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服
看到这几条短信后, 温西拿手机的手蓦地收紧,她没急着回复,速度很快地换上了礼服, 盯着脏衣篓里那套JK看了会儿,调整好表情, 拉开了门。
“哥哥,时间还够吗?我头发还没弄。”温西没看许蔺深, 径直往餐桌的方向走,按照程肆所说的方法, 坦然地给自己兑了杯蜂蜜水。
许蔺深没开口, 倒是从厨房出来的陈阿姨一拍脑袋:“哎哟,我就说怎么找不到蜂蜜罐了,原来是小姐拿出来了, 之前放哪儿了来着, 小姐你知道吗?”
温西淡淡道:“我怎么会知道?”
陈阿姨:“那桌上的蜂蜜……”
“菀然找出来的。”温西小口喝着蜂蜜水,“昨晚我们喝了点酒, 她怕我起来头疼弄的蜂蜜水……哎, 这人车钥匙都忘了拿走。”
“喝酒?”闻言,许蔺深皮笑肉不笑地掀唇, “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温西嗯了声, 放下杯子, 毫不忌讳地说:“发情期快来了。”
眼见她这般直白, 反而叫许蔺深愣了愣,下意识瞥向她手腕处,果不其然带着抑制手环。
仔细看她雪白的手臂上, 还有注射后的针孔痂。
许蔺深顶了顶后槽牙,看她的眼神掠过一丝微妙的变化, 思忖几秒后,他摸出手机:“那中午这顿饭就算了,改天再——”
“何必改天?”
温西弯唇笑了笑:“如果我和那位陆大少信息素还算契合,就当培养感情了,正好可以问他要个标记。”她扬起手臂,“也就不必如此频繁地注射抑制剂了。”
许蔺深动作僵住,也不知这话又触及了他哪个点,表情变得阴沉不善。
“你是Omega,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Alpha标记你?”
“随便吗?”温西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以为他会成为我以后的伴侣呢。”
收腰礼服将少女在Omega里算是高挑的身形完全显露出来,后背是U型款式,露出一大片白得晃眼的皮肤,蝴蝶骨凸出的弧度惹人瞎想。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只是暂时性接触一下而已。”
许蔺深看了几眼后,仿佛突然间改变了主意,走进衣帽间,拉开衣柜,又替她挑了件同色系的薄衫外套出来。
他将薄衫外套披在她肩头,嗓音冷硬地强调:“不可以让他标记你。”
温西垂下眼睫:“哦。”
两人一起出门。
许蔺深边走边给秘书发消息:【查查小姐这些天都去了什么地方。】
他骤然意识到,近半年来,他给温西的自由有点太超过了-
吃饭的地方在温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
许蔺深和陆献言都很忙,要挪出双方都有空的时间不容易,是以这顿饭应当提前很久就定好了。
宴客厅宽敞明亮,墙壁悬挂着复古油画,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温暖奢华的光线。
温西跟着许蔺深走进宴客厅,餐桌边已经坐了两个人,一名四十左右的美貌女性Omega,保养得极好,只眼角有几道浅淡的细纹,另一名男性Alpha大约二十六七,比许蔺深年纪要小两岁。
背着光,温西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他将白衬衫的袖口随意挽至手肘,露出高奢名表,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有种斯文败类的气质。
听到声响,男人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可惜这笑意不达眼底,倒显得难以接近。
“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许蔺深带着温西过去,微笑着介绍,“我妹妹,温西……温西,这位是你黎阿姨,这位陆大少,你叫声哥……”
“我叫陆献言,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陆献言打断他的话,后者笑意凝滞,陆献言却视而不见,率先朝温西伸出手,英俊眉宇间难掩盎然兴趣:“久闻不如一见,想认识你很久了,温西。”
温西对他的热情感到莫名,但还是伸手礼貌回握。
陆献言很有分寸,手掌和她轻轻一碰就松开了。
温西又转头喊了声“黎阿姨”。
黎筱连忙笑着应了声,也知晓自己儿子喜欢拱火的性子,怕许蔺深心中不快,便打圆场道:“也没等多久,快坐,温西果真和传闻中一样漂亮。”
几人入了座,温西左手边坐着许蔺深,右手边坐着陆献言。
后者对她十分殷切,在黎筱和许蔺深交谈时,往她餐盘里夹了不少菜。
温西蹙着眉道:“谢谢,但我吃不了这么多。”
“没让你全部吃完,”陆献言漫不经心一笑,“挑点你感兴趣的吃,这样我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
那头的许蔺深听到这话,从鼻腔里呵出一声,像是突然较劲似的,拿了只新的餐盘,专捡温西常点的夹过去:“吃吧,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陆献言懒洋洋地抬眸:“许董什么意思呢?看起来好像没有诚意嘛。”
“我认为我诚意十足,”许蔺深姿态冷漠,“倒是陆大少,献殷勤之前都不做做功课吗?要是踩到雷可怎么办?”
陆献言瞥了仿佛习以为常的温西一眼,不卑不亢地对上许蔺深的目光,微微笑开:“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雷不雷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许蔺深嘴角抿了抿,内心升起一股难言的沉郁。
这顿饭局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组了,在此之前,他和陆献言年纪相仿,尚算得上相谈甚欢。
他也说服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无非正常的资源置换,毕竟比起温家需要陆家,陆家显然更需要温家的支持。
他并不是被动那一个。
可今日温西在场,眼看着陆献言像条闻到肉味的狗一样在她身边垂涎欲滴,他就恨不得立刻终止这场交易。
黎筱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尽收眼底,心想那些传闻恐怕并不全是空穴来风。
许蔺深和温西并没有血缘关系,如今的温家表面姓许,实则完全是许蔺深的囊中之物,也因此,她听不少人半真半假地说,温西几乎是他养在家中的禁脔。
今天接触后看下来,不论实情怎样,总归许蔺深的态度或多或少已经超出了作为哥哥该有的界限。
她不禁有些担忧,想了想,对陆献言使了个眼色:“献言,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商场,要不你带温小姐去逛逛?”
这就是要单独和许蔺深谈的意思了。
陆献言了然,正好,他也有话单独和温西讲,便捞起外套,朝温西做了个邀约的手势:“愿意赏脸吗?”
温西征询许蔺深的意见,得到他的默认后,站起身来:“嗯。”
离开前,温西略显费解地盯着许蔺深看了看。
其实她并不意外许蔺深将她当成联姻的工具,毕竟这人连自己的婚姻都能牺牲,更何况是她的。
她搞不懂的是,都临门一脚的事了,许蔺深怎么又好像突然变得不那么情愿?
这不是个很好的信号。
正如和陆家交好是接近各地军队的敲门砖一样,这桩婚事也是她接近陆寅之和傅晚森的最佳契机。
那次裴寰州跟她说了陆傅订婚的消息后,她着手调查了陆寅之一番,得知陆寅之其实是被迫和傅晚森联姻,因为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那个女Alpha身份还很不得了,效命于国际雇佣兵团队。
两个月前,女Alpha所在的雇佣兵团队和联盟外独立国特种部队发生激烈交火,当场丧命。
这个消息传进了陆寅之耳朵里,陆寅之死活不信,孤注一掷地想要去独立国找她,被陆家人拦了下来,再加上和傅家联姻的冲击,他整个人一蹶不振。
陆家人怕他逃跑,给他办理了休学,至今还将他锁在医院里,派人日夜看守。
“一路过来都不说话,想什么呢?”
陆献言伸手挥了挥,拉回了温西的思绪:“没什么。”
两人驱车到了附近商场,陆献言在车库停好车,和她一起按电梯上楼:“五楼有私人影院,要不去看场电影?”
温西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都行。”
“对我这么冷淡啊?”陆献言有些无奈地偏头看她。
温西不耐:“搞清楚,我们才见第一面。”
电梯很快到达一层,往前面VIP通道走一截就是直上五层的观光电梯。
陆献言停住脚步,看着兀自往前的温西,懒散开口:“如果我说我对你,不是第一面呢?”
他的嗓音不高不低,还带了些许隐秘的兴奋之意。
温西果然回头了,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陆献言的眉眼英俊耀眼,笑起来尤盛:“我看见了哦。”
温西:“?”
“昨晚在CLUB里,”陆献言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字一句道,“我看见你和一个Omega接吻。”
温西瞳孔紧缩,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脸色僵硬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你看错了。”
“不可能。”陆献言指了指她手腕上的抑制手环,“你手上的款式全球限量,不超过十个,我想应该没那么巧,在一个鱼龙混杂的酒吧里,出现两个拥有这款手环的人吧?尤其是——身形和你一模一样的女Omega。”
温西不说话了,眼眸漆黑,尽是冷意。
“……”
陆献言被她凌厉的眼神看得口干舌燥。
妈的。
太对味了。
他轻咳一声,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举着手,以一种投降的姿势朝她走近两步:“别生气,我不是在威胁你。”
“你也威胁不了我,”温西移开视线,淡声道,“如果你够聪明,就不会把这种事挑到我哥面前。”
陆献言反倒因为这句话来了兴趣:“是吗?我怎么觉得,以你哥对你的在乎程度,也许会很感谢我呢?”
温西:“感谢你什么?”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观光电梯,和一个身穿狗狗玩偶服的人擦肩而过。
“唔,”陆献言思考了下,“比如帮他发现了妹妹的暧昧对象?”
“暧昧对象?”温西重复了遍这四个字,轻轻嗤声,“你看不起谁呢?一只小狗而已。”
“小狗……”陆献言看着身边少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声音忽然变得很哑,“既然只是小狗,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只?”
温西渐渐回过味,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换谁?你?”
陆献言没回答,扯了扯领口,下颌线条清晰紧绷,挺拔的身形微微低了低,从西装外套里取出几块内存卡:“24号CLUB昨晚的所有监控录像都在这儿了。”
温西不为所动:“所以呢?”
“这是给您的见面礼,”陆献言喉结上下滑动,克制了许久的称呼脱口而出,“主人。”
四目相对。
温西在他略带紧张的脸上逡巡半晌。
她着实没想到,声名在外的陆大公子,居然还有这副面孔。
温西轻啧了声:“别乱叫,我没有这种癖好。”
“好的。”陆献言从善如流,但并不认同她后半句话,“从你哥提出和陆家联姻的想法开始,我就关注你了,我观察了你很久,你都不知道你亲那个Omega的时候有多带感——你只是现在没有这种癖好而已。”
温西对此兴致不高。
只是在这人提到“那个Omega”时,她透过观光电梯,瞥见楼下那个穿着狗狗玩偶服的人。
她顺势便想起,早上好像忘记回程肆消息了。
也不知她的小狗会不会伤心。
见她不说话,陆献言极力压抑着自己更加激进的冲动,嗓音缓慢地说:“反正出生在我们这种家庭的人,都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而我如此幸运,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又正好能够联姻的对象,我认为,我们一定会很契合。”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
陆献言脑子里就不可抑制地涌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好想被她踩在脚下。
“别,”温西黑眸冷然,“很脏。”
陆献言微微一愣,听到她说话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一不小心把内心的想法讲出来了。
“脏吗?”陆献言被对方带着压迫性的眼神看得身心舒畅,他还有点足控,因此喃喃道,“我不觉得。”
“你误会了。”温西自下而上地剔了他一眼,眼睛里笑意寡淡,嗤之以鼻,“我的意思是,你很脏。”
……
观光电梯缓缓升上五层。
这座商场的五层是私人影院和私人餐厅区。
是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穿着狗狗玩偶服的程肆呆呆望着观光电梯里,温西和一个陌生男人言笑晏晏的场景。
温西一直没回他消息,他有自知之明,不认为她非得回自己消息,默认被她拒绝了。
然后就不怎么睡得着,临时找了个穿着玩偶服在商场派单的兼职,好巧不巧地撞上了眼前这一幕,听到了温西所说的那句“小狗而已”。
程肆僵硬地站在原地,头颅仰得几近麻木也没动一下,被玩偶服闷得满头湿热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嫉妒
作为南江的新兴建筑之一, 这片商圈是先有的星级酒店,后建的商场,是以为了配套星级酒店的定位, 商场也走的是高端路线,就连私人影院也做成了非常具有隐私性的会员制氛围场所。
进了观影房, 温西扫了眼便明白过来,这里被陆献言精心安排过。
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器具, 令人眼花缭乱。
这算哪门子的私人影院,说句情趣房也不为过。
托陆献言的福, 温西看到了曾在程肆面前随口说过的“三十”, 逼真又夸张的设计让她眉头微微拧了拧。
“原来你喜欢这种?”陆献言将东西捞起来把玩,意有所指地说,“Omega可受不了这种东西, 但Alpha可以。”
“你想多了, ”温西道,“我纯粹觉得它做得很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陆献言试探道, “我可以重新定制。”
室内灯光昏暗, 少女坐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姿态随意, 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细长柔韧, 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陆献言下腹一紧, 心脏处涌起一阵震颤发麻,不由自主地吞咽,忍不住幻想自己舔上去的画面。
这么想着, 他屈膝过去,半跪在她脚边。
或许这样贸然会被她抓着头发狠狠丢开, 也或许她会一脚踹过来……
不论哪种,都让他深深着迷。
“试试吧?”陆献言语气十分诚恳,“不试试,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呢?”
看着陆献言这张讨打的脸,温西心情很差,对这种人来说,打或骂反而会让他更兴奋。
她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在将陆献言凑过来的时候,她抬起脚,用鞋尖不轻不重抵住他的喉咙,警告他不许再前进分毫。
“我很好奇,你在多少人面前这样摇尾乞怜过?”温西忽然道。
陆献言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手心濡湿出汗,莫名心慌,但他知道如果想得到温西的选择,那此刻必须坦诚,他咬咬牙,只得如实回答:“她们没见过我的脸,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我毕竟姓陆,还是个Alpha,所以从不接受任何进入行为。”
顿了顿,他折起原本半屈的膝盖,像囚徒一样跪在她面前,拿出了全部诚意:“温西,如果是你,我想我可以。”
温西俯视着他,短促地笑了声:“我看起来像是很不挑的样子吗?”
