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黑暗
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睁开眼。
本能地对黑暗感到恐惧,她朝着光芒所在的方向奔跑。
她驻足在光芒旁,光芒中是一方冷淡的院落。
她看见小孩仰首, 望向于斗角上驻足的蓬松扁毛生灵。
“娘亲, 为什么鸟儿会飞呢?”
她听见稚嫩的声音这么问道, 问向娘亲。
因为鸟儿天生就属于飞翔,她在心里回答孩子。
“因为鸟儿有翅膀啊。”
“那为什么, 我们没有翅膀呢?”
她看见孩童稚嫩的眼中满是疑惑。
那为什么, 我们没有翅膀呢?
她听见自己心里这么重复问道。
但娘亲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只是蹲下来, 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帷儿也想要学会飞翔吗?那帷儿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 等到了风雨层,师父就会教你御剑飞行了, 到那个时候帏儿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孩童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她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她们没有翅膀, 而不是怎样能够飞翔, 可是娘亲理所当然地认为, 她是想要学会飞翔,才问出了,为什么我们没有翅膀这样的话。
但她知道, 娘亲是爱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娘亲更爱她了,所以孩童很懂事地点点头。
娘亲欣慰地笑了, 抱紧了她。
她也笑了,只要娘亲高兴, 那她也就高兴。
她的梦想是要飞翔吗?她已经到了风雨层。
她真的想要飞翔吗?为什么时至今日她仍旧看着天空中的飞鸟?
她继续向前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踽踽独行。
声音朦胧模糊却又尖利地刺进她的耳朵里,直直延伸到大脑敏/感的神经之上。
“……虽然……天赋……但……拜托……请务必……”
熟悉的声音一点又一点侵蚀着她的心。
她蹲下身子,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仍旧不放过她。
“放心好了,虽然她的天赋不算顶尖,但我会用最高标准来要求她的,她一定会成为你期望中的样子的。”
男人的声音明明应当是低沉的,但为何在她的耳朵里却又如此尖锐。
她缩着身子,将头埋在深深的黑暗中,颤抖着,努力不去听这些强硬掰开她大脑的声音。
但声音却还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
“……我对你很失望,你应该清楚自己背负着怎样……”
“……你最近有些荒废修炼,是沉迷于朋友游戏之中了吗……”xzfsc
“……我并非限制你与他人交往,只是你应该明白……”
“……无情道……”
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
她在心底重复道,好像这样就能驱散那些声音一样。
别再说了。
她不喜欢回家,不喜欢同父亲见面。
别再说了。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别再说了。
就像她控制不住自己去和孟易觉接触,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往封雪峰上去一样,她也控制不住自己不想回家的心。
在黑暗中,她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突然变得幼小、稚嫩,就连上面握剑磨出的老茧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双手突然变得就像她三岁时,捧起坠落在院落之中的那只小鸟的尸体时一样无力。
这双手什么都握不住,握不住剑,握不住细细一株的草药,握不住缓缓流淌的生命,就连自己想要亲近之人的手,也握不住。xzfsc
她将这双手藏在怀中,父亲不喜欢看见她这般羸弱的模样,因为那总会让父亲想起,她无论再怎样努力,这双手都会是一样的纤细、渺小。
这双手在她的怀中变得那么冰冷,冰冷的像是双膝跪在水磨石砖上时的疼痛,冰冷的像是顶着风雪登山时的绝望,冰冷的像是灵力穿透肌肤时的刺骨。
“步……步思……”
一片黑暗之中,有声音挤开了原本纷扰的回忆掺杂了进来,混进她的耳中。
“醒……帷……喂……”
有谁在呼唤她,声音带着熟悉的味道。
像是月夜湖水泛着光亮的清凉滋味,又像是大雪漫天时温暖房屋内的茶香。
虽然她想不起这味道究竟从何而来,但这味道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就好像……
步思帷猛地睁开了双眼。
灵力枯竭所带来的后遗症还在发挥着它的效用,此时她的大脑仍旧昏沉,她只能看得清面前白花花的一片。
世界天旋地转,她情不自禁朝着梦中那股熟悉的味道靠近了些许以寻求安慰。
然后一只手抵上了她的下巴:
“喂,别得寸进尺。”
带着稍许嫌弃的少女声音让步思帷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大脑的迷雾总算散了点。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别人怀里,而刚刚眼睛看见的那一片白则是对方鲜活的脖颈。
她腾地一下,脸变得通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处放了,偏偏身体还极度诚实地依靠在他人身上,一点也不听大脑发出来的指挥。
“终于醒了,脑袋还正常吗?”
刚刚抵在她下巴上把她推开的那只手转而拍了拍她的脸颊,力度不重,只是在确认她是否清醒。
步思帷抬起下巴,一边私心让自己能更贴近那只手一点,一边从喉咙中挤出了极细小的一声“嗯”。
“是吗?那就还好。”
孟易觉没在意她的这点小动作,只变换了个姿势,让原本头枕在自己肩颈之间的少女躺到了自己的腿上。
“梦见什么了?”
少女的指尖轻柔着按压着步思帷的太阳穴。
“一些……不太好的事。”
步思帷闭上眼睛,可能是由于身子不爽的缘故吧,没有像以前一样慌乱地逃走,反而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孟易觉这难得的温柔。
少女没有追问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帮忙舒缓着被噩梦磨损精力的大脑。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说道:
“我不认为你不知道她是在故意拖着你。”
步思帷本来在她温暖的指尖下昏昏欲睡,听到这话,又瞬间惊醒过来,但是她没有说话,装睡一般闭着眼睛。
见着她这副半死不活、死不承认的模样,孟易觉不知为何有点想要发笑。
她俯下头,对着那紧紧闭着的眼睛,发丝垂下,落到对方姣好的脸庞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对、吗?”
吐字之间,有浅浅的热气呼出,与步思帷颤抖的呼吸混合到了一起,再在空气中冷却、消散。
还没等孟易觉反应过来,步思帷的脸就已经被她那双手给捂了个严严实实,动作快的根本不像一个刚刚还一副病恹恹相的人。
“……对……”
有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
孟易觉挑了下眉,抬起头,没去看不知是在羞涩还是在自闭的病号。
两人之间又恢复成一片静默。xzfsc
由于步思帷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将脸上的手放下,孟易觉也就停下了按揉她太阳穴的动作,转而若有所思一般地勾着她的头发玩。
片刻之后,步思帷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声音被卡在指缝之中,孟易觉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竖起耳朵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旋即她才明白步思帷是在指什么,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步思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脸侧向远离孟易觉的一侧,但她绝对没有意识到,这个角度孟易觉刚好可以看见她发红的耳垂。
这令孟易觉更想笑了。
她伸手,捏了一下对方精致的耳垂,果不其然换得了一声带着羞赧的惊叫声。
“你又在想,是因为你我才要被迫和程沉对上?”
热度从耳垂传到她的指尖,孟易觉捻了捻手指,想要将那并不滚烫的温度冷却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面对孟易觉的问题,一向知无不言的步思帷罕见地沉默了,一句话也没有说,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对方突然袭击自己耳垂这件事气的,还是意识到了什么从而不敢回答。
“放宽心,那家伙迟早都要跟我打一场,不在擂台上就要在擂台下了。”
“她就是冲着我来的。”
孟易觉的语气肯定,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过于自信一样。
步思帷皱眉,很明显,她也猜到了这一可能,不如说,从纱维谷派人来参加这一次的天选会开始,他们所有人就应当能猜到这个答案。
秘宝虽宝贵,但仍不值得他们派出一个无情道来参赛,那么这个无情道,就必然有不同于夺取秘宝的任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孟易觉垂眸,不知为何言语之中藏着几分寂寂。
“但是……”
步思帷还想说些什么,但当她转头看向少女时,那些话又被她全部吞咽进了肚子里。
她抬头看着少女,少女托着她的下巴,发丝垂了下来,像是薄薄的一层雾霭,将两人的视线囚禁在这一方世界当中。
孟易觉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不容置喙的意味,说道:
“逃避永远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在这一刻,步思帷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这个小师妹做出的决定,无论好与坏,都是任何人也无法撼动的东西。
“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期待一下,我是怎么把她的骨头,都一根根碾碎的?”
第042章沉重
纵使擂台之下的气氛紧绷, 但在擂台之上的两人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兴许是到了决赛的缘故,原本一直处于一种放任态度高坐于云端的长老们终于想起来要给予一些基本的重视度了,纷纷屈尊降贵地降下了地面, 但仍旧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俯视着擂台上的表演。
自古以来, 高位者居高处, 不允许任何人超过他们的头顶。
孟易觉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随意地站着,双眼没在看她不远处的对手, 反而是随意地将视线搁在经过了数场战斗, 已然变得坑坑洼洼的擂台上。xzfsc
星斗齐聚, 月上中天。
与之前所有的比赛都不一样, 决赛的举办时间是在夜晚。
这是孟易觉要求的,而程沉也并不在意这点细节, 所以直接便答应了。
担任裁判的长老紧绷着脸站在二人中间,看上去比她们两人还要像马上要向对方兵戈相向之人。
“两位, 是否已准备就绪了?”
那长老沉声问道。
这句话没有激起孟易觉半点反应,她抬起手腕, 手心朝上, 像是玩乐般地捏了几朵星云出来。
而另一边的程沉也没有说话, 只是暗暗握紧了剑柄, 与她在台下见到孟易觉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看到二人没有回应,裁判也不尴尬,只是后退一步, 顺势腾空而起,手向中间一划,宣布道:
“比赛开始!”
