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聪明的五条奈奈以为自己家里多了个太宰治以后, 日子顶多会变得有点吵闹，却不想，吵闹一词过于浅薄，真正合适的形容词应该是鸡飞（零）狗跳（碎）。
#关于装修风格#
月朗星稀, 窗外的夜色深深, 偶尔有凉风吹过带动树叶轻晃, 沙沙作响, 但这微弱的声音不足以惊醒正在沉睡的飞鸟——直到某间住宅传来“嘭”的一声, 原本正在安眠的鸟儿抖了抖羽毛, 从鸟窝里探出了头。
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映照到窗外, 也顺便照亮了小鸟们好奇的眼睛。
屋内, 中原中也正拍着桌子相当暴躁地嫌弃太宰治的眼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给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每个房间必须有单独的浴室, 这个没得商量！”
原本被中也的拍桌吓了一跳的奈奈现在已经淡定不少，抱着水杯啜饮两口, 圆溜溜的眼珠不安分地转着, 偷看一眼中也的表情后又去看惹怒中也的太宰治。
最后探头看了一眼被中也捏的有些皱皱巴巴的图纸, 原来太宰治把原本打算用来打造单人浴室的空间给打了个大叉，然后标注上了一句“大衣柜”。
嗯，难怪中也会生气, 毕竟中也想要搬家的初衷就是洗漱时受到了太宰治的影响。
但奈奈表示, 这一次她不插话，因为插话之后受伤的就是她——此经验教训来源于两个小时之前确定装修风格的时候。
彼时中也已经放学回家, 在吃过晚饭后，他们三个围坐在客厅的矮几周围, 选择共同喜欢的装修风格。
这是一个安静而平和的选择过程，就连太宰治和中也明明一见面就要互损两句也没怎么争吵, 但等选完之后就不一样了，争吵前所未有的激烈。
争吵原因：中也和太宰治选择的装修风格没有一个是重合的。
当然，奈奈确定这其中有中也故意赌气的成分，因为她亲眼看到中也的目光在某一张装修图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甚至发出了喜欢的“哇哦”声，却在看到那表示太宰治也喜欢的五角星标记后面色一僵，唰一下把那张图纸甩得远远的。
奈奈是不知道有多少张图纸经历了这样的情况，但她很确定，虽然中也和太宰属性不合，但审美多多少少有点重合，这种故意为之的矛盾奈奈表示绝不姑息！
于是在中也和太宰互相抨击对方审美的时候她仗义执言，选了那张中也明明很喜欢，却因为太宰治喜欢而甩开的图纸，双手将它在胸前展开：
“要不我们就选这张？我也喜欢这张，二比一。”
争吵中的两人看了过来，太宰治注意到图纸右上角的五角星时瞬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奈奈酱果然和我心有灵犀呢，我也喜欢！”
而中也虽然也喜欢，但因为之前故意避开了没有标记，有些虚张声势的怒气：“不行！凭什么你要选他喜欢的？从我喜欢的里面选！”
听到这话的太宰治眉梢一挑，眼尾显出几分荡漾和得瑟：“呀嘞嘞~黏糊糊的蛞蝓这是吃醋了吗？嫉妒我和奈奈酱的默契吗？”
“谁会计较这个啊？！还有不要叫我蛞蝓你这个该死的青花鱼！”中也额头青筋乱跳，但在回怼完之后却把目光锁定在奈奈身上，pia一声把自己喜欢但没有太宰标记的图纸摔在奈奈面前，“就从这里面选！”
奈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妥协了——谁让这是自家孩子呢？宠着吧。
于是把那一摞图纸往自己面前揽了揽：“好吧，我再看看。”
谁料看了还没两张，又一沓图纸拍到她面前，抬头看去是太宰治笑眯眯的脸，以及黑沉沉带着威胁意味的双眼：
“奈奈不能厚此薄彼哦~凭什么只从他喜欢的里面选，也要从我喜欢的里面选才行！”
突然就左右为难的奈奈不禁扶额：“你们两个到底几岁啊？”
最后成熟的奈*两岁半*奈让他们两个从她喜欢的装修风格里选，并且为了防止他们“作弊”——也就是故意不选对方喜欢的，奈奈甚至还把她喜欢的那部分图纸又复印了一份，并且还把两个人赶到不同的房间去选。
可谓用心良苦。
这一次，终于成功选出了两张三个人都真心实意喜欢的装修风格图纸。
而这两张里面，经过再三讨论（忽略中也和太宰在讨论过程中有三分之二内容都在嫌弃对方的争吵），最终选了装修时间较短、价格也相对更便宜的那个。
经过这一次选择，奈奈算是明白了，这俩人要是闹起来，她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否则头疼的人就要变成她。
#关于浴室#
太宰想要把浴室变成大衣柜的想法最终还是破灭了，因为中也表示这是他的房子，他说了算。
太*没钱没房*宰*什么都没有*治：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有些不知如何反驳。
但后来太宰治还是找到了反驳的机会。
去监督装修进度的时候太宰看着正在铺砖的公共卫生间，语气夸张地表达自己的愤怒：“明明就有公共浴室，为什么还要剥削我的大衣柜？你这可恶的小矮子，绝对是报复吧？”
被指为报复的中也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奈奈是女孩子，你在公共卫生间洗漱她会很不方便。”
太宰冷笑一声：“哪里不方便？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个洗完澡会裸奔的变态一样。”
这话终于得到了中也淡淡的一瞥，只是那一瞥带着嫌弃和肯定，仿佛在说“是的，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样一个变态”。
太宰：“……”
等着吧，他会报复回来的。
#关于报复#
太宰治的报复来的很快。
大概就在去监督装修后的第二天，太宰就以“中也每天做饭实在太辛苦了，不如让我也来试试吧”为由，凭借他俊秀的脸蛋儿以及带着些少女娇俏和可爱的语气，成功骗到了奈奈，获得了短暂的厨房使用权。
太宰治是有点厨艺天赋在身上的，但不多。
他的天赋在于，他能按照食谱把饭菜做得一样好看，但味道却仿佛打翻了调味料一样，又苦又辣又咸，甚至带着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这是后来中也告诉奈奈的。
毕竟太宰治的本意是整中也，他很有良心地没有荼毒奈奈的舌头。
只是对她也确实不那么友好。
因为要骗到中也就得把奈奈牵扯进来，所以他给奈奈准备的是“虽然和食谱上一模一样但没有任何调味料”的原味料理。
不能说难吃，但肯定不好吃。
总之，在那一顿饭之后，厨房就多了个牌子，中也亲手制作：【太宰与狗（划掉）不得入内！补充：狗可以！】
太宰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帕，漂亮的眼睛雾蒙蒙的氤氲着水汽，整个人流露出“愤怒不服却打不过”的可怜气质，看得奈奈不由摇头。
但后来奈奈知道，什么可怜都是装的，愤怒和不服是真的，牌子和锁都拦不住太宰这个家伙，每次都能偷偷在中也的饭碗里加料。
而每次吃到被加料的饭，中也都会动手把太宰打一顿。
嗯，打不过是真的。
由一开始的担忧进化为习以为常甚至还能开口请教“哪个地方被打会比较痛”的奈奈如此总结。
#关于太宰和太宰治先生的《人间失格》#
太宰治第一次去报社帮奈奈送稿件的时候确实被误会了。
由于以往都是中也帮着奈奈送稿件，报社的人早就认识中也了，所以对太宰的到来并没有很关注，也并没有给他什么特殊待遇，只是在前台工作的小姐得知他要找原野编辑后将他带到了会客厅。
然后太宰治就在会客厅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原野编辑的到来。
原野编辑进入会客厅时还在打电话：“是啊是啊，太宰先生的稿件今天还没送来……”
“我会及时催促一下的……请您务必放心，太宰先生不会开天窗的……芥川先生近期并没有联系过我们……嗯嗯，好的……”
太宰治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到对面还在殷勤讲着电话的原野编辑。
这位原野编辑长得普普通通，但说话的声音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听。身上穿着平价的西服套装，腕上带着昂贵的石英手表。
[一个看着老实但又虚荣媚上的社畜。]
太宰治从对方的穿衣打扮和言行举止中得出结论。
他随手将文件袋推了过去，表情淡淡。而这位编辑也没客气，一边用侧脸和肩膀夹着电话，一边利落地打开了文件。
在看到里面的稿件时他明显愣了一下，旋即相当干脆地结束了刚刚还舍不得挂的电话，殷切望着太宰，脸上的笑意礼貌又恭敬：
“冒昧问一句，您是……”
太宰治一眼就猜到了对方态度变化的原因，无非就是一开始以为他是什么不入流的文字工作者想来投稿，后来发现他手里的稿件其实是太宰先生正在连载的《人间失格》，猜测他和太宰先生关系匪浅，于是才不敢怠慢。
[不过自己称呼别人为太宰先生还真是有些奇怪……]
太宰治这么想着，面上却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来，十分刻意地回答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太宰治。”
“太宰先生——”太宰有幸在一秒之内见识了对方从试探到惊讶再迅速转变为惊喜与讨好的全过程，“久仰大名！”
原野说着就要握手，但太宰注意到对方指尖黄色痕迹——长年吸烟留下的，躲开了。
“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有肢体接触。”
这句话说出口后太宰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僵硬，不过到底是混迹社会多年的老油条，在短暂的尴尬之后立刻调整好表情，语气熟稔道：
“理解理解，大作家嘛，总是有些个人习惯的。只是……往常不是那位中原先生来送稿件吗？您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知道对方误会的太宰治没说话，就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原野编辑看了一会儿，那位原野编辑就开始额头冒汗，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同时还赔礼说自己失礼了。
太宰治瞬间明悟——这位原野编辑恐怕没少占太宰先生的便宜。
至于是哪方面的……要么就是钱财，要么就是文章版权。
太宰治的眸色深深，身上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危险感，骇得原野瞬间面色苍白，抖着唇瓣：
“太宰先生怎么这么看着我？”
见太宰还是不说话，原野愈发心虚，猛地一拍脑袋，装作恍然的模样：“难道太宰先生也听说了东京出版社那边想要购买您《人间失格》版权的事？”
“我还打算等什么时候谈妥了再联系您呢，毕竟对方给的价位不太理想……”
什么都没说就套出答案来的太宰治哼笑一声，然后径直站起身往外走，原野当即脚步匆匆追上并在太宰手摸上门把之前拦住了他，一张脸笑得皱巴起来，谄媚而心虚：
“怪我怪我怪我，是我没能第一时间和您商量惹您不高兴了，我这就把出版社的联系方式给您……”
太宰治凭着一张冷脸以及他显露出的危险气质，成功get了出版社的联络方式，并迅速为太宰治先生的《人间失格》谈妥了出版事宜，并且没让原野这个中间商赚到一分差价。
临走时他对着仓皇的原野编辑浅浅一笑：“刚刚忘记说完，我的名字是太宰治，帮笔名太宰治的太宰先生送稿件的。”
原野脸上本就艰难维持的笑容彻底消失。
翌日，接到电话说报社那边要给太宰先生换编辑的中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奈奈，让她和太宰先生商量一下。
奈奈愣了一秒，下意识看了太宰一眼，太宰对上她的目光后无辜一笑。她应下了这件事，但在开电脑（假装联系太宰先生这位网友）的时候，总觉得换编辑这事儿和太宰脱不了关系。
她再次去看太宰，却发现这人毫无反应，甚至趴在床边逗起了流浪猫。
#关于风衣#
太宰治是个穷光蛋。
这是中也早就明白的事实。
但是他也知道，只要有奈奈在，太宰治就不会一直是那个穷光蛋。
因为奈奈心软。
嘴上说着太宰治只需要包吃包住就够了，但实际上，奈奈不仅包吃包住，还包管了太宰的衣服鞋子和零花钱。
——真不知道谁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个！
中也撇了撇嘴，看着太宰穿着一件沙色的风衣在那里臭显摆。
“一件风衣而已……”中也如此自言自语到，“谁没有似的。”
这两年他的衣服也都是奈奈帮着买的，从外套到内搭，从头到脚，都是奈奈的眼光，他不需要羡慕……
个鬼啊！
奈奈从没有给他买过风衣！
中也故作无所谓地睨着太宰穿着风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佯装无意地小声问奈奈：“你怎么从来没给我买过风衣？”
奈奈疑惑地看他：“不是你说的嘛，风衣影响你打架。”
“我说过吗？”中也在奈奈坚定的目光中悻悻地摸了下鼻尖，“我忘了。”
#关于流浪猫#
奈奈搬家之前为偶然在自家厨房窗台出现的一只疑似流浪猫的三花猫而和中也一起建了一个猫屋，后来冬天来临，那个猫屋迎来了不少猫咪住客，包括一位连正脸都没来得及看到的黑发少年。
奈奈看上去对那个猫屋并不关心，但等到又一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和中也一起去看了一下情况，发现原本的八只猫咪现在变成了十八只，有五六只明显才刚出生没两个月，瘦瘦小小的。
大概是这些刚诞生的小生命让奈奈动了恻隐之心，在给它们喂食过一次之后，奈奈决定把一些大只的流浪猫给带到自己的新家附近居住。
于是她和中也又在新家后面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更大的猫屋。
猫屋很快迎来了更多的猫咪住客，奈奈时不时会多蒸一些米饭给这些猫咪做猫饭吃，可以说，虽然不是在养这群猫咪，但情感上也不差多少了，是以太宰治来到这个家没多久，奈奈就为他介绍了这个家庭的“编外成员”。
见到这群流浪猫时太宰治的第一反应是“哇——奈奈酱果然是个善良的孩子”，第二反应就是暗了眼眸，冷冷的盯着凑在一起晒太阳的猫咪看，直把它们看得炸毛了才移开视线。
