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日天气甚好, 湛蓝的天际只缀着几朵软绵绵的白云,清润的阳光透过干枯的枝丫洒在大地上,清新的空气中散了泥腥味,弥漫着淡淡的露水气息, 一派安宁惬意的氛围。
考虑到颜吟漪身子还很虚弱, 孟溪梧放弃了骑马回京的决定, 驾着一辆从外面看颇为普通的马车, 行驶在杂草丛生的小道上。
速度不算太快, 反正京城一时半会儿还闹不起来,她也不急着赶回去。
轻柔的风拂过脸颊,孟溪梧舒坦地眯了眯眼, 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长鞭。身旁的车帘被一只玉白的手掀起,她扭头看去, 被掀起的帘子一角露出了少女有了些血色的脸。
“外面有风, 你怎么出来了?”
颜吟漪就着女人伸过来的扶着她的手,慢慢挪动着身子, 坐在了旁边,“里面有些闷, 出来透透气。”
望了一眼四周黄灿灿一片的环境,麻雀栖息在枯树枝头, 叽叽喳喳地叫着, 随意抖动着小身板, 爪子下的枯叶晃了晃, 轻飘飘地落在了铺满了落叶的地上,车轮滚滚压过, 发出青翠的声响。
“都已经深秋了啊,时间过得好快。”
孟溪梧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路, “是啊,一晃都在昌平逗留了近两个月了。现在这个时节,京城应该更冷一些了。”
颜吟漪还从未去过京城,以前也只是在父亲口中窥见过京城的繁华富庶,如今朝着父亲心心念念的京城赶去了,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父亲曾说,京城南街的甜糯斋很有名,他很爱吃里面做的芙蓉酥。”低缓的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柔情与怀念,颜吟漪有些期待地看向身旁的女人,“我父亲都离京十几年了,不知这家糕点铺还开着吗?”
“还开着呢!”孟溪梧挑了挑眉,仿佛觅得了知音,兴致高昂地说起了这家糕点铺,“这家铺子已经是老字号了,我和母亲都爱极了他家的芙蓉酥,如今他家又添了许多糕点种类,味道也和芙蓉酥一样好。”
她言笑晏晏,狭长的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抿了抿唇后,她的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等到了京城,我们一起去逛逛?”
秋风轻拂而过,摇晃的枝丫晃动,和着情人温柔的低声呢喃,织绘出的未来细腻又美好。
颜吟漪轻轻一笑:“好。”
……
过了午时,估摸着该用点午膳了,孟溪梧将马车停在了一处潺潺的溪流旁。
撩开衣摆,先一步跳了下去,再回身伸出手,递到了起身的少女面前。
颜吟漪垂下眼睑,慢慢将手放入了女人温润的掌心中,由她握住,缓慢地下了马车。
两人坐在一旁平整的大石块上,刚拿出干粮,准备填填肚子。后面一阵风吹过,马儿的嘶鸣回荡着山谷中,随后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已近在眼前。
孟溪梧警惕地站起身来,一手摸向了束在身后的匕首。她如今身份敏感,所以回京的路她没选择平整的官道,而是比较偏僻的小道。也不知来人是过路人,还是对她诈死存有疑心的人?
一辆更为简朴的马车朝着这边疾驰而来,孟溪梧握紧了匕首,却发现驾着马车的人越看越像文竹。
挨得近了,她又将匕首放入了刀鞘里,迎着减了速的马车走了过去。
文竹拉着缰绳,马车停了下来。在瞧见自家郡主拧着眉心看着他时,他两手一摊,轻叹一声:“人没送回去,属下寻思着不如带她们去京城安置。”
说着,他拉开了身后的车帘,露出了里面一大一小两个瑟缩的身影。
是吴大嫂和妮儿两人。
在孟溪梧和颜吟漪离开昌平前,已经询问过吴大嫂和妮儿以后怎么打算。当时吴大嫂虽然还沉浸在丧夫的悲伤之中,但好在还有妮儿,她倒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想着离亡夫太远,以后不好给他烧纸钱,又念着从前一家人在梧桐镇度过的祥和时光,最后吴大嫂决定带着妮儿回到老家去。
孟溪梧便让熟悉梧桐镇灾后重建事宜的文竹将她们母女两人送了回去,估摸着一去一回要用上四五日的时间,文竹才能绕路追上她和颜吟漪才对。
却不想今日文竹就领着吴大嫂和妮儿返回来了,且看大嫂凄苦的模样,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溪梧还未问出口,文竹就很是气愤地道出了他将吴大嫂母女两人送回梧桐镇后发生的事。
原来是吴大嫂回到祖宅后,发现本该由她家领取的救灾物质都被亡夫家的兄长给私吞了,甚至兄长见到她们回去,也没说要把东西给她们,反而让她再签下宅基地转让的文书,说是他家弟弟已经没了,只留下个不带把的妮儿,算是断了香火,不如就把家中其余财产交给他,毕竟他膝下可是有一对双胞胎儿子的!
这让吴大嫂气愤不已,吵着闹着要让族中长辈评评理,可其余长辈却认为她亡夫的兄长说的话在理,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有两个孙儿金贵,都纷纷劝说吴大嫂要明事理。最后见吴大嫂气得红了眼,咬死了不肯签字。
有长辈无奈之下,提议不如让那兄长家其中一个小儿子过继到吴大嫂名下,这样一来,他家也不算断了香火,财物也能名正言顺地归到那小儿子的身上,往后吴大嫂死了,还有儿子给她摔盆,妮儿出嫁了,娘家也有人给她撑腰。
这话一出,吴大嫂是彻底对族里的人寒了心。虽说跟着她来的文公子想要寻县令来帮她划分财产,得到她该得到的,但她明白只要文公子一走,她和妮儿孤儿寡母留在这里,必定会被族里的人欺负得更加狼狈。
毕竟山高皇帝远,县令得了文公子的嘱咐,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护着她们。
所以心灰意冷的吴大嫂最后决定在县令的见证下,将她们一家该得的东西都换成了银两,又收拾起行李,请求文竹带她们去京城。
她想着,到了京城,远离了这一大家子人,免得手中的钱财被人惦记。到时候再找个针线活,也好养活自己和妮儿了。
文竹自然是没拒绝,他也看出来了这群打着关照孤儿寡母名义的人都只是想着从吴大嫂一家的身上挖下肉来而已,根本没想帮衬她们母女好好落脚过日子,当真是可恶得很!
所以帮着吴大嫂重新搬上行李,他抱起一旁吓傻了的妮儿,又驾着马车离开了梧桐镇。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郡主的马车。
孟溪梧了解了情况,来到了马车旁,神情温和地看着已经被颜吟漪抱在怀里的妮儿,又对惶惶不安的吴大嫂拱了拱手:“既然大嫂决定去京城,那我会给你们安排好歇脚的地方。如果大嫂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可以同我提。”
她明白这个世道对于女子有多苛刻,尤其是像吴大嫂这样失去了丈夫,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的人,在其余人眼中,那就是能被随意欺辱的存在。
她暂时无法改变其余人的思想,现在也只能尽自己的力,帮助吴大嫂过上寻常人能过的生活。
吴大嫂闻言,又欣喜又心酸,眼里含着泪花,止不住地向孟溪梧她们三人道了谢。
原以为往后都要无依无靠,任人欺辱了,没想到从前和丈夫无意间结下的善缘,能帮她度过这样的难关。
日后,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力,报答她们的恩情。
几人又话了会儿家常,用了些干粮,再次启程,朝着京城赶去。
……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时,远处滚滚浓云密布,焦躁的鸟儿飞得极低,瞧着大约是要下大雨了。
好在几人在雨滴落下前,在山脚下找到了一处破庙遮风避雨。
文竹警惕地守在破庙门口,看着暗云翻滚,雨势渐大,他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向正在生火的孟溪梧,“主子,这雨恐怕明早停不了,咱们要在这里逗留两日。”
孟溪梧知道他的意思,随意地摆了摆手,“无妨,京城那边有太子和母亲盯着,我们不必急着赶回去。”
她将备好的玉米馍馍放了几个在火边烤着,又拿出了水壶,倒在了带上的竹杯里,一人递了一杯给吴大嫂母女和颜吟漪,“先喝点水润润,待会儿用些玉米馍馍充饥。”
她也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后,唤来了文竹,同他商量着夜里守夜的事。
本打算她和文竹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不过一旁的吴大嫂和颜吟漪闻言,都表示自己也可以分担一些。
孟溪梧冲她们笑了笑,“妮儿还小,离了大嫂你肯定是睡不好的,你就陪着她就行。”
又转过头,看向眸中倒映着火光的少女,玩笑般说道:“你前些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身子一直很孱弱,就不要跟身强体壮的我抢活儿了。”
颜吟漪顿了顿,眨了眨眼后,晦涩的目光往下,打量着孟溪梧那比她强壮不了多少的身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溪梧迎着少女流连的视线,不自觉地挺了挺胸。
自从恢复了女装后,她就再未束胸了,所以这会儿昂首挺胸后,那起伏的弧度倒是惹眼得很。
索性其余人没注意到,只有颜吟漪打量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上面,看了许久。
少女白嫩的脸颊上慢慢爬上了红晕,眼尾处潋滟着薄红,泛着水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倒映着的火光似乎变得更炙热了。
察觉到颜吟漪眼神不对,孟溪梧心中一紧,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着痕迹地佝偻下身躯,她又稍稍侧了侧身子,试图遮掩住胸前的起伏。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她们都是女子,她有的地方,那颜吟漪肯定也有啊,她好端端地害羞做什么?!
如此想着,她又大大方方地转过了身子,扫了一眼还盯着她看个不停的人。可对上那样滚烫的目光,那盈满清润星光的眸中似乎只有她一人的身影,缠绵又暧昧,她又呼吸一滞,心底悄无声息地泛起了羞涩的意味。
她轻咳一声,默默垂下头,随意翻转着烤得滚烫的玉米馍馍,又不小心烫红了指尖,下意识抽回手,想要吹了吹。
一直白嫩的手伸到了她的前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指尖,而后身旁的少女靠了过来,红润的唇离她的指腹仅有一指之隔,轻轻吹了吹气,冰凉的风拂过,指腹的温度降了些许。
可孟溪梧却觉得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攀升,心跳加速时,好似陷入了未知的迷雾之中,眼前只剩下了明眸皓齿的少女。
第32章
“你们姐妹俩的感情还真好啊。”吴大嫂看着两人亲亲密密的模样, 随口赞叹了一句。
颜吟漪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低低嗯了一声。不过想到什么,她偷偷瞥了一眼在一旁啃着玉米馍馍的文竹,发现他的脸上并无吃醋的意味, 甚至还点了点头, 似乎认为吴大嫂说的话很对的模样……
她陷入了沉思。
从前不知孟溪梧是女儿身, 还以为文竹与她是断袖的关系。不过现下知晓了她是女子, 且看文竹这副模样, 他们应当不是那种关系吧?
“你在想什么?”孟溪梧拿起另一只手在少女略微出神的眼前晃了晃。
淡淡的香风拂过,打断了颜吟漪的思绪,她稍稍抬眼, 略微纠结了一瞬,便凑到了女人耳边, 低声问道:“阿梧, 文竹只是你的侍卫吗?”
孟溪梧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少女的疑问, “文竹除了是我的侍卫外,还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
颜吟漪顿了顿, 没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一本正经。不过看她眉目清正,语气淡然, 也不像是对文竹有什么古怪心思的模样。
想来之前的猜测……是她想岔了。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孟溪梧眯了眯眼。
颜吟漪不好说起从前她的那些胡乱揣测, 便随意捡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我看文竹身手很好, 做事也很有章程, 有些好奇。”
孟溪梧:“……”
好奇啊……好奇可不太行。她压下心中涌起的奇异心思,面上毫无波澜, 点了点头后,扭头朝吃得正欢的文竹吩咐道:“吃完了就赶紧找个角落歇着, 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文竹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又咽下一口馍馍,虽说他觉得自家郡主平淡的语气好似有些古怪,但他摸不着头脑,便没多想,暗暗应了个是。
等到他大口大口塞下剩余的玉米馍馍,寻了个最远的角落缩成一团,闭眼歇息后,这边几人也低声聊开了。
大约是屋外下着哗啦啦的大雨,满是泥腥味的气息从门缝中溢了进来,充斥在鼻尖,她们几人倒是还不困,尤其是妮儿,在吴大嫂怀里待得久了,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在看到熟悉的颜吟漪朝她招手后,她笑嘻嘻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漪漪姐姐。”
小女娃软软糯糯的一团,笑起来梨涡甜甜,可爱得紧。
颜吟漪将她抱在怀里,捏了捏她微凉的小手,放在了火旁烤着,“现在天气渐渐冷了,也该穿厚衣服了。”
吴大嫂接了话:“厚衣服带得不多,都在马车后面。现在下着大雨,不好出去拿。”
还好有火堆,虽说还是有些凉飕飕的,但也没冷到打哆嗦的程度。妮儿她平日里活蹦乱跳的,穿多了反而容易出汗受凉,今日可能是她吓着了,没到处乱跑乱跳,手才比平日里显得冰凉一些。
“妮儿,你浑身脏兮兮的,还是别窝在你漪漪姐姐怀里了,快过来。”她朝小妮子招了招手。
谁知小妮子小嘴一瘪,抱起颜吟漪的手臂晃了晃,稚嫩的声音里有些不满:“娘亲,人家不叫妮儿了,人家有大名啦!”
小女孩儿脆生生的嗓音透露着可人的意味,如同初初探出头的嫩芽,带着出生小牛犊般的纯真,让人不由得感到欢快。
孟溪梧歪着身子,笑盈盈地问她:“那妮儿的大名叫什么呢?以后孟姐姐我也叫你大名,好不好啊?”
“吴知乐!我的大名是吴知乐!”小妮儿被人团团围住,感到安心和愉悦,但多双眼睛笑眯眯地注视着她,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将半张脸窝在了颜吟漪的怀里,小小声声地继续说道:“这是漪漪姐姐给我取的,说希望我能永远快乐!”
听着忸忸怩怩的童言童语,几人无声地笑开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散了不少,此刻尽是欢乐的氛围。
小妮儿说着,又扭动着身子,小脚丫探到了地面,拿起一旁的树枝,开始在地上比划着,“就是这样写的……”
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出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看得出来是认真练了许久,不过大约是她还小,手腕力气不够,所以那字也只是勉强能认出来。
不过她们都没扫小妮儿的兴,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乐乐真棒呢!写得真好!”
被一众人夸赞,小妮儿小脸涨得通红,但也更加兴致高昂了,两只小小的手插在腰间,微微抬了抬下巴,颇有意气风发的意味:“我要好好学写字,还要认真读书,以后好当大官!”
孟溪梧笑得更开心了:“想不到乐乐还有这样大的理想呢?那以后到了京城,孟姐姐给你找个书院,让你在里面读书,好不好?”
不等小妮儿回答,一旁的吴大嫂已经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有些不忍,又有些难过,“小女娃,会认几个字就行,读了书也没什么用,哪里能当官啊?”
如今这世道,寻常人都难以考上举人,更别说本就受限许多的女子了,连报名参加乡试都不行,哪里还能往上考呢?
