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钟北总觉得, 他们捆来的祖宗这两天不对劲儿,好像消停了不少。
他警惕起来,和兄弟们商量。
“她是不是耍花样准备逃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概是被江含之折腾久了,她突然老实, 他们反而浑身不自在。
有人冷哼:“当初我就觉得她最会骗人, 什么世子喜欢她,也就你们信,咱们世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喜欢那个猪一样的女人,这段时间我好不容易攒的钱都被她吃没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背后有一道凉飕飕的视线, 一回头,对上一张死人脸, 他吓了一跳:“萧秀,你好端端站我身后干什么?”
萧秀掀了掀嘴皮:“穷酸。”
男人:“你骂谁穷酸?”
这次,萧秀双臂环胸没有说话,眼底的嘲讽却拉满了,男人瞬间不干了,撸起袖子要收拾他。
“好了, 别吵, 总之马上完成任务了,你们都给我消停点, 把那两个女人看住了,别出什么岔子。”
众人都住了嘴, 萧秀道:“我去盯着。”
钟北多看了他两眼,警告:“你不会被调戏几次, 就喜欢上她了吧?”
没错,一路上那女人虽然消停了,但总是动不动调戏萧秀,也不知瞧上他哪点,是瞧上他棺材脸,还是死鱼眼?
萧秀道:“不如你们亲自去盯着?”
众人:“……”
钟北:“算了,那祖宗我可不想伺候,你去吧。”
大概第一次见有绑匪怕人质的,萧秀嗤笑一声,转身离开队伍,走到江含之那边。
江含之正在马车里喝茶,察觉到外面有动静,掀开侧面帘子便能看见男子的身影,又开始嘴欠:“秀儿~脸伸过来,给我啵一个。”
萧秀对这个称呼已经有免疫力了,回头警告性地看她一眼,江含之撇撇嘴,放下帘子。
那天晚上死的刺客叫萧秀,江含之提议打入敌营内部,娄非渊不放心,又被磨得没办法,干脆就易容成萧秀的样子跟在队伍里面。
担心狐狸随时炸毛,江含之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欺负刺客们,只撩.骚他一个。
怎奈,换了一张脸,这死狐狸跟被和尚超度了似的,愣是不给她贴贴,除非晚上他溜进房间褪去伪装,才肯给她亲一口。
啧,男人!
她放下帘子,一回头,就看见雪无双欲言又止的摸样,她笑笑:“放心吧,他是自己人。”
雪无双:“……我知道,只是赤王殿下不是在京城镇压反贼吗?”
“你认出他了?”江含之惊讶,雪无双道:“略懂一些易容之术。”
江含之:“……”好好好,女主什么都会,很正常。
她该庆幸,外面那群傻刺客没有这能力。
她正色:“马上就要到了,娄非渊会派人制造一场混乱,到时候你跟着他的人离开。”
“这怎么行?”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但是有娄非渊在呢,不过……”江含之脑子灵光一转,不怀好意,“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在眼看到达目的地的前一天晚上,江含之突然病了,此病来势汹汹,好似中了毒,可把众人吓个够呛。
虽然他们平时对江含之恨得牙痒痒,但是没把她安全交给凉王之前,他们必须保证人质安全,钟北前来试探过,确实是病了,可他们做亏心事的,怎么可能一大批明晃晃地去医馆?
雪无双道:“我懂医,让我抓几副药。”
雪无双的医术,刺客们略有所闻,况且相较于讨厌的江含之,平日里这个女子都是冷淡地在旁边,不说话,不刁难他们,刺客没过多防备,让人带她去抓药。
他们两个去,倒是能减少被发现的风险。
然而,还是出问题了。
雪无双被人劫走,刺客揣着药浑身是血地回来。
“快……快走!”话没说两句,人已经交代了。
钟北面色凝重,快速带着人逃离,等甩开了追来的人,他才仔细观察怀里的药,是用普通蜡光纸包着的,里面是打磨好的药粉,看不出什么作用。
江含之身上有软筋散,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给她服用任何药物的,可眼下她病入膏肓,钟北咬牙:“去拿给那女人,丢了一个,这个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差错!”
雪无双被劫走了,这个若是再死了,影响王爷大计,他们都别想活。
萧秀抢先一步拿到那个药,吩咐:“马车继续,我去喂给她。”
他揣着药,一踮脚,上了马车。
拖着个病人,哪怕在被敌人追的时候,众人也没弃掉马车,而一切都在娄非渊计划之中,那些人并没有穷追不舍,不过是做做样子。
风吹动着帘子,光影在江含之身上若隐若现,她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气若悬丝。
哪怕知道她是装的,娄非渊也忍不住揪心,他默默走过去,小心翼翼抱起她放入自己怀中,心疼道:“雪无双到底下了多少料。”
“没事,只是表面上的。”江含之悄悄睁开眼睛,小声地靠在他怀里说:“东西拿到了吗?”