奈奈并没注意这一点，甚至在注意到太宰经常会趴在窗口逗猫之后还以为他很喜欢猫咪，于是又带他去看了原本那个家后面的猫屋。
那个猫屋又迎来了几位新的猫咪住客，奈奈有些烦恼地跟太宰抱怨：“其实是因为这个猫屋住不开了我才拜托中也又在我们家后面搭了一个，现在看来还是住不开。”
两个猫屋都热热闹闹挨挨挤挤地住满了猫咪，太宰治心里并没有因为毛茸茸的小动物而产生欢喜，甚至觉得有点厌烦。
虽然不曾说出口，但他私心里觉得自己在奈奈心里应该是有点特别的，而不是她突发善心的收留，但这些猫咪的存在仿佛是在告诉他，他想多了，由始至终，他都是凭着自己的谋算，利用了奈奈的善良才得到这一切的可怜虫。
他依旧一无所有。
这样想着，太宰治的情绪难免沉郁几分。
奈奈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问他：“要不我们再搭一个猫屋吧？就放到擂钵街的街心公园。”
太宰还没来得及回答，奈奈就自顾自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和中也一起搭了两个猫屋，那和你也得一起搭两个才行。”
说着小孩儿就拉着他往猫屋定制的店铺走。
太宰治望着活力满满的小孩儿，心情蓦地好了许多。
他或许是有自己的谋算，或许是利用了奈奈的善良，但奈奈对他，应该也是不一样的，对吧？
看着小孩儿熟练地选木材、保温板和钉子，太宰默默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和中也，一样的。
不，他比中也，要更好。
太宰治并不知道，在世界第一名侦探和奈奈来往的邮件中，他和中也都被这位名侦探称为“被奈奈收留的流浪猫”，区别在于，中也是流浪猫一号，太宰是二号。
奈奈在多次纠正无果后表示，算了，随名侦探开心好了，她也控制不了名侦探的想法。
而电脑另一端的名侦探则表示，哼，乱步大人就是要独一无二的偏爱才可以。
#关于撬锁#
奈奈学习撬锁的那天是周六，但很不巧，是个阴雨天。
房间内因为天气显得有些昏暗，连带着奈奈也变得有些懒洋洋的，就想躺在被窝里睡大觉。
太宰是同意的，但中也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一方面，中也是一个定好计划后要严格执行的自律达人，另一方面，看着太宰治难受他就开心了。
——同时也是为了培养奈奈养成自律的品格。
于是在这样一个阴雨连绵的周六，撬锁学习开始了。
首先第一步，买锁。
奈奈和太宰站在家门口，看着细密的雨丝，感受着潮湿的空气，穿着雨衣手拉着手缩在房檐底下，都不是很想迈出这一步。
屋内的中也双手环胸，看着两人迟疑的模样扬起一抹核善的笑，然后一脚踹在了太宰的屁股上，把人踹进了雨里，也把人彻底踹出了家门，连带着奈奈一个踉跄也出了门。
一大一小两个“小可怜”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默契，齐刷刷转头要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打动中也，结果得到的是啪的一声——冷酷的关门声。
锁买回来后奈奈正式开始了学习过程。
这个过程相当不顺利。
一方面是太宰治这位老师的教授方式有问题。
当着奈奈和中也的面，他拿着细细的铁丝，捅咕进了买来的锁的锁孔里，然后不到一秒的时间，咔哒，锁开了。
太宰治道：“就是这样，学会了吗？”
奈奈：“……如果我说我没有……”
“那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又把锁扣紧，然后铁丝，锁孔，半秒不到，锁开了。
奈奈：“……听我说谢谢你……”
另一方面，奈奈是第一次学撬锁，对开锁原理什么的都不了解，再加上太宰治教的吊儿郎当的，奈奈光搜索理论资料就花了很长时间。
从奈奈查完理论资料摸到那根细铁丝开始算起，耗时三十分钟二十七秒，奈奈终于第一次撬锁成功。
第42章 努力活着第三十六天
#关于装修#
装修师傅带着他的队伍装修新家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又用一个月的时间来通风和购买家具，奈奈、中也和太宰三个人终于开始布置新家了。
奈奈偏爱温馨可爱的事物，所以从她的房间到公共空间，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她强烈的个人风格。
公共卫生间的毛巾架子是简洁的奶白色, 但毛巾上却带着有点孩子气的动物图案；原木色的电视橱上除了黑色的大屏液晶电视, 还摆着笑眯眯圆滚滚的招财猫；更不用提沙发上的鲸鱼抱枕, 茶几下面的龙猫地毯, 厨房里可可爱爱的黄色熊熊图案的碗, 喝水的哆啦A梦杯子, 还有柜子上用动物相框裱起来的合照……
中也喜欢简单却又有设计感的家具, 基本上客厅、餐厅以及厨房这类公共区域的家具是他一手选购的, 颇有种北欧的极简风格；而太宰则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家具，比如歪七扭八的像是在叉腰的柜子, 挂在桌角毫无违和感的猴子玩具，还有玄关处一踩就会发出嗷呜一声的脚垫……
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归置好新家的三人走在回原来那个小家的路上——不出意外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晚在那个小家里休息了。
#关于偷偷地嗑cp#
头顶的满月莹莹地散发着光辉, 引得太宰治多看了两眼。
注意到太宰的小动作, 中也也跟着抬头望着天上的满月, 有感而发：“今晚月色真美。”
奈奈学着两人的动作仰头望天，发现月亮圆圆，月光皎皎, 当真是极美的月色。
只是感叹完的下一秒, 奈奈突然想起来，这句话好像在夏目漱石先生的文集里代表“我爱你”来着。
——奈奈当然不会觉得中也会“爱”她一个两岁半的小孩子, 更何况中也自己都还是个小少年，能爱她才是真的见鬼了, 但……
奈奈转头去看同样心情不错，正仰头望月的太宰, 直觉自己应该是get到了什么隐秘的真相。
竹马之交，欢喜冤家，太宰腹黑，中也直爽，前者高挑，后者娇小，又刚刚好月色惑人。
这这这——这是CP追着她跑啊！
满心都是“CP竟在我身边”的奈奈完全忘了，在场三人当中，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今晚月色真美”所代表意义的人。
简而言之，奈奈脑补过头，忽略了非常关键的先决条件。
也幸好奈奈只是在心里默默嗑了那么一下下CP，不然要是让中也和太宰知道她的想法，《横滨日报》第二天的新闻头条都要变成“两岁女童月夜离奇死亡，凶手心思缜密，警方未发现任何线索”。
#关于上学#
太宰治去上学了。
在搬入新家后的第一个周末，奈奈就提出了要让太宰治去上学的事情。
尽管太宰治本人表示他不需要上学，但奈奈依旧十分坚持。
这一点奈奈对太宰和中也的说辞是“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但实际原因，奈奈并没有告诉他们。
奈奈觉得她那位父亲要来找她的日子应该不远了，证据就是长野那个家伙竟然主动联系她了，就在他们搬家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是很漂亮的满月，奈奈还偷偷嗑了下cp，没想到当晚就接到了长野像是死亡通知书一样的电话。
“奈奈小姐，”长野第一次如此称呼她，声音里甚至带着一种悲悯，“听我一言，如果您再不考虑夺权，危险的就是您了。”
奈奈不是第一次听到长野劝她夺权，但却是第一次听他说出“她会有危险”这样的话，以往不过是夸奖她，说她心有沟壑，或者说她适合掌权之类的。
联系之前那笔突兀的进账，奈奈知道，她那个父亲或许是想要动手了。
但奈奈又能怎么办呢？
夺权听着简单，可她很了解自己，她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她没有那个商业头脑去带领一个公司，更何况……她欠父母许多。
尽管她没从他们那里得到太多的关爱，尽管他们把她丢在横滨自生自灭，她也是欠他们的。物质上的亏欠尚且可以还，但生育她的恩情呢？
奈奈有时会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带着记忆转生。
如果没有记忆，那她就不会知道，其实她的父母对她也是有过期待与爱护的；她就不会知道，一切的转折都出在她的这双眼睛上；她就不会知道，她原本可以拥有一个父母虽然不恩爱，但他们却尚且还算爱护自己的家……
但同时奈奈又很清楚，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对父母亲情有过奢望，所以才迟迟放不下。她大可以想办法反击父母对她的算计，可她偏偏做不到。
因为她总想着，她到底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呀，他们总不至于真的杀死她吧？
长野的电话彻底打碎了这个幻想。
奈奈叹了口气，对长野道了声谢：“不管他们要对我做什么，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吧。”
这件事就是帮太宰治办好入学手续。
太宰治是流浪到横滨的，但他来的时机不巧，是在擂钵街重建后，政.府都已经把那些流浪人口登记完了，所以太宰治就成了个黑户。
要想让太宰治入学，身份证明是必须的，还有各类证明文件，这些仅凭奈奈可做不到，但长野却能轻易做到。
老实说，奈奈觉得长野对她的言听计从十分莫名其妙，但问他他永远是那句“我认为五条小姐将成为一位比五条先生更合适的掌权者”。
奈奈不懂，但奈奈真有事情的时候只能拜托他——也就拜托了两次。
是以，为了防止她父亲找到她后牵连到中也和太宰，她把太宰治送去上学了。
#关于徽章#
太宰治知道奈奈给自己安排好入学事宜的时候就猜到，奈奈之前说的小麻烦应该是要找上她了。但他又很清楚，寻常的小麻烦并没有到需要他出去上学来躲避危险的程度。
他知道，这小孩儿应该是打算自己扛了。
[哈，可笑。]
[一个小孩儿竟然要自己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可真是太可笑了。]
太宰治如此想着。
可看着手里的入学通知书，他又觉得，哪怕再可笑，她也在用自己的办法保护他。
[五条奈奈是傻子吧？是吧？]
明明他说过可以帮忙解决她的麻烦的，偏偏不知道求助。
太宰治眸色深深，望着窗外被云遮住的弦月。
沉默了许久，太宰治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徽章——正是一年多前五条悟安在奈奈的小家门口的那一枚。
正如书所说的那样，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不仅能消除其他异能力者的异能力，还能使部分咒力无效。
咒具说白了也只是能够存储咒力并使用的一种工具，本质上还是和咒力有关，所以哪怕这个咒具能使人忽视它的存在，对上人间失格后依旧无法完全发挥作用。
金属质地的徽章在微弱的月光下隐隐泛着冰冷的光泽。
太宰治想到了那个银发男人的话，手指摸索到徽章正面花纹上不太明显的一个小小的突起，然后猛地向下一按，整个徽章瞬间粉碎。
碎片飘散在空中，眨眼间便消散于空气中。
#关于太宰治和五条悟#
五条悟和太宰治的见面是一个意外。
自从确定了奈奈的住处后，近两年的时间，周六或周日的凌晨，奈奈和中也都已经入睡的时候，五条悟会闪现在奈奈的房间。以他的能力，想要不被奈奈发觉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
中也偶尔倒是若有所觉，只是五条悟到底多活几年，战斗经验更加丰富，再加上无下限术式实在是非常适合当“刺客”的术式，也就导致中也也没能发现五条悟。
不过五条悟对于偷窥什么的并没有兴趣，他只是想知道，在他限制了五条贺川和那个人的联系之后，他这个妹妹过得怎么样。
看得次数多了五条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妹妹活得挺好，不缺吃不缺穿，就连哥哥都认回来一个。
想到那个橘发蓝眼的少年，五条悟不满地撇了撇嘴。
但下一秒他又情绪多变地勾起嘴角笑了，因为五条悟突然想起来，虽然自家妹妹和那个小少年看似是兄妹，但实际上奈奈也没怎么叫那个家伙为哥哥。
嗯……等到把奈奈接回家，就让她叫自己哥哥吧。
明明五条家旁□□么多想叫他哥哥的弟弟妹妹，五条悟偏偏就想让奈奈喊他哥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么多弟弟妹妹当中，只有五条奈奈和他一样，不仅是六眼，还同时继承了无下限术式。
总之，又一次看完奈奈的五条悟帮着她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给了睡在地板上的中也一脚——没踢到，只是做了个样子，然后打算去看看那个赖上他妹妹的臭小子。
倒是没想到，刚到客厅，那个臭小子就扒着沙发靠背探出了头，还冲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无声地打招呼：“嗨~”
五条悟对于臭小子的机敏有些许的惊讶，但很快，他就从对方身上看出了异常。
“你的异能力倒是很有趣。”
六眼捕捉到对面那小子僵硬了大概0.1秒的表情，五条悟满意地勾起了嘴角，苍蓝色的眼睛在不算多么明亮的客厅里依旧格外显眼。
“门口有样东西，如果你能发现它，我可以告诉你它的使用方法，说不定能救你一次哦~”
五条悟的语气带着点少女的娇俏。
太宰治笑了笑，金属制的徽章在他指尖泛着光：“哎呀，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东西吧？”
语气同样带点少女的娇俏。
苍蓝色的瞳孔与鸢色的瞳孔对上，双方奇异地同时勾起了嘴角。
第43章 努力活着第三十七天
搬到新家后的生活也称得上平静而温馨, 如果不是账户里越发频繁的大笔进账，奈奈应该会过的更加愉快。
奈奈自搬家前和长野联系过一次之后，在这段时间里又尝试着给她那个父亲打过电话，然而, 接电话的却不再是长野了, 而是自称五条先生随行助理的五条贺林。
这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长野知道她不打算夺权后彻底放弃与她联络, 所以他把接电话的事情交给了她父亲的助理；另一种可能……长野对她的特殊态度被她父亲发现了, 于是长野被调走或摒除在了她父亲的计划之外。