“女子也是能当官的。”孟溪梧摇了摇头,又指向自己,“我身为女子,封号是清河郡主,但同样代母统领着禁军。”
其实一开始,她的母亲让她接任统领一职时,朝中大半的臣子都在反对,认为她只是一介女流,年岁又小,身上又没有功绩,根本无法胜任。
还是她母亲身着盔甲,气势凌然地上了早朝,与那群迂腐的朝臣辩论许久,最后她才以女子之身进入禁军,凭借着实力从底层往上爬,一路坐上了统领一职。那群人才勉强地没再提这件事。
而这几年,她们长公主府和太子殿下形成了联盟,在暗中悄无声息地渗透着朝中势力,也光明正大地以母亲的名义在京城内开办了女子学堂,虽说现在收纳的女学生还很少,但她们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往后必然会有更多女学生在里面读书。
至于女子科举一事,她们也在努力之中,但前路璀璨,她们不会失望。
不过这些事涉及到皇权,孟溪梧没对吴大嫂母女和颜吟漪说得太深,只语义隐晦地聊了一下日后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又鼓励了小妮儿几句,让她好好读书,以后会视线梦想的。
“真的?女子也能读书为官?”没想到听到这话后,第一个激动的不是小妮儿,而是颜吟漪,她捏着衣袖,搅个不停,“可是女子科举一直没有被同意,这怎么可能呢?”
少女的呼吸很轻,清润如水的眸中晕开点点星光,试探的话语中夹杂着期盼的意味。
孟溪梧认真地看向她,“你想入朝为官吗?”
颜吟漪思索许久,小的时候看着父亲伏案批阅,觉得掌管一方的权力很迷人。可后来又在暗中看到父亲被于勉等人威胁,无法作为时,又觉得即便当了官,但身后没有势力,也是无法展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
良久,她摇了摇头,扯开的嘴角有些苦涩,“为官之道我不懂,即便真的能参加科考入朝,大约也做不好官。”
随后,她看向还在一笔一划练着名字的小妮儿,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落寞散去了些许,“或许当个书院夫子会更适合我呢,毕竟小乐乐跟我待在一起,现在都会认好多字了。”
从前当个夫子她也不敢想,不过是现在听到孟溪梧谈及女子科举,心中活跃了起来,想着也许自己可以尝试一下不同于以往待在闺阁中的路。
“这有何难?”孟溪梧一拍脑袋,欢喜地接过了话头,“正好京城太清书院缺女夫子,不如到了京城,我给你一封推荐信,你去试试?”
“可以吗?”少女用力咬着薄唇,攥着衣袖的手不自觉握紧,紧张胆怯中又流露出无法忽视的希冀来。
孟溪梧被那样一双潋滟着清浅流光的眼眸盯着,受其感染,扬起了嘴角,抬手抚在了少女圆润饱满的后脑勺处,轻轻顺了顺她柔软乌黑的长发,“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先说好啊,我只负责给你推荐信,至于能不能进去,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颜吟漪有自己的想法,那她可以给予她帮助,但不会插手太多,那样反而不能让她成长,还会让她落人口实,以为是因裙带关系而得到的机会。
这样不好,想来颜吟漪也不愿如此。
指腹摩挲,掌心的温度滚烫,脑后阵阵热浪袭来,少女垂下眼睑,慢慢红了脸,“好。”
一旁啃着玉米馍馍的吴大嫂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她不敢胡乱开口,便只得朝还窝在颜吟漪怀里的小妮儿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别打扰了她们两个人。
火光跳跃,屋内暖和了许多,吃饱喝足的人们开始感到困倦,各自找了个角落蜷缩着,便陷入了梦乡。
孟溪梧独自坐在火堆旁,时不时拨弄着燃烧殆尽的枯枝,眉目舒展,神色和缓,守着这一处的宁静祥和。
……
几人驾着马车,一路上不急不缓,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踏入繁华热闹的京城。
因着是低调回城,她们的马车在夜色中停在了广宁长公主府的后门,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女杜若领着人迎了上去。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身干练长衫的孟溪梧先一步下了马车,吩咐着人将后面马车里的吴大嫂和小妮儿迎下来,她自己则是伸出手,握住了探出身子的颜吟漪,将灯笼照亮地面,仔细把人扶下了马车。
“先用晚膳,待会儿我领着你去见一见我的母亲。”
颜吟漪被女人紧紧牵着,微垂下眼眸,余光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此处大抵是后院,沿着小道一路走来,旁边湖面波光粼粼,岸边成曲尺状,不远处朵朵绿叶舒展,泛着粉的莲花羞羞答答地盛开着。
颜吟漪有些惊讶,“这个时节……怎么还有莲花?”
在前边拎着灯笼带路的杜若缓缓解释道:“长公主殿下喜莲,圣上特意命人凿了这一片湖,又引了京郊的温泉水入内,故而现下还能看到莲花盛开。”
原来如此。
见识到广宁长公主府的气派和在京中的地位后,颜吟漪不敢再多话,轻轻抿了抿唇,再次敛下了目光。
“怎么了?”孟溪梧察觉到少女似乎手凉了一些,这才注意到她好像有些不安。
悄悄捏了捏柔软的手,孟溪梧侧过脑袋,在少女耳畔低语:“别怕,母亲她对小辈很温和的,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的。”
“有我在。”最后这三个字轻柔婉转,像是晕染着袅袅烟雨,透着惑人的绵软。
有了女人的安抚,颜吟漪心中的惶恐散了许多。她偷偷抬眼,瞥向身旁的让人,见她眉眼柔和,嘴角含笑,也心中欢喜,慢慢回握住了女人灼热的手。
几人在饭厅里用了早已备好的晚膳,孟溪梧吩咐了小丫鬟好好安置下吴大嫂和小妮儿,才带着颜吟漪一同去了她母亲的院子里请安。
见那两道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院外,杜若拦下了准备回屋休息的文竹,朝院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这是怎么回事?那姑娘看起来不像是郡主信中所说的朋友啊?”
方才两人的互动,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不像寻常手帕交,倒像那恩恩爱爱的小夫妻?
文竹一脸茫然,挠了挠头:“什么怎么回事?”
杜若说得更明白了些:“就郡主和那姑娘啊,真的只是好友?”
关于颜吟漪是定安侯府二房嫡子孟奚无的未婚妻一事,孟溪梧并未告知于其他人,所以在文竹看来,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除了好友外,就再没有其他关系了。
杜若见他还是不开窍的模样,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朽木疙瘩!”
……
云舒苑外挂着两盏灯笼,将脚下的路照得明亮。门口站着的嬷嬷慈爱地看着走来的孟溪梧,“郡主可算是回来了,殿下念叨了许久了。”
两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才看清被孟溪梧牵着的少女,虽有些诧异,但还是和蔼地同对方打了招呼,“这位姑娘便是郡主信中提到的好友颜姑娘了吧。”
“走吧,殿下已经在等着了。”她恭恭敬敬地将人领了进去。
内室点着袅袅熏香,云烟弥漫,晕开一室安宁。正上方挂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画像,供着香案的桌边放着一块柔软的蒲团,一名衣着简单的女人正背对着她们盘腿坐着,似乎是在祈祷着什么。
听到房门响动,女人侧过身子,由侍女扶着起身,平淡的目光扫过来到面前的两人。
“回来了?”女人嗓音低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清贵和威仪,像是杀伐果决的战场将军,又像是位于高位的王,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雍容华贵。虽气势凌然,但她目光温和,平静的眼眸深处藏着对远归女儿的慈爱和满意,“身子可好些了?”
孟溪梧拽了拽了颜吟漪的手,乖顺地朝她的母亲行了个礼,“在昌平时,就已经养好了身子。”
说罢,扭头看向同样行着礼的少女,将她的身份简单介绍了一些。
“娘亲,她就是我同你提过的昌平知府独女,颜吟漪。她在揭露昌平贪污案中出了不少力,不过她的父亲……她没有地方能去了,所以我带她回了京城。”
说了正经的事后,她才说起私事:“她也是我的好友,我很喜欢她。”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低垂着眼的颜吟漪吓了一跳,心口突突突地跳个不停,余光不由地瞥向身旁的人,却发现她面目清正,好似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广宁长公主倒是十分镇静,温和的目光落在了早已面红耳赤的少女身上,点了点头:“颜小姐,我是孟溪梧的母亲,你若不嫌弃,可以唤我为蕴姨。”
闻言,颜吟漪更加震惊了。本以为听到孟溪梧那句表露心迹的话后,长公主会怒不可遏,却没想到长公主竟好似也并未觉得有什么……这难道是她自己想多了?孟溪梧说喜欢她并不是在表明心意,那样的“喜欢”仅仅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颜吟漪咬了咬唇,压下心中翻涌复杂的情绪,恭敬地又朝广宁长公主行了个礼,有些为难,又有些苦涩地开了口:“殿下万安,草民现在是罪臣之女,唤殿下为蕴姨,恐怕……”
长公主淡淡一笑,朝她招了招手,柔和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声音如同春水一般轻柔:“溪梧已经同我交代过了,你父亲一事,本宫会在合适的时机为他翻案的。”
“你是溪梧喜爱的好友,本宫只当你是小辈来看待,所以不用在我面前守着大礼。”
自打母亲去世后,颜吟漪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来自女性长辈的呵护关爱了,这一回在长公主面前,竟感觉到了母亲一般的温暖。她抬起有些红润的眼,没再战战兢兢,明媚可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如花一般的笑容来,“是,蕴姨。”
长公主也微微一笑,拉起了被晾在一边的孟溪梧的手,同颜吟漪的交握在一起,满意地拍了拍她们的手背:“既然喜欢,就好好相处。”
孟溪梧没多想,咧嘴笑了起来,“今日夜已深了,我和漪漪就不打扰娘亲歇息了。”
“回去吧,这些日子在府内好好休养,其余的事有本宫,你们不必担心。”
第33章
皎洁的弯月虚掩在云层之后, 清淡的月辉倾洒而下,像是朦胧的云雾,笼罩着周围光影斑驳的地面。
徐嬷嬷目送两人远去,轻轻合上了门。回头瞧见长公主淡淡一笑, 锐利的眉眼柔和, 添了几分从前少有的柔情来。她不解, 斟酌半晌, 低声问道:“殿下, 那颜姑娘看着并不像是郡主所说的好友,倒更像是……”
“伴侣”两个字在嘴里酝酿,最后徐嬷嬷还是没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但她想,她老眼昏花了, 都能瞧出这层关系来, 长公主眼明心亮,自然也能看出来的, 所以她很疑惑:“殿下,郡主和颜姑娘都是女子, 如此亲密,恐惹人非议……您不生气吗?”
“生气做什么?”长公主语气淡然, 嘴角的笑浅淡而优雅, “从前本宫便想着, 清河顽劣又是个急性子, 在京中还有个小恶霸的名头,如此没个正行的她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夫婿, 可在瞧见京中那些所谓的世家子弟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后,又觉得他们着实是配不上我的清河。”
她身为皇家公主, 又是个能带兵上战场的将领,眼光自然是极高的。只是当年为了避免皇帝猜忌,才急流勇退,随意挑了个在朝中没太大势力纠葛的定安侯府长子下嫁。
她自己已经有了一段名不副实的婚姻了,知晓其中的艰难。所以她可不愿自己唯一的女儿再与她一般,因为外界的纷扰而随意挑个人下嫁。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由心而活才是最重要的。她的女儿,活得高兴便好。其余的,无需理会,她会为她荡平所有阻碍。
“颜姑娘模样可人,眼神坚定,看着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又得清河喜爱,我自然也是相信她的眼光的。”
长公主心态极好,看着徐嬷嬷担忧的模样,倒是反过来开解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长辈的,不应该干涉太多。”
“成不成亲无所谓,只要过得舒心便好。”
……
夜里灯笼里的烛火较暗,穿过弯弯曲曲的长廊,颜吟漪亦步亦趋跟在孟溪梧的身旁,余光偷偷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不知今夜她会被安置在何处,孤身在外的恐慌再次袭来,她两手轻颤,缓缓拉着女人的手腕,“阿梧,咱们这是要去歇息的地方了吗?”
少女指尖颤抖,掌心冰凉,似乎还是很不安。
孟溪梧反手牵住她,用自己的温度温暖着她,低低嗯了一声,“快到我住的院子了,小丫鬟们已经收拾好了偏房,今晚你好好休息。”
哪知听了这话,柔弱无助的少女却是眨了眨眼,瞬间便晕开了一片湿润。偏一阵寒风吹过,少女半挽的乌发被风吹拂,插在鬓边的小百花也如她一般在轻轻颤抖,满身的凄凉让她看起来像是被打碎的玉瓷,惹人疼惜得很。
孟溪梧紧紧握着她柔软的手,声音不由得放得极为轻柔:“怎么了?”
“可不可以……”颜吟漪垂眸,一滴晶莹的泪滚落,裹挟着绵绵柔情砸在了女人的手背上,滚烫的触感让孟溪梧背脊一颤。
“我可不可以不睡偏房里?”
尾音低柔,眸光点点,当真是惹人怜惜。
孟溪梧躲开少女炙热的目光,“你不必害怕,偏房离我的房间并不远,若你……”
话未说完,嘤嘤低泣的少女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抓紧了她的手臂,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的脆弱暴露无遗,“阿梧,从前我们就一起睡的,为何到了京城,你要与我分开了?”
少女微微仰头,苍白的脸上映着一抹烛光,盈盈的泪花在眼眸中闪烁,轻咬着的唇瓣嫣红一片,微弱的呜咽声轻轻从唇齿间轻轻溢出,“能不能……不要抛下我?”
面对这样柔柔弱弱的颜吟漪,孟溪梧根本招架不住。心一软,头脑一昏,就下意识地同意了:“那我让小丫鬟把你的行李搬到我的房里。”
这一句话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些什么话。
脸上烧得通红,她很是不自在。毕竟她一直告诫自己,她和颜吟漪都是女子,可以是很好的朋友、手帕交,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她产生奇怪的情愫来。
她能一本正经地向其他人介绍颜吟漪,说她是自己结识的好友,但其实她心底深处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好似明白那是什么,但理智告诉她——
不能,不行,不可以。
她以为自己能将繁杂的思绪压抑得很好,可面对颜吟漪时,她总是失态,总是忍不住怜惜。
“你好像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颜吟漪看着出神许久的女人,白嫩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低低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即便我孤身一人入睡,我也不会怕黑的。”
少女很委屈,少女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
只是那睫羽轻颤,剪影在眸底倒映出心碎的意味来。
孟溪梧咬了咬牙,抓起她的手,牵着她大步往前走,“没有的事,你我同为女子,睡一张床而已,没什么的。”
她声音坚定又沉着,就不知是在安慰颜吟漪,还是在安慰她自己了。
回到孟溪梧所居的碧沁苑,两人用着早已备好的热水分别沐浴了一番,裹着月牙白的里衣回到屋内时,红烛轻晃,微光点点,落在发丝半干的少女身上,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便是抬手拿着帕子擦拭长发时,微微侧身漏出来的一小节腰线,都分外迷人。
孟溪梧坐在床边,捏着帕子的手顿住,目光难以移开,见少女似乎并未发现她在偷窥,又大胆地往上看去。
少女腰身苗条,白色里衣的尺寸恰到好处,堪堪遮住,但稍有动作,便会露出两指宽的白嫩肌肤。沐浴后的水汽残留,晕开片片绯红。大约是快要入睡了,少女并未将领口全部扣上,胸前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柔软的弧度若隐若现,微微动作,便又好似将要包不住,几许颤抖着,勾得人心痒难耐。
孟溪梧呼吸一滞,喉间微动,身上开始变得滚烫。
“在看什么呢?”少女偏着脑袋,樱唇微张,懵懂的目光撞进了孟溪梧深邃的眼眸里。
“没什么……”偷看被发现,孟溪梧被吓了一跳。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她指了指少女的头顶,“就是看到你的发顶还有些湿润,想提醒你一下。”
颜吟漪眨了眨清润的眼:“那我再擦一遍。”
手里的帕子放在了头顶,她简单揉了揉,又看向床边的女人,透亮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沐浴的水是不是很烫?”