她想要的东西,条件有限,需要雪无双取得草药配制,正好也给雪无双一个脱身机会。
江含之不想雪无双涉险,说什么也不让她留下,雪无双知道娄非渊在,她就放心离开了,更何况,她非不得已,也不想成别人的拖累。
“拿到了。”娄非渊没好气,捏了捏她苍白吓人的脸颊,警告道:“再有下次一意孤行,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很少发火,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江含之不服输地环住他的脖子,小声挑衅:“那你怎么收拾我?弄死在床上?”
“你这人!”娄非渊脸上突然烧得慌,避开她准备亲过来的唇,把她脑袋按回怀里。
“少说话,你现在是‘病人’。”
早就知道她没羞没臊,什么话都讲,娄非渊虽然平时那方面孟浪,但是下了床,根本骚不过江含之。
这些天他动不动就被她弄得面红耳赤,此时更是如此。他只想堵住她那张嘴,不然根本遭不住她的话语攻击。
饶是如此,也因为她这句话,脑海中控制不住浮现出一幅幅乱七八糟的画面。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
他黑脸,止住这个想法,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江含之像是感受到什么,在他怀里含糊不清道:“你嘴不诚实,其他倒是挺诚实的。”
娄非渊:“……”
他到底看上了个什么东西!
……
紧赶慢赶,众人终于到了地方,江含之和娄非渊发现,他们改变了方向,并非前去京城的,而是去了京城附近的一个郊区。
凉王战败后,娄非渊派人封锁城门,全面搜查,然而这些人却跟蒸发了一般,根本找不到一点线索。
现在,娄非渊知道了,原来他们早不知何时出城了。
此处是山上的一座山庄,看起来和平民无异,大概谁都没想到,他们嚣张到如此明目张胆。
整个山庄不下百人,都是从京城逃出来的,山庄守门的侍卫警惕地看一眼众人,确认无误后放他们进去。
“我去找凉王复命,你们把她绑起来,等凉王,世子发落。”
“是!”
众人早就看江含之不爽了,接下来全靠世子一句话,这女人的谎言就会被戳破。
他们抄起绳子,把江含之从马车上“请”下来,就要把她绑上。
娄非渊看见他们粗鲁的动作眉心一蹙,上前一步拦住众人。
上次跟他起冲突的男人没好气道:“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我可告诉你,且不说她是不是骗人,就算他不是世子的女人,将来也是要拿出去威胁赤王的人质,由不得你觊觎。”
娄非渊瞥他一眼,伸手:“绳子给我,我亲自绑。”
“谅你也没有这个胆。”男人冷呵,把绳子甩给他,大概是故意刁难,力道极大,绳子带着一道劲风甩向娄非渊。
娄非渊脸色不变,牢牢接住绳子,用力一拽,男子一个踉跄,骂骂咧咧松手。
娄非渊眉眼上挑,讽刺地看了一眼众人,然后转身走到江含之身边,简单明了地说一个字:“手!”
瓮声瓮气的声音,多多少少有点怨气在里面。
江含之很配合,乖乖伸手,娄非渊脸色不好看,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地,担心绳子磨伤她,系得很慢。
江含之看见他一本正经,轻咳一声,故意夹起了嗓子。
“轻点~”
娄非渊手一抖,咬牙切齿:“闭嘴,老实点,再说一句嘴给你缝上!”
一旁的刺客们冷不丁被他一嗓门吓了一跳,之前跟娄非渊对着干的男人摸摸鼻子,这火气,怎么看都不像喜欢她,难不成是他看错了?
大概是被“恐吓”过度,接下来江含之消消停停任由娄非渊摆布,让他牵着走,没再说半个字。
别人以为她怕了,只有江含之知道,欺负狐狸要有底线,如果真这个时候把他惹上火,色狐狸就不会跟着她一起作妖了。
她趁别人不注意,走在娄非渊身后,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啧:“呵!男人~玩不起!”
