红色丝带绑起来放着她肩侧,然后才帮她按腰。
“哪里酸?”
“哪里都酸,都是你害的,好好按,垄鹂和杨哥知道我们回来了吗?”
娄非渊一边任劳任怨,一边道:“走之后让人传信了。”
江含之舒服地眯起眼睛,“阳春楼呢?”
狗男人,走的倒是痛快利索,留下一屁股烂摊子还没收拾呢。
提到阳春楼,娄非渊手上的力道都重了不少,江含之拍了他一巴掌。
“轻点。”
娄非渊:“……是凉王的产业,回去我会好好调查,听说司明轩来过凉城,我已经派人去截杀了。”
“截杀?”江含之一愣,“还没调查清楚,你怎么不……嗯~”
一声轻吟脱口而出,她赶紧起身按住娄非渊的手腕,推开他,“你脑子里现在是不是全是废料?”
娄非渊顺势把她抱在怀里,把她想要呵斥的话全吞之入腹,一点点深入,直到把人亲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声音染上了魅惑,“别在闹我了,之之……”
他早就发现了,这女人就是故意的,换作以往怎么帮她按摩都行,然而现在他显然不能不多想。
昨夜的紧致,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回放,娄非渊都忍不住骂自己龌龊,不争气。
他很确定跟江含之在一起不是为了这个,但是还是控制不住想要。
“不闹你,来吧!”
娄非渊:“?”
江含之唇被他亲的有些红,勾了勾唇角,“真的~过来!”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娄非渊受宠若惊,这一刻他不愿想其他的,稀里糊涂就抱了上去,然而下一秒,他腰一痛,整个人被踹下床。
“娄非渊,之前骗我的账还没算完,再碰我就噶了你!”
娄非渊扶着腰起来,表情还有些愣然,眼底闪过一抹懊恼,这女人的嘴,就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他色迷心窍才会信。
江含之掌握了分成,没踹得太用力,见他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的样子,又给个甜枣,“不过你放心,跑不符合我的性格,况且江家还在,你堂堂赤王殿下,还拿捏不住吗?”
“不是的,我没想过动江家。”娄非渊回神后,赶紧解释,“我只想要你,之之,别离开我。”
大概是被江含之喜怒无常弄怕了,娄非渊蹲在她身边,想去抱她,又收回手,看起来有些拘谨,可怜极了。
可惜,江含之见过此人的真面目,怎么会信他?
“走吧,不是要回京吗?”
她没像往日对阿冤那般可怜他,穿上鞋起身越过他,走了出去。
娄非渊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但更多是偏执和掠夺。
没关系,只要她不恨他,愿意跟他回经常,他们会有很多时间。
……
一路上,他们没再发生关系,娄非渊仿佛恢复了正常,没再看着江含之,而是和以前一样,偶尔会停在客栈,亲自下厨帮江含之做点吃的。
他记得江含之的口味,每一次都恰到到处的拿捏住江含之的胃。
江含之也不介意,该吃吃该喝喝,中途的时候听到赤卫队传来消息,说是司明轩被人救走的。
赤澄道:“救走他的是一帮黑衣人,他们的路数跟我们曾经遇见的刺客几乎吻合,只不过比那些半吊子强很多,更像是成功的死士。”
“赤尧带回来的那个人招了,说是奉命前来刺杀江府文管家的,文管家每年都会去凉城,以前文管家不在京城,他们没机会动手。”说话的时候,赤澄瞥了江含之一眼,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赶紧收回视线。
江含之道:“他们点名道姓,倒是不知跟文叔结了什么仇。”
娄非渊思索:“如果真的是凉王的人,可能跟当年一桩命案有关。”
文信诚跟命案有关,这是江含之想不到的,她集中精神,可惜娄非渊话说一半,好像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一双狐狸眼深深望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唉!”男人,就是麻烦!
江含之薅住娄非渊的领口往她这边一带,仰头在他唇角处盖了个章,完了又敷衍地推回去。
赤澄习以为常地低头看脚尖。
娄非渊还没尝到甜头,就已经完事了,但是他没再得寸进尺,开始往下说:“我之前查到,文叔的父亲曾经入朝为官,被当年的掌珠公主相中,只是当年文叔当年已经十岁了,长公主得知文彦有心上人还有孩子,恼怒之下派人杀害了整个文府,不过文叔逃过一劫,后来不知怎么遇见你父亲,跟着你父亲去了江府。”
“文叔最近频繁遇刺,应该是凉王府知道了文叔的身份,想不到掌珠公主心思如此狭隘,都快入土了,还记恨着这点事。”
江含之瞥一眼同样心胸狭隘的某人,“那这次幸亏去凉城的是我,不然文叔怕是凶多吉少。”
娄非渊趁机道:“放心,今后我会派人保护文叔,况且,本来只是怀疑,才派人去杀司明轩,司明轩被救走,倒是暴露了凉王的野心。”
这些年,凉王不过是仗着掌珠的势罢了,掌珠已经六七十,近期似乎身体不大好,等她死了,凉王府算是彻底没落了。
所以必定会想其他途径,来巩固势力。
怕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已经揪住了凉王的小辫子,娄非渊会派人查下去,同时会提醒娄安远。
有楼非渊的保证,江含之倒是不怎么担心文叔的安危了,毕竟是男主,办事靠谱!
只是……
江含之双臂环胸,很好,那么早就开始调查江府了。
娄非渊,好极了!
……
京城的雪完全融化,天气渐渐变暖,大概没多久,植物就会生根发芽,离开时,江含之刚知道娄非渊身份,满心复杂,克制着不去想那人,她想的是为了彼此冷静冷静,别冲动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哪成想,不过一个月未见,差点把人逼疯,上来就跟她来一炮,今后怕是想甩,也甩不掉了。
她能想象到某人追着她屁股后求负责的场景。
罢了,日子还得过,就是有口气还是没撒出来。
所以,刚一回江府,不等娄非渊进来,江含之就让人关上大门。
将娄非渊隔在外面,一路上二人虽然没有太亲密,但是也没太僵,娄非渊已经对江含之放下戒心,猝不及防被抛下,僵硬在门口,一时之间有些愣然。
江府下人惊讶:“小姐跟您一块回来的?”
娄非渊面无表情:“嗯,把门打开,一起回来的。”
侍卫讪讪:“那不行,小姐还没撤令呢!”
依旧是赤王和姑爷不能入内。
娄非渊脸色阴冷至极,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侍卫们有些害怕,毕竟这可是赤王,他若发起火来,他们可遭不住。
好在,赤王殿下只是盯了半晌门,转身去了隔壁,没刁难他们,他们松口气,小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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