孟溪梧不明所以:“嗯?”
颜吟漪咬了咬唇,指着女人的耳尖,又指向她的脖颈,声音婉转轻柔:“烫得好红。”
孟溪梧:“……”
面上平静的人,心底像是被掀起层层海浪,汹涌的尴尬与羞涩袭来,她难得地流露出了女儿家的娇俏来,闷闷地嗯了一声后,慌张地拉过被褥,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隔绝了少女清澈又纯粹的目光。
可没过一会儿,床边陷落,少女已经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掀开被子,带着一阵清淡的幽香,躺在了她的身边。
随着床幔轻飘飘地垂下,暖色的烛光被挡在了外面。昏暗的床上安静异常,孟溪梧清晰地听到了少女清浅的呼吸,以及……自己那不争气的咚咚咚的心跳声。
少女缓缓翻了个身,似乎在寻找一个更为舒坦的姿势。
绵密的发梢不小心扫过孟溪梧的手背,像是无数的蚂蚁啃食着,酥麻感自背脊一路往上,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时,她的呼吸沉重,被触碰到的地方烫得好似被火灼烧。
颜吟漪半睁着眼,似在疑惑:“阿梧,你睡不着吗?怎么这么烫?不会是着凉了吧?”
她的手抚向女人的额头,快要按下时,女人抬手挡住,悄悄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没有,就是被子有些厚。”
“快睡吧。”孟溪梧翻了个身,背对着少女,呼出一口浊气,她闭上眼眸,强迫自己快些入睡。
又过了许久,身后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头晕脑胀的她动作极轻地慢慢平躺着,侧过脑袋,就着幽微的烛火,看着已经熟睡的少女。
面容恬静,睡颜柔和,只是那微皱的眉宇间隐隐有些忧愁。
想到少女在这世上,已无亲人,像是浮萍一般飘扬,便又轻叹一声,不再纠结自己心底的思绪。
拉过被褥,将少女露在外面的肩盖上,她也合上了眼,安稳地陷入了梦乡。
……
第二日一早,晨风微微拂过,清亮的日光从纸糊的窗户处透了进来,亮闪闪的金线里尘埃飞舞,被风一吹,便四散开来。
床幔飘荡,清透的布料擦过女人的眉眼,痒意袭来,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眼皮半掀,水润的眼眸里还有一丝未睡醒的茫然。
孟溪梧又眨了眨眼,床顶莲花的纹样逐渐清晰后,她彻底清醒了。
下意识想要掀开被褥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沉得很,尤其是胸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
她的目光往下一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枕在她的胸前,少女的脸埋入其间,与她的柔软紧紧挤压着……怪不得会觉得这里沉得很!
孟溪梧又羞又恼,可这情况下,她又不能摇醒少女。不然被她一睁开眼,岂不是就从那被撑开的缝隙中,看到了她从未被人窥视过的地方?
如此一想,孟溪梧放缓了呼吸,蹑手蹑脚地抚上少女的背脊和手臂,动作十分轻柔地准备将她扶起。
“唔……”哪知刚贴上那瘦弱的后背,少女就低低嘤咛了一声,指尖动了动,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颜吟漪睁开眼,迷茫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白嫩的圆弧晃动着,她无意识地拿手碰了碰,谁知这起伏更大了,还伴随着越来越沉重的出气声,她茫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目光停留在了瘦削的下巴处一瞬后,再往上看去,便撞进了女人半眯着的眼眸里。
“你……你还要捏多久?”孟溪梧涨红着脸,一手紧紧攥着床边的被角,压抑着自己心中汹涌澎湃的羞恼。
颜吟漪回过神来,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碰到了女人那个地方。她眨了眨眼,耳尖泛红,哆哆嗦嗦地抽回了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手心的温度格外得热,她垂下眼睑,默默翻了个身,从女人温热的怀里离开。
瞧出了女人眼底的纠结羞恼,她又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对不起,昨晚起风了,有些冷,我就往你的身边靠……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啊。”
少女正经又惶恐地道了歉,孟溪梧坐起身子,边扣扣子,边扫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少女,无声叹息:“……无事,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她快速起身,穿上外衫,如往常一般简单束了个马尾,便逃也似地出了里屋。
颜吟漪坐直了身子,看着女人慌张的背影消失,脑海里忽地出现了方才醒来时瞧见的一幕。素手抚上脸颊,她咬了咬唇,滚烫的温度在指尖跳跃,她摇了摇头,也慢慢穿上了衣衫。
一大早,云舒苑的徐嬷嬷就来传了话,让孟溪梧带着颜吟漪去她的苑内用早膳。
等到穿戴整齐的两人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旁后,长公主也来到了旁边坐下。
长公主府内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故而在用了几口玉米粥后,长公主神情和蔼地开了口,“颜小姐,昨夜睡得还好吗?”
颜吟漪咽下口中的包子,搁下了玉筷,颇为恭敬地回了话:“多谢殿下关心,臣女睡得很安稳。”
长公主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如此拘谨,又扭头看向自己女儿,意味不明地问道:“你呢?”
孟溪梧:“我也睡得很好,毕竟好久没在家里睡觉了,我睡得可舒坦了。”
“那就好。”长公主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问了另一个问题,“从前你们在昌平,就是睡在一起的?”
这问话太直白了,便是孟溪梧心思再直率,也明白了她母亲的意思。
她轻咳两声,试图甩掉涌起的尴尬,“……有时候条件不允许,我与漪漪就只能睡在一起。”
她的余光悄悄瞥了一眼身旁同样羞红了脸的少女,担心母亲觉得她们这样不好,又正经地说道:“我和漪漪都是女子,同睡一床,不算出格啊。”
第34章
这解释有些刻意了, 长公主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孟溪梧一眼,点了点头后,没再提这件事。
只是在用完早膳后, 私下里在库房里挑了许多珍藏的首饰命人送到了颜吟漪的手中。
徐嬷嬷看着颜吟漪迟疑片刻, 没有收下, 便笑盈盈地说道:“长公主拿姑娘你和郡主是一样的小辈来看待, 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不用太过拘礼。”
视线扫过旁边一箱一箱的玉石珍宝,她劝说着:“这些都是长公主作为长辈的心意,给姑娘你的见面礼, 就收下吧。”
颜吟漪神思清明,转念间便领会了徐嬷嬷的话中的意思。震惊之下, 更多的是羞涩和欢喜。
既然长公主这是接纳了她的意思, 那她也不好再推辞,便红着脸, 落落大方地接受了长公主赠与她的见面礼。
“烦请嬷嬷替我谢过长公主殿下。”
见她乖顺地应下,徐嬷嬷也欢喜得很, “这些日子姑娘和郡主好好歇息,调养好身子, 日后京城闹起来了, 可就要费神了。”
……
回到京城后, 日子像是指尖的沙, 飞速流走。如今已是深秋,京城的气候比江南要冷了许多, 片片枯叶掉落,枝头已光秃秃一片, 被没有暖意的阳光照射,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交错斑驳的树影。
孟溪梧和颜吟漪一直在府内休养,气色比刚回京时好了许多。两人坐在池边晒太阳,时不时往脚边的池面撒上一把鱼食,引来黄灿灿的锦鲤争先恐后的抢夺。水面翻腾,水花四溅,日光在其间晕开五彩的光影。
“在府内待了十几日了,人都快发霉了。”孟溪梧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往身后倚靠,半眯着眼,声音低缓又懒散,“不如明日我们偷偷去京郊放放风?”
颜吟漪丢出手中的鱼食,诧异地看向旁边的女人,“怎么突然想出去了?”
这几日念着父亲的尾七,她一直心神恍惚,想要私下里给父亲烧些纸钱,但这里毕竟是长公主府上,她暂时借住在此,即便长公主接纳了她,但她也不能因为她的事,而在府内烧纸钱。
所以纠结许久,她都不知该如何与孟溪梧提起这件事。
这会儿听到她说想要外出,她第一时间想的便是,难不成孟溪梧瞧出了她的烦恼?
“快入冬了,前几日温度低了许多,京郊的青柳山大概下了雪,咱们可以去看看雪景。”孟溪梧朝她挑眉,略带诱惑地说道:“你是南方人,大约还没见过雪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颜吟漪思量片刻,同意了孟溪梧的提议。去瞧一瞧从未见过的雪景,也正好在尾七时给父亲烧上一些纸钱。
……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大亮,同长公主告别后,孟溪梧与颜吟漪便坐上了备好的马车,从后门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京城。
青柳山离京城有些距离,今日她们抵达时,大约要到午后了,故而游玩一下午后,今夜还要在半山腰的山庄里歇息,明日才会回京。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日头西斜时,才停在了山脚下。
放眼望去,皑皑白雪已覆盖到了半山腰处,纯粹的白连绵不绝,一阵风袭来,寒意笼罩,霎时便感受到了初冬的冰冷。
孟溪梧将手炉塞到了颜吟漪的怀里,帮她裹紧了外面厚实的披风。系着丝带时,微微低头,少女发红的鼻尖小巧圆润,颤动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雪,稍稍抬眼,眸中星光点点,引人流连。
“山路难行,待会儿我牵着你。”
女人眼中的关切像是柔柔春风,吹走了心底的愁绪,吹暖了散着寒意的身子。颜吟漪点了点头,主动将手放进了女人温热的掌心里,“那我们走吧。”
踏上石块凿出的台阶,两人迎着绵绵细雪,慢慢上了青柳山。
越往上走,雪下得更大了。孟溪梧接过杜若递来的伞,撑在了她和颜吟漪的头顶,挡住了如鹅毛般的大雪。
不知走了许久,天地间已白茫茫一片,周围干枯的树枝压满了积雪,苍茫的白里只余下头顶红伞这一处鲜明的色彩。
拐过一道弯后,一处铺着青瓦的屋檐慢慢显露人前。
离得近了,颜吟漪看到敞开的大门上挂着“青柳寺”三个字。门口站着几个披着袈裟的和尚,似乎是在等着她们。
她感到惊讶,想要问一问身旁的人。
孟溪梧扭头,笑意盈盈地说道:“我让母亲提前打了招呼,今日到此来,给你父亲点上一个长明灯。”
闻言,颜吟漪怔愣了许久。直到神情柔和的女人牵着她,继续往上走时,她才悄然回神,一时之间心绪涌动,眼里悄悄蕴出了点点泪花。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低,像是飘过的雪花,眨眼间便随风而散了。
可孟溪梧听得很真切,轻轻捏了捏少女暖烘烘的手,她狭长的眉眼上挑,少年人的洒脱显露无疑,“你我之间,不用道谢。”
来到寺庙门口,等候多时的主持接待了她们。寒暄几句后,领着二人入内,在满是香火气息的殿内,郑重地点上了颜海林的长明灯。
佛音袅袅,伴随着沉重的钟声入耳,颜吟漪双手合十,慢慢行了个礼。
闭眼的瞬间,她在心里悄声对她的父亲说道:“女儿不孝,不能在父亲灵前祭拜。不过女儿的夫君很好,她为父亲设了这盏长明灯,往后女儿会同她一起来为您添上香火,望您……在地下能安息。”
风吹雪落,枝叶沙沙作响,檐角悬挂的铜铃像是在回应这什么一般,轻轻颤动着。
颜吟漪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同样跪在了自己身边的女人,见她仍旧闭着眼,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等候片刻,女人纤长的睫毛微动,眼皮掀开,也朝她看了过来。
“你刚刚同我父亲说了什么?”颜吟漪起身,踏出殿门,偏头问道。
孟溪梧学着她的模样,也歪了歪脑袋,“不告诉你。”
颜吟漪眯着眼眸,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女人披风下的手臂,没使太大的力气捏了捏,“快点告诉我嘛。”
孟溪梧按住她作乱的手,一把揽过她瘦削的肩头,带着她小跑出了寺庙,带着笑意的嗓音在风雪中晃荡。
“就是不告诉你!”
……
山顶积雪深厚,两人赏了一下午的雪景,极大地满足了颜吟漪这个南方人对于雪的期盼。
直到夜幕降临,大雪簌簌落下,两人才慢腾腾地回到了半山腰的山庄里。
“……这个庄子是母亲的陪嫁,周围风景极好。我小的时候,她每年会带我来此小住几日。”孟溪梧领着颜吟漪参观着她熟悉的地方,每到一处,便兴致高昂地同她说起从前在此发生过的小事。
“那里那里!我七岁的时候太顽皮了,趁母亲不注意时,偷偷爬到了这颗大树上,然后就下不来了……”孟溪梧在树底下比划着,又指了指脚下的石板,“但我不敢喊人,怕母亲揍我一顿,就自己慢慢往下爬,结果踩滑了,一下子就滚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掉在了这里。”
“还好文竹及时发现了我,母亲请了太医来,最后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休养好。”
颜吟漪看了看孟溪梧比划着的高度,抿唇一笑:“这摔得也太狠了。”
孟溪梧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年纪小,太调皮了,母亲又不爱拘着我,所以从前混账得很,京城那群人私底下还唤我为混世小魔王来着。”
屋檐下灯笼高高挂起,脚下的雪已经扫尽,两人踏着湿润的石板路,来到了饭厅里。
屋内烧着暖炉,一进入其中,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在外行走时浑身泛起的寒意。
“用了晚膳,待会儿去后院泡温泉。”孟溪梧夹了个卤得鲜嫩多汁的肘子放在了颜吟漪的碗中,“这是厨房的陈姨做的拿手菜,可好吃了,每次到这里来,我都要吃上好几个,你尝尝看?”
颜吟漪低下头,小小地咬了一口,嫩肉入口即化,卤汁的香味在舌尖蔓延,顿时香得她眯上了双眼,“很好吃。”
孟溪梧见她喜欢,也开心地夹了一块放在了自己的碗里。刚咬了一口,门外传来文竹的声音,“郡主,你要的酒送来了。”
这是庄子里的酿酒师严伯酿的,酒味儿比外面酒楼里的还好,而且不是很烈,很适合女子喝上几口,正好能在寒冷的初冬时节暖暖身子。
孟溪梧倒上一杯,递到了颜吟漪面前,“你喝吗?尝尝?”
还未入口,酒香就已蔓延到了鼻尖,清冽的幽香在喉间打转,似乎还没喝上,就有些醉意了。
颜吟漪会喝酒,但不能喝太多,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没有太辛辣,反而回口还有点甜滋滋的,不像是寻常的白酒。
“居然是甜的?”她很惊讶。
孟溪梧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所以我和母亲都爱喝。”
见少女又试探着喝了两口,她抬了抬下巴:“是不是比外面那些酒楼里的酒还要好喝?”