“什么?”
“我说了,”温西眼皮微掀,鞋尖慢慢用力,将他脆弱的喉结碾进皮肉里,几乎掐断他的呼吸,“你很脏,我对脏东西不感兴趣。”
陆献言背脊僵了下,冷汗开始往外冒,没有后退躲避,只在窒息中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温西打断他的话,视线从他挺高的胸膛往下审视。
因着这个姿势,对方西装裤上的变化一览无余,她冷眼看着,内心波澜不惊,在陆献言脸色愈发惨白时,她收回脚,颇为不近人情地开口:“你也看到了,我已经试过,确实对你不感兴趣。”
不管是作为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还是求偶的Alpha来说,温西这句话都足够打击他的自尊心。
陆献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在这种事上他有开了挂似的敏锐直觉。
女性Omega较之其他性别,道德羞耻感更盛,所有很多女O都意识不到自己内心深处也许还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喜欢引导她们从纯良的小可爱变成大魔王的过程。
可他一眼就确认的温西,居然在试过后对他说,不、感、兴、趣。
陆献言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试图在温西那张脸上找出她伪装的证据,可惜一无所获。
没有第一次见识这些的好奇、兴奋,亦或者紧张、害怕,连厌恶都没有,她真的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很单纯地提不起兴致。
操。
陆献言满脸挫败。
“你都说了是联姻,怎么还妄想遇到契合的伴侣?谁不是各玩各的?”
温西冷淡的嗓音自上而下落进他耳朵里:“据我所知,你们陆家不止你一个未婚后辈,你的弟弟妹妹,陆云蔚,陆寅之,都可以作为和温家联姻的对象,这点选择权我还是有的。”
她每说一个名字,陆献言的脸色就变得难受几分。
温西按开手边的小台灯,盈盈的光将她的面容衬得有种不可亵渎的神圣。
“你再敢对着我发骚,”她勾着唇,话音一顿,语气危险,“我不介意换个其他姓陆的过来。”
陆献言慢慢站起身,喉结被她踩得发红,默认了她的羞辱,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陆云蔚只会比我更脏。”
“不是还有陆寅之?”温西不动声色地压了下指节。
陆献言:“他也不可以。”
温西:“我不介意他是Omega。”
“不是这个原因,”陆献言见她对Omega接受如此良好,自嘲一笑,默了默,半真半假地说,“他身体不好,住着院呢。”
“这样啊,”温西琢磨着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
陆献言骤然变得警惕:“你认为我会蠢到把你拱手相让吗?”
温西对他的反应感到好笑,莞尔:“如果我说,我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同意嫁给傅晚森呢?”
这话一出,陆献言瞳孔睁大,错愕盯着她,好半晌,他才平复下来,眼底满是复杂:“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温西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这不重要。”
陆献言将她的话在脑子里顺了圈,渐渐明白过来:“你跟我绕这么大一圈,难道就是为了见陆寅之一面?”
“你想怎么以为都行。”温西笑了笑,重复了一遍,“带我去见陆寅之,我保证他不会再想着逃婚。”
都是初次见面,陆献言向她送上了见面礼。
她自然也得给陆寅之准备一份儿。
傅晚森就是那个“死去”的雇佣兵女Alpha——不知道这个消息对陆寅之来说,够不够诚意十足。
“当然,这个忙我不白帮的。”
温西收起短暂的思绪,继续对陆献言道:“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恐怕已经在派人查我最近的行踪,你们陆氏军工科技,好像也涉猎网络安全服务来着?”
陆献言:“对。”
温西像是终于愿意吐露一点真实的自己,摸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写了三个日期:“帮我把香海之城公寓南门入口这三天晚上的监控,不着痕迹替换掉,不难做到吧?”
陆献言扫了眼那三个日期:“才半个月而已,你把那个Omega带回家了三次?”
“你不是跟踪我很久了吗?”温西嗤声,“早就知道的东西,何必装得这么惊讶?”
陆献言:“不是不怕发现吗?”
“是不怕,”温西道,“但我怕麻烦。”
要是再被许蔺深逼着离开她一次,以程肆那傻而执拗的性格,不知道又要在她身边默默无闻几个两年。
陆献言不甘心自己输给一个一无所有的Omega。
他只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已。
如果早知道会遇到温西,他一定不让别人碰到他半点。
偏偏天然失势,他现在毫无办法,尤其温西比他想象中有手段太多,完全不需要他的引导,也能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明明只是个还在念书的小孩儿而已。
他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混账叛逆。
良久,陆献言道:“成交。”
正事说完,两人一起往外走。
乘坐观光电梯下楼时,陆献言握紧拳,忍不住补充了句:“我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的,就算你继续和他玩……也可以。”
温西却置若罔闻。
她点进星聊里和程肆的聊天页面,回复早上没来得及回的问题。
【?:下次吧,今天有事。】
那边像是一直在等她回复一样,立刻又问。
【4:什么事呢,我能知道吗?】
温西看着这句话,微微蹙眉。
一般来说,没得到她允许,程肆不会主动问这种过于干涉她的问题。
温西当然不会回答。
【?:不能。】
那边便不吭声了,温西几乎可以想象程肆此刻低落的神情。
她又问。
【?:你在干什么?】
【4:兼职。】
【?:什么兼职?】
这次程肆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4:发传单。】
叮——
观光电梯抵达一楼,电梯门开启。
也不知是不是被“发传单”这三个字暗示了,看到不远处那个抱着传单,穿着狗狗玩偶服的人,她竟然有点幻视程肆。
陆献言很会察言观色,循着温西的目光看过去:“似乎是这边一家奶茶店出新品在做宣传,你想喝吗?”
话落,玩偶服像听见他的话了一样,十分上道地朝这边走了过来,而后递给了他一张宣传单。
温西原本想拒绝,转念又想象了下程肆发传单的模样,如果有人接了传单进店,他是不是就能多拿点提成?
“喝吧。”她最终心软地说。
陆献言转身去买奶茶。
被困在玩偶服里的程肆看着原地等待的温西,心口涌起的酸涩让他眼眶发红,开始自暴自弃地回想刚才在那人身上看到的痕迹。
温西和那人在私人影院里呆了一个小时。
下楼后。
那个男人喉结发红,头发凌乱,裤子皱褶一片,脸颊潮色未消。
就连西装裤的两个膝盖位置都沾了灰尘。
这是个什么样的姿势呢?
厚乳了吗?
程肆沉默而嫉妒地想。
他还没来得及将汹涌的情绪完全消化掉,放在玩偶服兜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发出嗡的一声震动。
下一秒。
正给程肆发信息的温西蓦地抬起头。
带着锋锐探究的目光看向了他。
校车
这个时间段还不是商场人流量的高峰。
周围没什么人, 手机在玩偶服里的那点震动声便显得尤为突出。
温西和穿着狗狗玩偶服的人四目相对,指腹在手机上随意按了两个字符,点击发送。
果不其然, 对面人的手机又跟着震动了下。
温西表情霎时变得耐人寻味。
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么滑稽的方式碰到程肆。
难怪刚才星聊上他突然主动问她超出界限的问题, 原来是看到了啊。
温西扯扯唇角,朝对面逼近一步, 玩偶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又躲我?”温西道,“既然就在这儿兼职, 为什么星聊上不告诉我?”
程肆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 只得硬生生停住脚步,低声说:“你和别人在一起,我要是说了, 会打扰你和他的约会吧。”
温西嗤声:“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程肆却因为这句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她没否认在和别人约会。
“那个人, ”程肆犹豫了下,问出了从看到温西和别人一起下楼时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也是你的小狗吗?”
对方戴着玩偶头套, 看不清神情,嗓音也一如既往的沉闷, 可没由来的, 温西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低落难堪的情绪, 以致于她居然有一瞬间想和他解释。
不过转念她便将这个念头摒弃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没有和程肆解释的必要。
“你在质问我?”温西问。
程肆身形僵硬了下,喉咙干涩, 显得玩偶服上狗狗的笑脸也充满了可怜的意味。
他很想回答没有。
可事实上他完全承认自己在嫉妒,也确实没办法短短时间内就将心情调整过来, 甚至浑浑噩噩地想,如果温西没发现玩偶人是他就好了,也不至于被揭开这样讨人厌的一面。
程肆垂头丧气地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确实没资格这样问她。
又何必自讨苦吃。
温西舔了舔嘴唇,这样的程肆莫名让她感觉烦躁。
她朝奶茶店方向看了眼,陆献言点的奶茶已经在打包了,很快就会回来。
就这一次。
温西心想,她就解释这一次,再纵容一次他的冒犯。
反正下次,她绝对会加倍从他身上冒犯回来的。
“不是,不是,不是,”温西连说了个三个不是,而后道,“这个答案满意了吗?”
“那你和他……”
程肆还没说完就被温西打断:“只是谈合作,不是小狗,不是男朋友,没有接吻,没有标记,没有除此之外的关系。”
她轻轻一哂,平静注视着他:“这样说,够清楚吗?”
岂止是满意和清楚。
程肆呆呆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从温西这儿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因为她回答的这些,都是她转班和他再遇的那天,问过他的问题。
片刻后,程肆点点头,被冷水浸泡过的心脏开始急速回暖,跳动出更加剧烈热切的响声。
为温西心动实在是一件太过简单的事情。
即使这个过程已经在他身上发生过无数次了。
“那……那今天……”程肆磕巴了下,语气变得充满期待,玩偶服里的手指无意识动了动。
温西不知道该说他傻笨,还是该说他精明。
要是她今天没发现他在这儿,他说不定就怀着刚才那样的心情直到和她下次见面。
可说他傻呢,他又会抓住一切机会得寸进尺,从她这里讨要承诺。
“下次吧。”温西无奈道,“今天真的有事。”
不出意外,今晚还得去应付许蔺深,他可没那么好打发。
话音刚落,陆献言提着奶茶朝这边走来。
温西便往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不知道你想喝什么,本来打算把他们店的新品都点一份儿,但直觉告诉我你应该不喜欢这种浪费行为。”陆献言走到温西面前,将手里的奶茶递过去,“白桃乌龙厚乳茶,你喝喝看,喜不喜欢。”
温西说了声谢谢,而后插进吸管。
漫进嘴里的蜜桃香十分浓郁,配上丝滑绵密的口感,更显醇香清甜。
“好喝吗?”陆献言问。
“好喝,”温西意味不明地弯唇,“我喜欢厚乳茶。”
虽这么说着,但她其实只喝了一口,就把奶茶往程肆面前一递:“抱歉,我喝不下了,你能帮我处理掉吗?”
程肆愣愣地看着她,没接。
有点拿捏不准她的意思。
旁边的那个男人却比他敏锐很多,登时道:“何必麻烦他,这附近也没有垃圾桶,喝不完没关系的,我当你的垃圾桶。”
程肆这才明白过来那人的意图。
你休想!
身体比脑子还更快反应,他飞速从温西手里接过奶茶,低声说了句:“我知道附近的垃圾桶在哪儿,我去处理。”
说完便转身跑走了。
陆献言望着他跑得笨拙又滑稽的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对:“这人怎么狗狗祟祟的……”
“谁知道,”温西几不可闻地笑了声,“也许天性如此。”
程肆拿着奶茶一路跑到了更衣室。
他摘下自己的玩偶头套和手套,换了双手捧着,甚至忘了握有杯套的地方,手心被冰得通红也没舍得放开手。
盯着那杯奶茶看了几秒,他垂下眼睑,红着耳尖,含住了温西喝过的吸管-
当晚,温西和许蔺深一起回了温家。
许蔺深并没有和她透露同黎筱的谈话细节,但他似乎冷静了下来,看到陆献言和她一起回去时,不再露出最开始的攻击性。
“小七,”温西刚准备回房间睡觉,许蔺深便在后面叫住了她,“以后回温家住吧?”
温西脚步微顿:“可嫂子不是要经常回来吗?”
“不用管她,”许蔺深冷笑一声,“她最近可顾不上回家。”
温西想起了近期娱乐头条传出的某明星被Omega金主包养的花边新闻。
没拍到方枕仪的脸,消息处理得就没那么及时。
“回家吧,”许蔺深再次道,“我也会经常回家,我保证,家里不会再发生令你难堪的事,哥哥最近学了几道新菜式,是你最爱的口味。”
温西站在木式楼梯上,侧着身子看他:“还是算了吧。”
许蔺深:“原因。”
“我在香海之城住惯了,”温西思考了下,很为难地说,“而且我已经成年了,再和哥哥住一起会不方便。”
许蔺深盯着她,慢慢沉下脸色:“是和我住一起不方便,还是去夜店玩不方便?”
温西并不惊讶他会发现,于是轻声回答:“如果我说,都不方便呢?”
许蔺深嘴角缓缓下撇。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温西用这样叛逆的语气和他讲话了。
“你去夜店是为了见谁?”许蔺深问,“小七,你昨晚跟我说是在和骆宛然喝酒……你居然学会骗我了?”
“哪骗了?”温西理直气壮地反驳,“你又没问我在哪里喝的酒。”
许蔺深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被她气得正要沉声发火。
“还不是怪你。”
温西突然轻飘飘道:“我感觉哥哥把我保护得太好了,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以后会很容易被骗吧。”
这话她倒是没作假。
她确实对情和爱一窍不通,所以程肆拙劣地勾一勾她,她就上了套。
只是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就能让她心软。
只是和他接个吻,就能反应强烈,甚至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步。
只是闻到他的信息素,就想要标记他,让他彻彻底底成为她的所有物。
她决定找个什么办法,至少能学着程肆所说的那种方式完整地尝试一次。
许蔺深一时无言。
被她这没头没脑的抱怨弄得不知该怎么回答。
思忖片刻,他道:“所以你去夜店,只是因为好奇?”