娄非渊:……
第九十二章
他们把江含之关进一个房间, 来时的几个人一直在外面看守 。
之前路上,娄非渊一直有给赤卫队留下线索,相信用不了多久, 他们就会带着人过来。
相较于江含之,娄非渊就要自由很多, 他不动声色观察四周的环境。
当初凉王北打得措手不及, 慌乱中连他年迈的母亲都没顾得上,只带了最亲近的精英逃至此处,这里的每个人身形健壮,气息几不可闻,脚步沉稳,都不好对付, 想拿下他们,还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然而, 现在就不一样了。
娄非渊把视线落庄子内的那口井中,冷笑,给之之下药是吧,谁不会呢。
江含之找雪无双要的东西,并非救命,而是害命, 时间短暂, 雪无双来不及配制一击毙命的毒,特意用相克的草药制成, 主要是为了见效快,足够达到想要的效果!
处理好一切, 娄非渊利落地撤退,回去守着江含之, 却不想在他下药时,已经有人等不及,先对江含之下手了。
司明轩从钟北嘴里得知江含之编织的谎言,难得流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说起来,司明轩早就跟江府有过交集,祖母想要杀的余孽在江府,他这个做孙子的为了讨祖母欢心,顺手派点人解决也没什么。
不过避免上头察觉,他比较低调,用了其他手段。
江府的江海香,和梁家家主梁广,就是他杀的。
从他们口中得知江府的破绽,然后让户部尚书李大人改了江府姑爷的户籍,推周昂宇前去当出头鸟前去捉拿,结果竟然逮住一个大人物——七殿下娄非渊。
司明轩和江含之第一面是在凉城,那时候他刚取得轻音子母铃,知道江含之和赤王关系从而故意接近江含之。
只可惜贸然接近,会引起江含之警觉,所以他只是打了招呼,便离开了,未曾想赤王是个小心眼的,他一路被追杀,如果不是身边带了高手,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事后,司明轩想起来,他们凉王府的势力,怕是那时候暴露的。
回京后,司明轩再次去江府试探,有赤王在江府守着,他不出意外地又吃了一次闭门羹。
不过,他也知道了江含之的重要性,暗自记在心上。
凉王被贬,起兵谋反,他特意派人前去捉拿江含之,以及那个雪无双。
现在兵败,正是用到人质之时。
可惜这群废物弄丢一个,想来他们这个庄子也快暴露了,司明轩脸色晦暗不明,钟北小心翼翼道:“是属下办事不力,可那女人说是您的爱人,属下不敢怠慢,况且她若是有个好歹,将来也失去一个筹码,所以就让人带着雪无双去医馆了。”
一旁的凉王沉着脸问司明轩,“本王怎么不知道你和她有什么来往?”
钟北脸色都白了,果然那女人是骗他的,他咬牙,等她没利用价值了,看他怎么弄死她。
然而,司明轩突然起身,轻笑一声,“以前不是,今后可能是了,我去看看她。”
正磨牙的钟北:“?”
江含之手被绑在椅子后,无聊地猜想娄非渊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大门被推开,清风打着旋灌入,仅有几面之缘的男子对属下吩咐:“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
他的声音清润如珠,让人听了觉得很舒心,但江含之不会忽略对方隐藏的危险性,她的手不自觉扭动了几下,摸索着绳子。
司明轩关上门,转身打量江含之,发现她比在凉城时更加明媚了,那时她也很漂亮,有一种钟灵毓秀自带灵气的美,而现在,灵气中,又平添了其他韵味。
“江姑娘,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有些男人,就是改变不了那虚伪的嘴脸,江含之没有处于弱势的自觉,她似笑非笑,“尚好,多谢这一路上的款待,贵府的人都很会照顾人,饿了给饭吃,渴了给水喝,晚上还给照明守夜。”
司明轩嘴角抽了一瞬,沉默半晌开口:“只是我不知,姑娘竟成了我的心上人。”
江含之颔首,“嗯,我也是前些日子知道的,谁知道世子你暗中喜欢我呢,前不久没收你的礼物,现在跟我玩捆绑,你这人还怪有情趣的。”
“……那姑娘今日可要收下了。”司明轩好像推销的,一个劲儿要推销他那破铃铛,江含之视线落在那熟悉的铃铛上,意味深长道:“送人也要有诚意,不如世子介绍介绍?”