“不过好喝归好喝,也不能喝太多。别看这酒甜滋滋的,没什么酒味,但是后劲足,若喝得太多,我怕你会睡到明日下午。”
说着别喝太多的人,最后反而喝得晕乎乎的。
吃饱喝足后的两人,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后院的木屋外,一推开门,袅袅轻烟弥漫,升腾的热气如白雾般笼罩,温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孟溪梧脸色发红,咧嘴一笑,搂着少女的胳膊,摇摇晃晃地踏进了里屋,“漪漪,你帮我脱衣服吧。”
第35章
目送着两人踏进屋子, 杜若十分有眼力见地帮着合上了房门,又指挥着守在周围的小侍女离开此处小院,自己则揣着火炉候在了院门外,望着簌簌而落的纷飞大雪, 心想着或许不到明年, 自家郡主就要成亲了呢。
外面天寒地冻, 屋子里倒是暖和, 尤其是温泉池边, 热气升腾,氤氲着四处蔓延。孟溪梧脚下微晃,弯腰脱下了鞋袜, 赤脚踩在了水波荡漾的石阶上,暖意将她包裹, 酒意愈发上头。
她懒懒地回头看着站定在她身旁的少女, 乌发松散在耳畔处,微闭的眼眸里流露出微醺的迷离, “漪漪,来啊。”
不等少女回答, 她已一手搭在腰际的丝带上,胡乱地扯着, 另一只手伸到少女面前, 指尖如缭绕云雾, 缠在了少女的手腕处, 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阿梧, 你醉了。”被温泉水雾包裹,颜吟漪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只是她神色清明,幽幽地盯着红唇微张的女人,水泠泠的眼里闪过惊艳与纠结,“你若是想沐浴,我可以帮你拿换洗衣服来,只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好像有些不合适……”
经过一番撕扯,孟溪梧终于扯开了束在腰间的白玉腰带,衣衫敞开的瞬间,她伸出纤长的食指,按在了少女的樱唇上,而后清浅一笑,狭长的眉梢处染上令人心醉的媚意来,“什么不合适?都是女子……哪里不合适了?”
说着又慢慢褪下了外衫,一颗一颗解着里衣的扣子,随着她手中的动作,脖颈下大片白嫩的肌肤暴露在了颜吟漪的眼前。
软.肉柔嫩光滑,雪白中透着淡淡的粉,云遮雾绕时,好似能掐得出水来。纤细的腰肢比想象中要更加瘦弱一些,如随风摇动的柳枝,曼妙轻盈,似乎轻轻一握,便能轻易折断。
如此想着,颜吟漪从巨大的震惊与羞涩中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抚在了女人绵软的细.腰.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心思朝着更加旖旎的场景飞去了……
眉眼上挑的女人满意地眯了眯眼,指尖勾住少女的腰带,倒是极快地扯开了束在这里的丝带,扭动着曲线柔美的身躯紧紧贴了过去,那只拿着匕首就能大杀四方的纤纤玉手此刻按在了少女婀娜的腰线上,在氤氲水汽中四处游.移。
“怎么办啊?被漪漪看到了呢……”女人低声笑着,清冽的嗓音染着醉醺醺的妩媚,“那漪漪就陪着我一起……沐浴吧。”
轻颤的尾音缭绕在耳畔,下一瞬,脸红耳赤的少女就被意识不清的女人拉着,齐齐跌进了撒满了红色花瓣的浴池里。
水花四溅,层层涟漪在周围荡开,几片沾着水的嫩红花瓣贴在了白皙的肌肤上,水珠沿着曲线流淌,闪烁着暧昧至极的光晕。
清澈的温泉水荡漾,在交缠着的身体处轻轻拍打着,湿漉漉的长发散入水池里,随着波纹散开,又绵密地缠绕交织,遮挡着大片的雪.白。
“阿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颜吟漪感觉到一双绵软的手在她的腰间禁锢,眨眼间便要剥开了她的衣衫,心口处跳得极快,她轻咬下唇,及时按住了女人撕扯的手,“你不是说……我们只是朋友吗?”
热气蒸腾,酒意弥漫。孟溪梧已经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也分不清此刻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了。但她还是依稀能瞧见被她抱在怀里的人是谁。
“漪漪,别闹。”她力道极大,使个巧劲儿就挣脱了少女的桎梏。
颜吟漪又羞又恼,抬手挡住了女人的轻抚,嫣红的唇一开一合,似在纠结又似在引诱,“阿梧,朋友之间……哪里能摸.身子?”
“只有心心相印的伴侣,才能这样亲密,知不知道?”
明亮的烛光轻晃,热水划过肌肤,酥麻感直蹿头顶,吞噬着本就不甚清明的神思。
孟溪梧歪了歪头,思索半晌,扭着腰肢,俯身凑到了少女面前,鼻尖快要挨在一起时,她眉梢微扬,声音低哑地问道:“漪漪是想……与我成为伴侣吗?”
她静静注视着她,凝脂般白嫩的肌肤晕出薄红,藏着潋滟春意的眼眸不经意间划过少女露在水面外的半扇香肩,喉间轻动,呼吸渐沉,莫名的旖念在脑海里躁动。
“你喜欢……我吗?”少女被她看得脸颊绯红,若不是知道此刻这人醉得厉害,意识已经模糊了,她也不敢如此直白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长发湿润,睫羽轻颤,少女羞怯地半垂下眼睑,贝齿轻咬着嫣红的下唇,挡在胸前的手开始颤抖,却不知在荡漾的水面下,被水波荡开的衣襟根本遮不住什么风景。
孟溪梧轻声一笑,温柔地按住了少女的后脑勺,压抑着沉重的呼吸,朝着那张红润饱满的唇缓缓印了下去。
“唔……”唇齿相贴,柔软的小舌在唇瓣处游走,颜吟漪懵然睁大了双眼,心跳再次加快,像是在喉间颤动,稍不注意便要跳了出来。
她从未亲吻过,竟不知原来亲密时会是如此……美妙?
在女人步步攻城略地之下,她差点缴械投降,可她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在女人的舌尖再次划过紧闭的牙关时,她微微张开,轻咬了一口,而后含糊不清地问:“你还没回答……你喜不喜欢我呢……”
呼吸清浅,女人趁机咬住嘴角,攫取着属于少女的香甜气息,她的声音缠绵,像是飘落的片片羽毛,在心尖处晕开令人着迷的温情。
“喜欢。”
“当然喜欢。”
语调轻缓,嗓音温柔,诉说着无尽的情意。
得到了回答,颜吟漪不由得弯了弯眉眼,心中荡漾春风般,巨大的欢喜填满了空落落的缝隙。只是如今这情形下,她羞红了脸,轻咬住下唇,略带试探地继续问道:“喜欢我?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孟溪梧拉开了她与少女之间的距离,定定地看着眉眼氤氲着春意的少女,摇了摇头后,大着舌头回答:“颜吟漪,你是我的漪漪。”
水雾弥漫中,女人狭长的眼眸里映着璀璨的烛光,像是盛满了亮闪闪的星河。从那星河微光里,颜吟漪看到了倒映着自己的小小人影。
这一瞬间,心花盛放,爱意涌动,世间仿佛只剩下她和眼前的人,再无其他。
她紧紧抓着女人纤瘦但分外有力的胳膊,大着胆子,凑了上去,主动亲上了那张被她咬得有些红肿的唇。
温泉池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温热的雾气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灼热暧昧,周围变得虚化,只有紧挨在一起的两人能清晰地看到彼此。
水面漂着月牙白的里衣,在层层涟漪中翻折出细碎的褶皱。探出水面的玉臂染上了桃花般的粉,滴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光滑的肌肤滚落,在水里跳跃出蛊惑人心的水花。
低低的呜咽自少女唇齿间溢出,眼里盈满了清泪,透过模糊的视线,她侧头看着埋入自己颈间的脑袋,顿时欲哭无泪。
本以为女人醉呼呼的,又妩媚撩人得很,该是她占据上风才是。哪知即便是醉了,女人的力道也大得很,紧紧掐住她的腰和手,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中,让她连张开双眼都感到乏力……
手腕处感知到一阵温热,轻飘飘的痒意令她头脑发晕。下一瞬,她背脊一颤,禁不住呜咽出声,搂着女人后颈的手再无法使力,脚下也是一软,就要滑落进水池里。
孟溪梧及时捞住了她,让她背靠在了水波荡漾的池边。
几番试探后,疲惫的少女半睁着水润的眼,哭兮兮地凝望着面色凝重的人,“怎么……停下了……”
孟溪梧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埋入了少女的肩窝处,嘤嘤低泣:“我……我不会了……”
颜吟漪:“……”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汹.涌.澎.拜.的浪潮,她抬手抚向女人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
静默许久,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了些许。
待神思清明,颜吟漪闭了闭眼,轻声叹息着,想要推开靠在她身上的女人,简单清洗一番就起身。可肩颈处传来绵密又悠长的气息,随后低头一瞧,这人竟是睡着了?!
灼灼烛光,水波涟漪轻晃,本该发生点什么的氛围中,颜吟漪咬了咬下唇,气恼地捏住了女人红润的脸颊,低声控诉着:“撩拨完就睡,你还真是可恶呢!”
不过……趁着这个时机,她余光往下一瞥,无限风光尽收眼底。
之前就瞧见过女人的起.伏比她的还要壮观,馋了许久,这会儿也能上.手感受感受了。
“你好好睡着吧,我帮你清洗。”手指抚过女人紧实的腰腹,轻轻搓了搓不存在的泥垢,打着帮忙沐浴的名头,她将女人全.身.摸.了.个.遍。
……
寒风拂过,积雪压弯了树枝,轻轻一抖,白茫茫的雪掉落在地面。厚底的鞋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有人轻轻扣着房门,睡得极安稳的人被吵醒,睁开眼的瞬间,感受到腰间有什么压着,孟溪梧怔愣半晌。
“叩叩叩——”杜若敲着门,侧耳细听屋内的动静,低声开了口,“郡主,您和颜姑娘醒了吗?”
听到杜若的声音,孟溪梧晃了晃神,而后彻底清醒了过来。压在腰间的东西也慢腾腾地挪开,她侧头看过去,一脸惺忪睡意的少女娇俏地捂住嘴,秀气地打了个呵欠。
顿时,她睁大了双眼。
“你的手……”少女露出来的手臂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痕,在白嫩的肌肤上格外惹眼,想不注意到都难。
颜吟漪低头看了一眼,见女人眼神懵懂又迷茫,震惊中又夹杂着难以置信,便嗔了她一眼,“还不是你弄的。”
孟溪梧抿着薄唇,一屁股坐起身来,支支吾吾地问:“我弄的?!”
厚实的被褥在她起身时顺着肩颈处滑落,堆砌在了腰间,一阵凉风拂向胸口,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下意识低下头,却发现自己连肚兜都没穿。她又瞪圆了双眼,脑海里空白一片。
“你……我……”随后她忙拉起被褥,遮住了上下起伏的风景,气得眼圈绯红,“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乌发散乱,眼眶泛红,盈满了惹人怜惜的泪光。
颜吟漪盯着她看了许久,目光婉转地扫过她满是痕迹的手臂,而后娇娇弱弱地开了口:“你不记得了?”
孟溪梧敛眉,似乎还处于迷茫和震撼之中,“记得什么?”
她喉间轻动,咽了咽口水,看到柔弱的少女靠了过来,藏在被褥下的手抚在了她的手背上,带着她一路往下,抚过寸寸灼热的肌肤。
香甜的气息扑洒在脸颊上,少女轻柔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委屈,“这样呢?还记得起来吗?”
孟溪梧下意识抽回了手,拉开了与少女之间的距离,直到能大口呼吸后,她才凝神想了许久。可昨夜喝了几杯小酒,踏进温泉池里的记忆却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不过……看着少女脖颈处也有不少的痕迹,她大约猜到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她试探性地问道:“我们……我们……睡在一起了?”
当然,此“睡”非彼“睡”,想来颜吟漪是能听懂的。
可少女只是拧着眉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并未回答她。最后眸光散开,轻叹一声,“不记得就算了。”
颜吟漪有些失望,本以为昨夜诱惑着女人同她表明了心意,还亲密接触过了,日后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能更进一步。可哪想到女人酒醒后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又恢复成了以往冷淡自持的模样。
大大方方地掀开被子,她俯过身子,拿起丢在床尾的衣衫,慢慢套在了身上。见女人盯着自己,耳尖红得滴血,躲开的视线里仍旧满是纠结,便轻哼一声,状似不在意地说道:“你放心,我们没有做什么。”
听到女人轻呼一口气,似乎松弛了下来,她斜了她一眼,低声哼唧:“无非就是……又亲又抱又摸罢了。”
很好,听到这话,原本松了口气的女人呼吸一滞,抓着被褥的手用力弯曲,骨节泛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颜吟漪穿好衣裙,满意地收回了目光。从床上爬起,穿上鞋袜,来到女人面前,探出指尖,勾起了那瘦削的下巴,使她仰头望着自己,“乖阿梧,没事的。咱们是朋友,亲一下又没什么。”
说着,便俯身而下,嫣红的唇轻轻啄了一口女人红肿的嘴角。蜻蜓点水般触碰一下,便又直起了身子,朝呆滞的女人挑了挑眉,“快穿衣服吧,杜若在外等了你许久了。”
不等女人回应,她转过身,袅娜的背影消失在了里屋。
来到门口,她拉开了房门,朝等待着的杜若点了点头:“让你久等了。”
……
今日是长公主府传来了急信,不然杜若也不会在如此情况下敲响房门。
“你说什么?”在听到杜若回禀的话语后,孟溪梧拧紧了眉心。
自打那小纨绔秦巍回到了京城后,就将她收集到的证据都呈交给了朝廷,揽过了她的功劳。
代为监国的五皇子楼璟便给了他许多赏赐,甚至封了个小官儿给他。而后对长公主府象征性的安抚了一番,还打算给死在昌平的她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只是她的母亲在外做戏,只说是不相信她已身死,不许五皇子给她办葬礼。
而后也躲进府里,日日焚香祈祷。外人只以为长公主失去了唯一的孩子,神志不清了。故而心下稍安的五皇子也没再理会长公主府,将全部注意都放在了朝堂之上,借着昌平贪污一案,大刀阔斧地继续安插自己的人手。
得意了许久的楼璟感到十分畅快,甚至将目光放在了在国寺祈福的太子身上,暗搓搓地将昌平的一些罪证安在太子一党头上。
今日早朝时,便有大臣上书太子参与了昌平贪污,众多银两都入了太子的口袋中。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明所以的其余朝臣纷纷请求太子回京接受查探。
楼璟假意推辞一番,最后才假惺惺地说请太子回京,好洗清身上的嫌疑。
出京请太子的人还未走远,此事就已在京城中传开了,百姓们不知事情真假,但涉及到皇家,他们虽不敢肆意攀谈,但私底下也已对太子有了些不满。
另一边,得到了消息的太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长公主府也暗中派了人来此,让孟溪梧尽快赶过去接应。
“太子殿下明日一早才能抵达,且携带的暗卫并不多,恐怕五皇子会在暗中出手,长公主殿下让您带着府内的暗卫,与太子汇合,一同回京后,也能让您还未身亡的消息传开。”
这样既能将太子完好无损地带回京城,孟溪梧还活着的消息也能打五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事情紧急,孟溪梧没有耽搁,同颜吟漪道别之后,就飞身上马,领着赶来的暗卫踏上了迎接太子的路。
茫茫飞雪飘落,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杜若回身看向一脸担忧的少女,朝她行了个礼,“姑娘不必担心,郡主武艺高强,携带的暗卫都是府内的佼佼者,即便是对上五皇子的人,也不会落了下风。”
“您先随我回府等候吧,明日郡主就能光明正大地回去了。”
颜吟漪自觉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得上了马车,先回去等待孟溪梧的好消息了。
……
马蹄踏上官道,扬起纷飞的尘埃。
好在山下气候不算太冷,便是骑着马吹着寒风,也不至于冻得手脚僵硬。
孟溪梧一路赶去,到了傍晚时分才在一处密林里听到了激烈的厮杀声。
她眸光微沉,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领着一众人冲了过去。乌云密布的林间,血腥味浓重,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骑在高头大马上,孟溪梧远远便看到了被暗卫护在马车上的太子,眼见着一群黑衣人齐刷刷地挥舞着长剑,不要命地朝太子袭去,她一声令下,与带来的暗卫加入了战场。
凭借着灵活的轻功和矫健的身姿,眨眼睛她便飞掠到了神色沉着的太子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眼松了一口气的人,她挡下袭来的招式,低声说道:“楼璟要将你截杀在京外,营造出你畏罪自尽的假象。”
“父皇可知晓此事?”太子楼珏嗓音低沉,即便身处险境,端正的姿态也从容沉稳,只是问出这话时,仍旧保留着一丝期许。
孟溪梧手中动作一顿,随后摇了摇头:“你知道的,舅舅自打沉迷长生一道后,便极少再理会朝政的事了。所以,楼璟下这样的命令,舅舅大约……是不知情的。”
闲谈之间,孟溪梧带来的暗卫已和护着太子的人一起绞杀了大半的死士。眼看着有人杀红了眼,想要拼死一搏刺杀太子,她手中发力,击退了一个又一个冲着太子而来的人。
最后她手腕翻折,用刀背砍在了看起来像是死士头领的人后颈处,将他劈晕在地,及时卸下了他的下巴,防止他醒来咬破嘴里的毒药自尽。
“留个活口,或许有用。”
其余死士见此,自知大势已去,连忙服下毒药,不留被人活捉的机会。
冷风吹过,厮杀声渐渐停歇。空寂的林里,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干枯的枝干上沾染着无数的血迹,记录着此处截杀的凶险。
孟溪梧朝文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带些人到前面去开路,将其余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你还好吧?”她回头看着一脸冷肃的太子,上下打量着她。
楼珏坐得端正,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无妨,先回京吧。”
孟溪梧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安慰了几句:“如今众多眼睛都放在你的身上,你还是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才是。毕竟如今舅舅的心是偏向楼璟的,你若是一味地沉溺在舅舅的绝情之中,终究是不利的。”
楼珏本就身份敏感,若不振作起来,便是她和母亲鼎力支持,恐怕也不能为她挡住朝中的汹涌浪潮。
楼珏扯了扯嘴角,轻嗤一声:“我只是没想到父皇也想让我死。”
明灭的微光在她身上闪烁,漆黑的眸底晕开一片冷漠,她同样拍了拍孟溪梧的肩,“走吧,我明白你的意思。”
留下几人在此收尾,孟溪梧踏上了楼珏的马车,接过她扔来的手炉抱在怀里,拢紧了身上的锦袍,才慢慢从冰冷中感受到了一些温度。
披着玄色大氅的楼珏斜了她一眼,“在温柔乡里待久了,连这点儿冷都受不住了?”