只在刹那, 程沉便握紧她的剑冲了出去。
在对战旁人时,她可能会选择拉开距离、远程攻击, 但在面对孟易觉时,她深刻地意识到,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潭之中。
孟易觉在擂台上表现出来的不是她的全部。
这个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无论是对战伍知,还是与郑在野对轰时,她都游刃有余,灵力就如同永不枯竭的海洋一般挥洒,正是这种未知,值得人去谨慎对待。
程沉的剑尖前挑,带上了凛冽透骨的灵力。
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不能让孟易觉打消耗战。
这是在观摩了好几场孟易觉的比赛后,程沉制定的战略。
孟易觉挑眉,明显是看清楚了程沉内心里的想法。
她手指轻轻移动,刚刚似乎是为玩乐而做出的星云就柔柔地飘荡了过去,与剑尖相接,硬生生打出一种金属砥砺的感觉。
突袭未能成功,程沉紧急调换身形,避开了那些缓缓朝自己飘来的星云。
孟易觉擅毒,难说她在自己的灵力中混杂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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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虚空一握,登时,场上风雪顿生。
哟,前一场的改版?挺有意思的。
孟易觉丝毫不慌,抱臂站在坚韧的灵力护罩中,还有闲心去进行内心旁白讲解。
冰冷的风像刀刃一般刮过灵力护罩,在上头留下一声刺耳的摩挲和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不是像之前的风沙一样虚幻的东西,而是切切实实有威力的攻击。
“喂,”
打到现在,孟易觉第一次开口。
她的手摸上那摇摇欲坠、好像快要破碎的灵力护罩:
“不要以为,换个颜色就能是新作品了,好吗?”
霎时,时间都仿若停止了流动一般,风雪乍停,随即同灵力护罩一起,猛地破碎开来。
大雪崩塌。
裁判撑起护罩,这才让台下的一干弟子没被雪崩波及。
当雪散去,静立于雪堆之中的身影淡然说道:
“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拿点真本事。”
看着漂浮在她身旁的星辰与棱镜,程沉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要么放下剑,要么闭上嘴,伏击者一向沉默而凶猛,只盯着眼前的目标。
孟易觉抬头,眼前的星辰仍旧亘古不变地闪烁着。她闭上眼睛,灵力迸发出来,化作辰星、化作晶体。xzfsc
一颗小星星轻盈地从空中落下,降落到她指尖之上,尖锐的棱角依恋般的依靠在她的手指。
她睁开双眼,望向无情道,带着傲慢:
“接下来,可以开始正餐了吗?”
——
台上绚烂无比,台下的两人看的眼花缭乱,当然,这里绚烂只单单指孟易觉一个人,大晚上的让淡蓝色的星辰在夜幕中飞来飞去,能不绚烂才怪!
对比之下,程沉就朴素了许多,那种大规模的飞雪再也没有用过,几近透明的灵力与剑术搭配,一如无情道本色。
“师姐……她们不会从晚上打到白天吧?”
季星成紧张地舔了下唇,颤颤巍巍地问步思帏道。
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孟易觉的实力,不免有些心慌。
毕竟照这么看来,平日里孟易觉打他那些下都算是收敛的!他怕就怕孟易觉那天真生气了,抬手给他就是一个星星给予的大嘴巴子可怎么办啊!
至于孟易觉输?
笑话,活水后期输给风雨前期有什么丢人的!
经年累月的养成,让季星成彻底变成了和孟易觉一样的想法,原世界线里那个心思敏感的男孩再也不见。
而步思帏就不一样了,她很少见的忽视了师弟的问题,焦急的双目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孟易觉。
少女的双手在袖下紧紧握成拳状,力度大到仿若能穿透皮肉。
孟易觉……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明明是每个人都需要面对的事,可她就是不想看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看到,她只是任由这股奇怪的感情在胸中冲撞、累积,最后流入自己的血液之中。
相比之下,台上的孟易觉虽然情况算不上良好,但绝对没有步思帷一个局外人紧张。
程沉的剑势既迅猛又锐利,同着她的灵力搭配,竟然能将之前一直处于进攻方的孟易觉打到被迫闪避的地步。
也就是这几许的闪避动作,让本就不擅体能的孟易觉呼吸急促了几分,但要说让她落败,还远远不够呢。
“刺啦——”
剑尖顺着肌肤滑过,衣物应声裂开,血液浸染开来,染湿了刚刚断开的边角。
孟易觉眼睛睁大,另一只手捂住手臂,但小心翼翼不敢去触碰伤口。
“你他*——”
愤怒只在一瞬便疯狂上涌,但又被随之而来的、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给强硬打断。
孟易觉没再闪避,五指张开。
所有伪造星辰都如同受到了号召一般朝着孟易觉涌来,直到包围住她。
星辰就好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剑尖指到何处,就有一处星辰将其抵挡,其防御之严密,就连装作轻盈、实则比刀片还锐利的灵力风也涌不进来。
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流到了孟易觉的手指上。
她抬起手,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受伤,简直让她的火气蹭蹭地就涨了上来。
试问,一个在和平年代快快乐乐长大的孩子有多大的概率会受到剑伤?
答案不言而喻。
孟易觉清楚地知道自己扛不住痛,也不想抗痛,是而当初选择无情道也有这层原因在里头。
而现在,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感与冰冷感简直就快要将她淹没。
这时她才表现出一点与修仙界这种歌颂苦难氛围完全不同的娇气来。
“艹!”
她低低地爆了句粗口,没受伤的那只手蓦然上指,对着已至深夜、格外明亮的星空。
如同幻影一般,巨大的星星缓缓浮现。
所有人都抬头上望,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是要等那个庞然大物坠落还是要赶紧逃跑。
“风雨前期……”
高台之上的长老们也同样惊讶。
既惊讶于孟易觉引来的星辰之大,亦惊讶于她竟然在比试中突破了!
“二十三岁的风雨前期……”
有玄天派的长老不自觉喃喃自语道。
想当年思齐宗的雪落尊上二十五岁突破风雨前期,已是再天才不过,没想到现在竟然……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凝重,明显不是在那颗巨大星星的压迫下,而是在自己对未来的构想中。
“轰隆——”
星辰被重力所牵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坠落下来。
瞬间,整个擂台都被巨大的坠落物囊括在内。
尘土飞扬之中,有淡蓝色的灵力一闪而过,孟易觉抱着胳膊、冷着脸,看向从星辰消失之后的大坑里灰头土脸爬出来的程沉。
程沉现在的模样可和美观扯不上一点边,衣服上沾满灰尘,鲜血从额头、手臂、大腿等多处地方沿着各种各样的伤口溢出。
如果不是她一瘸一拐地还能强撑着站起来,估计裁判都要给她判输了。
即使如此狼狈,可她那双眼神仍旧明亮而坚定,死死啃咬着猎物,看得孟易觉一阵不爽。
该死,她孟易觉从来都不会是一将功成中枯死的万骨之一。
她再一次举起手,饱含怒气。
群星的阴影闪现在空中,带着淡蓝色的灵力在它们的身后。
此时不要说是台上的那些长老们了,就算是台下的弟子也能够看得出来:程沉必输无疑。
孟易觉还没突破到风雨层时,灵力就能与程沉打个有来有回,更别说现在突破到了风雨,那灵力量更是完全不同于往日。
更不用说她不知为何,能够迅速适应风雨层的节奏、进入风雨层的状态,流星雨这种东西说用就用、说砸就砸,这强悍的适应力着实让人咋舌。
所以无论是谁,此刻都在想着:胜负已定,就连裁判,都已经做好了判定和保护的准备。
偏偏身为当事人的程沉没有。
她面对着漫天的流星雨,只是默默站直了身子,缓缓举起手中原本用来支撑自己的剑,朝着那大片的灵力。
一人,一剑。
灵力倾泻而出,纵使如同螳臂当车,却仍旧顽强的毫不低头。
流星雨背后的阴影,有一条手臂在滴血,极微小的血,啪嗒,滑落在地面上,比不上流星雨所砸向之人的万分之一。
手臂的主人抱紧了它,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心比手臂更沉重。
第043章反派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过分吗?!”
保护者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张开双臂挡在哭泣之人的身前。
加害者顶着一张稚嫩的孩童脸颊,紧紧抿着唇。
她死命地皱着眉,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坚硬, 但实际上这只是为了让她眼眶中的泪水不流出来罢了。
加害者的手中有一把刀, 干净、利落、没有沾染脏污。
她把刀刃对准自己, 但纵使如此依旧摆脱不了她加害者的身份。xzfsc
一双手从她背后的阴影中伸出。
那双手白皙、纤细,但却带着某种强硬的味道。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手覆在孩童握住刀柄的颤抖的手上。
被称为加害者的孩童眼睛蓦然睁大, 一两滴孤独的泪从眼眶中坠落, 她僵硬的扭头看去。
站在她身后, 有一个正仿若在拥抱她一样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好奇, 没有紧张,她只是站在那里, 眼睛就好像在凝视虚无一般。
孟易觉低下头,看向自己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蛋, 指尖用力, 刀刃瞬间便转换了个位置。
她将加害者的双手与粗粝的刀柄一同包裹起来, 让刀刃朝着保护者与受害人。
她亲密地将头靠到孩童稚小的肩膀上, 看着她脸侧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
她要重新成为加害者,她要成为真正的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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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者与受害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两个人都被吓的目瞪口呆, 就连哭泣之人的泪滴也忘了继续流淌。
不可置信的目光交会,少女轻巧一笑,银白色的刀光闪过——
纵然清醒, 孟易觉仍旧闭着眼睛,不是为了怀念梦的内容, 只是为了休息。
她有些太累了。
良久,她坐起身,之前在战斗中受伤的手臂早已好了个透彻,无碍于睡眠,常常在半夜醒来只是她自己的原因罢了。
月光洒在林间,公平地披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好像会穿过表层的皮囊,直达内里的血肉。
无论外表是怎样的肮脏、狰狞、罪恶,内在都不过是血肉一团罢了。(1)
但为何厌恶的感情久久萦绕不散,为何当她坐起时会不自觉想起自己不想见到的每一个人,为何胸中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无处发泄。
“啧。”
孟易觉轻蔑地咂舌,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随即披上外袍,走出了房间。
灵力运于足尖,让即使身体素质并不好的她也轻巧地点上了屋顶。
在那里趴着的,果不其然是天天不见踪影的毛毛。
“怎么了?又睡不着了?”