“姑娘在渝北应该见识过蛊了,这个是西北之物,你放心,只要你听话,不会伤害你的,只是会控制你一段时间,等大事完成,我会善待于你。”反正江含之落在他手上,事到如今,司明轩也不再隐瞒,他弯腰,亲自把铃铛系到她腰间,系完后并没急着起身,而是细细打量江含之。
如钟北所说,凉王府虽然后阶段落魄,但是他身为世子,长相气势没得说,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只是成大事者 ,不屑于儿女情长。
他从未用心去打量过一个女人。
眼前的女人,哪怕被绑走,也能想办法过得更好,哪怕得知他要给她种下蛊,也依旧不慌不忙。
有时候,确实很让人着迷。
如果事成之后,她还活着,或许……
渐渐地,司明轩竟有些恍神,蛊一旦种下,种蛊者便会失去心智,任由他摆布,眼前这个女人,很快,就要成为他的美丽傀儡,他想让她做什么,就会做什么。
先用她威胁赤王,为他们夺得一线生机,然后再控制她杀了赤王,等他和父亲夺到那个位置,她再回到他身边。
男人的眼神越发诡异和偏执,江含之笑不下去了,原来,古代就已经有神经病了,看样子病得不轻。
这眼神,她默默移开视线,不经意问:“那你要如何催动?”
司明轩回神,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看起来和她身上的差不多,只是要大一些。
他手捏着母铃,正要摇晃之际,房门被敲了敲。
“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打扰,司明轩眼底闪过一抹不悦,“进!”
与此同时,江含之抓住绳子一端狠狠一拽,绳子无声无息解开,她顺势扯下身上的铃铛丢到不远处,向前扑过去,像是潜伏已久的猎豹,把猎物按在身下。
房门开了又合,守在外面的侍卫察觉到动静,不由地警惕:“世子,怎么了?”
江含之捂住司明轩的嘴,抬头对门口的人示意。
却发现男人脸如黑锅,普通的五官都生动起来了,仿佛来自于地狱的怨灵,眼睛瞪溜圆,正狠狠瞪着她…以及身下的男人。
她:“……”
她瞪回去:死狐狸,你说话啊!
死狐狸瓮声瓮气:“能有什么事,世子好着呢,他正温香软玉在怀,没你们的事,别打扰世子好事。”
“谣言”中温香软玉在怀的司明轩:“……”
大概没想到江含之会反扑,自己属下会不救他还阴阳他,他眼睛都气圆了。
娄非渊阴阳怪气的语气,把外面的人噎够呛,然后嘀咕道:“那你快出来啊!”
“出不来,世子爷闪到腰了,我帮他一把。”最后几个字,娄非渊咬牙切齿,一步一步走到江含之二人身边,把江含之从司明轩身上薅起来,不等司明轩呼救,一脚踹晕他。
娄非渊上上下下打量江含之,见她没有受伤才松口气,他绑绳子时留了一手,只要她拽住一截,就能松开,只不过绑的力道再轻,绳子粗糙,也还是在她手腕留下一道红痕。
他揉了揉她的手腕,对她道:“他没怎么你吧?”
江含之见他脸色不好看,臭着脸,不由得好笑:“你怎么什么都吃醋,小心眼儿,你再这样,日子还过不过了?”
江含之的表情就差直接说:疑神疑鬼的男人,不能要!
娄非渊噎了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挺大的高个子一弯,抱着她不说,还把脑袋往她肩膀上一埋,用额头蹭蹭她。
“我又不是在说你的错,你不受伤就好,我就是不讲道理乱吃醋,你不用哄我,一会就好。”
娄非渊承认他小心眼,就是控制不住脾气,但是他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顶多把这笔账算在其他死男人身上。
之之能有什么错,都是其他野男人勾搭的。
当然,娄非渊也相信江含之不会对其他男人有心思,毕竟当初他追了那么久才把人追到,可他就是忍不住泛酸,好似自己的宝贝被小偷觊觎了,恨不得把小偷剥皮拆骨。
江含之余光瞥见男人在服软的时候,还不忘踹一脚已经晕过去的司明轩。
她扶额:“你这人……”
完了她疯了,竟然觉得此人吃醋还怪可爱的。
就好像家里养的猫,发现主人在外面摸其他猫了,回来对主人一顿猫语攻击,可谁让它可爱呢,得哄着。
娄非渊说了不用哄,江含之默默拍了拍他的背,“行了,不怪你,起来干正事,在敌营就别撒娇了。”
娄非渊疑惑,他什么时候撒娇了?
但是之之说什么就是什么,撒娇就撒娇吧。
他恬不知耻,反以为荣,之之哄他了!