温西反问:“还能有其他原因?”
许蔺深皱起眉,被她挑起的那股火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他告诉自己不应该对温西发火,因为她看起来确实和从前一样听话,而他突然提出让她回家住的提议也确实冲动了些。
可一想到昨晚那家CLUB里,陆献言也在里面,还动用手段让当天CLUB的监控全部故障,让人无法得知他在里面做了什么,他对陆献言的厌恶就加深了几分。
他要的可不是一位将温西当成猎物的妹夫。
“以后别去了,那种地方不安全。”许蔺深没有再追问,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温西也懒得和他周旋了,敷衍应了声好,像之前每次回家那样,让管家差人把她卧室的床单被褥都换成新的。
她和陆献言交换了联系方式,定好了下周去见陆寅之的时间-
周四。
陆献言瞒着许蔺深将温西接到了陆寅之所在的医院。
温西没有和他交谈很久,拿出傅晚森照片的那一刻,陆寅之就同意了她的条件。Omega那双大而失神的眼睛陡然爆发出了光亮,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把傅晚森给她带来南江。
陆献言当晚就为他办理了出院,然后将人直接送去了华海傅家,傅晚森身边。
说来也巧,傅晚森效力的雇佣兵团队,居然隶属T国。
除了投资那个曾濒临解散的年轻创业团队,温西几乎不在联盟内发展势力。
南江和华海作为联盟的经济中心,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没有人才资源和人脉,很难再突出一条新路,而她脱离温家后,最缺的就是人脉。
所以温西一早就将目光放在了联盟外独立国,那也是她以后会去的地方。
T国的雇佣兵集团从战争中诞生,发展到现在,规模越来越大,一度被政府征用,但战事平稳后,现在已从所谓的精锐部队变成了威胁到T国政府的“叛乱军”。
她在T国便认识一位因伤从雇佣兵集团退出的人。
那人给她发了陆寅之喜欢的那名女Alpha的照片,尽管只是侧脸,她拿了傅晚森的照片多重对比之后,确认这人就是傅晚森。
而那次两方势力交锋,均惨烈收场。
她不知道最终是谁得利,但很显然,傅晚森的行为和二五仔没有任何区别。
堂堂陆军少将傅延居然放任自己唯一的女儿,去做雇佣兵卧底。
这大概是温西听过到最魔幻的事了。
不过也因此,温西对说服傅家和她联手的事,生出了更多的信心。
傅家愿意做这种大胆冒险,勇于尝试的事,她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温西这么一忙,就忙到了十月初。
为了丰富学生们的课外活动,学校组织一年一度的秋游,为期三天。
虽说是学校出资,也不强制参加,但学校要求参加的学生必须坐校车、住学校安排的酒店、无特殊情况不缺席集体活动,这样方便班主任统一管理,同时更好地保护学生们的人身安全。
温西之前都没参加过秋游,她嫌麻烦,但这次她改变了主意。
不断强行推迟的易感期让她的身体出现了很多不良反应,整个人都处于躁郁边缘。
偏偏这段时间忙碌,再加上许蔺深盯得紧,她压根没有任何机会和程肆有更深层次的接触,这些躁郁也就迟迟得不到缓解。
确认参加的学生一共二十五名,比去年大大增加。
因为谁也没想到,温西今年会去。
糖分超标群里对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林夏阳也快乐地参与其中。
【七班的姐妹!!求证一下,你们班这次去的是海边吧?会穿泳衣的吧?是吧是吧?】
【是的是的,就在隔壁城市,是学校新合作的景点,老师说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喷彩虹的鲸鱼!】
【那么话说回来,温温这次是因为可以看鲸鱼才参加秋游的?】
【是哦,她那么喜欢鲸鱼】
【我也超想看的】
【看什么鲸鱼啊!难道重点不是能看温温穿泳装了吗!一想到那个场景,我一整个斯哈斯哈!】
【卧槽你你你你——你说得好有道理啊[喷鼻血.jpg][流口水.jpg]】
【我还没看过温温穿泳装呜呜呜,游泳课她从没上过!】
【试图做法,梦一个成真(念念有词)(跳大神)(般若嘛嘛哄)(玛尼玛尼哄)】
在一片斯哈声中,群里一个叫“AA我超能磕”的人,点开了林夏阳的私聊。
【AA我超能磕:姐妹,你们班今晚怎么分配房间啊?】
林夏阳认识她,知道是以前和温西一个班的,便回道。
【林夏阳:老师还没说呢,估计还跟去年一样吧,抽签睡大床房和双人标间。】
【AA我超能磕:抽的时候务必求直播!】
【AA我超能磕:不对!现在就直播行不行?重点关注温西和那个叫程肆的就行[大色脸舌头狂甩.jpg]】
林夏阳战术后仰,内心有种隐隐的预感,于是小心翼翼打了个暗号。
【林夏阳:体型差,你也?】
【AA我超能磕:男妈妈,你也?】
【林夏阳:公主A,我也。】
【AA我超能磕:忠犬O,我也。】
【!!!!】
两人顿时一拍即合,林夏阳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按出火花。
早上九点,七班的学生们在校门口集合,统一上了校车。
温西不喜欢靠窗的座位,感觉进出很麻烦,便随便找了个靠过道的座位坐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其他同学不好意思和她说借过,直到所有学生都上了车,她身旁的位置也没人来坐。
温西视线不经意地扫了圈,看到程肆跟着蒋朔坐在她斜前方。
她垂下眼,干脆闭目养神。
校车缓缓启动,座位相邻的学生们叽叽喳喳说着话。
“玩游戏吗?”蒋朔百无聊赖,便用手肘推了推程肆,“我最近学了个上分贼快的办法,可以直接带你躺赢。”
“不玩。”
程肆余光时不时往后瞥。
温西从上车开始就在睡觉,她睡姿端正,气质安静,和车内欢声笑语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样的温西,看起来有点孤独。
程肆默默关注着,甚至产生了一种不顾一切坐到她身边去的冲动。
不过也就是想想了。
自上次商场的意外碰面后,温西私下没有再找过他,即使在学校,也只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前后排关系。
她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她不找他,他除了等待毫无办法。
“车程两个小时,不玩游戏那就只能睡觉了,”蒋朔打了个呵欠,想到什么,问,“你不是一向不参加集体活动的吗?这次怎么有兴趣来了?”
程肆:“想来就来了。”
蒋朔嘁了声:“确定不是因为温西吗?”
程肆一怔,还以为蒋朔看出什么了,然后便听到他高深莫测地说:“你就不好奇温西参加秋游的原因?我打听过了,她和你一样,以前也不参加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次她来秋游肯定不是随性起意,我猜……”
蒋朔话音一顿,朝他比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程肆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依言凑过去,两人的脑袋交错靠近。
蒋朔低声道:“肯定是因为她有情况了!”
程肆猛地抬眼看着他。
“你别不信,”蒋朔示意他朝坐倒数第二排的两名同学看,继续和他交头接耳,“看见没,他俩去年也是不来了,今年成一对儿了就来了。”
“在我们学校,家长最怕的就是孩子找的对象不是门当户对,这两家之前就有过节,他们家长肯定不同意他俩在一起的,平时在学校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才偷偷摸摸的,就等着这次秋游在外边浪呢。”
“我跟你说,温西肯定也是这种情况,但我不确定她和谁……”
蒋朔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着,程肆却在回头的瞬间被定在了原地。
温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正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确切地说,是盯着他和蒋朔。
程肆微微扭头,这才发现蒋朔左手扣着座椅,半个身子都挤到了他这边。
他抿抿唇,抬手就把人往旁边一推。
蒋朔被他猝不及防的力道推得差点撞到窗框上,嘴里的八卦也霎时变成了一句怒骂:“我草!你疯啦?干嘛推我!”
程肆面不改色道:“你是Alpha,别靠这么近。”
蒋朔:“……”
蒋朔受不了了:“你Omega了不起?我就和你说个悄悄话也不行?”
程肆:“不行。”
蒋朔气笑了:“那你就坐我旁边,我还能离你多远啊?有本事你去别的座位!”
程肆早有此意,顺势就道:“好。”
然后蒋朔眼睁睁看着程肆装模作样找了一圈,走到了车里唯一一个空位前——温西的旁边,而后对着神色冰冷的温西,问出了一句听不清含义,又十分惊世骇俗的话——
“温西,我可以和你坐吗?”
程肆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周围一圈的人听到。
车内顿时鸦雀无声。
蒋朔更是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林夏阳足足愣了好几秒,差点尖叫,给小姐妹打字直播时手指都在抖。
【林夏阳:啊啊啊啊啊啊啊狗狗当着我们班所有人的面!问!温西!可不可以!和她做!!! 】
【林夏阳:啊啊啊啊啊啊我人没了】
【AA我超能磕:我艹!!!直球!!!】
想到这两人开学第一天的短暂交集,车内的人都兴奋了起来,但又碍着温西不敢明目张胆起哄,只屏息等着看好戏。
程肆见周围没声了,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歧义,在温西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有点局促地解释:“我是问,能不能坐你旁边。”
温西没回答,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
只将双腿往过道方向撇了撇,让出了些许位置让他进去里面的座位。
程肆舒了口气,说了声“谢谢”。
座位空间狭窄,程肆抬起一条腿先绕了进去。
没看到想象中的激烈冲突场面,周围学生满脸失望,很快又各说各的去了。
也就不知道,程肆正准备收回后脚时,仿佛被人莫名其妙绊了一脚似的,高大的身体一下子扑向了温西。
他反应迅速,先跨进去的那只膝盖撑在了座椅上,才没有将自身重量全压过去。
从某些角度看起来,程肆好像坐在了温西身上。
这幅画面落在了密切关注的林夏阳眼底,他双眸冒光,尽职尽责地直播。
【林夏阳:做了做了!他们一起做了!!!】
【AA我超能磕:用的什么姿势!】
【林夏阳:是脐橙!是脐橙啊啊啊啊!(声嘶力竭)】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程肆连忙重新站起来,面红耳赤地和温西道歉。
温西平静道:“没关系。”
程肆见她确实没有生气,稍微放心了些,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绊住他了,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一边疑惑,一边把膝盖放下来,谁知放下时,温西的脚突然出现在了他脚下。
程肆下脚时就感觉不对了,立刻收了力道,怕踩到她。
一通操作,他踩了空,手又不敢触碰温西借力,竟然再次朝她摔了过去,一条长腿横在了温西腿上。
【林夏阳:啊啊啊啊啊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林夏阳:他真的好会骑!!】
接连摔倒,饶是程肆极力掩饰,也尴尬得手足无措涨红了脸。
不过这次温西十分好心地,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腰,抬眸看他时,散漫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很想坐我身上吗?”
解围
车窗开了小缝, 风灌进来,程肆闻到温西身上浅淡的香气。
腰上被碰到的那块皮肤仿佛触电,他猛地歪倒在座位上, 后背撞上靠椅,发出闷重的一声哐当, 他也没管,手忙脚乱坐好, 窘迫到忍不住将脸侧到另一边。
“原来你不想坐啊,”温西扫了他一眼, 淡声道, “倒也不至于这么急着避开吧?”
“没有!”
怕她误会,程肆下意识扭回头,更着急地解释:“没有不想。”
温西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继续慢吞吞地问:“那就是想坐?”
“……”程肆被问住了。
这个问题回答想或不想, 似乎都可以引申出各种意思。
他耳根发烫,几乎憋红了脸, 才憋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来:“……我太重了, 会压疼你。”
温西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那倒是。”
她思考了几秒,琢磨着道:“其实只要不坐到底, 好像也行?不过那样你会很累吧。”
程肆:“……”
少女说话的语气很认真, 像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落到程肆耳朵里, 却仿佛一把钩子在他耳边一下一下地磨,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脑子里混乱而羞耻。
是他的错觉吗?
总感觉温西这话不只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温西将他呆呆的表情尽收眼底, 终是没忍住,肩膀轻颤, 眼底眉梢都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这人也太好玩了。
几句话就能脸红成这样。
“你坐过来,我总算能睡一会儿了。”温西脸上神情全然放松,难得不见疏离,随口和他吐槽着,“坐这儿难受死了。”
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坐这么拥挤颠簸的车。
但愿这趟折腾的旅途能不虚此行。
意识到什么,程肆偏头看着她,眼睛很亮:“你刚才没睡啊?”
“太阳这么刺眼,我怎么睡得着?”温西指着车窗帘子,“这窗帘坏了,拉不动,什么也挡不住。”
程肆伸手去拉,果然卡着动不了,初秋的阳更多资源在企我鸟群夭屋儿耳七五耳爸一光依然刺眼,穿透玻璃,晒在脸上火辣辣的。
“你长得高,帮我挡一下。”温西道。
程肆缓慢地嗯了声,眼里的亮变得黯淡。
他又自作多情了。
居然还妄想着认为温西刚才一直没睡觉,是在等他坐到她身边。
程肆微微侧身,将刺眼的阳光全都隔绝在背后,高大的身影在温西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这么离得近了,程肆才看见她眼下淡淡的乌青,皱眉问:“这段时间没睡好吗?”