毛毛眯着眼睛翻了个身,丝毫不讶异于孟易觉在这个点到来。
倒不如说如果孟易觉来到玄天派以后睡的好,它才会感觉惊讶,毕竟就算是在封雪峰那处孟易觉非常熟悉的地方,她也三天两头惊醒,然后跟个幽魂一样在雪地上漫游。
要不是毛毛身为大妖见多识广,估计早就被这人给吓死个千八百次了,事实上,被她吓到翻白眼的小动物还真不少,其中以顽皮心性未消,经常趁着夜晚出逃的松一松二为多。
“不是,只是时间到了,该出来感受下自然美景了。”
孟易觉坐到砖瓦上,一如既往地嘴硬道。
毛毛并不排斥她那看似失当的言语,这些言语让它感觉到少女鲜活的生命,当少女不再这样说话时才是真正需要担心的时候。
“是吗。”
因此,它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就没再多管闲事了。
孟易觉抱着双膝,长发披散在后背上,她的下颌搁在膝盖上,此时倒展现出一派乖巧来,问道:
“来玄天派这么久,你都做什么去了?”
其实也怪不得孟易觉问这话,毕竟毛毛自从来到玄天派以后就非常真实地发挥了作为猫猫的本性——原地失踪。
明明在方舟还和孟易觉形影不离,结果到了玄天派以后就连猫毛也不见一根,再结合它以前趴在封雪峰上时那懒洋洋的作态,都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玄天派是不是有它的小情猫了。
“什么也没干,换个地方趴着而已。”
猫猫晃了晃尾巴,又打了个哈欠,把头搭在自己的前臂上,看起来十分惬意的样子。
“那你连比赛也不来看一场?”
“你的比赛还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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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没说假话,孟易觉是什么水准它最清楚,已经知道了牌底的赌局去看它做什么?
但这虽是事实,却不是毛毛没有去看孟易觉比赛的真实缘由。
“这么说好过分,我可是受伤了诶。”
“擦破点皮也算伤?”
淡然的妖兽一句又一句反驳着装作委屈的少女,两人之间的对话显得轻松又自在。
“怎么样?”
没有营养的扯西扯东一大堆之后,妖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
孟易觉没有去看它,只是凝望着明月,暗暗扯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
按理来说修炼到她这个档次应该不容易感觉到寒冷的,但她偏偏就容易被冷风所侵袭,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而即使在封雪峰上,她也全天候燃着温暖的灵力法阵。
“第一次见到无情道的感受啊,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
毛毛毫不费力就看出了孟易觉那冷静外壳下内心的波动,该说不愧是姜还是老的辣吗?
好在孟易觉家里没有皇位需要继承,也并不在意被他人所看透,只是回道:
“还能怎样?不就跟想象的一样吗。”
云里雾里的对话,叫人听着像是在打哑谜一般,但两人偏偏就是能理解彼此的意思。
“的确,自古无情道都是一样,即使那人认为自己标新立异,但也终究不过是换了个外漆。”
毛毛点点头,言语之中的“无情道”里并没有包含眼前的孟易觉:
“无情道的道不在于‘无情’,而在于完全的自我中心主义,纱维谷那个无情道所谓的‘新’,也只不过是正大光明地将这一点放到台面上来讲了而已。”
毛毛这句话的意思是,每个无情道都幺污儿耳七无二吧椅是极度的自我为中心,就拿思齐宗的雪落尊上举例,杀妻证道,这种摧残他人生命以成就自身的行为,放在无情道身上是一种贯彻道心的表现,但在现代人看来,这种行为的正当性无疑是他们无法理解的。
而程沉,她之所以觉得自己的无情道“新”,认为孟易觉和自己一样,就在于,她的那种自我中心主义没有用所谓无情的糖衣包裹起来,而是直接狰狞地露在了外面。
“看出来了。”
孟易觉垂眸:
“这么一想的话,或许我还真的挺适合无情道的。”
毕竟她也极度自我为中心。
孟易觉将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但出乎人意料的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大妖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你不是这样,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它张了张嘴,却没有在那之后再发出一个音节。
不一样在哪?为什么不一样?呼之欲出的答案梗塞在喉间,可它却不敢将其说出。
无情道。
无情道的外壳不一,可内在却都是……
它之所以很难说出那句话,是因为……连它自己也不敢去相信这世界还有不同于梁旅落的无情道,但是,它也算是看着孟易觉长大的,如果因为这种理由就去否定这个孩子,那么它……
大妖的内心很纠结,表现在面上便变作了迟疑。
“不用勉强自己,”
冷风好像更大了,吹在人脸上刺刺的疼:
“毕竟我也不是很在意。像她那样也好,不像她那样也好,人一旦太在意某件事情,日子总会过不下去的。”
大妖愣住,似乎是没想到孟易觉会说出这种话:
“你……倒是足够洒脱。”
憋了半晌,它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应该能够算是赞赏的话。
“是吧,”
孟易觉绽放出一个笑容,被月光渲染的美丽又纯真。
“啊,对了,还有啊,我把她打成那样绝对不是因为歧视无情道啊,这一点你要记住。”
一笑过后,她又突然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
毛毛歪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点子上:
“你打人还需要名义?”
毕竟是个阴晴不定的主,想打就打了,从不提前找好理由,特意去解释自己打人的缘由这还是第一次。
“这不是被问烦了吗。自从打了他们那什么狗*少掌门之后,一群老头子就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找我的错。这次也是,虽然程沉被砸得骨头断了七根八根,但我可是手臂破了点皮诶,都这样有来有回了还算不上是正当比赛吗?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判定蓄意谋害的……”
“停。”
毛毛非常无情地终止了少女的碎碎念,就和孟易觉当时怎么对待郑在野一样:
“所以呢?你到底是为什么把人家打成这样的。”
“你想听真话还是借口?”
“真话。”
“我有暴力倾向。”
“?”
——
孟易觉走后,冰冷的砖瓦上又只剩下了它一个。
吞海趴在月光下,闭上了眼睛。
阴影又一次闪过、闪过,让它心悸、让它痛苦。
它曾盼望着阴影不要那么轻易地死去,盼望着自己能亲手撕碎阴影,但当阴影闯入它的梦中,它才意识到:
它无法撕碎阴影,它只能被阴影所吞噬。
他们都只能被阴影所吞噬。
无论是它,还是孟易觉,都只能被阴影的贪婪所迫害,而它也……为了自己的贪婪,将孟易觉卷入这一切之中。
所以每当它看见孟易觉那张脸时,愧疚就在心中纠缠,怎样也无法消除。
它想知道,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中,阴影时怎样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的。
她会悔恨吗?
她会痛苦吗?
她的梦中会出现她的脸吗?
吞海似乎会比阴影更先一步体会到这种感觉。
它无法用少女会坦然接受一切这个借口来催眠自己消减自己的罪,所以它只能……
月光打了下来,在它的身后投下一片黑暗。
大妖站起身,白虎的模样乍现,脚掌发力,不过两三下的跳跃,它便已消失在无边的树海之中。
第044章哲学
孟易觉一直觉得自己有个神技, 就是无论在哪儿,都能过上安宁平和的日子,现在也不例外。
从擂台赛结束到团队赛开始的一段时间内, 停留在玄天派境内的选手们是完全没有事做的, 这也就给了孟易觉正当摸鱼的机会。
但这鱼摸着摸着, 总归让人觉得有些寂寞。
毕竟季星成和步思帷都沉心修炼去了,郑在野也痴迷炼器闭门谢客中, 更不用提毛毛日日也不见个喵影。在这般无聊乏味的日子里, 孟易觉只能将阅读天玄联盟内部的书籍作为一种解闷方式。
天玄联盟这个内部阅读权限其实是孟易觉擂台赛冠军的奖品之一。
说到这个擂台赛冠军奖品, 孟易觉就有些不爽。人家比赛都奖励点实在的, 而天玄联盟呢?奖品都有些什么?
奖牌、权限、嘉奖……
都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偏偏这些东西在修仙界中还人人渴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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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这个内部阅读权限来讲吧。天玄联盟身为修仙界统合的宗门联盟, 上下有着横亘千年的历史,其内部书库中, 知识的价值不可估量,更不用说, 这个权限其实还是通用的, 可以用于任意一个天玄联盟所属宗门的内部书库中大部分书籍的阅读。
知识就是力量, 信息制胜一切, 这个权限完全是全修仙界年轻人最梦寐以求的奖品之一了。xzfsc
但孟易觉呢?
在孟易觉眼中,这权限怎么可能比得过白花花、沉甸甸的灵石。
一是凭借她的根骨,就算不去寻求那些高超的功法, 修为上也不会受到阻碍;二则是……
她根本就不想那么努力地修炼!