奈奈不希望是后一种。
如果按照长野说的她会有危险, 那明显知道计划还给她传递消息的长野又会遭遇什么呢？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到他, 可她又确确实实无法为他做些什么。
只有这个时候, 奈奈才会为自己没有听从长野的建议夺权她爹而后悔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夺权一词说的轻巧, 可这其中诡谲艰险暗潮汹涌，又哪里是她一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应付得来的？成, 她又不会做生意；败，平白连累支持她的人。
倒不如现在这样, 哪怕她真的会有危险, 有无下限术式在, 她也不会受什么伤害。
就是担心长野那个家伙……野心勃勃的，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看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色，奈奈叹了口气。
“冬天快到了……”
再有十二天, 就是她三周岁的生日。
也不知道她父亲什么时候打算动手。
心里揣着事的奈奈平日里并没有表现出来, 至少中也并没有发现异常，而敏锐如太宰治, 他早就发现了奈奈的不对劲，甚至在和奈奈独处时几次三番暗示她, 他可以帮忙，但都被奈奈拒绝了。
这让太宰治有些郁闷。
他实在不敢相信, 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像五条奈奈一样傻的人！
明明身边就有可以帮她的人，为什么偏偏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就因为怕连累他们？
没有能力的人才会被她连累，有能力的顶多是遇到点儿小麻烦而已，她怎么能肯定他们无法解决？
太宰治暗暗磨牙，但又不可否认地，他为奈奈对他和小矮子的关心和担忧而心软。
怎么会有人这么让人生气的同时又这么让人心软？
太宰治不懂，但他想，联系上那个白毛的话奈奈就不会出事了吧。
还不知道太宰治为自己寻了个帮手的奈奈已经做好了随时和她父亲五条贺川面对面的准备。
至于受伤？
奈奈对无下限术式还是信任的，而且书已经跟她说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祂也会保住她的性命。
——这就足够了。
她和五条贺川的矛盾，从来就不该牵扯无辜的人，比如中也，比如太宰，又比如，长野又务。
***
横滨今年冬天要比以往都要更冷一些，是以十一月刚开了个头，初雪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为横滨带来一抹纯洁的白。
黑色的高档轿车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停在了中也的家门口。
自收到进账短信就养成了站在窗边往外看的奈奈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车。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和深色的车窗，奈奈依旧看清了那个坐在后座的男人。
她的父亲。
两年没见，岁月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依旧还是那副冷漠严肃的模样，眼角连一丝细纹都没有。
被他挡着身形的应该是她的母亲。
因着她那位好父亲的遮挡，奈奈看不清她母亲的脸，只能隐约捕捉到她侧脸的轮廓以及她若隐若现的纤细身形。
奈奈想，他们果然是不恩爱的，哪怕同样坐在车子后座，肢体依旧没有任何的接触，甚至连交谈都不曾有。一个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另一个似乎正望着另一侧的车窗外。
貌合神离。
即使是上辈子她的父母也不曾用到过这个词，因为他们不合的时候连“貌合神离”的表象都不曾伪装，只是大剌剌地把矛盾摆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不离婚呢？
奈奈不懂。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奈奈才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她有些惊讶在这样的时刻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她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的一切都是她和中也太宰三个人亲手布置的。
床是中也选的，铺着她最喜欢的浅色床单；沙发是太宰最喜欢的一款懒人沙发，她在桌边敲《人间失格》的时候太宰就会窝在上面睡觉；桌上的电脑依旧是刚搬到横滨时用的那台，已经很旧了，配置也换了几次，她也还是没舍得彻底换掉.
飘窗上的玩偶，脚下的地毯，矮桌上的马克杯……一切都是她最喜欢的，就是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又或者，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奈奈深呼吸了一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两个包装精致的黑色礼盒，大概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然后就离开了房间，分别放到了中也和太宰的卧室门口。
原本是打算等元旦时送给他们的新年礼物，现在看来，倒成了临别赠礼了。
不由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然后才走到玄关处，打开了那一直响个不停的门。
门口站着的人很陌生，穿着跟长野又务差不多的高定西服，看似恭敬地站在门口，见她开门迅速低头，还有些恭谨地弯了弯身子，做出了“请”的姿态。
但六眼捕捉到了对方绷紧的肌肉和充满攻击性的眼眸，以及，对方腰部的qiang和腕上作用不明的手表形咒具。
看似是请她，实际上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奈奈有理由相信，一旦自己有什么反击或逃跑的动作，这个男人会以极其敏捷的身手把她捉住，甚至可能会当场给她来一qiang。
[幸好今天不是周末，]奈奈心情不错地在脑海中同无字天书调侃，[我现在发现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让中也和太宰去学校。]
【但他们可以帮你，】书的语气带着不解，【我还是不明白，你明明可以求助，也明明知道他们只是看起来清瘦了些，实际上都很强，为什么不愿意他们帮你？】
[因为……我重视他们啊。]奈奈拿起衣架上的外套，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往外走，走出大门时还没忘记顺手把门锁了，[正是因为重视，所以才不想他们有一点点陷入危险的可能。]
【如果他们俩在，危险的应该是你父亲这边吧？】
[可你能百分百保证他们两人不会受伤吗？]书没有回答，但奈奈已经知道了这代表的意思，[你看，这就是我不愿意他们插手的原因。]
[他们对我很重要，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为数不多的依靠，我便连他们受伤都不忍心看到。]
书许久没有回应，等看着奈奈迈着小短腿来到车前，终于和打开车门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父亲见了面，书才堪堪给出一个回应：
【你就是太心软了。】
站在五条贺川面前，迎着他冰冷的打量，奈奈面上扬起了一个笑，声音却平平淡淡：“好久不见，父亲大人，怎么没见您身边的长野秘书？往常打电话给您可都是他接听的呢。”
看着与两年前在他面前胆怯而沉默的样子完全不同的奈奈，五条贺川的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语气漠然道：“有事要他出国一趟，这不是你能关心的。”
[不是我能关心的……]
奈奈心中冷笑，面上却似乎乖顺地应了是，然后按照五条贺川的要求，上了车子的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后，奈奈突兀地跟脑海中的书说了句话：[我也不是对谁都心软。]
她可以为中也心软，舍去利用真心相待；也可以为流浪猫心软，给它们搭猫屋；更可以为擂钵街的惨淡心软，想办法重建；甚至愿意为太宰治的心软，选择收留他，并且放弃对他的一切不好的怀疑。
但唯独，她不会对真的伤害她的人心软。
或许她曾经还对这辈子的父母抱有幻想，希冀那根本就不可能的亲情，但在今天，如果她的父母真的要对她出手，她也不是不会反击。
变得冷凝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对上了女人似乎喊着痛意和怜惜的目光，奈奈愣了一下，却迅速在女人目光躲闪前冲她扬起一个无害乖巧的笑，然后满意地看到女人迅速凝聚起泪花的双眼，以及对方仓皇转头的动作。
奈奈心软了吗？
一点也不。
她甚至觉得她这个母亲有种自我感动的可笑。
但凡她有一丝一毫对她的真正的怜惜，都不会任由五条贺川放她自生自灭的行为，更不会在今天陪着五条贺川一起来带走她，也更加不会两年来连个电话都不给，连借助别人传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她现在做出一副爱她却不能反抗丈夫的沉痛和怜惜给谁看？
反正奈奈只觉她虚伪。
她这个母亲啊，或许曾经是真的爱过她这个女儿的，因为奈奈记得很清楚，她这个母亲保留了孕期时腹中婴儿的每一张B超图，但也仅仅如此了。
六眼的存在让这位母亲违背了她曾经的爱和期待，只留下了冷漠和避之不及。
奈奈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心中出奇的平静。
第44章 努力活着第三十八天
车子行进路线越来越偏僻, 颠簸感越来越强，应当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通过后视镜，奈奈能看到五条贺川收起了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装模作样的文件——毕竟这一路上也没见他翻一页，她母亲禅院雅子似乎随着路程行进逐渐死心一般, 表情愈发冷漠。
奈奈更愿意相信她母亲应该是连短暂的母女情深也不想装了——虽然她本身就觉得没有装的必要。
车外的场景愈发荒凉, 树木和大片的土地出现, 奈奈确定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应该是一处深山老林。
嗯, 很像恐怖故事的开头。
这个想法让原本还算平静的奈奈突兀打了个抖——她怕鬼。
一联想到这是万事皆有可能的二次元, 她就更担心会有鬼的存在了。
奈奈抿了抿唇, 只觉得窗外因树荫遮蔽而有些昏暗的景色像是正待猎物主动掉入陷阱的巨兽的大嘴, 充满了阴森和血腥的气息。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奈奈被“邀请”下车后环顾一圈。这里是一处半径约4.5米的圆形空地, 四周是粗壮的大树，枝叶茂密得甚至将这处空地都完全笼罩在了树荫之下, 而这圆形的中心，是一个矮矮的、约莫两米直径的粗壮树墩。
树墩明明扎根在地下, 但裸露在空气中的枝干枯败苍老, 一点儿新芽都没有, 显然是一个已经失去生机的老树墩。
在四周茂密树木的衬托下，让奈奈有种树墩所有生机都被其他树木掠夺而死的诡异。
她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如果不是她的头发还挺长的，她都怀疑自己的头发会被吓得炸起来。
视野之内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零星窜起的飞鸟, 和略显凄厉的鸟鸣，或者还有茂盛草丛中窥伺的野兽的眼睛。
奈奈：[……我现在有种自己即将以身饲虎的错觉。]
为了缓解自己心中升腾起的恐惧, 奈奈在脑海中跟无字天书没话找话。
能感知到奈奈情绪的无字天书：……
【那你要不要逃？】书的意识微微闪烁，【这个世界的书还在你外套里吗？我可以使用能力, 让你瞬移到百米之外。】
书是做不到瞬移的，但是无下限术式可以, 所以书的打算就是关键时刻在自己的分.身上写出合乎逻辑的情节——比如五条奈奈在危机关头掌握了无下限术式瞬移的方法，从而达成逃跑的目的。
只是奈奈拒绝了。
[不用。]
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胸口，书就被她藏在胸口的内兜里——这才是她给自己找的真正的后路。
[跟到这里来，我其实也是想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想用我达成什么交易。]
事到临头奈奈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掌心贴着胸口，能感受到自己缓慢而有力的心跳，既没有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加速，也没有因为恐惧害怕而紊乱，平静得仿佛即将置身险境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奈奈微微勾了勾唇角，苍蓝色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抹流光。
没人知道，她虽然没有学会五条悟的术式，却琢磨出无下限一些挺有意思的新用法。
奈奈就静静站在那里，等待事态的发展。
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也下了车，男的英俊女的美丽，站在一起倒是有点般配的模样，可惜两人都对彼此没什么感情，哪怕站得那么近，肢体也没有任何的接触。
奈奈饶有兴趣地看着五条贺川三言两语打法了司机和保镖，让他们到空地外十米远的地方候着，还说什么等他事情结束自会去找他们，奈奈不由感到一阵好笑。