“嗯,”温西道,“老是失眠。”
“那你睡吧,”程肆那点难过一下又没了,心疼地说,“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温西差点又被他凝重的语气逗笑。
“好。”她轻咳一声掩饰了下,调整成舒服的睡姿,头枕着靠枕,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呼吸便均匀起来。
即使校车拥挤颠簸,即使座椅并不舒适,即使车内吵吵嚷嚷,温西还是难得地,睡了个很沉的觉。
模糊之间,她感觉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托住了她渐渐歪倒的脑袋。
那只手干燥炽热,温柔得要命。
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很久违的安心。
校车在十一点左右到达了目的地,下车时,林夏阳看见程肆叫醒了温西,温西对他说了声谢谢,而程肆抿唇点点头,没急着起身。
大家都以为程肆是在等其他人下车。
林夏阳却观察到。
他还坐着,只是因为那只一路托着温西脑袋的手,已经麻木僵硬到几乎不能动弹。
林夏阳含泪给姐妹打字。
【呜呜呜我不遗憾公主下凡了,他真的!超!爱!】-
一众学生在海景酒店的大堂集合,金平从酒店前台那里领了房卡过来,对学生们道:“先给大家说一声抱歉啊,这几天可能得麻烦一些同学挤一挤了。”
有学生疑惑举手:“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一人住一间吗?”
金平汗颜道:“原本是想给大家一人安排一间房的,但最开始预定酒店报人数的时候,我参考的是前几届的秋游人数……也做了两手准备,在这个人数基础上增加了预定……”
“结果没想到今年大家这么热情,参加人数多了快一半,房间还是不够,再增加也不行了,酒店那边告知我最上面两层的房都被预定,只有原来定的十七间房可住。”
“啊……”有学生抱怨道,“可我不想和别人睡一间怎么办……”
“我先问问,”金平扫了一圈,“有能接受和其他同学住一间房的同学吗?”
底下一半多的学生举了手。
七班Omega多,好朋友结伴参加的也不少,所以没那么在意是不是单独住。
程肆刚举完手,一抬头,发现温西没举。
等他再想收回手时,金平已经数完人数了:“你们在旁边等一下,想一个人住的,先来我这儿领大床房的房卡。”
温西跟着上前领了一张大床房的卡。
大床房分配完后,剩下了八间双人标间的。
金平对着愿意住双人房的十六名同学道:“你们是想抽签分配和谁一起住,还是自己选?”
“当然是自己选啊,”一名学生道,“要是开盲盒的话,还不如去住大床房呢。”
“好,”金平点头,“那你们决定好了和谁住就来我这儿领卡。”
大家陆续上前领卡,最后只剩下程肆和蒋朔还未分配。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语。
金平催促道:“你们干嘛呢,来领卡啊。”
蒋朔虚弱地出声提醒:“老师,我们俩没法一起住吧?”
金平:“怎么不能了,你俩平时不是玩得好吗?”
蒋朔:“一个Alpha,一个Omega……您确定?”
经这一提醒,金平才想起程肆分化成了Omega。
他和蒋朔面面相觑,发现蒋朔和他的表情一样。
“……”
蒋朔简直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谁能想到,来秋游的Alpha居然是单数?
早知道会落单他刚才就不举手了!
金平转向其他选了大床房的Omega同学:“那个,你们有愿意和蒋朔同学换一下的吗……”
四周诡异地沉默。
在这种事上谁都不想让步,出来玩谁都不想找不痛快。
程肆看向温西,她也没说话,低头玩着手机,像没听见一样。
金平实在没办法了,心一横:“我来抽个签吧,抽到的同学和他俩里同性别的一起住,剩下那个去睡大床房。”
一轮./操作过后,一个Omega被抽中了,他顿时哭丧着脸:“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啊啊,程肆那么凶,还会打人,谁敢和他一起住啊……要是不小心惹到他了,他一拳头就能把我打死吧!要这么安排我就不玩了,我立马让我家司机来接我回家!!”
程肆尴尬地站在原地。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星聊突然响了下。
他低头看了眼,神色如常地走到那个Omega身边,低声道:“放心吧,你还是一个人睡,我另外去找地方。”
听到这话,Omega才满意地停止了嚷嚷:“算你识相。”
蒋朔白了那个Omega一眼,为程肆抱不平:“刻板印象的都什么玩意儿啊……不是,你被人这么说,怎么还笑得出来?”
程肆战术性咳嗽:“没必要在意不相干的人。”
“是没必要在意,但你想过今晚睡哪儿吗?”蒋朔呵呵道,“周围酒店我查过,这个点儿早预定满了。”
“你别管了,”程肆压了压翘起的唇角,“反正我有地方睡。”
他再次低头看了眼星聊。
聊天界面上,有温西最新发来的消息。
【?:来我房间。】-
舟车劳顿后,金平安排大家吃了午饭。
因着风向不好,所以就没着急坐船出海看鲸鱼,只带学生们跟着导游在周围景点拍照打卡,晚上还搞了场海边派对。
大家三五成群玩得太疯,压根没注意到,在温西借故说不舒服回房后,程肆也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两人从电梯出来,一前一后地往温西房间走。
温西走得不快,程肆也将脚步放得很慢。
他比温西高了一个头,稍一垂眼,就能看到温西头顶的发旋,小小的一圈,和她的长相一样精致,过道的光线将她打理得很好的卷发切割出了两个颜色。
这样近的距离,他又闻到了温西身上的香气,他说不清是什么香,很淡,没有花果类香味抓人的侵略性,更多的是扑面而来的冷冽距离感,是一种很温西式的味道,恰到好处地给人生人勿近的警告。
“帮你解了围,你一句谢谢都没有吗?”温西忽然开口。
程肆回过神,连忙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听见温西又意味不明地问:“避免了你流落街头,你就只有一句谢谢啊?”
“我知道这不够。”
想到这段时间温西帮过自己的那些忙,程肆垂下眼,敛了神色,由衷地说:“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来回报你。”
温西什么都有了,什么复杂的事到她这里好像也都变得简单起来。
反观他给她的那些,一顿晚餐,一碗豆腐脑,一本随堂笔记……温西从没说过需要。
他一直很清楚地明白,对温西来说,就连他的喜欢也许都很多余。
行至房间门口,温西用房卡刷开门:“真想回报,还是说的场面话?”
“当然是真的。”程肆语气认真。
温西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给他选择的机会:“其实我能为你找到别的地方住,但如果你选择来我这里,那我今晚,可能要看看你回报的诚意。”
程肆心跳莫名漏掉一拍。
他忽然意识到温西所指的“诚意”是什么。
“怎么样?”温西推开门,往后退开一步,缓声道,“要进来吗?”
少女的上眼皮很薄,睫毛浓密而长,五官无一处不出挑,连嘴唇的颜色都很好看。
程肆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舔舔干燥的唇,点了下头。
温西侧身让他进来,接着关上房门,咔哒一声,又上了锁。
一道门,将他们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那、那我先去洗澡吗?还是直接……”程肆紧张得几乎语无伦次,“要不先洗一洗吧,我刚才离烤架有点近,而且下午走那么多路,还流汗了……”
温西好笑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要干./你吧?”
听到这话,已经在脑子里想了一百种姿势的程肆一下卡壳了,他愣愣的:“原来不会吗?”
温西没多解释,放缓声音,只道:“你去洗澡吧。”
程肆略感失落。
但还是听话地进了浴室。
这家酒店没有套房,比起星级酒店,房间条件更是一般,浴室用的还是传统的磨砂玻璃门。
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的人大致的轮廓。
程肆脱了衣服,站在淋浴下,细密的水线冲刷在他身上,温西看见他抬起宽阔的肩,收紧窄瘦的腰,再往下……
伴随着清晰的水流声,氤氲的雾气渐渐爬满了磨砂门,轮廓变得更加模糊。
温西眼神一顿,掠过一丝身为Alpha的侵略感,她意识到自己无法这样坐着等他出来了。
只迟疑了两秒。
温西站起身,拉开了浴室的门。
玻璃门哗啦一声撞进门框里。
也许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进来,程肆一慌,脚下跟着打滑,眼疾手快撑在了马桶上,才没像在校车里那样狼狈摔倒。
他舒了口气,想直起身子。
却被一只雪白的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背脊。
“怎么了?”程肆咽了咽口水,忍着羞耻,扭头看向身后的温西。
温西笑了声,没说话,视线从他的后颈一路逡巡到脚趾。
之前宽松校服遮着不觉得,这会儿褪去那些堪称障眼法的身外之物,温西才发现,程肆的腰线像一座倒扣的拱桥,尤其从背对着她弯腰的角度看,这人的臀部格外翘。
程肆被她的目光看得情不自禁收紧双腿。
温西却阻止了他的动作,伸出手指好奇地勾了下:“这是什么?”
“……”
程肆瞳孔骤缩,顿时感觉脚下发软,差点没站住,好在温西一把捞住他的腰,稳住了他的身体。
下一秒。
他颤巍巍抬起头,看见温西带着兴味捻了捻手指,面不改色地问:“是沐浴液吗?黏糊糊的,沾了我满手。”
浴室
淋浴落下刷刷的水流声。
程肆被扣着腰转过身来, 和温西面对面站着。
他呼吸起伏,指尖在微微发抖,垂眸看她一眼, 又很快侧开脑袋,不敢仔细分辨她脸上的情绪, 怕她觉得自己太过浪荡。
温西有点受不了程肆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用一种小心翼翼又饱含期待的眼神看她, 一副欲言又止、隐忍可欺的模样,说他不是勾引, 谁信?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他得逞了。
温西心底那些藏得很深的恶劣因子疯狂叫嚣着冲破束缚。
“还说可以接受三十,”温西嗤声,“你确定?”
程肆被她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自信了:“……哪里有问题吗?”
温西没说话, 干脆扯过他肩膀, 将人一把按在了浴室光滑的瓷砖墙上,另一只手捏着他腿弯往上一抬。
程肆还没反应过来, 大腿的韧带一阵紧绷撕扯, 他从前并没有拉伸过这块区域的韧带,痛感骤然袭来, 他咬牙闷声忍着疼。
再低头时。
觉得现在这个姿势跟供人观赏没什么两样。
温西再次伸手确认了。
也不知是不是程肆分化得太晚, 属于Omega的东西并没有发育完整。
总之她看了看自己只被艰难打湿半截的手指, 嘴角抽了抽。
这跟麻绳穿针眼有什么区别。
仿佛她再冒犯一点就能受伤流血。
她耐心不多, 也不想费心思帮他进入状态,很快对这里就失去了兴趣。
花洒喷出的水范围很广,温西一半衣服被水流打湿, 身上的校服裙子服帖地黏在她腿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整理了下裙摆, 掩饰快要无处遁形的反应,将缠在手腕上的一段黑绸解开,递给程肆:“把眼睛蒙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摘下来。”
浴室的光白而刺眼,程肆狭长的眼睛被光照成了略显浅淡的颜色,他接过黑绸,嘴巴嗫嚅两下,最终没有多问,红着脸听话地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失去了视觉,程肆其他感官就变得非常强烈,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手臂上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黑暗中,他听见温西声音很轻地问:“知道我想让做什么吗?”
“不知道。”程肆哑声回答。
见他呼吸愈重,温西忍不住笑了,又问:“是不是让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程肆点点头,浴室里逐渐升高的温度让他头脑都开始发晕。
“小狗好乖。”温西一边夸他,一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男生的头发长得很快,他刻意留了起来,只剃掉了两边,手感不再毛扎扎的,变得柔软许多。
她低头确认腕上的抑制手环打开着,而后埋头贴近那点粉色。
温西吃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微微抬眸,看见他仰着头,脖颈上隐忍地绷起几根青筋,喉结凸出锋利的弧线。
“既然这么乖,”温西道,“那你玩自己给我看,好不好?”
虽是问句,她嗓音里却带上了些许不容置疑。
程肆看不到她说话的表情,不清楚她想看哪种玩法,刚要开口问,手就被带着覆上了自己。
“用手动动,”温西饶有兴趣观察着,“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动的。”
她自己也试过几次,也搜了一些技巧,结果还是不行,每次都以惨痛收场。
到最后碰一碰都刺痛得不行,带给她不小的心理阴影。
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真没学到要领,还是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让她无法真正纾解。
温西深吸一口气,一想到这些她就烦躁,忍不住催促程肆:“快点。”
“……”
程肆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这么做的次数不多,且做的时候从未抱有玩的心态,因为连在脑子里亵渎温西他都不敢,顶多称之为索然无味的慰藉,又哪里算得上玩自己呢?
温西总会在某个时刻露出一些很可爱的天真无邪。
让他都不忍心告诉她真正肮脏的玩法。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个观点好像错了。
手动挡好像也不是完全索然无味。
毕竟有温西在,所有索然无味的东西都会改变原有的性状。
不多时,程肆满头大汗,气息颤抖,手臂肌肉全然绷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卖力地表演,后背顶住墙壁,才让发抖的双腿不那么明显。
温西从他充满力量的手,看到他腰侧那颗很小的痣,又从他难耐得偏到一边的侧脸,看到他后颈那块薄薄的腺体皮肤。
不论是那颗痣,还是后颈腺体,都让她牙尖发痒。
“这样不疼吗?”温西问。
“还好,”程肆气息紊乱,“只要不干巴巴的,就不会疼。”
温西一愣。
瞬间被这句话打通了任督二脉。
程肆那只湿淋淋的手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和她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她操作一通后,也就指腹上会留有点点水痕。
钻木取火的原理就是对着干燥的木块摩擦生热。
难怪她自己会痛。
火星子都快冒出来了能不痛吗?