身为二十一世纪反内卷斗士,孟易觉的生活贯彻“有兴趣就学,没兴趣就歇”的信条, 致力于吃饭、休息和睡觉的伟大事业,对费劲心思去让自己修为进步这件事根本不屑一顾, 就连她平日中在封雪峰上看的书,对于他们修者而言,也尽是一些“杂书”,终非正道。
是而这一权限的确很好,但对孟易觉来说却与废物只有一线之隔,若是被她打败的那些修仙界才俊听见了,指不定得怎么骂她暴殄天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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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步思帏和她说过这些奖品是天选会的传统奖品,并且每一届奖品的发放都是由各大宗派抽人组成的监察队在一块儿严格监督准备的,孟易觉都快怀疑这是不是玄天派那些小心眼长老戏弄她弄出来的了,就因为自己打了他们的少掌门。
不过即使是在只能天天靠书度日、也没有小动物陪着的寂寞日子里,也并不代表孟易觉会饥不择食,逮着个人就见,就比如说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黑夜沉沉,纱维谷的无情道站在门外,低声询问是否可以进来。
她身上仍旧绑着用于固定的夹板,也不知当她看见孟易觉那张脸时,是否能想起自己身上的骨头一根根碎掉时的痛觉。
一看见她,孟易觉原本轻松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的,这人怎么这么有脸,难不成无情道都是这样的?那位伍知小少爷可是被她揍了一顿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结果这人竟然这么有毅力,天天都来骚扰她,怎么?想玩程门立雪那一套?
本来孟易觉是不吃这一套的,即使这人天天绑着绷带立在她门前,她也没有心思把她捡进来的。
只要门一关,黑夜与烦人的无情道就一起被阻隔在了外面的世界。
反正她孟易觉也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人,就算传出“孟易觉疑似将玄天派少掌门和纱维谷无情道天才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传闻也不要紧。
但随着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就连那群小心眼的老头也就此为由头三番两次想着把她带去他们派的执法处,理由很简单,以风评为入手点,再给你网罗罪名,最后将她在比赛中那些行为全部妖魔化,从而达到自己最终的目的。
该说修仙界真不愧处在封建时代吗,就连这种手法都用的光明正大。
可以说程沉的执着早已经影响到了孟易觉,所以今夜,孟易觉最终还是没有将她像往常一样关在门外,反而是一脸冷漠地将她迎了进来。
只是不知道,这一举动在那些日日蹲守偷窥的人口中又会变成些什么。
关上门的最后一瞬,那些人所见到的便是孟易觉看向他们的、冰寒的双眼,伴随着细如发丝、几近不可见的灵力穿透他们的骨肉所留下的剧烈疼痛。
声声哀嚎从靠近她居所的树林之中传出,直叫人听了便觉着胆寒。
孟易觉关上门,没有去理会那些只在刹那间便响起的叫声,也没有看自然而然坐到椅子上的程沉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又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不耐烦地看着手中的文字,说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程沉也是个实干派,既然对方愿意与自己交流,那么她也就没有马虎,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的能力很特殊。”
她抬起那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的手,指尖勉强冒出了两个怪模怪样的星辰,同孟易觉所拟造的星辰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无论怎样都无法像你一样。”
“所以呢?”
孟易觉皱着眉,不明白她想说些什么。
感情剽窃还舞到正主面前问人家怎么抄?
“我认为,灵力和道心有很大的关系,每个人的灵力都是特殊的,因为每个人的道心都是特别的,你能做到我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所以你的道心也一定是最接近真正之‘道’的那一条,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修炼无情道,要怀着什么样的态度去修炼无情道,你所有的见解,你……”
她看上去很冷静,但眼睛里却闪耀着压抑的狂热。
“闭嘴。”
孟易觉冷冷地打断了她,居高临下一般地看着她。
面对这个人,她可没有在面对郑在野时一样的耐心。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程沉这才意识到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是个脾气不好的主,昙花一现般咄咄逼人的气势也终于就此消失。
“所以……你是想让我把自己对于世界万物的理解都写成一本书,然后用作你的教材?”
孟易觉放下书,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上盘旋着淡蓝色的美丽星辰。
程沉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些驯服的星辰吸引过去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份能力的渴望,回答道:
“是的,我,整个纱维谷……”
都渴望迎来转机。
这句话她还没说出口,就被孟易觉无情地打断了。
“你当我傻?”
孟易觉皱着眉毛,一手将灵力星辰握紧、碾碎成了粉末。
气氛由于对方直截了当的拒绝而变得瞬间尴尬了起来。
星辰被碾碎,程沉的目光终于从那之上收回,幽幽地看着孟易觉:
“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然后呢?卖给你们做小白鼠?”
笑话,她孟易觉会相信纱维谷需要自己是需要自己的思想?
虽说这修仙界那形形色/色的功法们在孟易觉看来其实就是老人们撰写的哲学书,但她自认自己没有阐述哲学的能力,也自认自己没有那样的人格魅力让程沉不过跟她打一架便对她个人的哲学念念不忘。
“小……白鼠?”
程沉有些听不懂孟易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仍将这个词记在了心中。
“总之,我,不管是跟你程沉,还是跟你们纱维谷,都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能不能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孟易觉这话说的还算客气,毕竟刚刚把人家给胖揍了一顿,就算她再讨厌程沉,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让对方伤上加伤。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选择纱维谷?”
明明在几百年无情道的落寞中,只有纱维谷仍然保守着无情道之梦、保守着祖先流传下来的、最坚硬的生存方式。
“我想选择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孟易觉的手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动着,她开始烦躁了。
交谈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长,孟易觉都怕自己快要按捺不住打她的心了。
“是为了所谓的友谊?还是爱情?就算是你,也没能摆脱尘世的烦扰吗?”
“够了。”
孟易觉猛地站起来,脸上称不上是愤怒,更多的像是傲慢:
“现在滚出去,别再踏进我的房间里。”
程沉缓缓地站起来,那双黑亮的眼睛仍然直挺挺地看着孟易觉的双眼,就好像孟易觉身上有着她的船锚一般:
“七情六欲不清,迟早会反噬你自身,无论你的道心有多么高深,也一样。”
这话听着像劝告,但在孟易觉耳朵里却万分刺耳。
她怒极反笑:
“谁告诉你我七情六欲不清的?我可比你想象的无情多了,你看,就像你这样初识之人我也能毫不犹豫地打成重伤,这也叫七情六欲不清?”
“如果你摒弃了那些,只剩下你的根本目标,你根本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愤怒。”
程沉冷静地说道。
“好,”
孟易觉深吸一口气:
“我现在告诉你,我很冷静。”
她竖起一根手指,指向门外:
“我现在冷静地想要把你打一顿,如果你不滚蛋,我就要放狗咬你了。”
程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踏向门处。
她的脚步缓慢而坚实,不同于孟易觉的轻盈灵动、悄然无息。
既然她想要传达的事情已经传达到了,那么她自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被赶走也是她能接受的结果。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纱维谷,凭借你的根骨……”
末了,她还站在门口,叽叽歪歪的还想说些什么,可回应她的只有猛烈一声关上的门。
——
真是——
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孟易觉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她说的都是假话,毛毛一眼就能看出来。
孟易觉这么安慰自己道。
为着那些事情烦恼,或是去珍重友谊、爱情,永远都只是内耗罢了,现在的孟易觉,又怎么会将刀刃朝着自己。
心灵和身体不一样,伤痕永远不是清晰可见的,只要不去看它,那道伤痕便会消失不见。
是这样吧——?
孟易觉突然感觉很累。
第045章秘境
“本次试炼的内容, 想必你们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到了。”
白须飘飘的长老在台上指着一张地图说着:
“到达这个地方,取出其中的秘宝。”
他的手指移动到地图上那被红圈重点画出的中心位置:
“哪个团队率先带着秘宝走出秘境,就将取得本次团队赛的冠军。”
“不必担心, 长老们都已探查好了, 这个秘境对于你们来说并没有多么危险, 你们只需全力以赴取出秘宝即可。记住,这次团队赛的胜利并不仅仅是你们个人的胜利, 更是你们宗门的荣耀, 要时时刻刻将宗门荣辱记于心上, 切莫懈怠。”
“是!”
台下的弟子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见着这个场景, 颁布试炼任务的长老非常满意,也就没有管那一两个不合群的反叛分子了。
这个反叛分子当然不指孟易觉, 毕竟她深谙人前装模做样五分钟技巧,一双大眼睛貌似专注地盯着长老盯了一整节课的时间, 就连最后那不知所云的“宣誓”环节,她都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嘴附和一下大家。
孟易觉觉得这个场上要问谁比她更反叛, 那大概只能是郑在野了。
因为人家刚一进来, 立马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
活水层虽在普遍意义上是不需要睡眠的, 但也有特殊状况,那就身体过于疲劳和灵力消耗过度的状况,身体急需休息时, 修仙者还是会在此时感到困意的。
所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仙者,最好都要保持一个健康的生活状态,并不是说一旦成为了修仙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在未成仙之前,人类到底都是人类, 会疲累,也需要休息。
另一个能勉强追的上郑在野的,那就是季星成了。
发呆大神,眼睛没放到白胡子老头上一点,光顾着追着窗外的鸟飞了,只能说是颇得孟易觉真传。
也不知道步思帷这种好学生,是怎么沦落到和他们三人混在一起的。
孟易觉看向正在给自己递地图的步思帷,眼神中不免带了些怜悯。
步思帷:?