她这个便宜爹是有多相信那个跟他做交易的人呐，连个保镖都不带，万一人家想要杀人灭口，他能打过？
这不是一个公司管理人该有的行为。
所以……五条贺川还有什么后手？
奈奈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父亲，但遗憾的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啧……老狐狸。]
不过正因如此，奈奈倒是对接下来的发展更感兴趣了。
等到司机和保镖都离开之后，五条贺川走到那个突兀的老树墩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很小，看着有些金属质感，但因为被五条贺川握在手里，奈奈没看清它的模样。
只见那个小东西被五条贺川捏在指尖，然后顺着树墩截面上的年轮转了几圈，直到在树墩中心的位置停顿了一下，那个小东西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就消失不见了。
奈奈心中暗道：[来了。]
果不其然，六眼都没有捕捉到任何咒力痕迹，也没有发觉任何人出现，她甚至脚都没有动弹一下，就只觉得眼前一花，转瞬就出现在了一个幽暗的山洞里。
[不对，不是山洞。]
六眼扫了一圈得出结论，这里是地底空间，而非山洞，就算真的要说它是洞那也只能是地洞。
山洞呈现相当规则的矩形，四面竟然是坚硬的石壁，没有灯光，只有石壁上幽幽燃烧的火把。
奈奈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自己正对着的那块石壁上应该有一扇石门，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出入口。
那她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奈奈若有所思地看向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的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默默敛眉隐去了起伏的心绪。
看他们两人淡定的模样就知道，目前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那个交易的人，说不定就快出现了。
应了奈奈所想，她对面石壁上的那扇石门突然发出轻微的声响，任何蓦地转动。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露出了石壁后面的人来。
一个面色苍白，但眉眼俊秀，只是身材过分瘦削的青年男人。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奈奈注意到了男人额头那一道诡异的缝合线。
她脑中蓦地出现一个形象——脑花！
奈奈暗自警惕起来。
她虽然不太记得剧情了，但她很清楚，脑花这个家伙是偷了夏油杰尸体为非作歹的咒灵，是坏的不能再坏的反派！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一定是想要做点什么对付五条悟。联想到对方偷夏油杰尸体占人家身子的操作，奈奈悚然一惊——
她父母不会是把她的身子卖给了脑花，想让它寄生进来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膈应的奈奈胃中翻腾，恶心想呕。
不会吧不会吧，她父母这么残忍吗？
有了猜测的奈奈不做声响，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看看她父母是个什么反应。
没想到就看到夫妻俩见到来人后换上了极其恭敬的神色，甚至直接冲着男人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羂索大人——”
奈奈强自压下跃跃欲试快要冒出头的鸡皮疙瘩，抿着唇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停在那对夫妻面前。
男人——或者说羂索居高临下地睨着夫妻二人，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在奈奈看来这个微笑就像是木偶脸上被人强制划出来的那种笑一样，虚伪、生硬、且恐怖，那双眼睛更像是假眼，黑黝黝的，瘆人的紧。
偏就是这样的违和，夫妻俩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跪在地上极其虔诚道：“请羂索大人救救我的孩子——”
奈奈到底是没控制住自己，因过分惊惧汗毛炸了起来，鸡皮疙瘩也没能避免。
[什么叫救救他们的孩子？救命，他们俩不会是被脑花给洗脑了吧？]奈奈惶惶然在意识中求助无字天书，[我怎么看不懂了？]
自诩见多识广的书也懵了，意识体微微闪烁：【我也不知道……要不再看看？】
奈奈没回答，但已然默认了这个提议。
而书也仗着自己无人可见，微微闪烁的意识体突然稳定下来，借着奈奈开始看（观）戏（察）。
羂索面对夫妻俩的恳求笑得像是慈悲为怀的高人，只有奈奈知道那层俊秀皮囊下的脑花是多么恶心，而夫妻俩只是虔诚地跪着，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他终于说话了。
“放心，”声音带着点沙哑，声线莫名给奈奈一种紧绷和干涩的感觉，“我说过，会让你们一家过上完全脱离咒术界的平静生活。”
黏腻的、满是恶意的目光突然就落到了奈奈身上，骇得奈奈不由小小地后退了一步。这一动作似乎逗笑了男人，他的嘴角蓦地咧成更大的弧度，露出冷白的牙齿，整个人看起来仿似要活吃了她。
“小妹妹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男人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奈奈的眼睛，像是在看什么珍稀的物件儿。
奈奈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脑花应该是盯上她的六眼了。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奈奈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只见那个被叫做“羂索大人”的男人右手一挥，周围的场景蓦地发生了变化。
脚底原本平整坚硬的触感蓦地变得柔软起来，四周的石壁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哪里是什么地面，哪里是什么石壁，分明是血淋淋的好似什么生物肚子里一样的肉壁！暗黑色的不祥纹路在血红的肉壁上蔓延，一直蜿蜒到她的脚底。
鼻尖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腥臭味。
翻涌的胃让奈奈的眼前弥漫起一层浅浅的水雾，连带着看东西都模糊起来。
她忍着恶心，抬眼去看对面那个男人，却发现那个男人早已经被掀开了天灵盖，露出了空空如也的脑袋内部，红红白白的液体顺着额头的缝合线的位置向外溢出，淌过男人黝黑的眼睛，滑落到他的嘴边，又沿着下颌低落。
视线不自觉顺着那液体向下看，等看清之后，忍了许久的恶心终于还是没忍住。
“哕——”
第45章 努力活着第三十九天
这一路过来花了不少时间, 没吃饭的奈奈本就胃里空空，如今就是想吐也吐不出什么来，只能干呕了几声，难受得红了眼圈。
并非她不能忍, 实在是奈奈也是第一次看这样的场面, 惊惧恐慌又恶心, 能在看到那个男人时忍住不吐已经算她自控力强了, 现在这个画面, 奈奈没晕过去已经是极限。
因呕吐而流泪的奈奈泪眼朦胧地垂着眼帘, 不敢多看一眼, 只是刚刚的画面依然留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原本恭敬跪在那里的夫妻二人在周围环境变换的瞬间竟然被削去了头颅！
他们甚至都还维持着跪拜的姿势。
断裂的颈项露出被鲜血浸染的血管和骨头, 头颅就落在那男人的脚边，奈奈甚至还能看到头颅脸上惊恐的表情——微微突出的眼珠, 骤然放大的瞳孔，还有头颅滚落时面上沾染的鲜血。
奈奈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她运转咒力, 用无下限术式为自己增添一份保障, 同时心中保持着警惕，防备着不见踪影的脑花突然攻击。
偌大的血红色空间，黑色的不祥纹路显得格外刺眼, 奈奈看不懂这些纹路是什么情况, 但脑海中却隐隐有个猜测——阵法。
阵法玄妙，不管是邪气的阵法还是守护的阵法, 都不是奈奈能破解的，所以奈奈不打算坐以待毙, 她想先试着在这个空间中寻找出路。
脚踩在柔软又异常有弹性和韧劲的“地面”上让奈奈担心自己随时会摔倒，她不得不花费一些心力来保持平衡。
与此同时她还要防备脑花突袭以及寻找出路, 一心三用，对奈奈来说有些为难。
而且让她感到焦躁的是，六眼并没有找到可以离开的地方。
原本应该是脑花出现的石壁现在是血糊糊的肉壁，不见丝毫的裂缝，反倒是所有的肉壁浑然一体，倒更像是它一眼给人的感觉——某种生物的肚子内部。
奈奈又有些想要呕吐的欲望，尤其六眼广阔的视线范围总能让她看到立在那里掀开了天灵盖的男人以及死不瞑目跪拜在那里的无头尸体。
但显然，现在没有让她呕吐的时间。
奈奈强忍着翻涌的恶心，试探地在空间内摸索起来，然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只除了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越来越密集的黑色纹路。
上辈子也看过一些修仙小说的奈奈有种预感，这种纹路所绘制的阵法应该还没完成，现在正在蔓延的纹路就是这种阵法在逐渐形成的过程，一旦等到阵法彻底完成，她估计也就完蛋了。
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开始微微作痛的脑袋告诉奈奈，她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了。
[无字天书，你现在能发动能力让我离开这里吗？]
在无字天书听来，奈奈在脑海中跟祂说话的语气是冷静而镇定的，但祂附着在奈奈的意识之上，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害怕的情绪，所以连祂这本该不受人情绪影响的书都仿佛分裂起来。
又惊又怕却还要强装镇定。
书不禁晃了晃自己的意识体，与奈奈的意识短暂分离了一秒。
【可以，但你一定要做好准备。】书的语气极为郑重，【感悟是一瞬间的事，你一定要抓住机会。】
[好。]
奈奈沉下心，静静回想着无下限术式的使用原理。不知道是不是书的能力奏效了，在极短的瞬间，奈奈心中有所感悟，然后眨眼便消失在了这诡异的空间中。
在奈奈消失后，一个长着眼睛和牙齿的脑花突然出现，它看着奈奈消失的地方，露出一个阴森的笑：
“好啊，太好了！本以为只是六眼而已，没想到还有无下限术式……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它突兀地停住笑，细长的眼睛往上方望去。
“五条……奈奈，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瞬移到之前那处空地的奈奈目光怔忡地望着那个光秃秃灰溜溜的老树墩，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书尖叫着提醒她赶快跑的时候她才回过神，迈着自己的小短腿随便选了个方向跑去，跑的路上看到一些细长的树叶还顺手摸进了怀里，忍着胀痛的脑袋附着上咒力。
【你刚刚不是成功用了瞬移吗？现在怎么不用了？我明明写的是让你能掌握瞬移啊。】
[别提了，作弊这事儿果然不适合我！]奈奈的声音带着些生无可恋，[我tm最不擅长的就是物理，刚刚那一瞬间脑袋里全是各种空间方面的知识，要不是六眼好用，我一次都成功不了！]
【……】
书无语了一瞬，但感觉到奈奈异常亢奋的情绪，祂又觉得有些违和——这么久以来奈奈好像就没出现过这么兴奋的情况。
正要深想下去的时候被奈奈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我现在终于理解了那句话。]
【什么？】
[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书本想调侃奈奈两句的，但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受到了奈奈绷紧的情绪。
六眼看到了前方的四个男人。
他们的穿着有些随意，左边第一个穿的是简单的T恤和裤子，头发也是中规中矩的，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倒像是有点不良的小混混。
但左二的男人就显得有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哦，杀马特。
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红色上衣搭配绿色大裤衩，还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手里却提着相当大的一把大砍刀，刀刃上还沾着血。
六眼几乎是瞬间给出结论：【沾染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看来也就是在她困在那个空间里的时候杀的人了。这让奈奈意识到一件事——她父亲或许有后手，但说不定这些后手已经被这些人解决掉了。
——可笑又可悲。
奈奈忍不住想，她这个父亲能掌控那么一家大公司——这一点从她每个月的生活费就可以看出来，必然是个极为精明的商人，他应该不会想到自己会那么轻易、那么憋屈地死去吧。
脑海中浮现出五条贺川沾染着血迹眼睛瞪大的脸，奈奈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副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又去打量剩下两个人。
右往左数第二个男人是个光头穿着一身黑西装，还带着墨镜，手里握着一把qiang——绝对不是普通的qiang，应该是什么咒具。