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终于解了,温西忍不住勾下程肆的脖颈,当做奖励,和他接了一个很长很湿的吻。
程肆就在这个吻里,浑身颤抖,脑子空白一片,劲瘦的腰线弓出了好看的弧度。
片刻后,温西松开他,发现自己干净的上衣被他弄脏了。
她皱起眉,不满地睨他一眼,随即又沉默着舒展开,原谅了他这次的行为。
“再玩一次吧。”温西哄道。
而后就着他身上黏糊糊的沐浴露,学着他刚才的做法,一只手拢成一圈,一只手略显无情地掐住粉色,重新仰头和他接吻。
程肆心脏狂乱地撞击着胸腔,时不时漏掉一拍,眼睛上那条黑绸不止让他丢失了视觉,也剥夺了他的其他感官。
他眼前漆黑一片,无法言语,外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堪,他也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只能听到他和温西绵密的接吻声。
温西从他的唇一路亲到喉结,而后一口咬住。
她感受到对方的身躯正在微弱地打颤,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挣扎,忍着窒息里的求生本能,任由她扼紧脖子,迎合她的毫不怜惜。
装Omega久了,她基因里与生俱来的Alpha天性似乎也因为长久以来对身体的畸形控制而被抹除了,让她有时候几乎忘了自己是一个Alpha。
但此刻看着这位长相很凶,许多人都很忌惮的Omega被她随意玩弄后,露出无法抵抗,全然臣服的表情,她心里便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温西忽然想起,那天陆献言带她走进那个私人房间时,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也不是一点兴奋都没有的。
她的视线掠过琳琅满目的器具,脑子里霎时浮现出用在程肆身上的画面,很想看程肆忍耐到极点后,受不了地对她求饶,直到他坏掉,她觉得自己会很享受这一过程。
程肆压根不了解真实的她,可怕的她。
……
“唔。”程肆后背僵直,再次从喉咙里闷哼一声,浑身软倒在温西身上,心跳声震耳欲聋。
“……”
温西下意识抱住他,后背也浸出薄汗。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久久没有说话。
缓了好一会儿,程肆抬起无力的手臂,想要将温西抱得更紧,却被她略带冷漠的嗓音制止了:“别乱动。”
程肆的手一下僵硬在半空。
刚才太过投入没发现,这会儿他才感觉到,温西仍然规整地穿着校服。
反观他的满身狼狈,她的干净圣洁显得像是不曾因他有哪怕片刻的动情。
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抚,程肆被这个发现弄得有点难受,犹豫了下,主动开口问她:“温西,我也帮你吧?”
温西正在关键时刻,因此敷衍地回应:“帮我什么?”
程肆对着她的方向勉强扯了扯嘴角,出于羞耻,没有说得太详细,只低声道:“你可以坐我脸上。”
“……”
这句猝不及防的话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温西没忍住,冷淡的眼有瞬间失神,握紧的手终于曲张开来,多得没能全部接住,她死死盯着他,情绪幽暗地咬牙:“不用。”
“为什么?”程肆问。
温西轻甩了下手,地上的东西很快被流水冲走,她拒绝得很彻底:“我不喜欢别人碰到我。”
程肆嗯了声,恍惚想起上次骆菀然对他说,温西不喜欢被人碰,除了他。
现在温西亲口承认了前半句。
也只有前半句。
但他竟然真的相信了后面那半句,还为此沾沾自喜过。
黑绸遮住了程肆的眼睛,无法得知他的真实情绪。
温西只能猜测现在应该是像受了委屈的小狗讨好主人的眼神,因为他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越是可怜,她越会恶劣。
温西从手上残留的黏糊糊里勾了一点,凑到他唇边:“张嘴。”
程肆没有任何犹豫地照做,然后就尝到了她手指的味道,他咽了咽喉咙,眉头很轻地蹙了下:“这是什么?”
温西还是头一次体会到浑身舒畅的感觉,她弯弯唇,像为了哄骗狗狗吃药而温声细语的主人:“你自己的东西,尝不出来吗?”
“……”
程肆呆了呆,嘴唇微张。
他记得自己的信息素苦涩辛辣,但刚才尝到的,完全没有苦味,甚至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温凉,腥甜,像掺了糖而变得浓稠的鲜血。
可温西的语气太笃定,而他又向来不质疑,一时心情更加低落了。
他不想要他自己的。
想要她的。
然而温西将手指伸到他唇边,并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她命令道:“都吃干净。”
鲸鱼
程肆把温西手指上的东西全部舔干净了, 以为自己能得到对方的些许夸奖,不料温西一把扯下了他眼睛上的黑绸。
“你洗好了吗?”温西往后站了一步,“我有点饿了, 也不知道外面的饭店关门没有。”
突如其来的光线格外刺眼,他猛地阖上眼皮, 缓了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依然很酸涩。
除了裙子上的片片污渍, 程肆确认了温西衣着整齐。
也确认了她确实没有动情。
应该只是好奇。
毕竟男Omega和女Omgea的身体构造不一样,就像在温西那间漂亮的卧室里, 她睁着平静的眼, 主动亲他脸时一样,因为好奇,想亲就亲了, 而不存在任何其他感情。
又因为温西从不曾用刻薄的言辞来提醒他要有自知之明, 所以才给了他很小一点妄想的机会。
但他现在才终于明白,有些提醒, 是用不着刻薄言辞的。
程肆沉默地看着温西, 片刻后,嗓音很低地问她:“你想吃什么, 我去买。”
温西道:“随便吧。”
程肆点点头。
没再说什么, 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净, 穿好衣服, 打开了房间的门。
等人走了,温西才脱掉衣服洗了个酣畅淋漓的澡。
她带了备用衣物,便随手将那套脏掉的校服扔进了房间里的垃圾桶里。
而后躺在床上打开电视, 翻看星聊上的消息。
班群里,金平发了艾特全体的公告。
【大家回去早点睡, 记得备好防风服和泳衣,明天早上5点起来集合,一起出海看鲸鱼。】
这句消息后,还有个反馈按钮,需要每个人点击确认。
温西点了确认,发现程肆还没点,金平在群单独艾特他,他脱不开手的样子,被艾特好几次后才回了条气喘吁吁的语音。
听到他深重的喘息,温西脑子里不可遏止地回想起他在浴室里的迷乱神态。
他舔得好认真。
其实应该再给他一点奖励的。
没必要那么吝啬。
温西一边想着下次要对程肆耐心一点,一边困意抵挡不住地袭来。
她的确太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温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程肆好像回来了。
“这边我没来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挑着买了一些,你看看想吃什么……”
程肆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西实在太困了,便含糊地说:“你放那吧,我先睡会儿,醒了再吃。”
然后她就没再听见程肆说话。
她也就没管,再次沉沉睡去。
程肆手里提着一大堆吃的,有点懊恼地在床边站了半晌,他速度应该再快一点的,也不至于让温西等睡着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
程肆缓慢低下头,被汗水打湿的脸看起来更狼狈了,最后他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只好自己把无法保存的热食都吃掉。
闹钟凌晨四点半准时响起。
温西基本不赖床,被闹钟吵醒后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她翻了个身,手臂往旁边一搭,结果扑了个空,她愣了下,发现床上没有程肆。
温西迅速坐起身,刚想给程肆打电话,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蜷缩着睡在那边沙发上的人。
酒店里的沙发不像温西公寓里那么宽大,有些窄短得过分了,程肆那么高一人根本伸不开腿,是以看起来格外可怜滑稽。
她蹙起眉,不高兴地将人叫醒,问他:“不是有床吗,怎么睡这儿?”
程肆揉揉眼睛,刚睡醒,他脑子还很迟钝,下意识实话实说:“我昨晚吃得有点多,胃不舒服,怕起来上厕所吵醒你……不想你又失眠……”
温西顿感无语:“你吃那么多干嘛?”
“本来给你买的,你没吃,为免浪费,只好我吃了……”程肆坐起身,回答一半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又抿紧嘴巴,忐忑不安地看她一眼。
但很显然,温西听出了他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在埋怨。
她意味不明地眯起眼,扭头去看放东西的置物桌,上面有没来得及丢掉的外卖餐盒,还有一些未拆封的甜点和水果。
“你到底买了多少?”温西眉头拧得更紧。
程肆讷讷道:“也没多少。”
“没多少你吃得肠胃炎差点犯了?”
温西一错不错盯着他,程肆只好诚实回答:“附近生意不错的店,都进去买了一点。”
他确实没买很多,宵夜只买了两个人的量,还准备了早餐,因为温西不吃,所以才显得他吃了很多。
温西面无表情,难得认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她不该对程肆说“随便吧”,这句话能够理解成太多种要求,而程肆往往会为了得到她的认可,不惜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把每一种可能的要求都做到。
而他辛苦买来的食物,她昨晚一口没尝。
“胃还疼吗?”温西慢慢开口。
“不疼了。”昨晚吐完一通后就不怎么疼了。
程肆把牛奶、可可派和草莓推到她面前:“我之前在酒店兼职过,这种酒店的早餐都不好吃,豆浆也不是现磨的,我另外给你买了早餐,你吃吗?”
温西嗯了声,去洗漱了出来,正要把早餐分他一半,他说:“你先吃,这个有点贵,我没买很多。”
潜台词是,如果她不喜欢的话,他再吃剩下的。
温西拿了一块可可派,吃第一口她就知道程肆被骗了。
景区附近的甜品店大多很坑,食材用得极为劣质,却包装出了精品的价格,温西没吃出多少巧克力和棉花糖的味道,只感觉吃了一嘴腻人的防腐剂和糖精。
“怎么样,好吃吗?”程肆看她脸上表情不多,犹豫地问她。
温西喝了口牛奶,又咬了口可可派,很快地吞进肚子里,没有咀嚼,然后对期待看着她的程肆笑了笑,说了一次谎话:“还可以。”
因着这句话,程肆原本颓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于是温西指了指剩下的三块可可派:“这些都留给我,你吃草莓吧,行不行?”
程肆当然不会拒绝。
甚至忍不住想告诉温西,这种事其实不必用问句。
两人默默吃着早餐。
程肆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捻了一颗草莓放嘴里,发现不太甜,还带着生涩的酸味。
他无比庆幸地想,还好温西选了可可派,没有选草莓-
吃完东西,差不多快5点,温西和程肆一前一后赶到酒店大堂和班级队伍集合。
一行人乘上租来的轮船,浩浩荡荡地朝鲸鱼常出没的海域驶去。
天色灰蒙蒙的,海上的风又咸又湿,海浪冲刷着礁石,喷溅出白色的泡沫。
轮船上的学生们迎着凉爽的海风,翘首以待地讨论着。
“你们知道吗?传说鲸鱼出海十分罕见,如果有幸看到,在它跃海的那一刻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真的假的?”
“这种事就和流星许愿一样,你信就是真的,就当讨个好彩头。”
“那也要看到才行啊,我昨天问了酒店前台,说现在不是观鲸的最佳时节,看不到也有很大可能。”
“看不到岂不是白来一趟?”
“所以嘛,如果真的遇上了,那就是加倍的幸运,一定要记得许愿啊!”
……
这么一讨论,大家都开始思索最想许的愿望。
蒋朔也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手肘碰了碰程肆:“你一会儿有什么要许的愿望吗?”
程肆没回答,转头看向和他相隔一米外的温西,林夏阳也在问她有没有愿望。
他竖起耳朵,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到了温西的回答:“有啊。”
林夏阳追问:“我能知道是什么吗?”
温西望着还算风平浪静的海面,咸湿的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似乎因着能看到自己很喜欢的鲸鱼,她难得心情很好地回应:“希望某个人平安顺遂,每天都开心一点。”
林夏阳差点当场尖叫:“某!个!人!”
说着,他看向程肆。
温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和程肆来不及躲闪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而后林夏阳再问,温西便缄口不答了。
大约等到了六点左右,伴随着翻滚的海浪,甲板上爆发出了一阵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鲸鱼——鲸鱼真的出现了!!”
“我看到了尾巴!有好几条鲸鱼呢!”
“快快快快,这是超级幸运的时刻啊,快许愿!!!”
“相机呢,我的相机给我——”
众学生激动不已,带相机的,拿手机的,双手合十的,全部都对准了鲸鱼出没的方向。
“祝我考上联盟第一大学!”
“求求了,祝我喜欢的人一定要喜欢我啊!”
“赐我一个Omega吧!!!”
“一定要让那两个贱人分手啊!撬我墙角的都去死!”
……
此起彼伏的许愿声响起。
一只庞然的鲸鱼在不远处腾空跃起,骤然间将平静的海面打碎,接着翻了个面重重落下,巨大的浪花甚至拍在了他们的甲板上。
紧接着一只接着一只,成群结队的鲸鱼从海的深处游上来,震撼的场景让人心潮澎湃。
程肆顺势扭头,看到温西拿着准备好的相机,一边拍摄,一边许下了刚才的愿望。
温西看起来总是无所不能,像神祇一样圣洁完美,有种不信神佛只遵自我的不可一世。
这样的温西。
也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也有对着鲸鱼许愿的时刻。
他其实有点惊讶的。
程肆耳根薄红,低声许了和她一样的愿望。
只不过他把“某个人”,准确地替换成了温西的名字,还加了一句“祝她永远能得偿所愿”。
因为没有什么比她开心更能让他开心的事了-
看完鲸鱼后,金平带着他们原路返回。
太阳徐徐升起,阳光穿透云层,在海面上撒下金箔一样的碎光。
下船后,大家都脱掉了救生衣和防风服,换好泳衣后快乐地奔向了沙滩。
温西里面穿着连体泳衣裙,用虎口裹了一头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丸子头。
她从更衣室出来,程肆也在隔壁更衣室换好了泳裤。
没了衣服的束缚,程肆身体的力量感完全显露出来,宽肩窄腰,体型匀称,胸肌扎实匀称,腹肌轮廓分明,几根淡淡的青筋沿着人鱼线汇入泳裤边缘。
这是一副充满野性张力的身体,和传统意义上的Omega完全搭不上边。
温西看着他身上有点破皮红肿的粉色,语气凉飕飕的:“你就穿这样出去?”