第九十三章
司明轩再次醒来, 发现他竟然被绑在椅子上,嘴上塞了一团布,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视线逐渐找到焦距,最终落在那名男子身上。
男子面貌算不得俊秀, 五官还算端正, 只不过此时多了往日没有的肆意邪气,司明轩的侍卫无数,当然不会留意身边的小人物,只是觉得萧秀有哪里不一样了。
晕倒之前,好像就是眼前这个侍卫不顾他的死活,而今萧秀更是站在江含之身边, 冷冷地看着自己。
这个叛徒!
江含之见他难得露出这副生气的表情,忍不住乐了。
故意气他:“实话跟你说, 这一路上你的人都已经被我收买了,如果不是钟北那么说,你怎么会单独找上我?现在外面的人,也都跟他一样听我的,你说是不是?”
她扭头,用手肘怼了怼娄非渊肚子, 娄非渊攥住她的手拉开, 很配合道:“是。”
司明轩:“……”
“不服气?也别不服,谁让你们是反贼呢, 跟我可以吃香喝辣的,谁不想过好日子, 不怪他们,你应该反思你自己。”
司明轩一点都不想反思, 改朝换代,哪一任帝王手里没沾点血腥?更何况娄安远的皇位不也是夺来的吗?
当年先皇中意的可是先太子,哪有娄安远什么事,要说乱臣贼子,娄安远他们也是。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娄非渊淡淡道:“只可惜,我们成功了 ,而你,只是输者!”
这声音?
司明轩震惊看向他,他是赤王?
现在的娄非渊声音跟刚进门时有些差距,刚开始司明轩还有些不确定,但看他和江含之举止亲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司明轩一想江含之刚才有恃无恐的摸样,不由得气血上涌。
江含之啧了一声:“他脸怎么红了?难不成是蛊生效了?”
什么蛊?
司明轩现在才看见,江含之手里的轻音母铃,此情此景和之前的完全对换了,江含之执着母铃,他身上则带着子铃。
江含之含笑:“世子,得罪了,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善待你的。”
一模一样的客套话。
娄非渊把她的铃铛抢过来,不爽地又摇了两下。
他道:“我这不是无理取闹,是避免夜长梦多。”
啊对对对,江含之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心思,点点头:“好,拿去玩吧。”
娄非渊:“……”她好敷衍。
随着铃铛的摇晃,司明轩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上游走,皮肤上一阵毛骨悚然的痒意,当意识到是什么后,他挣扎了起来。
房屋外,侍卫耳朵灵敏,可他们都以为世子在做尽兴的事,便没过多打扰,殊不知,他们的世子此时正接受非人般的折磨。
西北蛊虫本身就邪性,不然渝北的百姓也不至于那般惨烈,更何况轻音子母蛊是司明轩特意求来的,杀伤力绝非一般,够司明轩吃一壶的。
司明轩只觉得浑身血脉如同刀割般,头更是像被什么撕裂,意识越来越模糊,那张如玉的脸青筋直跳,狰狞恐怖。
看见他痛苦挣扎的摸样,娄非渊眼神冰冷,隐藏着几分后怕,幸亏江含之当初没有收司明轩的铃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恨不得再上去补两脚。
这东西见效很快,对司明轩来说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像是被架在一排排针尖上翻滚。
终于,一切恢复平静,娄非渊停下了摇铃的动作,打量着如同被水捞出来的人。
没一会儿,司明轩睁开了眼睛。
……
山庄发生了大事,所有人在同一个晚上腹部绞痛,排着队上茅房。
他们是凉王培养的精英,但凡挨一刀都不会促一下眉毛,但生理上的不适根本抵抗不了。
山庄里的茅厕有限,起初大家要抢着上,上完茅厕的人还会绞痛,最后干脆出庄子找个地方自行解决。
整整一晚上,他们一个个腿脚无力,脸色蜡黄,凉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捂着腹部脸色难看:“给本王查,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
“不好了王爷,皇上的人打过来了。”
凉王心中一沉,“世子呢?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女人香里,赶紧让世子把那女人抓过来,本王不信娄非渊敢下手!”
根据几番试探,赤王对江含之的感情绝非一般,只要拿捏了江含之,赤王就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带队的是吕洪,他们根据娄非渊留下的线索,一路找过来,这次早有准备,担心凉王他们再次逃走,把整个山庄围住,不放过任何一个生物,就算凉王插翅也难飞!
这段时间,渝北,皇宫,边关,接二连三出事。
朝中的武将已经带兵前去支援,留在京城的很少,此次跟随吕洪的,除了赤卫队,还有一些城中侍卫,担心宫中出现变故,禁军并没有动。
还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今天不知怎么的,一群软脚虾,白瞎了那大块头,原来全是唬人的。
吕洪站在高处观察情况,暗自思索,难不成其中有什么阴谋?