而最后一位……奈奈多看了两眼，因为他光着膀子，露出了精壮的上身和虬结的肌肉，手里却拿着与他极其不相配的一把粉色雨伞。
[难道是个少女心的暴露狂？]奈奈苦中作乐地想到。
不过这些人的出现让奈奈意识到，脑花想要她的六眼，肯定不会只搞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劳什子阵法，所以这些人应该就是它的第二手准备。
她逃跑的方向是随便选的，所以很大可能每个方向都有人。
这让奈奈不由扯出一个苦笑——要真是这样，那她不就被包围了？
虽然如此，奈奈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坚毅。
她之前没想到和她父亲做交易的人竟然是脑花，还以为顶多是给人家做童养媳，或者和什么不合法的组织做生意需要人质抵押之类，现在看来，今天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不过，要么生，要么死，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轻易妥协的。
在思考过程中奈奈向前奔跑的脚步一直没停。
奈奈很清楚，她一个小孩，就算真的能跑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反击能力，更不可能打得过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但现在的情况是，她如果不跟这四个男人对上，那换个方向后很有可能遇到一样的情况。
如果那时再想动手，只会比现在更不占优势，所以倒不如现在就直接动手，看看能不能为自己杀出一条路来。
距离那四个男人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显然也还没有发现她，所以奈奈借着周围茂盛的草木遮掩身形，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前进。
娇嫩的身子锻炼不够到位，哪怕有跟着中也学防身术，也没着重进行体力和耐力的训练，所以奈奈这才跑了几十米就有些累了，若非有咒力在，她早摔了。
草木的遮掩给了她喘息的时间，也让她能有机会从这四个围堵她的男人的交流当中探听消息。
“……不是我说，好歹咱也是咒术界通缉榜上赫赫有名的诅咒师，就让我们解决外围那些普通人，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说话的是那个拿着粉色雨伞的肌肉男，他握着伞柄，将手里的伞抡着转起了圈，言语间颇有些不满。
“还有，什么叫别让里面的人跑出去？那个人这么废物？”
他话音刚落，那个拿着木棍小混混一样的男人就瞪了他一眼。
“拿钱办事，别那么多话！”小混混想到那个男人诡异的术式，抿了抿唇，“那人的消息灵通的诡异，随便议论他要是被发现可讨不了好果子吃。”
西装男跟着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只要按那个人说的解决好跟来的人，并且不让里面的人跑出去就行，闲事莫管，才能保命。”
杀马特的男人反倒格外沉默，一双细长的眼睛不停打量着四周，显然是在警戒状态。
注意到这一点的奈奈皱了皱眉，低头去看怀里的树叶。
这些树叶大概两指宽，食指长，用来遮挡视线应该效果还不错。恰好一阵风起，奈奈看着自己微微颤动的头发，不由松了口气。
果然，连风都在帮她。
趁这个机会机松了手，看着树叶顺着风向飘飘荡荡落到那四个男人身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兀落在奈奈身后，而奈奈却毫无察觉，直到那个身影微微弯腰，轻缓的呼吸声在奈奈耳侧响起，奈奈才蓦地呼吸一窒。
那身影大概是很满意奈奈的反应，轻笑一声：“傻孩子，明明是冬天，这里却仿佛盛夏一样树木茂盛，你竟然都没觉得奇怪吗？”
第46章 努力活着第四十天
奈奈在那道人影表露出形迹时就僵住了, 但并不是因为对来人的害怕，而是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深灰色制服，高高竖起的银白短发，挡在眼前的黑色眼罩, 以及那格外高挑的身材, 种种迹象结合到一起, 奈奈只能想到一个人——五条悟！
奈奈记忆中关于五条悟的性格特征和身份背景已经模糊了, 但不要紧, 她只要知道五条悟是一个正派角色就够了。而且她知道, 五条悟是咒术界当之无愧的战力天花板, 所以只要他在, 她妥妥的安全！
这让奈奈的眼角眉梢漫上了喜意，但这喜意还未蔓延到眼底, 就听到了五条悟那好听但略带嫌弃的声音响起：
“啧，都是六眼, 你怎么混得这么狼狈？”
嘴上嫌弃着不算, 手还很不见外地直接在奈奈的头发上撩拨, 捏下来好几片细小的草叶。
社恐发作的奈奈还没放松下来的身子愈发僵硬，连带着睫毛呼扇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而五条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向下, 从奈奈身后捏住了她有点明显的婴儿肥脸颊, 还向外拉扯了两下，声音中带着调侃：
“怎么, 被我吓到了？”
奈奈想说不是被你吓到了，而是被你毫不见外的肢体接触给惊到了——就很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亲戚（应该是亲戚吧？奈奈不确定地想到）。
但说是肢体接触, 其实五条悟和奈奈真正接触的皮肤也就只有食指和大拇指指腹那么大的面积。
不过如果从外人看来，倒像是五条悟弯腰把奈奈整一个抱在怀里一样。
草丛再高, 也顶多遮住奈奈这个一米不到的小豆丁，五条悟身高一米九加，身材不说魁梧，但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成年男子体型，是断不可能被这矮小的草丛遮住的，所以那边一直警戒状态的杀马特男人很快就发现了五条悟。
“有人！”杀马特男人出声打断了还在闲聊的另外三人，举起了手中的大砍刀就朝着五条悟冲了过来，嘴里还高声预警，“准备战斗！”
杀马特男人的动静不小，另外三人显然和他配合默契，该甩棍的甩棍，该拔qiang的拔qiang，唯独那个拿着粉色雨伞的肌肉男，他将手里的伞往空中一抛，雨伞自动撑开，开始散发着淡淡的粉色荧光。
奈奈原本是想着趁自己收集的树叶飘到他们身边后自己趁机冲出去，然后借助树叶攻击他们，再寻找机会逃脱。
——这就不得不提到奈奈自己琢磨的无下限术式的使用方式。
无下限术式的原理类似物理学中芝诺的龟，本质上属于空间问题，而奈奈虽然物理不太行，空间能力奇差无比，但她好歹是闲人一个，所以多的是时间去琢磨无下限术式的使用方法。
更何况还有她那个父亲意义不明的潜在威胁，她总是要弄出点什么来保命的。
于是奈奈就琢磨出一个办法，能不能将咒力附着在某个物品上，然后将该物品和自己进行一个位置的交换？
说白了，这是一种空间交换的方式。
奈奈有了这个想法后查了很多空间方面的理论知识——有看但没有懂，但多多少少是寻摸出一点思路，自己又在空闲时间里各种尝试，倒还真的成功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理论知识还不到家，空间交换的极限距离只有十米。
也就是说，奈奈和她想要交换的物体——前提是该物体附着了奈奈的咒力，必须直线距离十米以内才能实现位置交换。
虽然稍微有那么一点鸡肋，但用来逃跑还是不错的。
奈奈想，那一把树叶撒出去，总有顺着风向飘远的吧？不过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万一树叶飘得太远，奈奈就没办法进行位置交换，而且，奈奈方向感极差，这个方法很容易导致迷路。
但这已经是奈奈为数不多的逃跑方式了，就这还是她自保的二手准备。
一手准备当然是书。
只是奈奈和书都没想到，会卡在物理上。
好在有五条悟在，树叶能不能发挥作用都不重要了——直接让五条悟打出去不就行了？
眼看着那四个男人几步就要冲到面前了，奈奈哪还顾得上什么社恐，一把抓住五条悟依然在她脸颊上为非作歹的手，然后……咒力强化，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五条悟：……
很好，是我妹妹。
哼笑一声，五条悟也不说如果不是他配合奈奈她是绝对不可能推动他这件事，而是顺着奈奈的力道站到草丛前面，像是刚晒过太阳后懒洋洋的猫，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交叉，将手指按的啪嘎响。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坚持几分钟吧。”
明明声音那么好听，偏偏语气漫不经心，高挑的身材让他在四个男人面前极具压迫感，甚至还有点儿居高临下的睥睨，就显得……很欠揍。
四个男人也不知是没见过五条悟还是暂时没想起来，看着这样的五条悟一点儿没怂地就刚上去了。
五条悟隐在眼罩下的眉梢轻挑，粉润的唇缓慢勾起。
旁观的奈奈是不知道五条悟是如何战斗的，在她看来就是，五条悟突然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在杀马特男人身后，一脚，就把杀马特踹飞了。
被踹飞的杀马特不受控制地撞向了西装男，西装男大概是想正面接住撞过去的杀马特所以伸出了手，结果奈奈就看到杀马特撞到西装男的手后毫无减速趋势，愣是把西装男也给撞飞了。
两个人就这么倒飞出去，然后嘭一声撞在了树、树、树、树上。
中间撞断了三棵树。
奈奈：哇哦——
那个拿着棍子的小混混在五条悟出现在杀马特男人身后的瞬间就将棍子挥了过去，却打了个空，他当即反应过来将棍子向自己身后甩去，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棍子就那么被五条悟握在了手里，并且轻而易举地抢了过去，然后一拳打到了小混混的脸上，小混混直接飞出去，撞断一棵树后晕了。
而肌肉男的粉色雨伞似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使用，奈奈都还没看出来那个雨伞具体什么作用，就看见五条悟的指尖凝出一个冰蓝色大概拳头大小的咒力球，然后……
伞就没了。
奈奈：？这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是自己的六眼等级太低还是自己能力不足，奈奈没有看清咒力球的形成原理，也没能看透五条悟的咒力循环方式，就只看到了个结果。
——菜鸡竟是我自己！
肌肉男倒还在，只是被闪现的五条悟按住了脑壳，并狠狠地掼到了地上，脸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并留下了一个大坑。
可能是五条悟太有安全感，奈*菜鸡*奈看着那个大坑还有心思玩笑：“破坏土地，罚款五百円。”
只是小声的玩笑而已，但五条悟的耳朵特别特别好使，隔着三米还能听的一清二楚，嬉笑着对奈奈的自言自语做出回应：
“哦，你说的，那钱就你出吧。”
奈奈：Excuse me？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身心逐渐放松的奈奈没注意到脚底突然出现的黑色圆形阵法，五条悟却看到了。
他原本轻佻的笑意瞬间消失，眨眼间闪现到奈奈身边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离那个不祥的阵法，然而那阵法却并不是刻画在地面，而是向能追踪一样，时刻盘桓在奈奈脚底，如影随形。
五条悟另一只手挑开眼罩，苍蓝色的六眼凝视着那个阵法，在看穿了阵法的作用之后眼底带着惊人的冷漠。
“术式反转——赫。”
红褐色的咒力球向着黑色阵法飞去，然而，在咒力球和黑色阵法相接触的瞬间，奈奈的身影消失了。
阵法消失后，周围的场景立刻换了模样。
洋洋洒洒的大雪落下，为天地增添了一丝纯洁。
茂盛的树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枝干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原本葱绿可供奈奈藏身的草丛变成了干枯的黄色，附着着不祥的黑色咒力，被撞断的树木没什么变化，但被撞出了坑的土地却恢复成了平整的模样。
五条悟蹙起了眉，眸光冷凝地望向那个盘桓在老树墩上方，正挥舞着枝桠的墨绿色树墩模样的咒灵。
“特级……咒灵，生得领域？”
***
还没从五条悟竟然武力值这么高的惊讶中出来的奈奈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就又回到了之前那个血淋淋的肉壁空间，而那个被掀了天灵盖的男人和断头的两具尸体还在那里，只是原本还在生长的黑色纹路已经停止了蔓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阵法。
奈奈直觉不妙。这种感觉让她下意识警惕起来，只是这里似乎依然只有她一个活人，她的警惕似乎全无用武之地。
尽管如此奈奈并没有放松，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痛了。
按照常理来说疼痛会使人清醒，奈奈却觉得，自己的意识却好像开始变得恍惚了，就好像半梦半醒间的感觉。
奈奈不禁使劲咬了下舌尖，想要迫使自己清醒过来，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朦胧间，她隐约看到有个什么东西朝着她冲了过来。
粉色的，褶皱的，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恶意和得逞，咧开的嘴扭曲成恐怖的画面。
作呕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奈奈下意识挥了下手，脑袋仿佛要炸开一样，然后就倒了下去。
第47章 认真学习第一天
是梦吗？
诡异的黑色阵法蜿蜒成形, 血淋淋的肉壁仿佛在蠕动，被掀开的头颅流出红红白白的液体，无头的尸体跪拜在那里，鲜血淌了一地, 惊恐而苍白的面庞沾了血渍, 微微突出的眼球像是在述说着不甘与惊恐……
好眼熟的脸……迷迷糊糊间, 奈奈盯着那张脸, 心头钝钝的疼, 呼吸都仿佛变得急促起来。
我认得他, 认得她, 那是——
“呼——”