孟溪梧嘴角抽了抽:“什么温柔乡?你又听谁胡说八道了?”
“你不是带了个貌美少女回京?”
孟溪梧张了张嘴,想要争辩几句,解释那只是她带回来的朋友而已,可脑海里忽然闪过晨起时,少女那满是红痕的胳膊,她涨红着脸,有些狼狈地别过了头,低声呢喃着:“她叫颜吟漪,是昌平前任知府颜海林的独女。”
难得见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露出这样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楼珏惊讶得不得了,原本端正的身子侧了侧,靠近后,近距离地看清了女人烧得通红的脸颊,她啧啧两声,颇为好奇地开了口:“表妹,你不会真喜欢这个女子了吧?”
第36章
孟溪梧神色一言难尽, 此刻她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如何能回答这个问题。
索性瞪了一眼还想试图八卦的楼珏,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将她推搡着坐回了软垫上, “你还是话少一点比较顺眼。”
见她脸颊绯红, 楼珏心下了然, 顿时来了兴趣, “我这是关心你, 难得你如此喜爱一个人,我还不能多问几句了?”
若她语气里的戏谑意味没那么浓重,或许孟溪梧就会相信她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了。
迎着楼珏打探的目光, 孟溪梧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关心我?”
随后轻叹一声, 似笑非笑地转移了话题:“那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我的堂妹吧, 听说堂叔已经嘱咐了婶婶为她相看了。”
孟溪梧的堂妹孟清韵早已及笄,只是因着与太子楼珏有一些纠葛, 故而一直未曾相看。
从前孟溪梧不懂堂妹和楼珏之间的感情纠葛,只以为堂妹是少有知晓楼珏女子身份的人, 又能与楼珏说上几句话,便觉得她们只是寻常的闺中密友。可自从遇上颜吟漪, 自己体会过那种情感后, 她也回过味儿来了——堂妹孟清韵和楼珏之间的感情恐怕一点儿都不清白啊!
这不, 一听说孟清韵在相看了, 楼珏原本还戏谑的神情立马变了个样儿,“什么?!”
孟溪梧两手一摊:“你知道的, 因着我父亲的缘故,我那堂叔在朝堂钻营多年, 如今也只是堪堪爬到正四品而已。他可不甘心如此,便想借儿女姻亲攀高枝……据我所知,他比较中意的是周太傅家的嫡次孙。”
说来孟溪梧的堂叔孟子昱也挺凄惨的,本来一腔抱负,准备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可惜自家兄长被长公主看中。本朝有旨,尚了公主的人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故而孟溪梧她爹继承了定安侯的爵位后,便彻底躺平了。
可尚公主的弊端还不止这些,孟家其余的人也不好再在朝堂上担任要职,这也是孟子昱年过四十,一身才学,汲汲钻营多年,却也只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缘故。
他一直想往上爬,奈何他上头有个躺平的兄长压着,他憋屈极了,最后只能寄希望于子女姻亲,攀个高枝,能拉他一把。
而周太傅身为三朝元老,门生众多,在朝中声望极高。若能与周家结亲,想必能被提携一二。
马车内沉默了许久,楼珏脸上的笑意早已敛起,薄唇紧抿,思忖片刻,吩咐了外头驾车的人提了速,她要连夜回京。
……
本该第二日午后抵达京城,可因着楼珏的嘱咐,一路上奔波的速度就没减下来,硬生生在晨光熹微时就进了城门。
孟溪梧看着越来越近的家门,突然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颜吟漪,想着要不随楼珏去东宫躲些日子,可转念一想,她怎么能如此没有担当,那日已经因为要紧的事而抛下了颜吟漪一次,这次她怎么也不该躲着不见她。
长叹一声,孟溪梧下了马车,偏头看了一眼同样焦虑的人,顿时便又觉得自己的处境似乎也没那么坏了。
与楼珏一同去了云舒苑,向母亲请了安,商议了接下来朝堂上的事后,孟溪梧便将她送了出去。
看着楼珏那寥落又焦躁的背影,她摇了摇头,表姐的情路怕是比她的要坎坷得多,毕竟在外人眼里楼珏是男子,是一国太子,即便如今五皇子监国,把持朝政,但名义上也是下一任继承人,所以她的亲事自然是要慎重许多的。
她刚感慨完,准备回去清洗满身的污秽,一扭头就瞧见了站在朦胧日光里的俏丽少女。
一袭月白牙水烟长裙,同色系的丝带束在腰间,显得腰身格外苗条,宽大的衣袖垂落在侧,和着长长的乌发随风轻轻飘荡,耳畔的小白花也颤动几许,日光落下时,在俏嫩的侧脸上投下片片阴影。
“这么早就起床了?”孟溪梧望进那双清泠泠的眼眸里,便不自觉耳根发烫,稍稍移开视线,才能姿态淡然地同她打招呼,“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刚得知你回来的消息,就出来了。”颜吟漪来到了女人身边,十分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瞧见上面有一些细碎的小伤痕,便抬起头凝望着她,“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着?”
孟溪梧摇了摇头。
颜吟漪没再开口,沉闷地低下了头,牵着女人默不作声地回到了碧沁苑。
“先用早膳吧。”孟溪梧一整日没怎么进食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且颜吟漪也没用膳,正好就一起了。
顾及着孟溪梧手上的伤痕,颜吟漪本想先为她清理伤口,但见她一闻到菜肴的香味儿后,就不自觉放亮了眼眸,便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牵着她踏进了饭堂里。
约摸一刻钟后,刚垫了垫肚子,宫内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公主府。
“……得知您还活着,皇上从丹房里出来了,说要见见您。”杜若来传了话。
皇帝传召,孟溪梧简单清洗后,换了身得体的衣衫,在连绵的微风中,坐上马车进了宫。
离京已有数月,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在皇上的寝殿门口,孟溪梧见到了五皇子楼璟。
这人还是从前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浅笑着将她引进了内室,“许久没有见到表妹了,还以为表妹当真殁了,没想到表妹是藏了身份去迎接太子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阴阳怪气的,孟溪梧本就和楼璟不对付,这会儿也没憋着,挑了挑眉,怼了回去:“我知道你的德行,你没必要装模装样地在舅舅面前同我寒暄。”
当然,她的舅舅也是知晓她的性子的,所以她也没必要和楼璟虚与委蛇。
轻飘飘地收回视线,孟溪梧没再理会神色骤然一变的男子,施施然地踏进了内室。
一进屋里,烟雾弥漫,刺鼻的丹药味儿扑面而来。对于这些,孟溪梧都已习惯了,她神态自若地来到了软榻边,朝着正闭眼假寐的帝王行了个礼。
“舅舅。”
兴安帝刚过四十,但两鬓已花白,慢慢掀开满是细纹的眼皮,露出的双眼比同龄人还要浑浊。
打量着垂着脑袋的人,他慢慢坐起身来,声音平淡,却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来,“受伤了?”
孟溪梧手上细小的伤痕不足挂齿,便摇了摇头:“臣身手好,没有受伤。”
“截杀太子一事,朕已命人查探。”兴安帝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缓了多久,又接着说道:“朕会给你和太子一个交代的。”
“多谢舅舅。”孟溪梧可没打算把皇帝这话听进耳朵里。毕竟有单胆子敢派人刺杀太子的人无非就是那位,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可没有证据,朝廷又被楼璟把持着,无人敢把此事摆在明面上来说。而且皇帝本就更加偏心楼璟,就算真查到了什么证据,那也是会帮着楼璟抹掉的,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为了太子而处罚楼璟呢?
所以啊,这敷衍人的话,听听就好了。
“你在昌平查到的那些证据,朕都看过了。”
兴安帝指的是被秦巍抢夺过去,呈到他面前的各种罪证。
孟溪梧应了声,等待着他继续发话。
“昌平参与了贪污的官员都已押回了京处置,京城内有牵扯的官员也审问得一清二楚了。璟儿处理得很好,该罚就罚,该赏就赏。朕很欣慰,他这些年成长得很快,朝政的事已经十分熟练……”
兴安帝说几句,便要喘上几口,即便是如此情况下,他也在为楼璟铺路。孟溪梧只将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点头附和一番,安抚着已经神志不清的皇帝。
“……你和璟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以后也该互为依靠……”
对于这话,孟溪梧没有及时给出回应。她还是不能理解,从前很是喜爱太子的舅舅,为何会在一夕之间抛弃早早就立下的太子,转而宠爱心思毒辣的楼璟?就因为发现了太子是女儿身?可若当真介意,为何发现后不置一词,又慢慢厌弃?
然而这些疑问,她不会再问。从前还小的时候,她便没轻没重地提起过,但受到刺激的皇帝不愿罚她,倒是命只比她大上两岁的太子跪在冰天雪地里整整一下午,若不是她的母亲求情,只怕太子就要冻死在那一天了。
“好了,朕也乏了,你回去吧。”兴安帝说了许久的话,已经累得不行了,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孟溪梧退下,“去库房里挑些喜欢的东西,就当是给你出门在外受到惊吓,压压惊了。”
……
离开寝殿时,已是晚霞漫天的午后。
楼璟还在门外候着,见孟溪梧脸色平淡地走了出来,他微微颔首,一派温润谦和的姿态,只是从孟溪梧身旁擦肩而过时,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却满是轻嘲:“昌平的事,还得多谢表妹,不然秦巍也不至于捡了漏。”
孟溪梧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他,轻嗤一声,甩开衣摆,慢悠悠地去了库房。挑挑拣拣地拿了好些奇珍异宝,将马车内塞满后,才心情舒坦地回了府。
让杜若拿了几块上好的翡翠去了云舒苑,她则献宝似地藏了一只雕着淡雅玉兰的发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傍晚的阳光蒙上了一层暖色的云雾,透过半开的房门,盈满整间屋子。安宁静谧的日光下,孟溪梧推门,踏进了里屋。
一身白衣纱裙的少女斜斜地倚靠在铺着绯色毛毯的软榻上,浓云般堆砌的乌发半束在脑后,几缕细碎的长发垂落在脸颊处,在她翻开书籍的一页时,轻轻晃动,像是林间的精灵翩翩掠过的翅膀。
“在看什么?”孟溪梧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软榻边,坐在了少女的身侧,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捏着那只玉簪,状似不经意地缓缓拿出。
可在瞧见少女手中捧着的书籍时,她的手顿住,连续眨了好几次眼,她又仔细地看了过去。
“你……怎么看这个书?!”
书页上画着十分显眼的画像,紧紧相拥的人一上一下,且看那随风飘荡的长发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便知那画着的是两名女子。
孟溪梧再不敢多看一眼,脸颊上像火烧云一般红透了。
哪知被她发现后,柔柔弱弱的少女并未露出尴尬的神色来,反而浅笑嫣然地将书册放在了她的面前,往前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画着的温泉图,娇娇柔柔地说道:“要不要看看?”
第37章
孟溪梧偷偷瞥了一眼, 画上方正的温泉池水里,两名长发湿润的女子一前一后地趴在池边,露在外面的玉臂白嫩,周围画出的层层波澜荡漾,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她不敢再看第二眼, 脑海里却不由地浮现出了那一日晨起时少女露出的胳膊上暧昧的红痕。那晚的事她没有一点儿印象, 可看了这幅画后, 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将画上的两人带入成了她和颜吟漪……
呼吸渐沉, 心思浮躁。耳畔又传来书页翻折的声响,她以为颜吟漪应当是合上了这本不可描述的书册,可一扭头就看清了纠缠的女子是如何动作的。
指尖缠绕, 双腿交叠,身处上位的女子埋头苦干, 额角竟还十分写实地画上了几滴汗珠。
孟溪梧:“……”
她脸上滚烫, 猛地闭上了眼,红润的唇张了又张, 一开口,气息却不稳:“你为何让我看这些……我……”
颜吟漪仔细研究了片刻, 大致知道该如何动作后,便丢开了书册。看着女人英气的脸上满是可疑的红晕, 她咬了咬唇, 抬手抚向了女人瘦削的下颌, 强迫着她睁开了眼。
“那日你对我又亲又抱, 撩拨得我难受得紧。”少女面容俏嫩,一双水雾缭绕的眼眸里满是委屈, 若不是她此刻说的话太露骨,恐怕任谁也难以想象这张红润饱满的樱唇会吐出这样暧昧的字眼, “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你说……你不会了。”
她仰着头,纤长的天鹅颈在明灭的烛光中显得格外纤弱易攀折。
孟溪梧克制着愈发沉重的呼吸,便是再羞涩,她也没再闪躲。目光深邃地盯着容色昳丽的少女,轻叹一声,她低声说道:“漪漪,我们是朋友。”
颜吟漪轻哼一声,索性搂住了女人的后颈,将她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那你会对你其他的朋友又亲又抱又摸吗?”