“不可以吗?”程肆上游泳课也是这么穿的,一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太确定地看着她。
“可以。”
温西指着他破皮的地方,毫不客气地嘲讽:“然后你的Alpha朋友就会问你,昨晚被谁咬成了这样。”
“……”
程肆一张脸顿时通红,昨晚温西还算克制,他还以为并不那么明显呢。
但她都这么说了,程肆便也去换了一身连体的,将那些暧./昧的痕迹都藏了起来。
到海滩后,温西直直地走向沙滩椅:“你去玩吧,不用跟着我。”
“你不去吗?”程肆问。
“不去,我有恐海症。”
温西取出墨镜戴上,没有下水的打算。
她变得很倦懒。
毕竟这趟旅途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项目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那我也不去了。”程肆在她旁边的沙滩椅坐下。
温西想到他昨晚也没睡好,晒晒阳光补个眠也不错,就默认了他陪着。
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温西舒展身体,眼皮也开始打架,程肆却在这时候突然侧过身来,开口问她:“温西,你刚才拍的鲸鱼我能看看吗?”
“你拿。”温西抬起挂着相机的手臂,朝他伸过去。
这台相机外表有磨损,看起来不是最新款。
程肆打开相机翻看,发现相册里拍了很多很多鲸鱼,时间跨度很长,比他认识她的时间还长,她朋友圈发的那段视频也在里面:“这些都是你亲自拍的?”
“差不多吧。”温西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程肆翻过一个又一个视频,忍不住问她,“既然你有恐海症,为什么会喜欢鲸鱼?”
“我没说过喜欢。”温西随口否认。
“啊?”程肆惊讶地看着她,“不喜欢鲸鱼,你还拍这么多?”
听到这话,温西的困意消散了大半,她隐在墨镜下的眼睛有一瞬的迟疑,但想到他迟早会知道,实在没有骗人的必要,也不想让事情变得麻烦,便如实道:“拍给裴医生看的,他很喜欢。”
海边
这几个字犹如惊雷劈到身上。
程肆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相机, 脸上血色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他本来只想要多了解她一点,却得到了一个猝不及防的答案。
他看着温西,温西也正看着他, 目光没有回避。
“希望某个人平安顺遂,每天都开心一点。”程肆重复了一遍她在鲸鱼出海时许下的愿望, 尽量平静地问,“这句话里‘某个人’也是指裴医生吗?”
“是。”温西答道。
裴寰州喜欢鲸鱼, 却不肯再往海里去,她只能帮他拍一些, 等他想看的时候可以任意挑选。
程肆的眼睛被沙滩上的烈阳晒得很痛, 他也应该买一副墨镜的,这样就不用强忍眼泪了。
见程肆眼眶通红,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 维持一个很滑稽的姿势僵硬坐着, 温西很轻地叹口气,把墨镜摘了, 戴在他脸上, 让他看起来能够体面一点:“上次就想和你说的,裴寰州不只是我的家庭医生。”
程肆肩膀很轻地颤了一下, 哑声道:“我可以不听吗?”
“不可以。”温西微微笑, 语气有些残忍, “我不希望你对他抱有很大敌意。”
程肆脸色惨白, 紧紧抿着嘴唇,突然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不太明白为什么温西觉得他会对裴寰州有敌意。
不过他转念一想, 如果嫉妒裴寰州也算的话,那确实是抱有很大敌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平复嫉妒心, 只好不点头也不摇头,借着以往的木讷姿态,企图蒙混过关。
温西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我还有个姐姐,叫温簌,你没见过吧,裴寰州差点和她订婚了,后来姐姐意外离世,这么多年来,裴寰州一直照顾着我,为我牺牲了很多,所以我希望他每天都能开心一点。”
程肆把相机放在沙滩椅上,他没有拿稳的力气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如此……为什么你没和他在一起?”
这几乎是自暴自弃的问题。
他不知道温西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怎样的反应,便想着把以后可能令他更加痛苦的问题一次性问完,这样的话,也许他只需要哭一个晚上。
“他不喜欢我。”温西的语气很平静,谈不上失落,也谈不上不甘,“而且没必要,现在就很好。”
程肆喉结滚了滚,眼睛渐渐模糊了,有些吃力地开口:“那……那你喜欢他吗?”
因为不希望看到她提起裴寰州时,程肆总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所以温西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不是喜欢,也没人告诉过她怎样才算是对一个人喜欢。
温西从小就崇拜温簌,温簌人缘很好,待人接物都有礼貌,锋芒却从不刻薄,温柔又很有分寸,她试着成为姐姐那样的人,发现行不通。
她只能用习惯来支撑礼貌,用冷淡来隐藏刻薄,就像那一盒在光鲜亮丽的景区售卖的可可派一样,把劣质的食材包装出了精品的价格。
珠玉在前,裴寰州不喜欢她是很理所当然的。
也正是因为温簌,她从没有过和裴寰州关系更进一步的想法。
她绝不会做对不起温簌的事。
只是一开始得知温簌和他在一起,她对裴寰州总归有些另眼相待,后面逐渐演变成想要代替姐姐照顾他,感激他,信任他,依赖他,保护他。
毕竟又没结婚,裴寰州完全没必要孤注一掷地赌上未来去帮逝去女朋友的妹妹,但他这样做了,那她于情于理,都有责任不让他陷入任何风险之中。
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不是一句喜不喜欢能说得清楚。
想了想,温西只好对程肆说:“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最重要的人。”
程肆听懂了。
裴寰州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他不能表露出任何攻击性,最好连嫉妒都不要有。
但他目前还没能锻炼出可以平静隐藏嫉妒的能力,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温西因为裴寰州而再次抛下他的可能。
程肆不愿意被温西看到这么难堪的一面,便站起身背对过去,抬起手往脸上抹了下,而后将墨镜和相机还给温西:“我和蒋朔约好去潜水,我先去找他了。”
温西嗯了声,扫过他发红的眼角,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程肆连鞋子都忘了穿,赤脚踩着沙滩,一深一浅地离开了。
没走几步,他似乎踩到了一只尖锐的贝壳,脚掌被咯得很疼,身体栽倒在海沙里,抱着一条腿,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温西生出了想要去扶他的念头,他才缓慢地动了一下,缓慢地站起来,像丢魂了似的继续走。
温西迟疑了下,跟过去的脚步没有停。
她确实不想程肆对裴寰州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但也确实没料到程肆会被她的开诚布公弄得这么狼狈。
比穿着玩偶服撞见她和陆献言时,看起来还要难过。
不论是对那条杜宾犬,还是对程肆。
温西自认对她的小狗都不算差。
不然她也不会冒着被许蔺深发现的风险,跑去她不喜欢的夜店,帮程肆解决麻烦。
温西内心产生了一种复杂而麻烦的情绪。
她以为程肆和她,是小狗和主人的从属关系,毕竟程肆从不曾要求过她什么,最多只是在她这里多讨一个吻和拥抱,多做一点亲密的事,尚在她可以给予的范围内。
可现在看来,程肆并不完全这样认为。
温西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程肆走进海里,一路往前游,好在海域深水区没什么风浪,因着并不是旺季,除了坐着游艇巡逻的救生员之外,几乎没有人,当然蒋朔也不在这里。
她在岸边一边做热身,一边默数着时间等待,等了快三分钟,程肆也没有浮出海面。
温西等不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难得冲动地往程肆的方向游去,到达他下水附近,刚要往海里潜,程肆便在她面前浮出了水面。
“你在干什么?”温西压着火气问,身体随着摇晃的海水漂浮。
程肆没想到温西会来找他,顿时愣住了:“我……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然后和她解释,学校游泳课教过自由潜,他可以憋气很久,三分钟是基本操作。
太久没上过游泳课,温西几乎忘记了课上的必修项目。
何况金平对他们的保护措施做得非常好,周围可以下水的区域都安排了救生艇随时待命,但凡出现一点不对劲救生员都能注意到,就算程肆溺水,也轮不到她来救。
是她魔怔了。
恍然把程肆当成了落海而亡的温簌。
她甚至想着,当初没能救下温簌,至少现在可以救下程肆。
知道是误解,温西放下心,一言不发地往回游,其实距离岸边并不远,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没等她游向岸边,那种对大海的心悸恐惧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所有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温西身体慢慢沉向海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深水区的海很干净,温西在海里睁大眼,仿佛看到一具泡胀的尸体朝她撞过来,尸体面无全非,只有身上穿的衣服无比熟悉。
那是温西给温簌亲自挑选的生日礼物。
耳朵里模糊传来谁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温西分辨不清,她没有溺过水,可窒息的痛苦却始终伴随着她,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连四肢都开始僵硬抽筋,产生无法控制的下沉感。
恍然间,她看到那具触手可及的尸体睁开了眼睛,一双同她如出一辙的漆黑眼睛,像深渊一样望向她。
温西下意识去拉尸体,张开嘴巴叫了声“姐姐”,海水却在瞬间灌进了她的口腔,她挥舞双手,痛苦到了极点。
好在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带着她游向了光明。
“温西!温西!你怎么样?!”
程肆半跪在沙滩上,满脸焦急地叫她。
温西咳出海水,大口呼吸几下,微抬起眼,对上程肆自责的视线,他哑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去潜水……我没想到你在后面……”
“我没事。”温西很快恢复冷静,“是我自己要去的。”
程肆抱着她,眼睛里满是水光,隐忍许久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她肩膀上,还是不停地跟她说对不起。
温西很无奈。
程肆哭得好像差点溺水的人是他。
“我真的没……”
温西试图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手刚抬起,她就变了脸色。
听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程肆不明所以地松开抱住她的手,哽咽着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温西没说话,眼神阴郁而深沉。
她的抑制手环,不见了。
程肆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
依誮
了她空荡荡的手腕,一时也懵了:“是我刚才不小心扯掉了吗?我……我去重新给你买一个……”
“不用。”温西说。
然后推开他,起身往酒店的方向走。
如果一个Omega带上了抑制手环,那大概率说明发情期快要来临。
程肆不知道她发情期的具体时期,心想他跑得很快,那边有个超市,他很快能买新的手环回来,便道:“买一个来得及的。”
“我说不用,”温西毫不领情,不耐地重复了遍,“听不懂吗?”
那些劣质的抑制手环根本压不住她的信息素。
程肆不敢再说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温西却很烦似的,顿住步伐,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冷硬掀唇:“离我远点,别跟着我。”
少女一双黑眸深而沉,仿佛浸过冷水,冰寒刺骨,睨得人心头一凛。
程肆没来得及抹掉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他的血液和那滴眼泪一起凝固了,爬满了恐慌害怕的情绪,手足无措追上她两步后,又生生克制地停下,像一条害怕被孤零零遗弃在原地,又不敢不听主人命令的可怜小狗。
温西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没了抑制手环,周围的各种信息素气味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她被刺激得几欲呕吐,后颈腺体几乎同一时间叫嚣着想要爆发出对抗性信息素,被她咬着牙死命压制住了。
她得立刻回到酒店才行。
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钟易感期就会爆发。
还好这里离酒店不远。
……
温西用房卡快速地刷开酒店房间的门,她从程肆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后,从辛辣中稍微清醒了些。
于是摸出手机给裴寰州打电话,想问他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以前易感期来,她都是打很多Alpha镇定剂度过的,那样副作用很大,易感期的欲望会被疼痛转移,有时候还会流鼻血,但她别无他法。
可现在的情况比以前还糟糕。
她手边没有腺体抑制剂,也没有高级Alpha专用的镇定剂。
温西少有的感觉到精疲力尽。
尤其当她发现铃声响了一分钟自动挂断,她再打过去,裴寰州却依然没接电话。
温西脑子飞快转动着,趁着自己还有理智,她先是把窗户锁起来,避免她的信息素飘到外面,而后走到门边,想把房门从里面上锁,门锁却“嘀”的一声,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温西差点被撞到,趔趄着后退一步。
再抬起头,便看到程肆拿着Omega抑制剂站在门口,无意识动了动鼻子,像是嗅到了空气里凛冽清甜的Alpha信息素,他脸上的表情呆愣而不可置信。
易感期
酒店走廊的壁灯不昏不暗, 而温西房间里没有开灯,厚重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屋内漆黑一片。
一道木质房门的界限将她和程肆也切割得很分明。
程肆喉结滚了滚, 似乎因为他的出现,那点微弱的Alpha信息素很快隐藏了。
“你房间里, 有Alpha在?”他艰难地问。
温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在门口, 并不让他有往里面看的机会,只是冷声问他:“你回来做什么?”
程肆攥紧手里的Omega抑制剂, 忽然就递不出去了。
温西看起来并不需要这东西。
“既然没什么事, 那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都不要再回来。”温西的眼睛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十分谨慎地朝他伸手, “备用房卡给我。”
程肆没动。
第一次想拒绝她的要求。
“再说一遍,房卡给我。”温西压低的嗓音里隐隐蕴着戾气, “然后立刻, 马上,滚远点。”
程肆被这几个字刺痛了耳膜。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将房卡死死摁进手掌里, 演技拙劣地说:“我没带。”
温西嘲弄地睇他一眼, 不想再多作纠缠, 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程肆的心脏仿佛也跟着被碾碎了。
他混沌地站在原地,心里控制不住泛起悔恨之意, 恨自己用了潜水的方式去冷静,更恨自己把她的抑制手环弄丢了。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温西就不会在和他亲密过的房间里,打算跟别的Alpha上床了吧。
他很想听温西的话,就这样滚远点好了,不然难道还真这么厚颜无耻地听墙角吗。
可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根本一步也挪不动。
这家酒店的隔音很好,即使站在门口,程肆也没听见太激烈的声响,他无法分辨,那个Alpha是男是女,他是否认识,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人的信息素确实顶级。
刚才他只是短暂地嗅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便死死压住了他,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程肆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才离开几分钟而已,那个Alpha到底怎么冒出来的?