奈奈猛地坐起, 手不自觉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鼻尖是细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被汗湿贴在了额头, 连后背也被汗渍打湿, 睡衣贴在后背的感觉有些粘腻。
梦中的画面还萦绕在脑海, 奈奈又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恶心，几乎是踉跄着从床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冲到了卫生间。
呕吐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紧接着是水流声, 和水流声没能完全掩盖住的，细微的啜泣。
隐在奈奈脑海中的书看着奈奈趴在马桶边上吐得胆汁都要出来的模样, 意识体难过又心疼地一闪一闪的。
自从那天奈奈晕倒后被五条悟及时救下，她虽然在五条悟面前装的跟没事人似的, 但其实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惊醒后就总是这样, 一直吐个不停。
每当这个时候书就会想到那天在逃跑时奈奈异常亢奋的情绪。
也许那时的奈奈就已经怕的要死了，只是危机关头她又没有时间去害怕，所以才会强制性让自己亢奋起来，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情绪这种存在有时候是最不讲道理的。就好像有的人看完恐怖电影后会连着几天做噩梦睡不好觉，难道他们不知道电影中的一切是虚构的吗？他们难道会不知道电影本质上就是演员拍出来的戏吗？
怎么可能？
说这部分人是胆小也好，说他们是联想能力丰富也罢，归根到底都是对未知的一种恐惧和敬畏。
这种情绪是可控的，随着时间流逝和心理建设的完善，这种情绪就会慢慢消失，然后这些人又能好好地安睡。
可阴影却依旧存在。比如当有人提出再次观看恐怖电影时，那些被噩梦惊扰的人会下意识拒绝。
这还只是看电影造成的影响，奈奈当时可是直击了堪比恐怖电影的现场！极致的冲击下，心理阴影是很难消除的。
而且，当时在那里的三个人中两个与她关系匪浅。
眼看着奈奈因为难受而眼泪留个不停，书都忍不住叹气了：【要不然，去看个心理医生吧？五条悟对你挺好的，应该会同意的。】
什么都吐不出来的奈奈按下冲水键，踉跄着来到洗手台，很是熟练地踩着小板凳再次打开了水龙头。
漱口、洗脸、对着镜子深呼吸，这几天来这套流程奈奈已经很熟练了。她看着镜子中眼圈红红白发凌乱显得无比狼狈的自己，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还是算了吧，别给五条先生添麻烦了。”
听着奈奈口中很是见外的“五条先生”的称呼，书的意识体光芒黯淡了许多，忍不住暗自咒骂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就没见过这种生了孩子不养，眼巴巴吊着孩子不说最后还要给孩子留个心理阴影的！
想到这对父母书就来气。
奈奈对她的父母所有的认知和了解全部来自于她自己能看到的线索和推测，所以很多事情难免有失偏颇，而五条悟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对这对夫妻的看法要更客观的多。
而这位客观的旁观者出于好意，将五条贺川跟禅院雅子这三年来的打算和行为，包括他们年少时的经历，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奈奈。
***
五条贺川是五条家旁支的一个孩子，他没有继承六眼，更没有继承无下限术式，甚至就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可想而知，这样一个普通人在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过着的是什么日子。
他的父母虽然也不是特别厉害的咒术师，但好歹也是咒术师，生下来这么一个儿子毫无咒术的天赋，怎么可能高兴？
很快，五条贺川就有了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
弟弟出生后天赋很好，很快就成为了父母重点培养的对象，于是五条贺川成为了家里的透明人。
父母的忽视，优秀弟弟的压迫，五条贺川对咒术师产生了极其恶劣的抵抗与仇视。
——多可笑啊，一个诞生于咒术师世家的孩子却平等地厌恶着每一位咒术师。
但好在，没有咒力的五条贺川在学习方面天赋异禀，他很快就完成了学业脱离了五条家，并成功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然而，偶然的机会让五条贺川知道，他的生意如此成功，除了他自己的努力，更多是因为他姓五条，御三家的那个五条！
公司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这让他怎么不恨！
只是恨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注定与咒术一途无缘。
五条贺川想，他只要过好自己普通人的生活就行了吧？总不会更糟了。
然而事实证明还能更糟。
五条家的另一旁支和禅院家的其中一个旁支要联姻，但由于两个旁支原本打算结亲的男女双方都不乐意，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就被推出了顶缸了。
五条贺川只觉得愤怒。既不愿意为什么还要联姻呢？有什么必要吗？
偏偏他又无力反抗，他不想他已经走上正轨的公司受家中势力影响毁于一旦，于是他被迫接受了这桩可笑的联姻。
更可笑的是禅院雅子的身世与他有八分相似，只是禅院雅子因为是个女子，过得比他还要更辛苦一些。
禅院雅子对咒术师没什么愤恨的情绪，或者说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甚至麻木了，她就像一个木偶傀儡，毫不反抗地接受着家中的一切安排。
两个命运相似的人就这么结婚了。
按理来说同病相怜的人很容易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但这对夫妻偏偏没有。
五条贺川视禅院雅子为自己无法摆脱家族牵连的耻辱，禅院雅子将五条贺川当作自己又一次向家族妥协的凭证。
相看两相厌，不过如此。
只是两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各自过着平凡的日子，似乎也不是不行。
然而猝不及防的，孩子的到来让原本已经凑合着过日子的两人乱了分寸。
他们是渴望这个孩子的，但同时又有一丝忐忑。他们担心这个孩子会是一名咒术师，然后打破他们已经逐渐平淡的生活。但两人都没有咒术师的天赋，这点担忧又有种杞人忧天的荒谬——普通人生下咒术师的概率非常渺小。
于是那一丝忐忑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只是世事无常，奈奈诞生后偏偏就继承了那双六眼。感觉自己仿佛受到背叛的五条贺川愤怒地砸了所有为孩子准备的玩具、桌椅乃至整个婴儿房，后来冷静之后，才会偶尔给予这个孩子一丝温情。
但也仅此而已。只这一点点温情还是因为奈奈只继承了六眼。
还没术式觉醒的奈奈看上去除了一双六眼之外与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五条贺川隐瞒了奈奈生为六眼的消息，想在她被发现之前，解决掉她那双眼睛。
可惜，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
五条贺川在接到自己家被爆炸牵连的时候隐约生出一丝卑劣的希冀——他想让那个孩子就这么死在爆炸当中，然而，孩子不但没事，甚至还觉醒了术式。
这让五条贺川几乎快要发疯了。
看着高烧不退的奈奈，五条贺川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这个孩子侥幸活了下来，就送她去横滨吧，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她自己。
只是这个想法很快被改变了。
一个名叫羂索的青年出现在了他面前，为他打开了一天从前想都没想过的思路：如果这个世界上没办法让普通人变成咒术师，那总该有办法让咒术师变成普通人吧？
是啊，如果把那孩子变成普通人，他就依然可以过他平凡的生活，与咒术师、与家族依旧不用有太多交集。
这个念头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
奈奈不知道脑花是怎么忽悠的她那个父亲，但能成功忽悠住一个精明的商人，显然说明了一件事，脑花至少有办法骗过五条贺川，让他真的相信，脑花能让咒术师变成普通人。
这一点便是五条悟也很好奇，只是那个羂索太过狡猾，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说到这里时五条悟还无奈地摊了摊手，玩笑道：“五条老师都搞不定，你也别想了。”
知道五条悟是不想她将精力放在脑花身上，避免她总是回想起那天的恐怖场景，奈奈不由冲他抿唇笑了笑：
“谢谢五条先生。”
这话刚一说完就被五条悟捏住了脸颊：“是哥哥啊哥哥，我是你合法的监护人，要叫哥哥！”
然而奈奈垂下了眼帘，到底喊不出哥哥。
五条悟也没生气，啧了一声之后就松开了手，搓着指尖嫌弃奈奈瘦了，脸颊没有第一次相见时那么软了。
之后就又接着说起了五条贺川的事。
***
自羂索出现后，五条贺川就给奈奈又搬了家，也就是她的第二次搬家。
他做了两手准备。
要么，在羂索将奈奈变成普通人之前，借横滨乱象让她死在横滨；要么，她幸运地撑到羂索做好准备，将奈奈变成普通人。
奈奈在横滨想办法重建擂钵街的时候正是羂索筹备的时候。
羂索当然不是想把奈奈变成普通人，它更想做的其实是掀了奈奈的天灵盖，占了她的身体，从而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以此和五条悟抗衡。
是以它特地为奈奈布了好大一个局。
先是诱骗五条贺川，它有办法将奈奈变成普通人；后来又用咒灵做实验，终于“制作”出了一个空间系的咒灵；为了降低众人的防备，它还和那个树墩咒灵达成了协议，协议内容不重要，反正羂索早就做好了毁约的准备；最后又开始尝试绘制各种阵法。
阵法的作用一是隐藏咒灵的气息，以便躲过六眼的勘察；二是能够借助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的性命锁定奈奈。
是的，羂索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活着，他们两个于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他们的血液——阵法启动的钥匙。
对此并不知情的五条贺川只知道羂索大人的筹备工作马上完成了，于是他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父爱又开始自我感动，奈奈才会愈发频繁的收到进账短信。
要说五条贺川真的完全信任羂索吗？当然不，所以他才会在约定地点安排了许多人手，甚至还专门花重金请了不少诅咒师。
只是五条贺川忘了，他能想到请诅咒师，羂索又如何想不到？
要说这一次安排当中唯一的变数，那也只有一个——五条悟。
第48章 认真学习第二天
五条悟的出现出乎羂索的意料。
在得知五条奈奈这个第二个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继承者的存在时, 羂索是有派人暗中盯梢她的，但它从未发现五条悟和五条奈奈有任何的交集。
这倒是其次。
它更想不明白的是五条悟为什么就那么巧会出现在那里。
要说六眼发现了那里的咒灵，羂索是不信的，它对自己的阵法相当有信心, 那也就只能有一个可能, 有人让五条悟到那里去。
会是谁呢？这次计划的参与人员里难道出现了叛徒？
但这次计划牵涉很广, 不说普通人, 光是参与其中的诅咒师就有几十人, 更遑论还有部分知情的普通人。
羂索只能含恨吃了这个亏, 在心里又给五条悟记上了一笔。
尤其是眼看着它自己的计划都要成功了。
五条奈奈意识模糊的时候它几乎要抛却所有的理智飞扑过去, 只是没想到, 五条奈奈的天赋比它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即便已经不清醒了也能用出“苍”来。
（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间用出了苍的奈奈对此毫无印象, 甚至无数次陷入了不知凡几的物理空间知识题海中。）
羂索可惜啊，躲避间给了五条悟救人的时间。
***
五条悟说起自己“英雄救美”的事迹时像个小孩子, 虽没故意扮可爱, 但语调极其活泼, 说到兴奋处还要比个耶：
“……当时的情况可谓是那个成语，君什么发来着？哦对，千钧一发！要不是你哥哥我及时消灭那个老树墩儿, 你可真就没救了。”
“到时候你可能会被掀开天灵盖, 然后那个丑兮兮的猪脑花就会住进你的脑子里……”
大概是这个场景过分恶心，五条悟非常少女地环抱住自己抖了抖。
而亲眼见过那个男人以及猪脑花本脑花的奈奈几乎已经有画面了, 当即就是控制不住的一阵呕吐。
五条悟看着踉跄跑进浴室的奈奈，松开了环抱自己的双手往沙发上一靠, 戴着眼罩的眼睛毫无阻碍地望向被关上的浴室的门，小孩儿的声音像是响在耳边那样清晰。
很快, 抽水声响起。
五条悟这才收回视线，默默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轻声呢喃着：“吐吧，总要习惯的。”
不知到底是在随意感慨，还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也只有这个时候，五条悟那张有些娃娃脸的帅气面容才显出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
奈奈知道，五条悟告诉她关于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的事情是希望她能早点走出阴影，敢于直面那天的血腥和恐怖，只是她却辜负了五条悟的好意，反而陷入了自厌的情感怪圈。
不论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对她如何，他们确确实实是因为她才失去了生命；他们本可以平平淡淡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远离与咒力相关的一切，是她的六眼和术式牵累了他们。
