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琼是个很善于发现问题的人, 当天下午，她就拿了李建友的手机找了个可信赖的人，让那人调出手机上所有关于“SUPERMAN”的使用记录。
可没多久, 对方就告诉她：这手机里根本就没有什么“SUPERMAN”的使用痕迹，也就是说, 如果她能确定李建友曾经使用过那个叫“SUPERMAN”的APP, 那么, 那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APP。
这一刻, 吴琼似乎有些明白了。她迅速将之前发现的种种不合理全都串了起来：为什么原本好端端的人会突然得抑郁症？明明是那么盼望孩子出生的人、明明是那么爱家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间就对一切厌倦了？
吴琼似乎明白了。
为了确定自己的怀疑，也为了弄清楚这些APP究竟有没有问题, 吴琼征用了妹妹的帐号, 并在TO DEAR组织线下互助会时, 顶着妹妹的身份去参加。
席间她鲜少发言，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几名与会的“姐妹”。直到那名叫作“小丽”的年轻女孩儿跟张雅丽献出“用小三逼老公离婚”的计策后，吴琼盯上了她。
太不正常、太离谱了，即便如今网上哗众取宠的言论层出不穷，可在现实生活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提出如此邪恶的建议。
这小丽有问题。
而席间不断附和她、给她打圆场的小姜，十有八九也有问题。
为了不暴露身份，吴琼顾了个私家侦探，让侦探去跟踪小丽和小姜。
这双小姐妹到底还是年轻，办事没那么谨慎, 没多久，侦探就给她发来了偷拍到的照片。
其实如果看到照片的是其他人, 或许并不会对照片产生什么怀疑，毕竟只是普通的吃饭逛街聚会以及在聚会上争吵, 可吴琼是见过何映淼的，她知道阿友的肾是捐给了何映淼的母亲。
于是那一刻，当吴琼看到何映淼和APP里的相关人聚到一起时，她将所有前程往事全都串起来了：在丈夫犯病前，这何映淼想买他的肾，被拒，于是没多久，丈夫抑郁了，三个月后，他跳楼身亡，给亟需那器官的何母带去了生的希望。
世间万物，一物换一物——她原本还如此感叹过。
可这一瞬，吴琼开始怀疑起那所谓的“一物换一物”根本就是人为的，有人精心安排了这一切！
阿友患上抑郁症，是因为他需要患上抑郁症，他需要在最自然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器官捐出去，以让有心人可以不废吹灰地捡漏。
想到这，吴琼置于案桌下的拳头紧紧地握起，指尖嵌入掌心，提醒着她在最恨最痛苦的时刻，也别忘了保持清醒。
于是她清醒地记得：“除了照片外，私家侦探还给我发过一段录音。那录音被我藏在保险箱里，现在没法给你们。不过我记得大概的内容：当时他们三人不知因什么起了冲突，有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猜应该就是何映淼——她对照片里的男人说：‘那么想当头，就把我做掉啊！做掉我，你就是唯一的头了。’我不傻，当然听得出那句‘做掉’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
纪延眸光一凝，倾刻间，他浑身泛过了股渗入骨髓的冷意。
可他的重点和吴琼不一样，他对那句“做掉”完全没兴趣，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唯一的头。
唯一的头是什么“头”？是不是就是他想到的那个意思？
“你确定自己记得住录音里的所有内容？”他问吴琼，“那段录音里有没有提到过什么‘首长’……”
“有！”吴琼不等他说完，就很肯定地点头，“这个词在录音里出现过两次，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当中是不是有什么机关领导，可听到后面我发现，这一男一女似乎都是那什么‘首长’。而‘做掉我就能成为唯一的头’，我个人觉得，很可能是首长之间的内乱。”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纪延明白了。
手机铃就在这时候响起，在这个时刻，在吴琼将“内乱”两个字吐出时，初南手机屏幕上突然浮起了余申的名。
“你父亲曾经告诉过我，”手机那端的余申难得没寒暄，直接对着初南道，“这何映淼是个聪明、勤奋、会抓住时机的姑娘，但她绝不是个变态。所以之前见首长行事风格残忍变态，我才始终没将何映淼考虑进去。如今看来，这‘首长’的皮下很可能是两个人：何映淼和王孝。他们一个有权，一个有药。吴女士的判断应该是对的，你好好研究下那些照片，能让两个‘首长’聚集在一起讨论甚至争吵的地方，应该是一个能让他们都放心的地点。”
初南眼底精光毕现，余申话里有话，她听懂了：“你是说，他们聚会的地方有问题？”
“对，很可能那侦探无意中闯进了他们的秘密基础！”
***
余申电话挂断后，初南做了两件事。
第一，让吴琼给她的私家侦探打电话，询问照片上的地点；第二，将照片从吴琼手机里传到自己和纪延的手机上，在她联系侦探时，两人一起研究照片的背景。