自古秘境常出现于无人之境,眼下他们要去的这个秘境也不例外。
稍一转头,就可看到黄沙漫天,狂妄而又嚣张地蔓延在来人的视野中,无边无际,而那座“句芒神府”,就暗暗藏在那茫茫的黄沙之中。
句芒,传说中的木神,掌管树木的发芽生长,这个名字用在现今这座发掘于荒蛮死地的秘境之上,真不知是讽刺,还是悲哀。
也许这代表着葱绿再生的美好期望?也许这代表的是对过去杨柳依依的缅怀?孟易觉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时人命名的,还是这座神府真真就在木神的领地之上、是木神的传承一样 。
但不管怎么说,凡是秘境降世,都必定引一大批修仙者争先恐后而来,句芒神府也不例外。
在天选会一行人来之前,就已经有过数不清的宗门携着他们的青年弟子来过了,这座靠着黄沙的边陲小镇还曾经在这种趋之若鹜的氛围中短暂的繁荣过一段时间。
但现今却又只剩下了一片萧条。
原因无他,一是限制太过苛刻,只容许三十岁以下弟子进入;二是这秘境之中除了树就是草,偏偏还是最普通的那种,毫无价值,是而这秘境渐渐也就无人问津了。
当然,看过原世界线的孟易觉知道这秘境并不像它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鸡肋,倒不如说,这“鸡肋”不过是那位可能是木神句芒的秘境之主所使出的障眼法。
这秘境之中埋藏的秘宝,乃是各个宗门都希求的灵器,虽然到最后孟易觉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灵器就是了。
在原世界线中,季星成跟着步思帷过五关斩六将,最终终于在秘境的中心区域看见了那一秘宝:
“一个浑圆剔透的小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彩,只消一眼,季星成便在心中暗暗确定了,那便是他所要寻找的秘宝。”
但眼见着两人就快要将这秘宝收入囊中了,却不知从何地方窜出来一个魔族,披着苏世鸣的皮,不仅将秘宝抢走,更是将步思帷打成了重伤。
虽不知道那秘宝究竟是何物件,能让魔族都来掺一脚,但就后文之中宗门的长老们对秘宝被魔族抢走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来看,那当真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xzfsc
“付询的脸色骤然发白,平日中喜怒不形于色的训诫被忘却,他不顾宗主威严,两只大手扣住季星成的肩膀,直把他扣的发疼,沉声问道:‘你说,秘宝被魔族抢走了?!’”
而且,在那之后,虽然半分风波也没有被掀起,但在蛛丝马迹之中,还是可以看出修仙界上层的紧张,比如——步家招婿提前这件事。
但那些都跟目前的孟易觉没有关系,她现在也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小咸鱼,有谁会和可怜的小咸鱼作对呢?
抱着这种莫名摆烂的心态,一直到真正出发的那一日,她这个几乎知晓秘境之中的全部的人都没有做好计划如何去行动。
孟易觉:既然季星成是跟着步思帷动的,那我也跟着步思帷走不就行了?又不用动脑子也不用动手,多么轻松!
后来孟易觉才会明白,就算是深居简出,也会有不少人惦记着她。xzfsc
她不去直面阴影,阴影就会来寻找她。
——
“吞海殿下,您已探查过了吗?”
向着吞海作揖的这位人类修士白面无须,看上去就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若是放在人间界,那任谁估计也不会想到,他今年已有几百岁。
“我已探查许多遍,但仍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大妖低声回道。
论机动力,它的确要高这些人类修士一筹,是而它也就自己揽下了寻找那人踪迹的要务。
“那这天选会,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人类修士的忧虑明显出现在脸上。
吞海沉吟了片刻,问道:
“你们那边……是怎么说的。”
人类修士咬了下唇,只觉得面上稍有红热之意:
“那边的意思……大概是,秘宝不可放过,若是落在魔族手里,只怕会……”
他已经说的足够委婉了,但出身纱维谷且非无情道的他还是对此感觉有些难堪。
这不就等同于说那群青年的安危没有那秘宝重要吗!
虽说若那秘宝真如古籍之中所写,有聚拢万千灵力、实现斗转星移之效,那的确不能让魔族得到它,但是……
若要因此牺牲有着大好未来的青年们,他总觉得……
吞海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与你们人类那边的决定是一致的。”
“吞海殿下?!”
那男人闻言,大惊失色:
“您可当真考虑好了?!”
巨大的白虎趴俯在沙山之上,凝视着被月光染到银白的沙子和那隐藏在那沙子背后的神府。
在此世之中只仅仅余下一只的大妖,在丧失了自己的族群之后接着丧失的是自己最珍爱的那个人,纵使如此,它仍然敌过了百年岁月的侵蚀。
百年的孤独没能让它变得冷硬,而是让它变得更加脆弱。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怕是不等这人类来说,它就会直接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吞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扭头望向无尽的月夜:
“你来找我,不是想要询问我进度如何,而是因为你接受不了他们的决定吧。”
那男人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些什么,最终都逃不过白虎蓝金异色的真知瞳。
“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虎叹了口气:
“你以前虽一直避世不出,但总也活了数百年,总不至于不懂这修仙界的原则与规矩。”
“但是……”
男人皱起了眉。
但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吞海就发出声音打断了他:
“喜欢上一个无情道,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男人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吞海会知道他对那位无情道情根深种。
明明他在被派来同这位大妖交涉之前,特地查过古籍,知道这个种族的“真知瞳”虽能看穿谎言,但却无法看破内心。所以理论上来说,他们之间并没有提过有关这方面的事,所以吞海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才对……
“你的那副样子,我见过很多次。”
大妖的胡须温柔而哀伤地垂下:
“耽溺于无法实现的爱恋的模样。”
这副模样就像刻在它的骨血里一般,随着阴影的到来而被唤醒。
“作为前辈,我只能劝你放弃。”
渴望无情道的爱,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无情道永远只爱着自己。
吞海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听见这话,男人沉默了很久,而后拱手作揖,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多谢殿下教诲,但是,若是我想放弃的话,早在百年之前就应该放弃了。”
他的眉宇之间蓦然多了分悲伤之色:
“但是,无论怎样,情爱之事,都总是无法舍弃的,所以我也只能用这样拙劣的方式去自我满足。”
白虎没有说话,异曈往向远方。男人也没有说话,萧索地立在沙原凛冽的风中。
半晌之后,空气中飘来了白虎的回应:
“如果我遇到她了,我会帮你照顾她的。”
不过微小的一句承诺,却让男人脸上重又绽放了笑颜,因为吞海白虎这个种族因着真知眼的缘故,最在意的便是承诺。
吞海殿下既是这么说了,便一定会做到,这也就相当于为程沉的生命又多加了一层保障。
“多谢吞海殿下!”xzfsc
那男人又行了一礼。
“你还真是将她做女儿一样看待,怕是就连你心上那位,都没有这般尽心尽力。”
即使听到了这般打趣的话,男人也不过一笑了之:
“我又怎么敢……有这种胆子呢……”
第046章山林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 那估计谁也不会想到,隐藏在苍茫黄沙的句芒神府,其内在, 竟然是一片苍葱翠绿的山林。
生机勃勃, 万物竞发, 时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鸟鸣与兽吼之声传来,即使眼睛刚刚才从漫天飞舞的黄沙中脱离, 也还是不禁将此地错认为资源肥美之地。
只可惜这样一块宝地, 却并不能有益于大漠的生灵。
秘境之所以为秘境, 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 其非满足一定的条件不能进。
就像天选会一行人来时,那府门自动感应出他们是为三十岁以下的修仙者, 是而才放他们进入,而随行的长老则不满足这一要求, 即使想要进入,也会被拦下。
但这禁制对于摘星层的尊上们其实并不起作用, 他们可以暴力破局, 只可惜那放置着秘宝的中心区域, 也就是长老为他们画出的红圈之中, 却是真正的只允许三十岁之下的修仙者进入了。
在原世界线当中,就曾经有好几位尊上在秘宝被那魔族夺走之后闪身出现,追踪着那魔族而去, 可惜最终仍是无功而返。
看到这里时其实就有了一个疑问了:
若那魔族是三十岁以下,他又怎么可能有能力逃脱好几位摘星尊上的追踪,换句话说, 他要是有那能力,有那天赋, 他还犯得着来干这小偷小摸的事情?
但若是那魔族在三十岁以上,他又是怎么突破了秘境之主留下的禁制,以那身实力抵达秘宝所在之地的?
诸如此类疑问,如为何那魔族披着身苏世鸣的皮、为何他要等步思帷和季星成两人看见了秘宝之后再动手而不是直接将其拿走……都还存在很多。
如果不是孟易觉脑子里还有点她看的那部是世界线而不是小说的记忆的话,她恐怕都要怀疑这是谁写出来的三流小说了。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没有那秘宝,这秘境也有几分秘境的味道,毕竟在其这山林之中,栖息着无数的妖与兽,动不动就跳出来吓人一下,倒真就给了这次秘境之旅几分试炼的意味,就是不知道这些妖兽是本来就在这句芒神府中生活着的,还是天玄联盟高层的那些长老们为了掩人耳目放进来的。
无论真相如何,此时此刻,孟易觉却只想吐槽一件事:
难度平衡做的太垃圾了啊!
真不是孟易觉自吹,他们思齐宗队伍怎么着也能算上个本次秘境之旅最强队伍吧,两个风雨层的,剩下全是活水层,没错,就在不久之前,季星成也恰好突破了活水层,大大增强了队伍的整体实力。
但是呢?这个山林里,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一只百年妖虎啊!那修为,估摸是在危楼初期打转!
那种东西也是他们能面对的?!