“大家都小心,警惕观察四周,凡有异动,立即撤退!”
他高喊一声,众人纷纷回应,一路上所向无敌,杀到山庄内。
直到碰见凉王,看见凉王身边绑着的人,他们大惊失色:“主母?”
他们就算知道有阴谋,也以为会是埋伏,未曾想,他们竟然绑架了人质。
吕洪看向赤澄:不是说主母救出来了吗?
赤澄下意识透过层层包围,看向江含之身后的身影,不动声色对吕洪摇摇头。
此时,江含之正被萧秀“绑”在凉王身后,旁边是世子司明轩。
凉王警惕地环顾一圈,对吕洪冷笑:“让娄非渊出来见本王!”
吕洪道:“殿下事务繁忙,怎么会有时间见你这个不忠不义不孝的反贼!”
凉王谋反不忠于皇上,不义于百姓,不孝于母亲。
当初凉王府败落,他们慌乱逃脱撤得利索,徒留上了年纪行走不便的母亲死于祸乱中。
盛宠一世的掌珠公主,大概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死于凉王造反。
说到底,年轻时强势跋扈,视人命如草芥,能活到现在,还是便宜她了。
凉王并没有悔过之心,甚至觉得荒谬至极。
“不忠?他娄安远的手段又好到哪里去?不义?成大事者哪个手上不沾满鲜血 ,凭什么同样是皇家血脉,本王就不能坐一坐那龙椅?至于母亲,她不会跟本王计较这种小事。”凉王嗤笑:“是她教本王,为君者忌优柔寡断,她也不想拖累本王,本王何错之有?”
他再问一遍:“娄非渊在哪?他的王妃在我手里,如若不想她死,你们最好别耍花样!”
凉王给了“萧秀”一个眼神,“萧秀”把刀“重重”地架在江含之脖子上。
一时之间,整个山庄的气氛都凝重起来,吕洪等人眉毛紧锁,看着他们那边欲言又止,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让凉王更觉得其中有古怪。
他冷哼一声,干脆自己动手,去夺萧秀手里的剑,打算给江含之几刀给施压于赤王的人,结果手一用力,那把剑被萧秀牢牢握在手中,仿佛镶嵌在石壁中的玄铁,纹丝未动。
这人怎么回事?凉王蹙眉:“给本王。”
然而,那人依旧没动,甚至用冰冷刺骨的眼神,冷冷凝视着凉王,凉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
“你是……”
“噗嗤——”
“王爷!!!”
有什么无声无息划过空气,穿透衣料,刺入皮肉,惊叫声中,血色模糊了视线,凉王好似生了锈的铜铁,缓慢回头,当看见身后之人的面容,他心凉了半截。
“轩儿?”
凉王这一生,在司明轩身上花费太多心血,很多事情都由司明轩代替他完成的。
他半身入土,就算谋逆成功,将来也没几年能活了,如今争一争,也全是为了后代。
可惜,大概他们凉王府有一种诅咒,都会死在下一代手中。
司明轩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但身体控制不住自己,手腕用力一转,剑在凉王体内硬生生翻了一圈,搅合着他的器脏,鲜红的血沿着剑和身体连接之处大片大片染红,低落在地上,留下一滩血泽。
凉王的人,都被这边的变故弄蒙了,谁都没想到,世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吕洪也是一愣,但他反应迅速,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时,带着众兵围杀过去。
失去了顶梁柱,众人一夜未眠本身就身心疲惫,如今更是一滩散沙,很快就败落了。
而本应该被捆绑着的江含之,不知何时松了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
凉王还有一口气,他眼睛充血,手颤巍巍地指了指司明轩,又像是想到什么,看向萧秀,“你…到底…是谁?”
萧秀,也就是娄非渊勾唇,声音阴戾而恶劣:“刚才不是还找本王吗?”
娄非渊?
凉王瞪大眼睛,轰然倒地,死都不能瞑目。
事情告一段落,吕洪带人走过来向娄非渊行礼,他擦擦汗:“主子,你这也太吓人了。”
他们差点以为主母要完了。
“你可以不相信本王,但不能不相信她。”娄非渊把江含之推了出来,扬扬下巴,那张普通的脸透着一丝得意:“损招儿都是她出的。”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江含之受不了他们看猴子的眼光,掐了娄非渊一把,“铃铛呢?”