孟溪梧抿唇,不发一言。
床幔的轻纱随着少女挪动又晃了晃,遮挡住了视线,朦胧的纱帘中,是少女幽怨又缱绻的目光,像是缀满了闪烁的星光,在孟溪梧的心头划过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
心尖一颤时,她不敢面对自己早已慌乱不堪的心。
她和颜吟漪同为女子,她又如何能在如此艰难的世道中给予她爱护呢?
而且……颜吟漪还是她那堂兄的未婚妻,虽然他们还未成亲,可依着礼数,她现在唤颜吟漪一声“嫂嫂”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在怕什么?”少女直视着孟溪梧恍惚的眼眸。
熟悉的清甜气息洒在鼻尖,淡淡幽香几乎迷住了孟溪梧所剩不多的清醒意识。
这很不好。
她挣扎着,试图推开整个身子都挂在自己身上的颜吟漪,“漪漪,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而且与你有婚约的人是我的堂兄。”
她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很清楚,可一字一句说出口时,她的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或许她的感觉是对的……她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慢慢喜欢上了这个虽然柔弱但又坚韧的少女,同她目光纠缠时,便已沉陷其中,不能自拔。
可她要保持清醒,保持理智。若是不能光明正大地给予爱和守护,便不能轻易去招惹。
毕竟见识过春日里耀眼的日光后,哪里能真正放下,不过是徒惹出一道孽缘罢了。
“罢了。”颜吟漪垂下了眼睑,默默放开了手,“即便你不喜欢我,也莫要将我推到别人的身边去。”
少女红了眼眶,杏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无边水色,掀开被褥,乖顺地侧躺在床的里侧时,发梢擦过她发红的鼻尖,丝丝缕缕地落在了孟溪梧曲起的骨节上,泛起的痒意传至背脊,清浅的呼吸中,她好似听到了自己心疼的声音。
抬手抚去,想要轻轻抚摸少女的后脑勺。在触碰到的前一瞬,她低声叹息,放下了手臂,默不作声地平躺下,彻夜难眠。
……
自打上一次发生了不愉快后,已经过去了四五日了,这些日子里,颜吟漪很是识趣地没有再往孟溪梧的面前凑,索性从后门出去,前去吴大嫂暂居的小宅子里继续教小妮儿读书识字。
一开始察觉到少女的疏远,孟溪梧是松了一口气的。可在第二日时就隐隐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之后几日更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整个人都恹恹的。
今日晨起,又是她孤身一人用早膳。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椅,她缓缓咬下一口爱吃的玲珑水晶包,可吃到嘴里嚼着,却感觉没什么滋味,倒是……苦涩得很。
“郡主。”给她布菜的杜若递给她一碗甜粥,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早上,你已经叹第五十二次回气了。”
身为旁观者,杜若看得清楚明白。瞧见自己郡主茫然又失神的眼眸,她有些恨铁不成钢:“郡主,两个人吵架不要紧,要紧的是如何解决存在的矛盾,让彼此都好受一些啊。”
孟溪梧愣住:“吵架?”
杜若点了点头,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说着:“颜姑娘不是冷心肠的人,你要是惹她生气了,那就好好哄着,把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掉,她必然会消气,重新与你和好的。”
这话清楚又直白,孟溪梧听懂了。她忍着心底冒出的酸涩,没什么胃口地搁下碗筷,“我和颜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不存在和不和好。”
“啊?”这下子,轮到杜若感到茫然了,她想了又想,最后不是很赞同地摇头,“郡主,你不能这样,人家好姑娘清清白白和你做了那种事,你怎么能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
杜若和文竹一样,都是自小和孟溪梧一同长大的,情谊深厚,所以她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数落着她。
见自家郡主抿着唇,似乎没什么反应,但能瞧出她大约还是在难过与纠结的。
便也没再多言,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刚准备唤人撤下桌上的菜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小丫鬟领着一名面白无须的公公走了进来,说宫中有旨,后日设宴,请广宁长公主和清河郡主前去赴宴。
这是兴安帝的旨意,他感觉最近身体好了一些,便同文贵妃商议了五皇子楼璟的婚事,最后决定办个宴席,邀请四品以上大臣携家眷前往,也好在众多闺秀里面为楼璟择一位贤良淑德的正妃。
这算是大事,广宁长公主府自然是第一个接到请帖的。
孟溪梧记下了此事,打发了传旨的公公,孟溪梧去了云舒苑,同她的母亲商议了一番。
楼璟在兴安帝的帮衬下,已经将朝中明面上的势力掌握了大半,本就炙手可热。若是兴安帝和文贵妃再为他择一位家世底蕴深厚的正妃,恐怕对太子会更不利。
“无妨。”长公主一手撑头,闭眼假寐,倒是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文贵妃出身兵部尚书府,武将那边,她的母家能奔走牵线,所以她大概率会从文臣家眷中挑选适龄的闺秀。”
而文臣中要说哪一家最为有声望,那便是太傅周家了。
周太傅家中的嫡孙女前些日子刚及笄,正待字闺中,恐怕文贵妃就是等着她及笄后,才央着皇上举办了这个宴席。
不过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周太傅家的嫡次孙最近正在与孟家二房的小女儿议亲。虽说她极少与孟府有所来往,但在外人眼里,孟府和长公主府是一家的。所以周府与孟府联姻后,恐怕是不会再将嫡女嫁入五皇子府中。
毕竟众所周知,长公主府一直都是太子党,周府选择了孟府,便是选择了长公主府,那么周太傅必然不会行三心二意之事。
而其余文臣,便是再声望颇高,也无法与周太傅府比拟。
所以楼璟选正妃一事,若无意外,根本无需多虑。
长公主将此事简单分析了几句,本想让孟溪梧稍安勿躁,不用理会。可听了她的话,她反而更加焦躁了。
“怎么了?”长公主静静凝视着自己的女儿。
孟溪梧张了张嘴,想将堂妹与太子表姐的事同母亲说上一说,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提起。
而且她不是当事人,目前也不清楚那两位到底如何了,所以她也不能把她们的秘密就此暴露。
唉……头疼呢!
“娘亲,如果,我是说如果……”孟溪梧顶着自家母亲探究的目光,眨了眨眼,斟酌许久,试探性地问道:“如果周太傅家不与堂叔家联姻,他们应该也不会把周小姐嫁给楼璟吧?”
长公主眉梢微挑:“你这话到底是想问你堂妹的婚事,还是想问周家小姐的婚事?”
孟溪梧没想到自家母亲居然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小心思,忸怩半晌,她如实回答了:“……自然是堂妹的婚事。”
长公主又慵懒地斜了她一眼,“那你是自个儿关心你的堂妹,还是帮别人关心的?”
孟溪梧沉默,不敢再回话了。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暴露了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把太子表姐给出卖了。
起风了,雕着精致花样儿的窗被轻轻拍打,发出吱呀呀的声响。便是屋内烧着地龙,从半开的门缝中刮进来的寒风也格外刺骨,冻得孟溪梧一个激灵。
回过神来,她摸了摸后脑勺,佯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就是想着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就多关心了几句。”
“今日天儿太冷了,我就不打扰娘亲了。”
离开云舒苑后,她往东宫递了密信,又望了望暗沉下来的天,拿起一把油纸伞,捞起一件绯色毛绒披风,偷偷出了门。
第38章
之前吴大嫂被安置在长公主府内, 住了几日后,她觉得这样依赖着别人不好,便私下里求到了孟溪梧的面前,想出去找个包住的活儿, 这样也就不用继续麻烦孟溪梧了。
她心思坚定, 孟溪梧便也没拒绝, 帮着她在长公主府的一家绣楼里找了个活儿, 又拨了绣楼后院的一个独户小宅子给她们住着。
这些日子, 颜吟漪躲着她,便是来了吴大嫂所居的小宅子。
踏出后门,外面的天阴沉沉的, 暗灰色的浊云压得极低,初冬的凉风阵阵拂过, 拍打在脸颊上, 如凌冽的刀割一般。
因着是私下里悄悄出门的,孟溪梧戴了帷帽, 遮掩了模样,行走在愈发热闹的街道上。好在最近气候渐冷, 街上的人们也戴了各式各样的帽子,裹得十分严实, 她便不甚显眼了。
沿着熟悉的石板路一直往前走, 她停在了一家有三层高的小楼外, 忽略掉周围进进出出的人, 她抬脚走了进去。
有眼尖的绣娘见到了她,一时没认出来, 只以为她也是来定制绣样的贵女,打着招呼迎了上来:“这位小姐不知想选些什么?”
孟溪梧摆了摆手, 示意不用管她。而后自顾自地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堂,步入了后院。
打发了跟着来的小绣娘,她来到了吴大嫂居住的宅院外。
院子周围围着高墙,合上的院门紧闭,但也没有挡住从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听着少女盈盈浅笑的愉悦嗓音,孟溪梧驻足在门外。她似乎还从未听到过她这样欢快的笑音,那是一种毫无负担轻松惬意的感觉。
过了片刻,听到颜吟漪轻声同小妮儿说先休息一会儿,再默写方才教的七言诗,她才慢慢推开了门。
坐在枯树下的少女回头,目光穿过随风飘落的片片枯叶,落在了站在门口,掀开了帷帽的女人身上。
女人长发高束,头顶只插了一根素玉簪子,几缕垂落的发缠在帷帽的轻纱上,衬得那张英气瘦削的脸多了些柔媚婉约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颜吟漪感到惊讶,起身来到了女人身边。
少女眸中神色温润,似乎忘却了前几日的刻意疏离,嘴角浅浅的笑如春风拂面,不知不觉便能让人深陷。
孟溪梧沉闷烦躁的心被这抹浅笑悄悄抚平,欢喜愉悦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她克制着将要上扬的嘴角,深情温和地翻开了搭在手腕处的绯色披风,往前两步,双手穿过少女乌发垂落的耳侧,披在了她瘦弱的肩头。
低下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丝带,慢慢打着结。
“今日无事,看着天色变暗,大约是要下雨了,想着你没带伞,穿得又少,便来接你。”
颜吟漪眨了眨眼,隐下眼底的雀跃,“今日知乐刚学会三字经,我还要等她默出来,大约要用了午饭才能回去了。”
孟溪梧点头说好,打理好刚系上的结,顺手将少女脸颊旁的发丝撩到了耳后。
“诶呀!郡主怎么来这儿了?”正在淘米的吴大嫂听到院内的动静,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惊喜地起身,又多添了一碗白米,“正好我在做午饭,郡主赏脸留下用点?”
颜吟漪悄悄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同吴大嫂打了招呼:“她和我一样吃得比较少,大嫂你少做一些就行,我们都不挑的。”
趁着吴大嫂做饭的时候,颜吟漪牵着孟溪梧来到了枯树下。
沉浸在书海里的小妮儿埋着头,嘴里咬着笔头,嘀嘀咕咕地默念着什么。
两人没有打扰她,十分默契地坐在了旁边。
虽是乌云密布的午后,但细碎的日光也从云层缝隙中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石阶上,脸上长了许多肉的小女娃像个小大人一样眉头紧锁,一旁的少女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她的这位学生,弯弯的眼眸里晕开满足和欢喜的意味。
孟溪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忽然觉得心中安宁,若是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下去,似乎……也挺好的?
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在无人打扰的小院内简单用了午膳,孟溪梧又要回到沉重的现实之中。
在离开小院之前,她写了一封推荐信,递到了吴大嫂的手中,随后摸了摸小妮儿扎在头顶的小揪揪,语气轻柔:“这些日子知乐也学了不少的字了,该去正经的书院长长见识了。”
吴大嫂看着手中的推荐信,她识字不多,但上面的“太清书院”几个字却瞧得很是清楚。
在京城待了有一段日子了,她自然是知道太清书院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可是由广宁长公主牵头办起来的女子书院,只招收女子入学,且不论身份地位,只要在相应的年纪通过相应的入学考试就能进入。
“这……”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可她也知道书院都是要收束脩的,而且她的妮儿现在还不足八岁,才识字不久,怕是极难通过。
孟溪梧仿佛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妮儿尚小,所以考试的内容也比较简单。方才我听漪漪说妮儿已经会默写三字经了,那这就够了。”
“至于束脩……”她指了指吴大嫂身后那一排绣好的绣品,便是她不会针线活儿,也能看出绣工精湛、花样出众,便宽慰道:“大嫂的针线活儿极好,掌柜前两日才说你的绣品有很多人求购,所以我已经让掌柜给你涨了两倍的工钱,另外卖出去的绣品再让你多提一层银两,如此一来,给了妮儿的束脩后,你们母女俩还能有些余钱了。”
闻言,吴大嫂怔愣在原地,又惊又喜之下,泪眼模糊,捏着推荐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多谢郡主为我和妮儿安排了这么多……”
她摸了摸眼角的泪,眸中满是期盼:“若是郡主和颜姑娘不嫌弃,日后你们需要什么样的绣品,我都能为二位单独绣。”
她没什么能力,只会埋头绣点东西,现在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她们两人了。
颜吟漪和孟溪梧自然不会拒绝,浅笑着应了下来。
然而一旁的小妮儿有些不开心了,粉嫩嫩的小嘴巴撅得老高:“漪姐姐,孟姐姐,我不想去书院读书。”
小女娃浑身都是抗拒,只那双泛红的眼睛不安地望着颜吟漪。
“为什么不想去书院呢?是舍不得你的娘亲吗?”颜吟漪撩起裙摆,蹲下身子,与小妮儿平视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后,轻声细语地说道:“你不用住在书院里,每日都能回家来啊。”
孟溪梧也跟着蹲下,柔声劝说着。
小妮儿依然噘着嘴,只是语气怯生生的,好似要被抛弃的小兽一般,“可是漪姐姐才是我的夫子啊,我想继续跟着漪姐姐读书写字。”
“漪姐姐,可以吗?”
颜吟漪一愣,随即笑了笑,捏着小女娃圆滚滚的脸蛋,“那知乐先去书院,我随后就去,好不好?”
小妮儿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颜吟漪扭头看向身旁的英气女人,朝她眨了眨眼,娇娇怯怯地问道:“那郡主何时引荐小女子去太清书院呢?”
被点了名的孟溪梧抿失笑道:“随时都可以。”
炙热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甜蜜的滋味蕴满心头,像是身处安逸绵软的云间,触手便能摸到从指尖拂过的温柔和风。
一瞬间,前些日子的疏离散去,两人的心如交握的手一般,紧紧挨在了一起。
……
下午的天又暗了几分,密密麻麻的雨点落下,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孟溪梧撑着油纸伞,遮在了她和颜吟漪的头顶,雨滴拍在伞面上的声响清脆连续,滴滴哒哒,像是敲击在心尖,无尽的欢喜在心底蔓延。
她紧握着手中雕着花样的把手,悄悄偷看了一眼紧挨着自己的少女,不忍打扰了此刻的静谧安宁,她稍稍放低了呼吸。
“明日我也写一封推荐信,将你送到太清书院。”沉默许久,她低低出声,开了个话头。
颜吟漪瞥见女人耳尖发红,又见她呼吸并不平稳,顿时感到有些好笑。随后十分自然地挽上了女人弯曲的胳膊,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她的身侧,语气柔媚地低语着:“小女子多谢郡主,郡主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
少女樱唇微勾,明眸流转,清澈又纯粹地凝视着孟溪梧,像是要勾去了她的魂儿一般,细软的嗓音在其耳畔响起:“郡主想要小女子怎么报答呢?”