果不其然,面对上具有强大阶级压制的妖兽,整个队伍立刻被打成了一盘散沙,众人四散奔逃,再加上他们这个临时组成的队伍本就没有什么团队意识,这一散就是半天,孟易觉和步思帷在这林子中转了半天,愣是连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什么破游戏,平衡机制会不会做啊,等我出去以后一定投诉死你们……”
孟易觉脸色很难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骂道:xzfsc
“自从我来了这里以后,天天都干嘛?爬山!爬山!还是他*的爬山!感情修仙者online是一款爬山模拟器是吧!”
孟易觉一把抹掉额上的汗水,看向眼前此起彼伏的山路,只觉得心中的绝望已经快把她人给压垮了。
思齐宗没有压垮的脊梁骨,玄天派也没有压垮的脊梁骨,最终竟然倒在了爬山上!
“师妹,你的体能还是有些太差了,回去之后要好好练练才好。”
步思帷一边温柔地这么说道,一边递上散发着香气的手帕供她擦汗。
孟易觉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没有丝毫疲态,一点也不像和她一起走了大半天山路的步思帷。
这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我锻炼的话,就是好多天的痛苦,我不锻炼的话,就是今天的痛苦,这帐谁都会算,所以其实我根本不需要锻炼,毕竟我还有灵力,灵力,对,灵力……”
自家师妹这一连串的胡言乱语落在步思帷的耳朵里,成功让她心头闪起不妙。
眼见着孟易觉就要运起灵力,她连忙阻止道:
“师妹,用灵力的话会增大被妖兽察觉的概率的,况且我们现在身处险境,是当储存灵力方为上策啊!”
孟易觉看看她压在自己手上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张写满了真实的焦急的脸,一时间眼神里竟透出些幽怨出来:
“你说的倒轻松,你有本事尝试一下像我这样的狗*体力接连着长途跋涉那么久看看啊!我是无情道,又不是剑道!”
她光是赶上步思帷的步伐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好吧!
人在筋疲力尽的往往容易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孟易觉现在也是这个状态。
就好像她现在一直在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我要赢……我就应该在擂台赛里头被打断腿……然后找个借口养它个十天八天……再见句芒神府……就当我们这辈子再也没见过……”
说实话,的确,步思帷没法理解孟易觉的感受,毕竟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进行体能训练了,这点爬山量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些什么,甚至比不上她日常锻炼量的十分之一,但她还是从孟易觉明显不正常的行为中看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为了能让师妹坚持一下爬山,她已经用了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要不……我背着你走?”
说着,她就转了个身,将自己的后背露了出来,示意孟易觉登上来。
孟易觉沉默地看着那纤细的、明显美观作用大于用于背她作用的背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拾起了自己那仅剩些许的道德感。
她拍了拍腿上沾的灰,又一次站了起来,向前一步牵住步思帷的手,没好气地说:
“走吧!”
步思帷愣了一下,非常没眼力见地问道:
“不再休息一下吗?”
“走不走?!”
孟易觉翻了个白眼。
啊,可恶,她这人就是对软着来的不行!
“要不还是休息一下吧?”
孟易觉可以了,步思帷反倒犹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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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孟易觉不可置信地看向步思帷,似乎是没想到这人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直到刚刚为止不都还让我坚持一下的吗?!”
“可是如果师妹真的累了的话……”
说句不礼貌的,步思帷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可怜巴巴的小狗,就好像孟易觉怎么欺负她了一样,看的孟易觉那叫一个嘴角止不住地抽动。
“我不累!我这不是让你带着我走了吗!就像以前那样,拉我一把就行!”
孟易觉捏了捏手中那不属于自己的手,微微抬头看向步思帷说道。
大约十年前,她们也曾像现在这样,牵着手爬山,那时候步思帷手上就已经有了厚厚的剑茧。
步思帷很明显也是想到了那段时光,眼神瞬间变得怀念起来。
她柔柔一笑,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定会再次助师妹一臂之力的。”
可话刚刚说出口,便看见孟易觉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
帮忙带着爬个山,搞那么肉麻干什么,你们封建人都这样?
如果要解读孟易觉的表情的话,她大概是这个意思。
步思帷很快也认识到了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的肉麻,双颊蓦然一红,又低下头不作声了,只是还将少女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孟易觉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走吧。”
和步思帷接触这么多年,她总感觉这孩子是有些傻的,但怎么办呢?就算是个木头她也得好好待着啊!
谁叫……她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直向她释放无偿的爱与温柔的人呢?
——
“轰隆——”
形体相近的虎形妖兽在快而利的爪下一招丧命,甚至就连哀嚎也没发出一声。
看着自己尖锐指甲上的血液,吞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还好这恍惚不过片刻,它很快就恢复过来,又再次看向远处牵着手的两个少女,自言自语道:
“要离那里近了啊……”
大猫胡须耸动,山林清新的空气中传来的雪的味道也浓重了几分,它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她也就在附近了……”xzfsc
它暗暗地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那么多年都没用过的催眠术竟然还能够成功生效。
眼看着眼下所有的事态都在朝着它所希冀的方向发展,不知为何,它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惆怅。
孟易觉这一趟,也不知会有多少为难等着她,但是没有办法,那人指名道姓地说要见她。
一想起那夜中所见到的阴影,大猫就连胡须也炸了起来。
如果说以前的她是隐藏的疯子,那现在抛弃了一切的她无疑是更加疯狂、毫无掩埋的疯子。
那股子血腥气,即使离上几米远,也冲冲地往大妖的鼻子里钻。
偏偏那人还笑着同它“叙旧”:
“不好意思啊,这些年杀的人太多了,让你闻着很不舒服吧。”
即使大打出手,那人的态度也依旧如戏弄小猫一般轻松,这让吞海想起来就觉得一阵后怕。
它叹了口气:
“是生是死,如今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只是……”
它沉默了一瞬:
“罢了。”
于是道歉的话语连同决绝一同,在空中飘散而去。
第047章怪象
“这是……什么情况?”
草丛后面, 孟易觉正顺着步思帷指的方向看去,当她看清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以后,她非常不礼貌地露出了一个“你在蒙我吧”的怀疑表情。
“海市蜃楼?”
她问道。
步思帷摇了摇头, 直言道:
“不清楚, 要去接触一下吗?”
“我记得原来没有这段啊……”
孟易觉的眉头拧得越发纠结。
在原来的世界线当中步思帷和季星成才没有碰见过这种搁在外面平常但放在秘境内就显得非常不妙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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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是什么场景?简单来说, 就是在她们眼前的那条溪水旁,有一个穿着普通平民服饰的女子在洗衣服。这要是在人间界看到, 谁不得说声人间烟火, 但现下她们所处之处可是句芒神府诶!秘境!只有三十岁以下的修仙者可以进入的秘境诶!
在这种地方竟然会有着正常生活的人类平民, 任谁都会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的吧!
思考是消耗能量的活动, 所以人会自然而然地排斥思考所带来的劳累感觉,但眼下这种情形, 孟易觉除了思考也没有什么其他方法了,就算她身体上已经疲累到不行了也一样。
她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细细思考所有可能的分支。
是海市蜃楼吗?
虽说沙漠中常出现这种现象,但这句芒神府中都是一片又一片的山林, 出现这种现象的可能……老实说并不太高。
可能山林是一种障眼法?其实她们仍旧身处沙漠之中?
这样一想的话海市蜃楼的说法就能成立了, 但是又与她们的体感感受相矛盾, 况且……
海市蜃楼一般来说只有图景, 但现在……
阵阵柔婉的歌声从溪边传来,旋律动人,依稀可以听出是女子的哼唱声:
“与君一别兮, 百年过矣。
“盼君望君兮,寤寐求矣;
“思君慕君兮,桑叶落矣。
“撷杜若以遗之兮, 若君于我旁;
“涉江河以寻之兮,去之君已远。
“念我心兮,
“戚戚焉,哀哀焉;
“千山兮,万江兮,
“与君相见兮,
“翘首而盼矣。
“……”
这样真实的歌声,又怎么能认定其为海市蜃楼呢?
只是不知为何,这歌声虽轻柔如纱,晃晃悠悠地飘荡在二人周围,却平白无故叫人生起一股子寒意。
孟易觉搓了搓手臂,也不知是不是快要日落了的缘故,温度似乎降了许多。
步思帷当然也注意到了孟易觉的动作,她靠近孟易觉,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冷吗?”
孟易觉白了她一眼,抱怨似的说:
“我都已经风雨层了,倒也没那么脆弱!”
步思帷被莫名其妙地扎了一下,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露出了个无奈的笑,终究还是将自己外袍脱下,温柔地披到了少女的身上。
由于以前很少有的高强度运动,孟易觉现在的情绪状态只可以用“暴躁”两个字来形容,非常不稳定。这一路上,她几乎是骂天骂地骂思齐宗骂玄天派……将能骂的全都骂了个遍,甚至连那虎一出来就跑了个没影的季星成也骂上了。
与那些被她骂的对象相比,步思帷感觉她对自己已经足够温柔了。毕竟面对步思帷,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当还带着步思帷体温的衣服真正披到身上时,她倒也没拒绝,相反还拢了拢,让那件衣服能更好的包裹住自己。
虽然发生了点小插曲,但孟易觉还是很快就回归了思考之中,一旁的步思帷也没打扰,就这样静静地陪伴在她身旁。
如今她们二人出门在外,凡事都要谨慎,她是能够理解孟易觉这样紧张的表现的。
不对不对不对,想想原世界线这个时候在发生什么事情。
不顾逐渐消沉下来的天色,孟易觉强迫自己思考原先这条世界线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她记得……在妖兽袭击后,季星成跟着步思帷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中心领域,然后见到了一座宫殿,根据石板上的指示取得了三株草,这才见到了那个秘宝……等等!