温西会不会被他骗了?
毕竟发情期的Omega总是很容易处于弱势,就算被强迫了,也无法反抗。
他自我洗脑似的,找到如此荒谬的借口,摸出手机给温西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她没接,他又打第二个,她也没接,程肆有点慌了,怕她真的出事,拿房卡贴上感应区,颤抖的手握住把手,再次推开了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才闻到的Alpha信息素如同呼啸海浪,将他牢牢地锁在了原地。
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强烈的危险味道。
砰砰——
心脏快速跳动的频率震得人头脑发晕。
房间里还是没开灯,他也没得到温西的回应,所以程肆下意识地,将房卡插进了电源控制里。
漆黑的房间刹那间亮得刺目。
程肆瞳孔骤缩,没有闭眼,和温西那双冷冽至极的黑眸对上后,清晰看见了里头汹涌翻滚的欲望。
连体泳衣被扔进了垃圾桶,温西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背靠床头,半倚半躺,一条腿曲着,嘴里叼着烟,烟雾从她唇齿间流淌出来,扭曲而病态。
少女身上的Alpha特征存在感强到让人无法忽视。
她将自己握在手里。
正在做昨晚他曾做过的事。
“看到了,满意了?”温西轻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用微微发哑的声音对他说,“如果你敢说出去——你说出去试试?”
“会不要我了吗?”
程肆仿佛被吓住,背脊发抖,呼吸急促。
“不,”温西吐出一口烟,“我会杀了你。”
她威胁的语气轻描淡写,空气里的Alpha信息素却瞬间暴涨,恐怖的施压下,程肆双腿发软,控制不住地向她臣服。
程肆扶着墙壁难受地弓腰,明明该害怕的。
毕竟温西一向说到做到,只要他露出一丝一毫的迟疑,她会真的起杀心。
可他发现自己正在难过,是很难以言喻的难过。
温西竟然是Alpha,这是程肆从不曾设想过的事,几乎颠覆了他以往对温西的认知。而除此之外,最先蹦进他脑子里的想法就是难过。
到底有着怎样的苦衷,才会让温西这么骄傲的人舍去自己本来的性别呢?又到底谨慎到了什么地步,她才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从不露出破绽呢?
程肆不敢想,她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些年很辛苦吧,”程肆说完,深知这是一句无聊的废话,于是又红着眼睛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把你的手环弄丢了。”
温西最想听的并不是他的道歉。
没有立刻将他抓过来像蝴蝶标本一样钉死在床上,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好说的,便道:“房卡留下,你可以走了。”
说完,温西不再看他,将抽到尾巴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后,又点燃一支,手上的动作没停。
她在房间里翻出来一瓶润./滑,刚好能用上。
省了她很多事。
易感期一般持续两天左右,但她情况特殊,不注射镇定剂的话,两天时间肯定不止,所以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裴寰州早点看到她发过去的消息,早点带着镇定剂来找她。
“温西,我……其实……”
程肆的话卡在嗓子里,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关上门,鼓起勇气朝她走过去。属于Omega的信息素不动声色地在房间里蔓延,他决定为他的过错承担责任:“我是Omega,我能帮到你。”
“停——”
温西磨磨牙,厉声阻止他的行为。
她嗅到空气里苦涩的植物香,额角上青筋跳了两下,手里用了点劲儿,以疼痛迫使自己清醒,平日伪装得极好的刻薄一股脑地在此刻宣泄了出来:“……就没见过你这么白给的。”
她斜睨着程肆:“想跟我上床?可以,但你想清楚了吗?”
程肆呆呆看着她,有点不太懂她的意思。
温西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也在同时,确认了海滩上对他的猜测——程肆不只是想当她的小狗,他想要更多,而那些东西她给不起。
“上床就只是上床,小狗只会是小狗,我和你的关系,不会在我草过你以后发生任何改变。”
温西缓了一口气,收敛起自己的信息素,起身和他面对面,近乎冷酷地开口:“你应该能猜到吧?我装O是因为要逃离许蔺深的掌控,我不会留在南江,也不打算带你一起走。”
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连她自己也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所以——”温西平静出声,给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想清楚了吗?”
程肆脑子里漫长地嗡了一声。
心口处一起一伏,喉咙里满是艰涩。
她告知他裴寰州最重要时,也远不及他此刻的崩溃。
温西第一次明确地说他们不可能,说他注定会被抛弃,这一个多月来所有的妄想与希冀都在此刻被击碎。
彼此沉默中,程肆试图为自己争取:“万一,我追得上你的脚步呢?”
温西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笑容冷漠,也很残酷。
万一只是事件成功的概率,但程肆好像忘记,在这之前,还有时间期限来加大难度。
程肆一瞬间产生了耳鸣的错觉,她什么也没说,却比说了还令他感到痛苦,这抹笑容把他心里的一些东西打碎了。
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身体摇摇欲坠,仿佛在忍受锥心之痛。
“不必勉强。”
温西再次掐灭烟,保持着身为主人最后的体面,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她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淡淡开口:“好聚好——”
“我想清楚了。”一道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
温西诧异地回头,看到了程肆肌理分明的胸膛,他眼睛很红,很明显哭过的痕迹:“不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心,我知道易感期很难熬,只要能帮到你,我……我没关系……”
程肆的尾音还没落下。
房间里的Alpha信息素迅速将他包裹,像雪一样凛寒,又掺杂着清甜的花香,张牙舞爪,令人无法招架,Omega的本能霎时被唤醒,本不该在此刻来临的发情期也被强行勾了出来。
也是这时,程肆才明白温西刚才对他释放出的信息素,有多克制和收敛。
温西没有给他适应的机会,她也不可能给了,最后的理智都给了他,说了那么多劝他的话,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留下来。
说实话,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但既然程肆这么选择了。
说明他愿意接受她的不完美,她的阴暗面。
所以温西理所当然地,命令他跪趴在床褥上,按着他的后颈,生平第一次遵从身为Alpha的恶劣破坏欲,做了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她看到程肆疼到颤抖,却努力装出喜欢的样子。后面眼神涣散转过头来时,他的哭声已经很细弱了,看起来很可怜,问她能不能从正面。
温西视而不见。
易感期的Alpha哪会心软。
不过她倒是第一次知道程肆原来这么爱哭。
连枕头都打湿了。
怎么也止不住。
正面
没有开窗通气, 整个房间里都是信息素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温西伏在程肆背上平复呼吸,缓了片刻, 她往后退,带出很多混合物, 发现里头掺杂了丝丝鲜红。
理智稍微回笼,温西顿在原地, 默了几秒。
终于大发慈悲扣着他肩膀往回拨。
Omega脸上汗水和泪痕交错,即使早已昏睡过去, 他的眉头也无意识皱着, 湿漉漉的睫毛粘黏在一起,一绺一绺的,连眼尾一圈皮肤都哭红了。
平心而论, 程肆的出水度确实不达标, 她也确实急了点。一点准备不做的后果,说句寸步难行也不为过。
她昨天才感叹过的一截手指都困难, 今天却直接给他来了个超级加倍, 是挺难为人。
视线一路往下,温西看到Omega两条腿无力地曲着, 膝盖磨得很红, 劲瘦的腰上全是指痕, 有那么点触目惊心的意思了。
大概真的很痛。
否则以程肆的忍痛能力, 肯定会一声不吭地任她胡作非为,而不是差点从她怀里逃离。
打火机啪的一声,划开了静谧的空气。
温西面无表情地点了支烟, 而后在烟雾浮白中想,应该是程肆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体格强壮, 才会如此轻易地晕倒,而不是她活太烂了。
抽完烟,温西从床缝里找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三点多。
裴寰州还是没有回她消息,而她和程肆错过了午饭。
按理说,这种缺席团体活动的情况下,金平早该来酒店找人了。
温西连忙切到星聊班群。
金平果然在群里艾特了她和程肆,不过虽没得到当事人的回应,但得到了林夏阳的回应。
林夏阳说看到她和程肆回酒店补觉了,可能没时间起来吃午饭。
温西便顺势在群里回了句晚饭也不去吃了,然后打算点个外卖,同时备点必需品。
在明天早上之前,她和程肆应该没机会出这道房门了。
温西给骆菀然打了个电话。
她手机上没有订外卖的软件,平时也不怎么用得着,基本都是拜托骆菀然。
“喂。”
电话刚接通,听筒里紧跟着就传来了骆菀然鹅鹅鹅的笑声。
温西:“……笑什么?”
“你说我笑什么?”骆菀然嗓音里透着揶揄,“四个小时哦,你和程肆消失了四个小时,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把人睡了?”
温西看了床上的程肆一眼,没什么好否认的:“嗯。”
“啊啊啊啊啊——”
魔音差点贯耳,还好温西及时挪开了手机,她无奈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激动又不犯法。”骆菀然这么嘟囔着,又道,“林夏阳比我还激动呢。”
听到林夏阳的名字,温西便不疑惑骆菀然怎么会知道程肆在她这儿了。
“这可是你的第一次。”骆菀然欣慰地说,“很值得纪念啊。”
她是真的为温西感到高兴,有生之年见到温西允许一个人靠近她到这种程度。
想当初,她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温西的同班同学成为了温西唯一的好朋友。
“生人勿近”这四个字搁在温西身上,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温西礼貌地拒绝所有人的靠近,本闻由鹅君羊一五二而七屋耳爸一整理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在自己周围划出一个圈,不让任何人走进那个圈里面,有人试图闯进去,没几天便会被刺得受不了。
骆菀然原先也受不了,觉得温西这人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性的冷漠气质,哪怕站在了食物链顶端,也让她没有羡慕的欲望。
何况不管是Alpha还是朋友,从来只有别人追她的份儿,哪有她上赶着跟人做朋友的道理,所以向温西表达想和她做朋友被拒绝后,她也很快和别的姐妹玩在一起了。
后来是一场学校的活动舞会,Omega们都要换上礼服,温西死活不和她们进同一间更衣室。
骆菀然以为她有身体羞耻,打算给她做个示范,告诉她大方展示自己的身材是一件很酷的事,却被她猛地按住,咬着牙落下一句“不必”,滚烫的红从她那张冷淡的脸蔓延到了耳根、脖颈。
骆菀然当时惊呆了。
那一刻,温西这个人的形象才真正在她心里生动起来。
原来温西这种人,也还是有七情六欲的。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越来越觉得有意思,开始频繁地骚扰她。
对于她的死缠烂打,温西烦不胜烦,问她到底想干什么,骆菀然仍然说想和她做朋友。
骆菀然其实做好了她像从前那样拒绝她的准备,没想到温西沉默许久,对她喃喃说了句:“那我再去跟我哥争取一下。”
谁交个朋友还得回家问哥哥啊?
骆菀然感到无语的同时,反应过来这句话里另外的关键词。
再。
她恍然惊觉,原来温西早就为她争取过了。
她并没有为温西做过什么感天动地的事,就进入了后者堪称画地为牢的那个圈,所以她深知,这个被无数赞美和荣誉环绕着的,看起来生人勿近的人,其实受用着最庸俗的追求方式。
——死缠烂打。
直至现在,骆菀然也对这件事感觉不可置信。
是以在程肆找去香海之城的公园时,她也早就知道程肆总有一天会成功,只是他花费的时间,比她预想中短了不少。
“程肆有点东西啊。”想到这儿,骆菀然不是滋味地说,“我当初可是花了整整一学期!他才一个多月!”
温西知道她的意思,不由感到好笑:“不一样的关系没什么好比的。”又道,“我把酒店房号发你,你帮我点一些吃的……顺便再买点药送过来。”
骆菀然哼两声:“哪方面的药啊?”
温西含糊:“就那些常用的——”
“可我不知道什么药常用耶,”骆菀然夹着嗓子故意阴阳怪气,“要不您具体一点?”
“……”
听出她的调侃,温西轻啧了声,不说话了。
难得让温西吃瘪,骆菀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趁着对方挂电话前,连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什么消肿止疼,活血化瘀的药么。”
“哦对了,还有Omega抑制剂,我记得程肆发情期还有几天,Omega之间是会互相影响发情期的,你信息素等级那么高,别给人提前弄发情了……”
“说晚了。”温西淡淡道,“已经发情了。”
骆菀然:“……”
温西:“所以你让人送快点。”
虽然上床也算是临时标记的一种,但不到生./殖.腔的话,带来的缓解程度远不及后颈标记。
也就这么一会儿时间,空气里的Omega信息素又变得浓郁起来了。
温西和骆菀然打电话的时候,程肆就醒了。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他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温西没有标记他的意思,内心很平静地接受了。
似乎这才是他和温西正确的相处模式,从前那些温存的画面则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过他很想否认骆菀然的那句话。
并不是只有一个多月的。
从他十岁那年第一次到温家,只能跟在母亲身后很远地望着她,到十五岁被母亲带着走进她的房间,和她认识,引诱她亲吻自己,再到现在的十八岁和她亲密相连。
他花了整整八个年头,他不觉得会有别人比他有诚意。
挂断电话后,温西进了浴室。
程肆望着磨砂玻璃后的身影,微微出了神,直到手机的震动声响起,才拉回他的意识。
他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发现不是,看到温西手机屏幕亮起,他才慢半拍地拖着打颤的双腿爬过去,屏幕上显示“裴医生”三个字。
犹豫几秒后,程肆卑劣地点了挂断。
裴寰州果然没再打过来。
程肆便把温西的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角落里,欲盖弥彰地用枕头遮掩着。
大概只是随意冲了下,温西很快就出来了。
程肆连忙重新闭眼,而后感觉一只雪白的手拿过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了锁。
温西用程肆的账号打开班群,隔着时间差,回了句大差不差的话,避免金平发现异常。
做完这件事,她站在床边,审视着程肆身上的痕迹。
其实上面大部分污迹都是程肆自己的。
这些证据让温西稍微舒了口气,感觉自己还不算烂到无可救药。
正思考要不要抱他进浴室清洗一下,转眼她便看见了程肆颤动的眼睫。
为什么要装睡呢?