温热的呼吸带着熟悉的清香扑洒在耳垂处,本就敏感的女人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神思恍惚时,握着木块的手再次用力,泛白的骨节在雨幕中跳动着焦躁又难以克制的旖念。
她轻咳两声,余光扫了一眼人迹愈发稀少的街道两旁,无人注意时,低哑的声音落入了颜吟漪的耳中:“我们回去再说。”
……
回到府内,雨势渐大,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上,沿着边缘落下,连成了一道线,飞溅的水汽浸湿了两人的衣衫和垂落在身后的发梢。
好在杜若提前吩咐了小丫鬟将沐浴的屋子烧起了地龙,暖烘烘的内室驱散了孟溪梧和颜吟漪身上的湿润和寒意。
杜若命人放下了换洗的干净衣物,便指挥着众人鱼贯而出,随后走到门口,极有眼色地合上了门,“郡主,颜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呼唤奴婢。”
“啪嗒——”房门关上,隔绝了屋外的水汽。
孟溪梧从茫然中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尖后,不自然地瞥了一眼已经在宽衣解带的貌美少女。
第39章
“阿梧, 你怎么还不脱衣服啊?”颜吟漪剥掉层层叠叠的外衫,缭绕的发丝随之滑落。白嫩的肌肤在热气氤氲中弥漫着柔妩的浅粉色,修长的玉颈下,敞开的衣领露出大片大片的白, 若是轻纱布料再往下滑, 便要遮不住那轻轻颤抖的软肉了。
这是孟溪梧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少女身躯的柔媚, 万般震惊下, 她怔愣许久, 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直到扭动着细腰的少女款款向她走来,半遮半掩间,滚烫的身子贴在了她的身前。本该是撩人又风情万种的姿态, 可偏偏少女眨了眨雾蒙蒙的眼,软绵绵地望着她, “今日不是说好, 让我报答你吗?”
“那我帮你搓身子,如何?”
少女纤细玉白的手拨弄着孟溪梧腰间的丝带, 指尖慢悠悠地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粉嫩的脸上却是诚挚又乖顺的神色, 声音又软又酥,像是跌入凡尘不谙世事的小仙女, 又似山间蛊惑人心的妖娆精怪, 一喜一嗔, 娇艳欲滴, 惹人流连。
孟溪梧脸色爆红,目光不知该落在何处, 想要推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可少女的身躯实在柔软, 她下意识地想要拥住,彻底揉入怀中。
意识回笼时,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搭在了少女圆润白嫩的肩头,细腻的肌肤在指腹下被反复摩挲,温度逐渐攀升,而后不拘于这一处,缓缓在精致的肩颈处来回游移,留下不甚明显的暧昧红痕。
颜吟漪胆大了起来,纤白的手臂缠上了女人的后颈,愈发紧挨在她的身上,雪白的柔软轻柔地蹭着,手上动作不停,没一会儿便解下了女人的外袍,指尖抚上里衣的扣子,轻轻一捻,衣衫尽落。
孟溪梧低头一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意识到她和少女已坦诚相见时,她忙抬手遮挡着身前的风光,绯红的脸上满是复杂,“你……我……”
“你害羞了吗?”颜吟漪朝她眨着眼,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欲.念,“害羞什么?你我同为女子,你有的我也有。”
她牵起女人的手,略带安抚地捏了捏,余光扫了一眼那曲线婀娜的胴体,眼里笑意分明,“只是简单清洗一下,不用这么害羞。”
话是如此说,可等到两人下了温泉水,少女那不安分的手就借着搓澡的由头在孟溪梧身上反复流连,没搓出什么污垢来,倒是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孟溪梧羞得满脸通红。
玉手温热,探入水下,抚过线条柔美的腰际,若有若无的揉捏,惹出浓浓旖念。
“别……”孟溪梧半阖着眼,狭长的眸中尽是云烟缭绕的水色。她慌忙按住了少女的手腕,忍着心底的颤动,语气含糊地说道:“漪漪,你这样我会……很难受。”
少女眉眼无辜,“你是怕痒吗?”
孟溪梧:“……”
少女嗓音清甜绵软,只是没被禁锢的另一只手却又再次不安分起来。这一瞬,她很肯定,颜吟漪是故意撩拨她的。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神思清明后,咬了咬牙,一把将人揽入自己怀里,在把那双细嫩的手反剪在少女身后,声音低了几分:“漪漪,你是故意的?”
两人挨得极近,鼻尖只差一指的距离便能相碰,洒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与袅袅水雾交织,在周围蔓延出情.欲的点点滋味。
“故意什么?”颜吟漪碰上了女人的鼻尖,低声反问。
大概是四周缓缓冒出的热气熏得孟溪梧头脑发晕,又或者是少女嫣红的唇瓣太过清甜,她喉间微动,俯身吻了上去。
湿漉漉的长□□浮在水面,光洁的肩颤动,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薄茧指尖流淌着淡淡温情,一点一点抚在那片白嫩的肌肤上,引来少女一阵战栗。
低吟如清浅琴音,唇齿间的柔软被反复轻咬,手腕翻转,悄无声息地攀上另一边的绵软。
水波荡开,化出绵绵柔情。
不知过了许久,呼吸沉重的孟溪梧将人搂入怀中,靠在池边,静静平复着翻涌的思绪。
颜吟漪发丝凌乱,无力地倚靠在女人怀里,半阖着眼眸,眉梢处挂着滴滴清水,在昏暗的水光中氤氲出惹人心惊的缱绻妩媚来。
“我会负责的。”孟溪梧敛下眉眼,抬手轻轻抚着少女耳后的乌发。
颜吟漪眯了眯眼:“负什么责?”
“今夜……”后面的话难以启齿,孟溪梧紧抿薄唇,不敢看向凝望着她的少女。
可少女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着她垂眸看着自己,轻声嗔道:“你情我愿的事,谈不上负不负责,而且……”
她又将手探入水下,握住了女人瘦削细长的手,咬着樱粉的唇,眸中碎光点点,娇娇弱弱地开了口:“而且你又不会,都没到那一步。”
“要谈负责的话,”她低下头,一口咬在了女人凸起的锁骨上,“那你还是先学会如何做吧。”
忍着再次泛起的痒意,孟溪梧沉默了。
“叩叩叩——”门外传来了杜若的低声呼唤。
“郡主,颜姑娘,已经快到亥时了,晚膳又重新热了一遍,该用膳了。”
虽说杜若的声音平淡,并无调侃的意味,可屋内的两人依然有些不好意思。
孟溪梧搂着已经浑身无力的少女,从温泉池里慢慢起身,简单把身子擦拭干净。只是如此近距离地瞧见少女娇嫩的肌肤,她不免羞涩。手中的帕子胡乱擦了一通,却被少女按住了手臂。
“你能不能温柔点?都擦红了。”
孟溪梧默不作声,目光仔细地在曲线柔美的身躯上流连,一寸一寸地擦掉上面沾染着的水珠。
随后又捡起一旁的干净衣衫,为怀中的少女套上了肚兜、里衣、外裙,最后捻起丝带,细致地系在了瘦弱的腰间。
再次拿上她自己的衣裙时,少女轻巧地夺了过去,朝她清甜一笑,也如她一般,尽力抬起手,慢慢为她穿上。
直到两人裙摆纠缠,绣着的浅粉色百合花在繁杂的衣料中若隐若现时,孟溪梧才发现她和颜吟漪身上的衣衫竟是同一样式的。
“走吧,去用膳了。”颜吟漪握住了她的手,同她一道出了门。
一到门口,月色昏暗,候在台阶下的杜若不着痕迹地朝她们二人看了一眼,随即又迅速低下了头,只是那乱转眼珠还是暴露了她激动的心思。
孟溪梧路过她的身边,甩了甩衣袖,轻哼一声。弯着腰的杜若虎躯一震,忙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孟溪梧不再理会她,但她知晓了她和颜吟漪的事还没让她感到太过尴尬,更让她害羞的是,在用晚膳时,云舒苑的嬷嬷送来了补汤,还说是长公主殿下特意命人给她们二人熬制的。
孟溪梧紧紧盯着被搁在桌上的汤碗,眉心紧皱,神色复杂。倒是颜吟漪虽俏脸红润,但还是大大方方地朝那嬷嬷道了谢。
等到用完膳后,两人回到卧房,周围再无旁人时,孟溪梧揪紧的手才彻底放松。
她来到正在卸下发髻的少女身后,抬手接过了那支玉簪,拿起玉梳,撩过满头长发,动作轻柔地慢慢梳着。
沉默许久,她轻叹一声,“若你不嫌弃,等到为你父亲翻了案,我就去和婶婶商议商议,解除你和堂兄的婚事,再请母亲做主,为我们主婚。”
如此一来,颜吟漪便能上皇家玉牒,在名份上,与孟溪梧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
即便其他人知晓了她们二人亲密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雕花铜镜上映照着少女娇柔的眉眼,她微微凝神,而后透过镜面看向了立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虽说女人和缓的神色中仍旧有些纠结,但那双狭长的眼眸里到底是蕴满了浅浅的羞意和温柔。
颜吟漪转过身子,双手环住了女人纤细的腰,仰着头望着她,“那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要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想要负责?”
少女眼眸清澈,里面的认真差点灼了孟溪梧的眼。灯火幽微中,她回望着她,没有再回避自己的内心。
“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少女眉眼弯了弯,嘴角上扬出欢喜的弧度,像是百花盛放,亦如昏暗天地间中的浅浅朝阳。
……
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后,孟溪梧没有多耽搁,第二日一早便前往云舒苑,准备将她和颜吟漪的事告知于她的母亲,并顺便将堂兄和颜吟漪的口头婚约提几句,好让她的母亲心里有个底,不至于等到她前往定安侯府找婶婶商议时,懵然无知又措手不及。
可云舒苑门口的小厮说长公主大清早就出了门,不知去了何处,孟溪梧便只得暂时搁下了此事。
等了许久,直到宫中派了马车来接人前去赴宴,孟溪梧也没等到她的母亲回府。
无奈之下,她换下常服,穿上郡主衣裙,化上得体的妆容,由着杜若给她挽了个精致的发髻,便准备出门了。
踏出内室,刚好撞上了从太清书院回来的颜吟漪。
“漪漪,我去去就回来。”
颜吟漪如今身份还颇为敏感,故而她们二人之前便商量好了,今日宫中宴席,颜吟漪为避免被有心人认出是颜海林的女儿,就不前往皇宫了。
颜吟漪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大妆过后明显端庄又清雅了许多的女人,一时之间有些难过自己不能和她站在一起,出席宫中晚宴。
“怎么了?”孟溪梧俯下身子,揉了揉少女的脸颊,“可是在书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颜吟漪顺势抱住了一身繁复衣裙的女人,仰着头,在女人的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而后低声柔弱地说道:“乖阿梧,你要早点回来。”
第40章
宫宴设在傍晚, 华灯初上时,宫门口已堆积着各式各样的马车,各家大臣携着家眷由宫中太监宫女领着入内。
灯笼高悬,巍峨的高墙映衬地愈发庄严, 远处隐隐传来袅袅丝竹声, 穿过蜿蜒的回廊, 衣着轻盈的舞姬甩着水袖, 和着轻柔乐音, 曼妙起舞。
随着太监尖利的嗓音高呼,兴安帝与一众妃嫔、皇子公主姗姗来迟。
“众爱卿无需多礼。”兴安帝的脸色依旧不佳,憔悴得像是六旬老人, 说上几句话便要停下来喘口气。
免了众朝臣和其家眷的礼数,他虚弱地抬手轻挥, 示意宴席开始。
宴席一如往常无趣, 众人收敛着性子吃吃喝喝,觥筹交错间, 位于兴安帝一侧的文贵妃淡笑着开了口:“皇上,臣妾瞧着席上多是年轻人, 她们大约是喜爱热闹活泼些的氛围,不如撤了这看腻了的舞曲, 换个新花样瞧瞧吧?”
兴安帝点了点头, “爱妃想换个什么花样?”