季星成……跟着步思帷……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中心领域……?!
是季星成跟着步思帷走的?!那也就是说……
真正找到中心领域的人是步思帷,而非季星成!而孟易觉刚刚也一直都在跟着步思帷走……
孟易觉猛地扭头看向步思帷。
步思帷一脸茫然,莫名有一种清澈的天真感。
“我们现在在哪里?”
孟易觉捏着步思帷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问。
这句芒神府的中心区域可是块邪门地方,先且不说在原世界线里,为什么那么大的宫殿会突然拔地而起,光是那墙体变化和地形突变就足够原先的步思帷和季星成吃上一壶了。
如果用“邪门”来描述中心区域的话,那么现在她们在溪边看到的这女子……也不是不能划入“邪门”的范畴之中,也有可能是句芒神府针对不同的人,会呈现出不同的形式,也说不定。
“诶?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步思帷明显有点懵,大脑极速转动也没法回复孟易觉的问题,毕竟她们的路线早就已经被那只妖兽的袭击给打乱了,她也只能模模糊糊照着方向走,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你……”
孟易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头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们是谁?在这里蹲着做什么?”
少女的脑袋从草丛上方冒出来,满脸好奇地看着她们问道。
这时孟易觉才猛然反应过来歌声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下了,而她和步思帷竟然对少女的接近一点反应也没有。
“!”
两人俱是一惊。
“怎么了?为什么那副表情?我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说是外来者吗?”
少女先是一幅疑惑的神情,随即又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眼睛放出光来,脸上的疑惑也全盘变作了兴奋:
“你们真的是外来者吗?!我们村子已经好久没有过外来者来了!能和我说说外面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吗?”
看着年岁不大的少女一连串地扔出一大堆问题来,看着就如同一个虽然在大山之中从未走出去过,但仍旧对外界有着十足好奇的孩子。
到底还是步思帷反应快,微微向前一步,将孟易觉护在了身后,但却抿紧了唇,什么也没有说。
在当下这种什么也不清楚的情况,多说则乱,还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信息。
很明显,孟易觉也是这种想法,是而她乖乖缩在步思帷的背后,在少女的提问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流了下眼神,对面的少女完全没有在意到这点,仍旧期盼地盯着两人。
“咳咳,”
孟易觉老神在在地清了下喉咙,尽她所能,最大限度地温和问道:
“我们……的确是外来者,旅行至此,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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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的是外来者呀!”
那少女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嘴巴,脸上一片讶异:
“那你们刚刚鬼鬼祟祟躲草丛里干嘛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不轨之徒呢!”
“……”
孟易觉沉默了,她看了看步思帷,用眼神询问道:我们刚刚真的有那么鬼鬼祟祟?
步思帷也看了看她,同样用眼神传达道:可能吧。
装作没看见两人尴尬的眼神互动,少女继续说道:
“哎呀,但是一看到你们我就明白啦,哪有像你们这样的不轨之徒呢!就拿姐姐你来举例,你袭击我,还不如袭击你旁边那位呢!”
孟易觉头一次发现自己接不上话来。
好家伙,小姑娘不过才十几岁,竟然就有了这么清晰的自我认知了?这不对吧!虽然步思帷长的是一幅走在路上容易被袭击的样子,但是这不对吧!
发现话题正往一望无际的天边狂奔而去,孟易觉赶忙将话题扯了回来:
“话说回来,你还没回答我们呢,这里是哪儿啊?”
“诶?你们不知道吗?”
小姑娘的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是在为她们的无知而惊讶:
“我还以为你们是特地赶过来的呢!”
“特地赶过来?”
孟易觉有些疑惑:
“以前有很多人会特意赶来这边吗?”
“是啊!”
那小姑娘骄傲地点点头,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
“因为最近就快要到了我们村最大的庆典了,当然世界各地所——有人,都会急急匆匆地赶过来就为了一睹庆典风光啦!”
“庆典?”
孟易觉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什么庆典?”
“不是吧!”
小姑娘再一次被她们的无知给震惊了:
“你们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洛家村一年一度最大的庆典——迎神庆典啊!”
两人面面相觑,确认过眼神,别说孟易觉了,就连步思帷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庆典。
话已至此,孟易觉只好硬着头皮问:
“那么请问,迎的是哪尊神呢?”
“当然是木神句芒啊!句芒在上保佑,会让我们来年风调雨顺的。”
小姑娘耐心地解答道:
“这一庆典是我们村流传许久的仪式,我们是欢迎外来人参加的,如果你们想参加的话,正好……”
小姑娘还在热情地介绍那所谓的“庆典”,殊不知她眼前的两个“外来人”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句芒……
好了,现在孟易觉已经八成能确认了,她们大概的确是来到了中心地带了,还被卷入到了中心地带的怪象中来。
真没想到她孟易觉有朝一日也能拿上“男主”剧本,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拿的是反派剧本呢,比如说什么,通过红烧鸡翅让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无心修炼、通过甜言蜜语让世界线中的重要人物放弃自己的职责……之类的。
蓦然,孟易觉又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
她突然打断了少女喋喋不休的话语,直直盯着她那稍显稚嫩,但却不难看出日后柔婉水乡皮相的脸,问道:xzfsc
“不好意思,说了这么久,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少女被突然打断,还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奇怪的外来者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但她还是乖乖回复道:
“我吗?我叫……”
“洛觉迟。”
第048章迎神
“到啦, 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洛觉迟“嘭”地一下子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极为平常普通的女子闺房,简朴但干净整洁的家具、窗台上用于点缀的花朵,以及朦胧中可以看到的、隐藏在窗帘之下富有童趣的布偶, 无不彰显着这屋子主人豆蔻年华的身份。
“你的父母呢?不和你在一起住吗?”
环顾了一圈以后, 步思帷问道。
“父母?”
小姑娘歪了歪头, 似乎是没听懂这个词的意思,但随即她又突然意识过来, 恍然大悟地解释道:
“哦!你是说生育你们的人吧!”
“?”
步思帷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哎呀, ”
洛觉迟摆摆手:
“我们这边是没有父母这种东西的哦。”
“没有?”
刚刚还兴致缺缺的孟易觉瞬间来了兴趣, 凑上前来:
“这个设定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实现的?”
“什么……设定……什么意思?”
又听到了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词从孟易觉嘴中蹦了出来,小姑娘的大脑很明显无法消化, 她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步思帷,希望她能为自己解答, 因为经过一路上的交谈,她早就认识到了:
这位孟易觉小姐根本就是个不听人说话的主!反倒是她身边那位步思帷小姐更加善解人意一些, 每当自己有什么不理解时, 对方都会温柔又细致地解释给自己听。
但步思帷只是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继续说下去。
无法,洛觉迟只好继续解释下去:
“我们族人是句芒大人的恩赐,俱是从树上诞生的, 族群共同养育、互相扶持。”
“哦——”
孟易觉意味深长地挑起了眉:
“那你说你们叫洛家村,周围还有你们族群的其他村子存在吗?”
她非常罕见地提出了许多问题,刚刚在路上也是, 同洛觉迟交流得非常积极,就好像她在洛觉迟身上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一样。
面对随之而来的提问, 洛觉迟并没有慌张,只是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又回复道:
“自然是有的,但是敬遵木神大人的旨意,我们并不接触,所以不知其具体情况罢了,他们也只有迎神庆典的时候会出现一下。但是不知为何,最近几年的迎神庆典不仅没有外来人来,就连他们也不来了。迎神庆典变得如此冷清,还真叫人有些伤心。”
她的脸上出现了恰到好处的低落,再加上得体的回答,一下子将其他所有问题都堵了回去。
“是这样啊。”
孟易觉也笑了笑,只是随便地应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多么在意。
整个氛围很好,但步思帷夹在中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她狐疑地看了看甜甜笑着的孟易觉,又看了看同样笑着的洛觉迟,还是将这份不对的感觉隐藏在了心底。
“啊,你们二位,别在门口说话了,进来坐吧!”
没头没脑的问话结束后,洛觉迟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想起要邀请她们进屋里坐。
“迎神庆典将会在三天后举行,如果你们想要参与迎神庆典的话,这两天可以在我家稍住,当然,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
待两人入座后,小姑娘用手指了指那边紧闭房门的屋子,说道:
“就是,我家现在只剩下一间房了,希望你们二位不要介意才好。”
她的话语中满是诚恳,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步思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话,反正她也不需要睡眠,到时候床让孟易觉来睡,她打坐就行了。
这样……应当就没什么问题了吧?孟易觉……应该也……不是……很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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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如鼓擂一般跳动的心中催眠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瞟孟易觉的侧脸。xzfsc
孟易觉脸上倒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样子,仍旧是往常那一副懒懒的模样。
她一边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哪里,我们旅行在外,能有一席之地就已经感恩万分了,没想到像洛小姐这样独居的人竟然还能空出一间房供我们暂居,这已经是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了。”
……话说的漂亮,但步思帷莫名其妙能从其中品出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步思帷有些惊讶,孟易觉应当不是那种对待陌生人也死命挠的类型,何以一直处处呛着洛觉迟?