昨天晚上，当她COS成“旁观者清”与黑衣人隔着电脑对峙时，是余申来电，告诉她黑衣人的地址。
今天晚上，当她对着吴琼的照片还联想不到太重点的方向上时，同样是余申来电，给她指出了一条明路。
他告诉她，初教授曾经详细地跟他描述过何映淼、描述过十年前那件事的所有细节……
“怎么走神了？”身旁忽有熟悉的男音响起。
初南迅速回过神来。
纪延：“想什么呢？”
“想我爸。”
纪延：“你爸？”
初南压低声：“我爸他从没和我们提过他对余申说过的那些话。”
纪延轻轻叹了口气：“初叔叔就是这样，不愿连累他人，什么事都想自己扛。即使是至亲，甚至是当时可以帮得上忙的我爸，他都不愿意讲太多。”
“是啊，所以这样的初教授，又为什么会对余申说那么多呢？”她回头，隔着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的问询室玻璃，面向玻璃后的人。
此时余申就站在那里，纪叔也站在那里，可能还有老蔡他们，可初南就是觉得，其中有一道目光，正以着一贯温和的神色，落在她身上。
初南朝那个方向轻轻点了下头。
纪延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意思？你怀疑余申？不是初南，以我的观察，他应该……”
“我没怀疑他，我只是怀疑他的话。”
纪延：“？”
初南没说话了，大概也不想再讨论，只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手机的照片上。
纪延被她绕得有些蒙，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初南的身体倏地紧绷了起来，盯着照片的双瞳一缩：“纪延！”
“怎么了？”
“看这里。”初南指着手机。
手机上还是那张照片，照片上还是王孝、何映淼和小丽。他们三人围着个圆茶几坐着，四周环境昏暗，只隐约看得到茶几旁立着尊极高的雕像，几人入坐时，脑袋也不过堪堪达到那雕像的大腿处。
纪延看不出这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初南双眼却盯死了那照片：“我可能见过这尊雕像。”
“雕像？在哪见的？”
在哪？在哪？
初南眼中逐渐浮起自嘲的底色——
几个月前，在钟妍还未出事前，她接了钟妍的CASE去找那最终也没能找到的“臭道士”。大明星为表示感谢，特意差助理跑了趟三十六号，奉上一张45万的支票、一个豪华大果篮、一张有钟妍亲笔签名的海报、一个印着钟妍照片的抱枕。
可是——
初南啊初南，你当真是被纪队长的男色冲昏脑了，就连钟妍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出！
都已经身陷险境了，当时的钟妍哪还有那心思去给个连面都没见过、甚至都不是自己粉丝的陌生人送签名海报送签名抱枕？钟妍是那么自恋的人吗？她当真觉得那玩意儿人人都想要吗？
人家往她三十六号送海报送抱枕，分明是为了传递信息啊！
可当初的她竟一点也没有往这方面想，直到此时，在阴差阳错地发现王孝何映淼的照片后，初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是，钟妍抱枕上映着的照片，正是她靠在这尊高大的雕像上拍的！
二话不说，初南拿起手机，将三人的照片发到卷毛儿的微信里，然后又给卷毛儿他姐打了通电话：“之前钟妍送过来的海报和抱枕还在家里吗？”
圆圆刚帮着几位姐姐处理了朱有光，此时正缠着福婶给她做酒酿小汤圆，那小汤圆还没吃上呢，就又又又接到了另一位姐的电话。
有事到，圆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钟钟的海报和抱枕？在我房间啊。海报贴着，抱枕在床上放着，每天抱着钟钟睡觉呢！”
“太好了，马上把抱枕海报拿到卷毛儿那边去。我刚发了张照片到他手机上，照片的背景有点暗，你让他处理一下，看能不能尽量还原照片里的背景。还原好后，和抱枕海报上的拍摄背景对比一下，看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纪延至此终于明白了初南的意思。他记得钟妍被害，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手头上掌握了一些吴有为的犯罪证据，可直到她人死了，也无人能找到那些所谓的“证据”。
如今看来，难道那聪明的女人一早就将证据转移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抱枕里可能有线索。”纪延想明白了，“她当时找上你，其实根本就不是想找什么道士，她只是想替那些证据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藏着，而之所以选择你，一是‘三十六号’声名在外，二是她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那抱枕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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