文贵妃当即提议让诸位贵女展示自身所长, 或琴棋书画, 或吟诗作赋,也可展示其他, 并无什么讲究。
众人眼明心亮,知晓文贵妃的意思, 一些属意于五皇子楼璟的姑娘已经端正了身子,含羞带怯地打理着自己的发髻衣衫,力求以更加得体完美的姿态展露在楼璟面前。
文贵妃拿起宫女折下的一只红梅,往下传了过去,以琴音为引。音停,则手持梅花者上前展示自身才艺。
好巧不巧,第一位贵女便是周太傅家的嫡孙女周菱,她眉眼平静柔和,落落大方地起身,向上首的兴安帝行了礼,挑选了世家贵女中最为普遍的才艺。
坐在皇家搁置好的古琴旁,她利落地撩开衣袖,素手按在了琴弦上,轻轻一拨,泠泠琴音自指尖溢出。
她无意于皇家儿媳,无意于五皇子,并无出头的心思,弹奏得不急不缓,不算出彩,也无甚错漏。
一曲罢了,其余贵女松了口气,准备好好展示自身,可上首的文贵妃却满意地夸赞了周菱,并赐下了难得的玉如意。
在场众人明白了文贵妃的心思,有人欢喜有人愁,其他世家贵女看向周菱的眼里多了一丝打量和不甘。
之后上场的人便憋着一口气,展示着自己最为擅长的技艺,试图让文贵妃和五皇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宴席过半,灯火阑珊处,感到疲倦的其他人已无心再看场中的表演,纷纷与相熟的人举起酒杯对饮,低声谈论着无关紧要的事。
孟溪梧也感到无聊,喝下一杯又一杯的果酒,她一手撑头,开始漫无边际地想念着待在府内的人。
可惜她的母亲似乎是有要紧事要办,这会儿还没出席宴会,周围无人的她,连低声攀谈都找不着人。其余相熟的公子小姐们,此刻的心思也都在文贵妃和五皇子身上,她也不太想去打扰。
至于太子楼珏,因着她还在配合调查昌平贪污案一事,故而被软幽禁的她今日也没能来席上。
酒淡无香,菜冷又腻,半眯着眼的人百无聊赖间,瞥见自家堂妹被宫人倒下的果酒不小心沾湿了衣裙,又瞧着她轻蹙眉头,随着小宫女离席,大约是要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衫。
孟溪梧的酒意散了些,目送着堂妹和宫女离去的背影,没一会儿余光又瞧见了不远处的一名衣着花里胡哨的男子起身,朝着堂妹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直觉有些不对劲,搁下手中的酒杯,无声无息地从席间离开,跟了过去。
沿路是偏僻的石子小道,周围种满了冬日里也依旧青翠的矮树丛,枝叶摇晃间,她看到那名男子四处打量后推开了前边的红漆殿门,鬼鬼祟祟地侧身溜了进去。
“郡主,那人看着好像是秦巍。”跟着她的文竹在她旁边提醒道。
孟溪梧心中一凛,吩咐文竹暂时守在此地,她则轻手轻脚地掠了过去。
还未靠近房门,屋内便传来了极低弱的女子轻呼声。她虽与堂妹孟清韵不算很熟悉,但还是能听出她的声音来。
想到刚刚偷摸进去的秦巍,她意识到情况不妙,直接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
供人歇脚的宫殿不算太大,稍微一瞥,便能将房内的一事一物看清。轻纱随风缭绕,昏暗的烛火摇晃,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孟溪梧孟捂住口鼻,一抬眼,便看到了衣袍褪去的秦巍将孟清韵按在了床头,大手正在撕扯着她抬手挡住的衣领。
孟溪梧来不及多想,飞身上前,一掌劈在了秦巍的颈后,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脸颊绯红的孟清韵眼里的惊恐在看清来人后,慢慢散去。她颤抖着身子,一脚踹飞了倒在床边的秦巍,极力保持着清醒,“郡主,我……我中了媚.药,不能在此地多待……恐怕待会儿会被人……发现……”
宫人刻意弄湿她的裙摆,又支走了她的贴身丫鬟,将她引到这里来,又放了一脸猥琐的秦巍进来,恐怕就是为了毁去她的清白,后面大约还会安排来人将她们捉奸在床。
所以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得尽快离开。
孟溪梧没有多言,扯过床榻上的毛毯,裹在了孟清韵的身上,一把将浑身软弱无力的她扶起,准备将她带走。
孟清韵身上难受,意识愈发不清楚了,可路过躺在地上的秦巍时,又用尽全力,狠狠踹在了他的身上。
出了房门,周围清新的空气让她恢复了一些神志,瞧见郡主吩咐了贴身侍卫文竹在此收尾,便被她带着极速掠过了矮树丛,周围宫殿往后倒退,寒冷的冬风刺骨,她摇了摇头,想要保持清醒,可那药力太大,等到脚底触碰到地面时,她已浑身燥热,眼尾绯红,紧紧扒拉着扶着她的孟溪梧。
紧闭的东宫大门外,候着许多侍卫,为了不让人发现,孟溪梧又拎着自家堂妹走了后门,翻过高墙,她已满头大汗。
好在后院里的人都是太子的亲信,她挥退来往的小宫女,来到楼珏的寝殿外,看着里面烛光摇曳,她一脚踹开了房门,风风火火地将人带了进去。
烧着地龙的寝殿温暖如春,穿着单薄的太子楼珏正倚靠在软榻上,翻看着手中的书籍。门口传来异响,她紧锁眉头,抬眸看去。
一张沾染着幽香的毛毯搭在了她的脸上,而后一具娇软的身躯落入了她的怀里。
“孟清韵被秦巍那狗贼下了药,还好我发现得早,没让她受到什么伤害。”气喘吁吁的孟溪梧擦掉额上的汗水,简单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她药力发作了,你看看怎么给她解毒。”
孟溪梧也吸了一些药,身子很是不舒服,她只能把人带给楼珏,才能保证今日的事不会有人传出去,坏了孟清韵的名声。至于为何不把人交给定安侯府那帮人,大约是她也没有摸准她那叔叔对他这个女儿是什么态度。毕竟能为了自己的官途就能把女儿拿去联姻的人,对女儿能有多在乎?
而且,兵部尚书的权势也不算小了,后宫里还有个出身秦家的文贵妃,如此煊赫的门第,恐怕她那叔叔知晓了此事,还会怪她多管闲事吧?
所以她能想到的应对法子,便是把人带到东宫来。
听着孟溪梧的话,楼珏抱着面色潮红的少女,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杀意。而后低头看去,眸中又是止不住的疼惜。
“今日之事,多谢表妹了。”她按住少女撕扯着衣裙的手,郑重其事地向孟溪梧道了谢。
少女衣衫凌乱,孟溪梧很有眼色移开了视线,又摆了摆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至于接下来,楼珏要如何为堂妹解毒,那她就管不着了。
……
托人向兴安帝带了话,孟溪梧没再理会嘈杂的宫宴,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回去,她迫不及待地吩咐了人在偏房内放置了装满了冷水的浴桶,褪下繁杂的宫装,捏着鼻子跳入了水中。
刺骨的冷使她头脑清醒了许多,浑身泛起的燥热也降了些。
从水里探出头来,她轻呼一口气,随后发现屏风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扭头看去,一脸担忧的颜吟漪端着一个汤碗走了过来。
“听杜若说你从宫中回来,就叫人熬了解毒的药。”颜吟漪将盛了黑糊糊药汁的瓷碗递到了孟溪梧的面前,紧张的目光在她身上四处打量,“你可有什么不适?”
虽说现在孟溪梧身无寸缕,可水面上铺着厚厚的花瓣,挡住了水下的风景,而且她已和颜吟漪有过同浴一事,倒也没怎么忸怩,便端起药碗,大口大口地喝光了里面的药汁。
咽下最后一口苦药,她眉心紧皱,这时一颗香甜的糖果被人塞入了她的嘴里,甜甜的味道顿时驱散了满嘴的苦味,清幽的气息让她眉眼舒展开来。
她抬头看着又朝她塞了一颗糖的少女,舌尖舔舐过药汁残留的嘴角。不知是否是媚药依旧上头,她心中旖念涌动,拽住了少女的手腕,稍稍起身,扣住了那圆润饱满的后脑勺,一口含住了少女嫣红的唇。
还未化开的糖果在两人唇齿间来回游离,擦过柔软的舌尖,又触碰上坚硬的贝齿,晕开的点点香甜随处蔓延,好似清冽的酒香,还没咽下,便已醉人三分。
颜吟漪居高临下地伏着身子,快要站不稳时,推了推女人白嫩的肩颈,含糊不清地出声:“水里凉……你别在里面待太久……快出来……”
她手上稍微用力,扶着女人纤瘦的胳膊,缓缓起身。
视线下移,落在了某处不可言说的位置,她羞红了脸,拿起一旁的帕子,开始为女人擦拭着。
孟溪梧浑身又热了起来,她克制着握住了少女的手,接过了那张帕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女人嗓音低哑,欲.念浓重,颜吟漪娇滴滴地看着她,咬了咬下唇后,默不作声地来到屏风外,拿了换洗的衣裙,递给了孟溪梧。
在偏房内没待许久,两人穿戴整齐地出了门,回到了暖和的寝殿里。孟溪梧自觉药力还残留了一些,便没有与少女同床共枕,抱了两床厚实的棉被放在软榻上,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轻声安慰着:“我就在这里歇下了,明日再回到床上。”
吹了晃悠的烛火,她来到软榻边躺下,忍着酥麻的痒意侵袭,慢慢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刚用上早膳,在宫内收尾的文竹便一身风霜地回到了府中,向孟溪梧禀报了昨夜之事。
“……属下把五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迷晕后,拖到了秦巍的房中,两人吸了药,没一会儿就抱在了一起,衣服都脱得光光的,正好那时三公主领着一众贵女在周围赏景,听到屋内异响,慢慢地走了过去,有些成了亲的小妇人听出了那是什么声音,顿时面色大骇,吩咐了宫人进屋去查看,最后连皇上和其余朝臣也知晓了此事……”
宫中两名男子做出如此不体面的事,兴安帝自然是十分震怒,可秦巍是文贵妃的亲侄子,有文贵妃和五皇子从中劝说,他最后也没治秦巍秽乱宫闱的罪,只让秦家把挨了二十大板的人拉了回去,再不许他出现在皇宫内。又命人将另一名男子——五皇子的贴身侍卫即刻杖杀,甚至因着此事,还数落了五皇子几句。
文竹幸灾乐祸地继续说道:“这件事看到的人不少,属下还没安排人向外传,那群小妇人和贵女就已经私下里传开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五皇子身边的侍卫和秦家的小公子有一腿,在宫中还痴缠得难舍难分……”
如此传言便也罢了,一些脑洞大开的人甚至往五皇子的身上想了去,议论着说不定是五皇子和他的表弟有非同寻常的关系,那侍卫不过是拿来遮掩的工具人罢了。
这样的传言虽然无稽,可架不住闲来无事的百姓就爱往离奇的角度去想,故而这话越传越广,都传到了五皇子和兴安帝的耳朵里去了。
楼璟气得要死,想要找出在背后乱嚼舌根当人严惩一番,可他的母妃文贵妃制止了他,“别着急,外面的人本就对皇家宫闱内的秘辛十分好奇,有如此传言也不足为怪。”
“现在因为秦巍的事,你父皇对你有了一些不满。你可不能再冲动,惹得你父皇不高兴。”
文贵妃在宫中生存多年,早已养得淡然,一点儿小事还不足以让她面上泛起波澜。她把现在的情况掰开来揉碎了,仔细给楼璟分析,“外人议论你无侍妾通房,是有断袖之癖,你无需太过生气焦虑,只要尽快迎娶正妃,诞下嫡子,这样的流言便能不攻自破了。”
她看着有些沉不住气的儿子,将桌上的画册丢到了他的怀里,眸色淡淡,语气平缓,“母妃已经为你挑选好了,周太傅家的小女儿为你的正妃,户部侍郎家的嫡长女和宣威将军家的嫡次女为你的侧妃。过几日你父皇消了气,母妃便去为你请赐婚的旨意。”
这三位贵女家中势力非凡,只要娶了她们,那么楼璟在朝中的支持便能更多了。
如此想着,他的眉心舒展开来,不再纠结被人怀疑有断袖之癖的事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孟溪梧和楼珏知晓了文贵妃对周太傅家的重视和垂涎,在京城议论纷纷时,就已提前和周太傅密谈了一番。
而周家煊赫,声望极高,早就有了退下去的意思,哪里还想着再攀龙附凤,将自家置于碳火之上炙烤?便在文贵妃和楼璟沉寂下来的那几天,迅速为周菱定下了一桩她极为满意的婚事,对方家中只有爵位,没有官职,虽说闲散,但也勉强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所以即便文贵妃和楼璟知晓了此事,也无法再强行给周菱下赐婚的旨意。
至于文贵妃看中的另外两家,户部侍郎暗地里可是太子的人,他自然是不会把疼爱的女儿嫁给楼璟,也和周府一般对外宣称自家女儿已有婚约,来年便会成亲。
宣威将军原本是兵部尚书手底下的人,文贵妃选了他家,也是想着把和武将之间的关系拉得更近一些。
所以最后只有他家的女儿被皇上下旨,纳为五皇子的侧妃。
赐婚的事已成定局,尽管文贵妃和楼璟再不甘心,也不能再把主意打到周太傅和户部侍郎的身上。
只是楼璟心思阴狠,十分记仇。在查到宫宴那一晚的事和太子有关后,便冷冷一笑,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到了他的舅舅兵部尚书秦怀泽的手中。
没过多久,兵部尚书府传出消息,还在府内养伤的小公子秦巍被人下药毒杀,悲痛万分的秦大人连夜彻查,最后查到了东宫的头上,思索许久,他在第二日的早朝时,声泪俱下地将证据递交到了监国的五皇子手上,又请求还在养病的兴安帝为他做主。
声声泣血,言辞恳切,叫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
孟溪梧在府内得知此事时,正在同颜吟漪闲谈着太清书院里的学生太少,应当如何再收纳更多的人进去。
“……那秦怀泽太不要脸了!污蔑太子才是那个有断袖之癖的人,还说太子因为对秦巍爱而不得,设下诡计,让秦巍和五皇子的侍卫秽乱宫闱,又趁着皇上厌弃了秦巍后,偷偷命人在秦巍的饭食中下毒,毒死了他……”
文竹说得来气,孟溪梧也听得直犯恶心。
“现在事情闹到了皇上跟前,文贵妃也因为失去亲侄儿而哭闹不止,皇上有些心软,已经下令禁足太子殿下,指了大理寺和宗亲明王殿下亲自查探这件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是涉及到皇太子,又是“男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故而在京城里又飞速掀起了波浪。
兴安帝好面子,在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外人议论得热火朝天后,对楼珏又嫌恶了几分,若不是还没查清楚真相,朝中固执的老臣又多番劝阻,恐怕他早就要废了楼珏的太子之位。
情况紧急,孟溪梧思忖许久,去了她母亲所在的云舒苑。
长公主前些日子刚从国寺祈福归来,还在打坐静修的她听到门外的动静,虚虚睁开了眼,瞧见自家女儿又气又怒的模样,便知她要说的是何事。
“珏儿虽在禁足,但也还算安全,你不用担心。”
安抚着孟溪梧,她缓缓起身,来到桌边坐下,递了一杯静心的清茶放在了孟溪梧的面前,淡笑着继续说道:“至于珏儿被污蔑的事,就更好办了。”
兴安帝是把此事交给了大理寺和明王查探,说明他虽然厌恶楼珏,但也还没打算要她的命。
大理寺和明王都是中立派,与文贵妃和五皇子并无纠缠,在此事上是会公正公平地审理。
“大理寺少卿是你的亲叔叔,你可以去一趟定安侯府,同他商议商议。”长公主这话说得隐晦,但孟溪梧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而且,和前些日子楼璟被污蔑有断袖之癖一样,只要珏儿尽快定下一门婚事,再从中运作一番,那么说她对秦巍爱而不得的谣言也就能慢慢消弭了。”长公主指尖轻叩桌面,语气稀松平常,并未觉得此事有多难解决。
然而孟溪梧听到要让楼珏定亲,她眨了眨眼,眸底闪过一丝纠结,握了握拳后,最后试探性地问道:“可是太子是表姐,若是为她择一位太子妃,朝夕相处时,岂不是就增加了她被人察觉是女子的风险?”
长公主眉梢微挑,斜了她一眼,“你的堂妹孟清韵不是早就得知了珏儿的身份,若她能入东宫,珏儿的身份也就不会暂时被更多的人知晓。”
长公主嘴角笑意分明,孟溪梧脑海中闪过什么,随后她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娘亲,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她母亲这平静无波中又带着看穿一切的模样,孟溪梧总觉得她应该是早就看出了楼珏和孟清韵之间的异样情愫。
果不其然,她母亲脸上笑意未减,反问道:“你是说珏儿和清韵的事?”
孟溪梧神色复杂,“娘亲不反对表姐和堂妹在一起?”
“为何要反对?”长公主很是开明,摸了摸怔愣着的女儿头顶,语气柔和,“这世上,要遇到心心相印的人太难,而相爱的人能相守一生就更难了。她们自小就爱护彼此,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反对她们在一起?”
看出孟溪梧眼中的诧异,她轻轻摇了摇头:“她们都是女子也无妨,能相守便已是难能珍贵的事了。”
得知了母亲的想法,孟溪梧若有所思,垂下了脑袋,低声反复着呢喃道:“所以都是女子也能在相守在一起……”
微风拂过,半掩着的木门被吹开,一时周围日光大盛,孟溪梧心头敞亮,压抑在深处的疑问和不安尽数散去,恍惚间抬起头来,眸中清亮的光炙热又纯粹,“那我现在就去一趟定安侯府,拜托叔叔仔细查探这件事。”
再试探一下他的口风,看看他是否还打算让孟清韵和周太傅家的小辈联姻。
压在心头的大石块落地,孟溪梧感到浑身轻松自在,来到门口时,即便吹拂在脸上的风还是刺骨的寒冷,但她也好似从中嗅到了春日百花盛放的欢喜意味来。
“清河。”她的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呼唤。
扭头看去,她有些茫然,“怎么了,娘亲?”
“颜姑娘很好,你不要辜负她。”长公主眉眼含笑,轻声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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