这样就受不了她了吗?
恶劣欲作祟,温西很淡地嗤了声,上前握住了他的腿骨。
易感期的症状被缓解,她稍微有了点耐心,力道收敛不少,很缓慢地钻研他。
程肆很快被折磨得全身皮肤发红,装不下去了,忍不住睁开眼,低低喘息两声,忍着灭顶的羞耻感,试图和她商量:“温西,能不能……面对面,我想看着你……”
“不能。”温西拒绝。
倒不是她不想让程肆看,主要是他们的身高差得不少,正面的话多少有些无法尽兴。
“……”
程肆喉咙里泄露出几个变调的音节,他睁着颤抖的眼,脸上烧得发红,心一横,往后退了些,然后半坐起身,靠着床头,主动打开,磕磕巴巴地说:“这样也可以的……刚好可以吃到……可以一边吃,一边……”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但他知道温西听懂了。
因为温西的眼神变得饶有兴趣。
“那你得好好抱紧了,”温西随意说着,靠近他,指了指他扣在自己腿弯上的手,“不可以松手。”
程肆点点头。
高仰起头,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不是越往里越好……”程肆意识迷蒙,不忘教她怎么能做到更好,“你试试别的地方……”
他的声音又沉又低,性感得令人头皮发麻。
温西认真学习。
从甜软的棉花糖里抬起头来时,看到他潮红着脸,不再有很痛苦的表情了,喉结急促地滚动着,用最动情的反应来反馈她的学习成果。
他有块垒分明的腹肌。
温西的形状便不太明显。
程肆却不知什么时候看穿了她的想法,眼尾红的颜色很深,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小腹上指给她看:“温西,到这儿了。”
“……”
温西难得想在心里骂脏话。
完全遭不住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着极具勾引的话。
这次没有很久,她就将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嗅着他的腺体,咬牙切齿地喘气。
越想越生气。
感觉自己被拿捏了。
片刻后,温西恼羞成怒地直起身,却被浑身汗湿,刚刚回过神来的程肆拉住了,他掀起眼皮,带了点涩然的恳求:“先别出去……”
温西不打算再听他的。
但程肆显然很懂她的脾气,闭着眼睛,大腿肌肉绷紧,表现得很努力。
然后小声告诉她:“不想漏出来。”
上药
温西最终还是退出来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 她如他所愿地,将他不想漏出来的东西又往里深深送了几分。
程肆的心率短时间无法降下,感觉吃了好多, 被她灌了一肚子。
他带着讨好去吻温西的眼睛,她的睫毛长而翘, 根根分明,薄薄的眼皮被他舔得红热滚烫。
这样近的距离, 程肆总算在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看到了动情的痕迹。
他受到了一点鼓励, 湿润的吻从眼睛一路往下, 最后停在她的唇角处,笨拙地和她唇齿交缠,交换彼此的信息素。
两人接了一会儿吻。
温西还念念不忘刚才不太好的发挥, 脸色不怎么好看, 指腹搭在他后颈腺体上,不轻不重地摩挲, 似笑非笑地问:“你那些骚话, 都哪儿学的?”
程肆被她按得低声哼哼,觉得难受又舒服, 像得到了安抚, 红着耳朵回答:“听得多了, 就会了。”
偶尔给CLUB离开的客人做代驾时, 酒精和欲望的驱使下,很多年轻男女总会忍不住在车上就做点什么。
程肆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场景,十分有职业素养地耳观鼻鼻观心, 但那些充满暗示性的话依然会无意识窜进他的脑海。
温西点头。
决定下次在车上干./他。
让他不需要去学别人。
结束后没多久,骆菀然点的外卖便到了。
温西让外卖员放在门口, 等人走远后,才开门去取。
她先找到了里面的Omega抑制剂,递给程肆,他没接,说他来的时候买好了。
本来是要给她用的。
温西拿他买的抑制剂看了眼,是没听过的牌子,想来效果也不怎么样,便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了,对他说:“用菀然买的这个。”
程肆欲言又止地张张唇,静默两秒,还是忍住了捡回来的念头,低着眼皮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温西把剩余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
骆菀然买的都是专门给Omega补充营养的餐食,口味清淡易消化,还有几管药膏,温西看了说明书,感觉功效都大差不差,和程肆吃了点东西后,她让程肆去洗澡,洗完上药。
期间金平在班群里发通知,说明天一早回程。
温西更加确定,得趁着特殊时期勉强消退期间,抓紧时间休息,不然下一波浪潮来的时候,就没睡觉的机会了。
温西是无所谓,但她感觉程肆如果不休息可能又会晕过去。
程肆从善如流地点头,抿着唇缓慢挪动到床边,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没走两步,有什么东西顺着流了出来,烫得他心口一窒。
他顿时不动了,转回头,有些无措地看着温西。
“看我做什么?”温西硬着心肠,“我又不会帮你洗。”
“我不是要你帮忙。”
程肆的声音听起来很失落,低得几不可闻:“还是漏出来了。”
温西:“……”
温西微啧了声,因为是安慰,所以她尽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这有什么,反正下次会给你更多的。”
得到了承诺,程肆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即使澡洗得艰难,也没有皱眉头。
温西在外面,透过磨砂玻璃,看到他触碰身上的伤痕,时不时疼得倒抽一口气,手撑在瓷砖上,缓好几秒才能继续。
看了会儿,温西烦躁地收回视线,弯腰找手机,想问裴寰州什么时候能送镇定剂过来。
一番摸索后,她在枕头底下找到了。
刚摁开屏幕,温西就看到了裴寰州的未接来电,状态栏显示“拒接”两个字。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是在她找骆菀然点餐后不久打来的。
也就是说,在她洗澡的时候,程肆居然擅自把裴寰州的电话挂了。
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了么?
他怎么敢的?
温西冷着脸,刚生出来的那点温情意味,又很快地消散了。
……
没过多久,程肆洗完澡,慢吞吞地从浴室走出来。
他身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顺着他胸口往下滴,冷空气唤醒粉色,变成红石榴似的硬糖。
头一抬,不期然地和温西冷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温西正拿手机打电话。
见此,程肆本就发白的唇变得更加苍白了。
“你来多久了,吃晚饭了吗……等了我两个小时?我知道了……”
“在哪里?大堂,是我住的这家酒店吗?”
“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温西和裴寰州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很温柔的音色,几乎是程肆未曾听过的,他一时听得有些出神,以致于听到最后那句时,那种猝不及防的打击让他又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挂掉电话,温西站起身来,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卷发随意扎起来就很好看,连动过情的表情和信息素也收拾干净了,是随时可以出门的完美姿态。
“不要对裴寰州抱有敌意,”温西淡淡启唇,看他的眼神称得上冷峻,“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
程肆嗓子眼发涩:“我没有敌意,我只是……”
“没有你擅自挂他的电话?”温西很不满地打断他,“万一耽搁什么事,你负得起责吗?”
她一直以为,小狗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难教。
没想到她的这只教这么久也还是顽固。
程肆知道自己似乎又搞砸了,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如果当时接了他的电话,你早就走了吧。”
他用明知故问的眼神无声地向她求证。
如果当时接了裴寰州的电话,还会和他继续做吗,还会和他一起吃晚餐吗,还会抱着他那样亲他吗?还会承诺和他有下次吗?
温西没说话,无言地看着他。
答案显而易见。
温西道:“那又怎么样?梦总是会醒的。”
“我知道梦会醒,”程肆一副认命的模样,闷声说,“可我想在梦醒之前,和你多呆一会儿。”
他喃喃地补充:“哪怕只多两个小时。”
温西一言不发地看他半晌,眼底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她按了按指节,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留给他一道背影。
还是得有惩罚才行。
她心想,不能总是这样放任他,毕竟她的小狗,太懂怎么得寸进尺了-
温西站在楼梯的风口吹了会儿海风,将满身的信息素吹散了些,才往楼下走。
正是傍晚,天色烧成火红一片,晚霞美不胜收,连波澜的海面也染成了晶莹的浅金色。
裴寰州就坐在霞光里,一只手支着修长的脖颈,透过落地窗,不聚焦地望着海的方向。
“嫂嫂,”温西走过去,站在裴寰州面前,隔绝了他的视线,“等很久了吧。”
“也还好,好久没看海了,总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裴寰州恍惚了下,回过神来,从座位上拿出口袋推过去:“这是你要的东西。”
温西要接过来,发现裴寰州按着口袋没有松手,她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你有Omega了,其实这药不必再用的。”裴寰州蹙起眉,担忧地说,“副作用那么大,总是注射也不好。”
温西表情一顿:“你都知道了?”
裴寰州点点头,和她解释:“上午在做手术,手机忘了充电,刚看到你消息就关机了,快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被挂掉了,只好按照你给我的房号去找,原本想敲门来着。”
“为什么不敲?”温西问。
裴寰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这家酒店隔音不错,但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到一点动静。”
温西抿着唇,眉间闪过一丝懊恼和窘迫,更加对程肆擅作主张的行为感到生气。
“所以我才说,你有Omega了的话,不必再注射这些东西。”裴寰州道,“你按时和他做标记,得到Omega的安抚后,Alpha对信息素的掌控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你不问问他是谁吗?”温西盯着裴寰州,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在意的痕迹,“不担心他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吗?”
“我相信你的选择,也相信你能处理好。”
裴寰州反而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张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我们小七,终于长大了啊。”
不知为何,温西有种很不安心的直觉。
因为温簌是在海里被人发现的,所以裴寰州这么多年来,不曾靠近过一次海边,可他今天却在能直接望见大海的酒店里,很平静地坐了两个小时。
“我没长大,”温西急切地否认这句话,“我还需要你,你不能不管我。”
裴寰州不置可否,仍然很温柔地笑着,对她道:“快上去吧,别让他等久了。还有,咬人家后颈的时候,记得轻一点点,Alpha总容易产生这方面的误区,以为越用力越好,其实不那么用力也能标记成功。”
“……”
这种调侃的话从裴寰州嘴里说出来,总让温西感觉格外耳热。
尤其他还是一个腺体科医生。
温西抿抿唇:“我没打算标记。”
裴寰州略微睁大眼,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呢?”
温西垂眼,带了点掩饰的成分:“他不乖。”-
送走裴寰州,温西提着装药物的小口袋,重新回了酒店房间。
打开房门前,她想起临走时裴寰州对她说过的话,说发情期的Omega,如果得到过Alpha的信息素,那便不可以被冷落的,也许会产生一些应激反应。
温西觉得,这种事应该不会在程肆身上发生。
毕竟程肆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脆弱的Omega。
是以当她推开门,对上程肆那双无神的眼睛时,恍然以为自己看错了。
程肆蜷缩在床上,一向挺直的背脊像霜雪中被折断的枯枝。他怀里抱着一件衣服,正是那件本该出现在垃圾桶里、沾染着来自彼此的斑驳痕迹、被她扔掉的校服。
他抱得那样紧,半张脸都埋进了那件衣服里,像个病态的囚徒,汲取着上面属于她的微弱味道,用自言自语的音量,不敢再妄想被听见似的,一声声地喊她的名字。
“我在。”温西比她想象中更快回应。
空气静得针落可闻,程肆茫然掀起眼皮,看到她出现,还怀疑自己在做梦一样,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确认是真实后,那双看起来那么凶,却又很会爱人的眼,泛起了潮湿的光。
也是这时,温西才终于从程肆身上瞧出了一些Omega的脆弱。
因为太隐秘和隐忍,显得格外令人震撼。
“你怎么回来了?”程肆的声音近乎嘶哑,像被砂纸打磨过,“我以为你走了。”
“秋游还没结束,我走什么走。”温西说。
程肆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不生我气了吗?”
“生气。”温西道,“还是会惩罚你的。”
程肆:“怎么惩罚?”
温西没有回答,把那件校服嫌弃地丢开,程肆的手虚虚地抓了一下,舍不得地还想要将它留下,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淡声问:“你是不是还没上药?”
“用不着上吧,”程肆说,“我体质好,很快就会痊愈。”
“是吗,”温西笑了声,“我还以为你很疼呢。”
程肆说不疼,然后在温西瞥过来的目光里,下意识改了口:“有一点,忍忍也能接受。”
这是不希望她有心理负担的意思。
温西正把一管消肿止疼的药膏打开,挤出一点在手上,听到这话,停下了动作,漫不经心地对他说:“好,这样就没奖励了。”
突如其来的几个字将程肆炸得有些懵,他不明所以,呆呆地问:“不是惩罚吗,怎么给我奖励……”
“惩罚和奖励当然是分开的,惩罚是因为你不听话,”温西靠近他,查看他受伤的地方,然后道,“奖励是因为你诚实,但既然你不诚实——”
“疼!”程肆急迫地抓住她撤离的手,反应变得很快,直勾勾地看着她,有些委屈,也有些难受地重复了一遍,“温西,我疼的。”
温西在他专注的眼里看到了自己被放大的身影。
只有她的身影。
她看了几秒,无声地叹口气,对他说:“那抬高点,我帮你上药。”
……
手指按在伤处,无论怎么放轻,也还是有针刺般的痛意传来,程肆冷汗直冒,低低地嘶声。
温西一只手上药,一只手扣着他的脖颈,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和他缠绵地接吻,直到周围的伤处都涂满药膏,吻也结束了。
她想直起身,却感觉手指仿佛被触手缠住。
于是她好笑地看着程肆。
“别吸了,”温西嗓音带着很重的调笑意味,贴着他耳廓说,“明早要返校,没办法太激烈,不然你又要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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