倘若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都还活着，五条奈奈或许还不会这么愧疚自责，甚至能理直气壮地离开五条家，理由都足够充分，“父母都不愿意让她活着了，她留在这个家有什么意义呢”，可偏偏，他们都没活下来。
死的荒唐，死的可笑，甚至可悲。
他们的命运就像是被操纵的棋子，关键的每一步都由不得自己。
是以某些想法就不可抑制地出现在脑海中：他们已经因为我没了性命，我还有什么资格怨怼呢？
逝去的人就那么离开了这个世界，却让被他们苛待了的奈奈日日不得安宁。
精神上的折磨，难道就比身体上的折磨要更好受吗？
五条悟一闪现到奈奈的房间，看着奈奈躺在床上木讷地望着天花板，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五条家怎么会出现一个这么重感情又这么有道德感的孩子？嗯，还爱钻牛角尖。
下一秒，五条悟突兀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像是哄小孩似的语调：“奈奈酱~听说这一周你横滨的朋友们在很着急地找你，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呢？”
距离那极致恐怖的一天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但奈奈还没走出来，五条悟已经看不下去了。与其等着她自己想明白，倒不如借助外力逼她不得不走出来。
于是趁着奈奈没有反应过来，五条悟一把揪住了奈奈的后衣领，像拎猫似的把她提溜起来，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房间。
***
瞬移的感觉其实不太好，再加上这一周奈奈是寝食难安，整个人的状态极差，这一瞬移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忽上忽下还速度飞快，大脑晕晕乎乎，还仿佛有什么东西坠着似的疼。
偏偏在这个时候六眼还在运作，像一台自动运转的计算机，锁定旁边这个提溜着她的五条悟就开始自动分析：
【咒力已定位，定位距离未知。空间距离压缩中，气体分子间距变化中，变化过程@￥#￥%@#￥@，分子间距达到负无穷——压缩完成，瞬移效果达成。】
奈奈恍惚看到了一堆乱码——其实不是乱码，而是五条悟瞬移时对空间距离进行压缩所涉及到的一些物理公式和推演过程，但在奈奈看来，与乱码无异，尤其她现在头脑不是很清醒，就更看不进去。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的奈奈隐约产生了一个猜测：该不会要学好无下限还要去学物理吧？要不我还是放弃算了。
后来终于走出心理阴影开始学习的奈奈才知道，猜的不完全对，她不但要学物理，还要学数学，中间还可能涉及一些工程学和天文学。
上辈子是个文科生，逻辑思维差的一批，毫无理科天赋与细胞的奈奈：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生存或死亡，是一个问题）。
——翻译成奈奈想要的意思大概是：不活了，让我死吧！
还不知道自己会被理工科折磨到崩溃的奈奈现在只觉得脊背生寒，什么阴影什么恐惧暂时从她心头消散，只有一个想法暂时占据了上风，那就是“我应该不会那么惨吧”。
这点子祈祷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大概就是看到那堆乱码到抵达横滨的这么一小段时间，满打满算五分钟。
由于瞬移速度过快，所耗时间过短，奈奈后来在学习各种物理知识的时候无数次怀疑，是不是当时祈祷的时间太短了，世界意识觉得她不够诚恳，所以才让她受此折磨？
都是后话。
五条悟的落点选在了鹤见川的桥上。
鹤见川是条很漂亮的河，尤其是阳光洒落后湖面闪着粼粼波光，很容易让奈奈想到范仲淹在《岳阳楼记》里那句“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所以奈奈才会喜欢望着鹤见川发呆，才能幸运地遇上太宰治。
只是这么美的河并没有太多人欣赏，目之所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脚步匆匆的身影——或许和天气太冷有关，也应该和今天是工作日有关。
一阵寒风吹过，只穿了毛绒绒睡衣的奈奈不由打了个抖，她转头，仰脸望着看不出情绪的五条悟，小奶音带着点可怜：“冷……”
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六眼蒙了一层水雾，只是小孩的眼型更像猫瞳，要更圆更大一些，看上去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可爱。
五条悟：“……”可恶，被她萌到了！
有那么一秒神思飘忽的五条悟隐在眼罩下的眼睛也跟着空茫了一秒，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板着张脸做出冷酷模样：
“无下限术式不就是这时候用的吗？”
奈奈的第一个想法是：谁家用无下限术式防风保暖啊？
第二个想法变成：所以五条悟用无下限术式保暖真的没问题吗？
然而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时间长了会头疼QAQ。”
五条悟这才想起来自家这个傻妹妹的无下限术式用的烂的一批，更别说学会反转术式了。
曾几何时五条悟也是一个用久了无下限术式就会头疼的人，但自从学会反转术式后这个困扰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当初学会反转术式的时机是多么惨痛的情况——被伏黑甚尔捅了脑袋，濒临死亡边缘才悟出来的反转术式。
死去的回忆突然翻涌而来，五条悟看着被自己提溜在手里的奈奈，不禁冒出一个念头——要不然趁着小孩儿心理阴影还在，送她去死一死？
没准儿这么死一次心理阴影也没了，反转术式也学会了。
“可能……不太行。”奈奈咽了下口水，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求生欲，“我连无下限都没搞明白，一下子就要搞明白反转术式会不会太难了？”
万一没被脑花搞死却被五条悟搞死，那她不是死的很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没有危险的时候，监护人就是危险”的真正含义？
奈奈不由又一次咽了下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小命随时要毁在五条悟手里。
五条悟则是听了奈奈的话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
不过五条悟这个人呐，特别听人劝：“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就一次！”
奈奈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到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匕首，握着那匕首就朝她脑袋刺了过来。
六眼可真靠谱，这个时候不是在想什么反转术式，而是在分析这匕首的材质、坚韧与锋利程度，以及……价值几何。
奈奈：……过分了吧，六眼！
第49章 认真学习第三天
六眼显然比奈奈这个主人要更懂她自己的情绪。
尽管五条悟正握着匕首朝奈奈刺过来, 但奈奈潜意识里已经笃定了五条悟不会伤害她的，是以她不闪也不避，六眼又何尝不是因为奈奈对五条悟的信任而关注一些无用的信息呢？
匕首在距离奈奈眼睛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奈奈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不过看着奈奈直愣愣望着匕首不见害怕的模样, 五条悟反倒有点失望。
他啧了一声, 手腕一转, 手中的匕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就瞬间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好用如六眼都没让奈奈捕捉到痕迹。
[这就是半吊子六眼和究极进化版六眼的差距吗？]
奈奈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小丫头此时丝毫没注意自己原本心中总是萦绕不散的阴霾与抑郁情绪已经舒缓不少。
“还不够。”
五条悟突然出声, 有些深沉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引得奈奈好奇看他。
隐藏在眼罩下的那双被奈奈喻为究极进化版的六眼眸光流转, 带着奈奈无法察觉的深意，只是片刻之后这深意消失了, 刚刚那个深沉的五条悟突然笑了起来，情绪变化相当无常。
“人应该快到了, 我可爱的妹妹酱就先在这里耐心等等吧, 你帅气的哥哥有要事处理。”
说完就松开了一直提溜着奈奈后衣领的手。
五条悟的松手毫无预兆, 若非奈奈跟着中也学了两招防身术，怕是连站都站不住。只是等奈奈身形略显踉跄地站稳后，五条悟那家伙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中了。
“……这算什么哥哥嘛？把妹妹丢在冷风里自己没影了……”奈奈心疼地环抱着衣着单薄的自己, 一阵寒风拂面, 还很是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坏蛋五条悟……”
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间表露了对五条悟亲近的奈奈纠结了两秒, 最终还是妥协般地选用了五条悟说的办法，用无下限术式为自己挡风。
别说, 好用的。
无下限一出奈奈明显感觉到暖和许多。
只是挡得了风却挡不住大冬天低的不行的气温，还是冷的, 于是奈奈蹲下身子，保暖的同时等着五条悟口中说的快要到了的人。
很容易猜到要过来的人是谁，她在横滨关系好且交往密切的也就只有中也和太宰两个人而已，所以也只能是他们过来。
于是当六眼捕捉到从天上飞过来，周身萦绕着红色小字的橘发小少年时，奈奈一点也不意外。
还没等中也落地，奈奈就注意到了他担忧关切的目光，心头突然就涌上了无数的委屈。这一周除了因为呕吐难受而落泪一直强忍着没哭的奈奈不知怎的就控制不住了，眼圈唰一下就红了，漂亮的眼睛迅速漫上一层水雾。
中也刚一落地，奈奈就张开胳膊，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稚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哭腔，蹲在地上小小一团，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他：
“啾也……抱……”
小孩儿难得一见的撒娇。
原本还满心怒气想要质问她为什么突然消失又为什么独自以身犯险的中也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奈奈。应该说，奈奈之前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给中也的感觉就像是小孩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大人的灵魂，自立又独立，除了犯懒的时候会仗着自己娇小可爱的外表卖个萌，其他时候更多的是平静，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实际年龄。
就连叫他的名字也是。
奈奈从前叫他啾也是刚见到他没多久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那会儿奈奈自己都没发觉她喊得是啾也，后来说话越来越流利之后啾也这个称呼就消失了。
中也是有那么一点可惜的，“啾也”的消失就好像唯一能够表示奈奈还是个小孩子的印证也消失了一样。
这是奈奈第一次，故意喊错他的名字。
不可否认，中也甚至还有点开心。
他叹了口气，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弯腰把奈奈抱进了怀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抱过小孩儿很多次了，他现在才第一次真的有种抱小孩儿的感觉。
软的，暖的，奶香味的……小哭包。
嗯，小哭包。
趴进他怀里之后自动抱住他脖子，小脸儿埋在他肩膀，哭个不停的奈奈实在适合这个称呼。
小孩儿一边哭还一边抽抽嗒嗒断断续续的卖惨：“啾、啾也，我可、我可太难了，呜呜呜……五条嗝—唔—五条贺川，他不是个好东西呜呜呜——”
“禅院、禅院雅子嗝—唔—也坏的很呜呜呜，他们、他们和一个脑花勾搭在一起，他们要搞我哇呜呜呜……还说什么嗝——是为了救我，呜，我要他们救嘛？”
“呜呜呜，本来不、不管我，嗝——就挺好的，嗝——干嘛还、还打着为我的名义，嗝——瞎忙活啊！现在，嗝—唔—他们没了，我还要，自责，呜呜呜嗝——这是，哪门子道理嘛？嗝——我太难了，我太委屈了呜呜呜……”
与其说是卖惨，倒不如说是见到最亲近的人真情流露。
若说奈奈这一周是真的想不通自己的情绪才走不出那天的阴影，那也是不可能的，就那么点儿事儿，静下心仔仔细细想自然能想个明白，只是想明白不代表放得下，奈奈就是被自己的放不下困住了。
父母对她不好，至少精神上是一直在给她冷暴力，可偏偏她总记着他们生了她，还给她提供了不错的物质生活，所以她总不愿意彻底冷下心肠，再加上那天她那父母以那样谦卑的姿态跪在脑花面前求他救她，她就更是放不下，哪怕后来知道他们的谦卑也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
可清楚他们所有行为背后的原因之后她就更放不下，因为她反而有些心疼和理解他们的做法。奈奈很清楚，他们要救的与其说是五条奈奈，倒不如说是他们在孩子出生前满心期待的那个没有六眼、没有咒力、更不会术式的普通小孩儿。