正要嘚瑟的男人立即收敛了神色,从怀中掏出铃铛给江含之。
江含之拿着铃铛,走到司明轩面前,轻轻晃动了几声。
悦耳的铃声,在满是残肢的战场上让人毛骨悚然,司明轩空洞的瞳仁轻颤了一下。
第九十四章
江含之以为, 被轻音子母铃控制后,人会变成傀儡,等于死亡, 可通过刚才司明轩的表现,他在挣扎, 所以应当是有意识的。
这就有趣了!
她拿着铃铛在他眼前晃荡, 司明轩身体轻颤,脑袋上的皮肉好像有什么在翻滚。
最终还是蛊压抑住了他的神智,江含之道:“世子爷的毅力当真让人佩服。”
众人没见过此物,只觉得非常诡异,吕洪惊讶:“这是什么东西?”
娄非渊开口:“西北那边的邪物,禹城如何了?”
吕洪:“已经派武将们去各地支援了, 想来他们是得知我们内乱,才动了心思, 内乱结束,我们自然有时间和精力去对付那些小人。”
“皇上……小心!”话未说完,娄非渊瞳孔一缩,一个健步上前,想去拉江含之,江含之反应也不慢, 迅速躲开, 司明轩短暂地挣脱控制,面目狰狞, 拔出贯穿凉王的剑。
众人以为他要攻击,他却对众人诡异地笑了笑, 直接用剑抵住自己,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血液迸溅而出,他腰间的铃铛诡异地嗡鸣,跟随他的身体,一起倒在地上,好巧不巧,倒在凉王身边,对上他那不能瞑目的眼睛。
与此同时,江含之被娄非渊扯到怀里,她蹙眉:“不对劲儿。”
娄非渊手握紧,和她对视一眼,忽然道:“回宫!”
他们刚回城门口,正巧和一个宫中赶出来传信的侍卫对上。
他看见娄非渊凄凉地喊:“王爷!皇上遇刺了!”
娄安远不是第一次遇刺,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受了那么重的伤。
刺客是奔着他心脏去的,虽然他察觉躲开,但是伤得不轻,整个胸膛都被贯穿了。
而他身边都是禁军 ,之所以会被刺客得逞,是因为刺客是他一手提拔的小圆子。
谁都未曾想到到后来是这个结果。
他们这队人马未停,江含之跟着入了宫。
她到的时候,殿内一群御医进进出出,宫婢们手里端着一盆盆血染的水,好在之前,雪无双被赤卫队救走后,未曾离开京城,及时入宫救人。
如果没有她,娄安远此次大概真的要驾崩了。
兜兜转转,一切再次回到原点,而这一次,雪无双同样是为了救皇上而入宫。
第一次是为民,第二次,却多了不一样的情愫。
好在,命保住了。
只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国事由赤王殿下掌管,经过一番审问,小圆子说出实情。
夺位成功后,无论是前堂,还是后宫,娄安远都洗刷了个干净,小圆子刚入宫不久,被娄安远拨到身边当值,谁都不会想他会背后捅娄安远一刀。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没人会选择进宫当太监。
小圆子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父亲上山砍柴摔断了腿,母亲急血攻心去挖野菜赚钱给父亲看腿,劳累过度染上重病,一家子到处需要花钱,他迫不得已入了宫,每月都会往家里送钱。
这也导致被一直注意皇宫动向的凉王府抓到了把柄。
他们带走了小圆子的家人,威胁小圆子,“想让你家人活命,最好按照我吩咐行事,届时会有人给你传信,不要妄想耍花招。”
小圆子担心家人安危,不得不这么做。
彼时的小圆子在刑部受审,出气多,进气少,断断续续陈述,他费尽地抬头,哀求道:“求求你们,我家人是无辜的,放过我的家人。”
此案由吕洪亲自审问,他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调查。
调查结果,小圆子确实有一家人,只不过在月前,已经失踪了。
他们再次去凉王那座庄子搜索,在后山发现溃烂的尸体,大人小孩都有,小的不过才六七岁,经过查实,确实是小圆子的家人。
他们家穷,街坊邻居担心借钱,恨不得退避三舍,根本不会注意到谁失踪或者死了,更不会去报案。
被官府问话,邻里才知道他们一家都死了,不免有些唏嘘。
小圆子一直靠着家人或者的信念吊着命,一听家人的惨状,不由得失声痛哭。
他费尽心思想要救的人,没救回来,往日对他百般提携的恩人,被他刺得身受重伤。
他悔不当初,如果当初告诉皇上,皇上仁慈,或许还会帮他救人,可惜,他不敢赌。
小圆子血肉模糊的脸色痛苦狰狞,身躯剧烈颤抖着,没一会儿便失去了生息。
娄安远这次伤得不轻,清醒过来已经是七天后的事了,他一醒来,意识尚未清醒,就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身雪白的身影匐在床边,阳光散落在女人清冷的睡容上,眉宇间的一点朱砂鲜红如血,为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添加了一丝暖意。
娄安远愣神,是他做梦吗?