可她就是他们的孩子啊，他们只是想把她变得平凡又普通而已，只是他们被脑花骗了。
说的好听一点，奈奈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说的难听一点，她这是完成了自我pua。但又该怎么办呢？
怪奈奈过分强盛的同理心，还是怪她那自我为难的道德感？
娜娜在懵懵懂懂的年纪骤逢巨变，亲情本就是她心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只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奈奈怀着对亲情的向往，无数次失望又心怀侥幸，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的安排推着向前走，却造就了这样鲜血淋漓心伤不已的局面。
她何尝不想走出来呢？
【不是局中人，不觉人心苦。】
唯一清楚奈奈所经历一切的书在奈奈的脑海中发出了无声地叹息。
她若能走出来，又怎么会这样难过？所以五条悟才会把她带出来吧。
奈奈走不出来，自然是要有别人帮她走出来的。
只是……
书的意识犹犹豫豫地闪着光，总觉得这个中原中也不太靠谱的样子——奈奈哭的都打嗝了，他为什么在忍笑啊喂？！
忍笑的中也表示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奈奈哭得这么严重却还在诉苦自己真的好委屈好艰难的模样莫名就中了他的笑点——哪有人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委屈的啊？难道正常不该是说惹她哭的人过分吗？
所有经验来自前*羊组织以及学校内的女孩子的中也不靠谱地拍抚着奈奈的背，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划掉）背景板（再次划掉）工具人。
等奈奈哭了好一会儿不再抽噎着碎碎念了，中也才压下笑意以及看到小孩儿红眼圈时的心疼，从兜里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脸，难得端起一副兄长的架子：
“他们对你不好，那你就别想着他们了。”
“可是……”
“没有可是，”中也的语气难得的强硬，“他们对你而言很重要吗？你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厚吗？”
中也停顿一下，望着奈奈的眼睛，见她摇了摇头，接着道：“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他们既然对你不好，你们又没什么感情，为什么还要为了他们自苦？”
“从前看待羊的问题你不是很清醒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傻了？”
听到中也说起羊，奈奈明显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也没多说过羊的坏话啊，中也怎么知道她看羊不顺眼的？她表现这么明显的吗？
中也都要被奈奈的小表情给气笑了，恼怒地去捏奈奈消瘦不少的脸颊：“你当我傻子不成？”
给钱时永远交代一句“你自己好好攒着，留给自己花”；冬天买衣服从来按着他的尺码，却很少买围巾、手套这类比较通用的；多做了饭菜让他给羊的成员带回去时更是就差在脸上写着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他们”。
就这样还以为他看不出来她讨厌羊？真当他傻子啊？
现在回想起来，中也的眉眼沾染着柔和温暖的笑意，钴蓝色的眼睛像是深邃而包容的大海，他放开了奈奈的脸颊，转而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头发：
“所以啊，你是个清醒的孩子，应该也很清楚，有些人不值得你的挂念。”
第50章 认真学习第四天
“不值得”这个词就像一记重锤, 猛地将奈奈这段时间陷入自苦的情绪给敲开了个裂缝。
五条贺川和禅院雅子，他们值得自己的愧疚和难过吗？
当局者迷的奈奈被五条贺川跟禅院雅子死亡时的惨烈景象一叶障目，完全忘了去思考，她的父母, 是否值得她的牵挂, 又是否值得她的愧疚。
被“敲”得懵懵懂懂有些清醒过来的奈奈正要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某人熟悉的活泼嗓突然从桥的下方传来：
“喂——奈奈酱, 一周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蛞蝓那个黏糊糊的家伙为了能快点和你见面, 抛下我就自己跑过来了呢~我只能自己打车, 好可怜的说, 记得给我报销车费哦！”
活力满满的声音自然出自太宰治的口。
他穿着那件沙色的长风衣, 身形修长，左手插在裤子口袋, 右手高高举起冲奈奈挥手，配着那张清秀的脸蛋儿倒真是格外有魅力, 如果忽略他头顶的几根短短小小的枯树枝的话。
奈奈望着那几截枯树枝, 在六眼得出结论前已经相当习惯地出声谴责太宰了：“你是不是又去自杀了？”
自杀这项活动于太宰治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奈奈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犹记得太宰治第一次在奈奈面前自杀的时候奈奈还差点报警，毕竟任谁一觉醒来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的一双大长腿吊在眼前也会吓得魂不守舍吧，那会儿奈奈报警电话都已经拨号完毕了, 要不是太宰治突然嘤咛一声, 奈奈就已经拨出去了。
等太宰治下来奈奈才知道，他是太久没尝试自杀, 正好半夜睡不着，于是突发奇想, 打算试试奈奈家那根横梁用来上吊是什么感觉。
结果就出现了意外。
他系好绳子之后都已经把头伸进绳套了，结果脚底一滑, 凳子倒了，他身子一歪，直接胸口被套住了，又苦于脚下没有受力点，他就那么被吊着睡了一宿。
别说，睡眠质量还行。
倒是奈奈睡醒后迷迷糊糊出来被吓得不轻。
那段时间奈奈总看着太宰，给他灌各种心灵鸡汤，包括但不限于“这世界很美好，你不要想不开”“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你呢”这种没什么营养的虚话都说了不少。
太宰治倒是真的老实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又开始尝试自杀——倒不是在家了，因为在家总要被奈奈念叨，于是趁着出门的时候偶尔自杀上那么一回。
大部分时候会被六眼看出端倪，然后被奈奈说教一通。可次数多了之后奈奈就发现，太宰体质很神奇，虽然总说着自杀并且付出行动，中间却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导致他自杀失败，甚至有时候会因为某种自杀方式太痛他自己就选择放弃。
于是奈奈也就不念叨了，只是在太宰自杀失败回到家后给他连喂三天的怪味糖。
已经算有经验的奈奈看着太宰头顶的枯树枝就知道，这厮定然是来的路上上吊去了，理由她都猜的到：
[来的路上看到一棵树的树枝线条特别优美，一看就很适合上吊，所以就尝试了一下呢。]
“来的路上看到一棵树的树枝线条特别优美，一看就很适合上吊，所以就尝试了一下呢。”
心里想的和太宰说的一字不差，因为太宰这个借口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就是不知道这次被打断自杀的原因是……
大概是奈奈好奇的眼神过于明显，太宰治叹了口气，惋惜的同时又带着点求表扬的小骄傲：“人家一想到奈奈酱还在等着人家就不忍心这么死掉了呢~奈奈酱有没有很感动？”
小少年清瘦的身形极为少女地扭动两下，抱着奈奈的中也一脸嫌弃地故意呕了一声，然后撇开了头。
奈奈轻轻拍了中也的肩膀一下，冲着太宰笑了一下：“很感动，谢谢太宰。”
泛红的眼圈在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出，太宰眼底隐晦地划过一丝不满，下一秒咧开嘴，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然感动，那奈奈酱就陪我体验一次清爽又明朗的自杀殉情怎么样？”
先于奈奈回答的是中也充满怒气的“你这家伙”，抱着奈奈就飞下去，腿抬起来要踹太宰治一脚，被太宰治灵活地闪了过去，但中也显然没有放过太宰治的意思，一脚又一脚，接连朝着太宰治身上踹。
太宰治身手不及中也好，但这会儿中也怀里抱了个奈奈，他反倒躲得游刃有余起来，一边躲一边孩子气地抱怨：
“又没有让你这个蛞蝓陪我，这么生气做什么？而且……”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蕴着深沉，直勾勾和奈奈那双清透漂亮的眸子对上。
“奈奈酱这一周很苦恼吧？为了那样的父母自责难过，还总是梦见血淋淋的场景，吃不好睡不好的，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不是吗？”
“况且，奈奈酱都愿意为那样的父母而折腾自己，我和奈奈酱关系更要好更亲密，奈奈酱也愿意陪我殉情的，对吧？”
说到这里时太宰还可爱地歪了下头，正好躲过中也从正面踢过来的一脚。
而奈奈……她可耻的心动了。
都说人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会想明白一些事，她也想试一下。
小孩儿的意动在脸上表现的很明显，太宰治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眼底的深沉突然就蔓延开来，一双眼睛透露着说不出的阴郁，映着阳光，又仿佛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喜悦。
“看来奈奈酱想试试呢~~”
尾音荡漾的上扬，得到的是中也暴躁的怒喝：“你这条烂青花鱼给我闭嘴啊——”
旋身侧踢，太宰治却突然站直了身体不闪不避，脸上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笑意。
“中也——”奈奈惊慌的声音及时拦住了中也的动作。
中也的鞋底距离太宰的侧脸只有五公分，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太宰脸侧的黑发，足见中也在动脚的时候是认真的。
只是受到阻拦的中也也有些失色，他不可思议的去看奈奈的脸，却发现她倒是一脸的郑重和认真：
“我想试试。”
清凌凌的眼睛里闪着坚定。
“我不想被他们那施舍般的情谊束缚，可我偏偏放不下。”
“我想试试。”
奈奈再次重复。
中也看着小孩儿坚定的表情，恨得牙根儿都在痒，恨不能撬开奈奈的脑壳，看看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而被冻傻了。
想到这一点中也不由得把小孩儿又往自己的外套里塞了塞，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这个傻孩子清醒过来，然而——
“耶，二比一，小矮子你可不能再反对喽！”
太宰治带着得瑟的笑意在身侧响起，中也正欲发作，却在下一秒就怀里一空。
愤怒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出现在脸上，就被惊愕代替。
“太宰治你——”
紧随其后的是扑通一声落水声。
自杀时的太宰治总能拥有常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和敏捷身手。
水花溅起，水面荡起一圈一圈涟漪，中也当即就要脱了外套往下跳，却被一把按住了肩膀。
感受到禁锢的中也条件反射，肩膀一沉躲开来人的手，手臂弯曲，一记肘击怼了过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制住，同时伴随着来人轻挑玩味的声音：
“反应不错嘛~不过五条老师可不想跟你打架哦！”
五条？
中也攻击的动作顿了一下，扭头去看身后那人。
那人比他高了近两个头，穿着深灰色制服身形高挑，挡住他肘击的手非常有力，想来身手很不简单，只是更吸引中也视线的还是对方那头银白的短发。
那样颜色的发很熟悉，跟奈奈的几乎一模一样，在联想到对方刚刚自称是五条老师……
奈奈的……叔叔？
看着对方手里的奶茶和挂在手腕上非常少女心的淡粉色甜品袋，再看看除眼睛之外露在外面紧致的肌肤，加上制服上像是校徽似的纹样特殊的纽扣，中也把叔叔默默改成了哥哥，攻击的肘部收了回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这人才第一次见，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以及，这人才说了一句话，他却觉得很不爽。
那若隐若现的熟悉和不爽终于在对方看过来，笑得爽朗地冲他打招呼并且毫不见外地搭住他肩膀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呦~这里是麻辣帅气的五条悟老师，奈奈酱的哥哥（欧尼酱）哦~”
中也恍然大悟，啊，这该死的青花鱼既视感！
以及，在对方推开一边眼罩露出那只和奈奈相差无几的六眼时，死去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这不就是当初他遇到的那个咒术师吗？后来还相当丢脸地被暗算晕过去来着。
旧恨加上对某条青花鱼的新仇，中也冲五条悟扬起一个假笑，然后，比例很好的大长腿往旁边迈了一步，离五条悟远远的。
这时候中也还没将五条悟和那个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奈奈会出现在鹤见川桥上的“神秘人”联系在一起，但就算知道了五条悟就是打电话那人，中也也会毫不犹豫拉黑号码并和五条悟保持两米距离。
——直觉告诉中也这是一个跟青花鱼一样讨厌的家伙。
还不知道中也想法的五条悟对中也的唯恐避之不及不太理解，不过他也不在乎就是了——谁说他就看中也顺眼了？
虽然都是哥哥，可不会有“哥哥惜哥哥”这样的情况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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