午夜梦回,总有一白衣的女子出现在梦中,回头看他一眼,“你不懂爱,爱不是禁锢,我需要的是自由。”
然后,她的身影逐渐远去,他仓皇地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说他不懂情爱,可是身在帝王家,没人教他,他会慢慢适应,去学怎样喜欢一个人,她却一点时间都不给他。
生死间,娄安远想了很多,或许当初娄非渊放走雪无双是对的,如果他出现什么意外,雪无双孤立无援,谁又能护住她?
他死了,她不会再被牵累,将来应该找一个志同道合,能随她走天下的男子,而不是被禁锢在他的牢笼中。
躺久了,刚一醒,娄安远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却半晌不曾落下。
他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
或许是他的视线过于殷切,睡梦中的雪无双眉宇微蹙,缓缓睁开了眼睛,与他的视线相互碰撞,清凌凌的眼眸好似划过了一道涟漪,嗓音染上了一丝暖意,“你醒了?”
娄安远惊呆,真的假的?会说话?
雪无双抬手,在他额前触了触,淡淡道:“热度下去了,你伤及了心脉,这段时间还需要静养,国事上不用担心,赤王在帮你打理。”
真实的触感?娄安远下意识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掌心,雪无双一顿,收回了手。
娄安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清了清嗓音,故作镇定:“你不是离开了吗?”
雪无双:“我不能回来?”
“……”娄安远眼神微虚,“那,还走吗?”
“走!”雪无双的声音听不出对娄安远的任何爱恋,仿佛和当初一样,给他看病,不过是担心皇帝倒下承启国再起纷争罢了,大概是长时间没开口,娄安远喉咙干疼,“那…朕不会阻拦,你想去哪就去哪。”
雪无双转身就走。
“唉?”娄安远赶紧坐起来,却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没一会雪无双端着杯水回来,递给他,“走,但以后也会回来。”
倦鸟归林,无论她走多远都会回到他身边。
从此,他不会再捆她,不会再骗她,更不会负她。
而她,依旧不会停下脚步,只是她会代替他,走遍大好河山,救更多的人,回来讲与他听,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这边有人喜得美人心,另一边却生活苦闷。
往日赤王殿下不问世事,偶尔去朝堂作个妖,而这段时间,他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家里的之之抱不到,还要天天面对这群臭男人。
短短一段时间,怨气已经上升了一定境界。
他每天在龙椅旁边摆个小椅子,听着那群苍蝇嗡嗡嗡,脑子里盘算着之前的事,从渝北回来的匆忙,他“生辰”已经过了,之之怎么还不给他补礼物?
是不是忘了?
糟心,都是这群没用的东西,不过是区区叛党就把他们拿捏了,废物!
娄非渊瞅他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好在,一个月后,朝中终于传来一道喜讯 ,皇上伤势好转,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继续上朝了。
两个月后,边关那边也传来喜讯,西北那边的蛮子虽然人高马大,但是被打成了狗,这就不得不说军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猛将。
他本来平平无奇,甚至不是军中的将士,见地却颇深,平时大大咧咧,打仗方面心眼子却贼多,各种计谋层出不穷,而且对方似乎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够提前预料到对方的诡计。
而这个人……娄非渊手里拿着战报,把视线定格在垄将军夸赞的人名上——杨天。
垄将军非常看好杨天,还说多亏了杨天,他们才能快速解决了凉城的敌人,从而支援禹城。
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娄非渊若有所思。
经过一天的劳顿,晚上回去,娄非渊有跟江含之说起这个事。
江含之失笑:“如此一来,当初把队长留在凉城,是正确的做法。”
说起来,上次她还是被某人睡晕了带回来的,根本来不及和扬天他们好好告别。
娄非渊冷不丁开口:“不叫杨哥了?”
看某人小气吧啦的样子,江含之挑眉:“渊哥哥?”
娄非渊心尖猛然一颤,仿佛耳朵都抖了一抖。
江含之嗤笑:“瞅你那点出息,还想当哥?叫你弟弟还差不多,是吧,渊弟弟?”
娄非渊不敢置信:“弟弟?”
不叫哥哥就算了,叫他弟弟?
他很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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