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揪了揪孟易觉的衣角,但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仍旧看着一幅温和顺从模样的小姑娘。
不过好在,洛觉迟似乎并没有听懂孟易觉的言外之意,只是再次笑笑,转移了话题:
“在迎神庆典举办前的几日,你们可以四处逛逛,只是很遗憾,我有着准备迎神庆典的任务,不能带你们好好参观一下洛家村了。”
“不必在意我们,你……”
刚刚还在桌底下做小动作的步思帷连忙抬起头来,礼貌地回道,但她刚一抬头,便发现眼前的少女那张秀丽的脸如同被烧化了的蜡油一般融化,那模样,实在瘆人的不行。
步思帷:!!
步思帷猛地站起,下意识地取出止水,将孟易觉护到自己身后。
孟易觉动了没动,只是“嚯——”了一声,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还没等步思帷出剑,世界便天旋地转,直直打断了步思帷出剑的动作。
当步思帷从无法抵抗的眩晕中醒过来时,那乡间少女早已回复了一开始的温婉模样,看见步思帷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还出言关心道:
“怎么了?步小姐,怎么突然摆出这副样子?”
步思帷有些惊慌,不知如何反应,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超过她的认知了,她现在感觉她的脑子都快要宕机了,这剑都不知往哪放。
“她想给你看看她剑的样子啊,洛小姐自由生活在平和的山中,大概是没见过像这样的剑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帮她解了围。
效果很显著,那小姑娘一下子便被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说道:
“的确,我的确没见过像这般……”
她凑上前来,抬头:
“我可以碰碰它吗?”
小姑娘稚嫩的脸就在眼前,眼睛里带着天真的期许,可一看见她那张脸,步思帷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刚刚这张脸在她眼前融化的情景。
她强忍着恶心,说道:
“当然……可以。”
得到了首肯之后的下一秒,小姑娘的手就欢欣雀跃地抚了上来。
她捻着止水的剑身,说道:
“我的确未曾见过这般……轻薄的兵器。”
她的睫毛垂下,似是有半分步思帷看不懂的怀念藏在那双天真的大眼睛中。
步思帷抿了下唇,心中因为刚刚升腾上来的恶心感感到些许愧疚。
洛觉迟带给人的那种感觉来的快,走的也快,抚完了剑之后,她很快又变得明亮起来,她退了半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好啦,我们刚刚说到哪儿啦?”
小姑娘俏皮地笑了一下:
“被步小姐突然拔剑给打断了呢。”
“抱歉……”
步思帷讪讪地将止水给入了鞘.
“没事没事啦。”
洛觉迟摆摆手:
“啊,对了,我刚刚是不是说到,离迎神庆典还有三天?”
“嗯,是的。”
一直在步思帷背后沉默不语的孟易觉突然回道。
“是了是了,我是想说,你们可以在洛家村四处逛逛,但是很可惜,我有准备迎神庆典的任务,不能陪你们一起。”
孟易觉看的很明显,洛觉迟脸上又出现了同上次一模一样的低落。
她手撑在下颌上,突然起了几分玩心,张口便是: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自己玩——”
“玩”字的最后一点音还没发出来,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当孟易觉再度睁眼时,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举着剑的步思帷:……
被剑吓到的洛觉迟:……
“怎么了?步小姐,怎么突然摆出这副样子?”
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但步思帷这一次的表情明显比上次难看了许多。
她索性放下剑,转身看向孟易觉。
孟易觉倒是没多惊讶,她翘着二郎腿,脸上满是玩味。
接着又是一模一样的对话:
“是吗,那我们就自己……”
啪。
“这样啊,那我们也不好麻烦你……”
啪。
“那就没办法了……”
啪。
……
十几次过后,步思帷已经没有力气再举剑,她只能晕乎乎地垂首坐在椅子上,期盼着孟易觉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兴趣快点消散。
就连对面的洛觉迟脸上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一般,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说着台词,不知为何,步思帷总觉得自己能在那台词之中听到些许咬牙切齿之意。
“是吗,那我们就……”
少女的脸刚刚开始融化,孟易觉便话锋一转:
“我们就想问问,是什么任务呢?”
“?!”
步思帷激动地扭头看向孟易觉。
少女的脸瞬间复原了,笑着回答道:
“我要去寻找供奉给木神大人的三株草。”
“哦……寻找草药啊……”
孟易觉顺势向后一倒:
“这个我不太擅长呢……”
她淡定地睁着眼说瞎话道:
“可惜了,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帮你的忙呢。”
洛觉迟连忙道: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任务的,那些草形态各异,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哦?”
看着少女这副努力的模样,孟易觉很感动:
“是吗?那不知我们是否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xzfsc
“毕竟我们也想参与到庆典的筹备之中,这种经验可是绝无仅有的呢!”
“真的吗?”
洛觉迟一幅惊喜的样子,说惊喜,孟易觉觉得她应该的确挺惊喜的,毕竟被玩了十几次这个点终于能过去了,她终于能下班了,能不惊喜吗。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们了!”
果不其然,洛觉迟就跟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一样,急忙把这个任务丢给了她们:
“我会告诉你们,那三株草都长什么样的。”
“啊,我比较笨,”
孟易觉突然开口道:
“不知道你能不能画出来给我们看看呢?”
“画……出来?”
一直很灵动的少女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她看着孟易觉那双眸子,虽然带着笑,但却带着毒蛇一般的攻击性。
但她早就不在意这些了,是而她只是笑了一下,便调整了过来:
“好啊。”
“我会……画给你们看的。”
第049章摘草
“没想到洛小姐的画技竟然如此高超……”
看着眼前与画卷上相差无几的植株, 步思帷不禁感叹道。
只不过寥寥几笔就勾出了一株草全部异于其他草的特征,真可谓是大道至简。
“是啊。”
孟易觉一边在手中运起灵力采摘着植株,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步思帷道。
“想必是经过了不少的练习, 有一个由繁到简的过程才获得了今天这样的能力。”
“是啊, ”
植株被温柔地拔起, 脆弱的根须荡漾在温暖的淡蓝色的灵力中,就如同回到了母亲的羊水一般安详。
“练了大概有一百年左右吧。”
“诶?”
步思帷觉得她应该是在开玩笑, 但少女一脸认真地神情又无法让她顺着这个玩笑说下去。
孟易觉真的觉得这是个玩笑吗?为什么她表现得如同这是件顶顶真的事一样……不, 如果是孟易觉的话, 这种面无表情开玩笑的事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步思帷本来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孟易觉了, 可和孟易觉单独待在一起这几天她才悲哀地发现,她是永远不可能跟上孟易觉的思维的。
就像今天来这里采摘第二株草的时候。
一进宫殿, 她就一反往日摆烂摸鱼的态度,在这座不知为何生长着植株的宫殿中摸来摸去, 结果还真就给她摸出了秘密通道!
这还不算,她就像能预知一样, 带着步思帷躲过了每一个可能的陷阱, 毫发无损地抵达了她们的最终目的地。
如果说采第一株草的时候步思帷惊叹于孟易觉刚刚进阶到风雨层就能很快地掌握飞翔的技术, 那么现在步思帷就是在惊叹于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竟然能做到和预知未来一模一样效果的程度!这不得不说让人惊奇。
这心声如果被孟易觉听到,她估计只会评价一句想太多,因为她只是看过原世界线的解锁方法, 又恰好记得了而已。
如果是完全陌生地来到这里的话,她肯定会直接摆烂,瘫在地上扒也扒不走, 更别提四处寻找线索、完成任务了。
“收工。”
孟易觉站起身来,失去了灵草的支撑, 巍峨而华丽的宫殿瞬间就像巧克力一般,融化在了烈日炎炎下
“也太突兀了,”
自认为已经劳累了许久的少女伸了个懒腰,和一旁的步思帷随意地聊着:
“这种宫殿看着像沙漠制式一样,竟然出现在绿色的山林里。”
“师妹对建筑也有所研究吗?”
“有所研究……倒也算不上吧。”
比起说是“有所研究”,孟易觉更愿称之为“刻板印象”。
就好像看见圆顶就会想起□□教,想起□□教就会想起中东或是异域风情,想起中东或是异域风情就会想起沙漠一样,这些宫殿的外观在她脑中的路径转化大概就是如此。
当然,这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一巫耳而七雾尔巴易她自己的思路转换罢了,像步思帷那样纯正的修仙界人,她也不知道对方的想法是什么。
“只是见过,所以就会在脑中留下一层有关那种东西的印象,我以前看见这种类型一般都是在沙漠之中,是而容易一看见它就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一种沙漠中的建筑罢了。”
说到底,就和巴普洛夫的狗是差不多的东西。xzfsc
“这样吗?”
步思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是能见到过这样的建筑也很厉害了。”
一个纯真的笑意绽放在她脸上。
这时孟易觉才想起,这位大小姐基本上没有踏出过修仙界,更遑论鉴赏人间界的千姿百态了。
有修仙者群居的地界谓之修仙界,而不知为何,修仙界大多以一种建筑风格为主,是而无论是眼下磅礴的宫殿,还是溪边洛家村那小巧玲珑但精致的木屋,都应当是步思帷第一次见到。
孟易觉叹了口气:
“有时间你还是该多出门走走才对。”
步思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天到晚窝在封雪峰内的师妹讲这种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讷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呃……你也是?”
“嗯,你的生命很长,多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总是对的。”
孟易觉点点头,也不知满不满意步思帷的回答。
这天聊着聊着,两人就走到了第三处宫殿所在地。
与前两处宫殿的所在不同的是,这座宫殿前立了尊金做的狮子,雕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就连充满压迫感的怒瞳也被完完整整地还原了出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狮子完全地挡住了宫殿的入口,步思帷御剑绕着宫殿飞了一圈,硬是没发现一个可供进入的小口。
看来若想进入这宫殿,非得通过这金狮子不成,步思帷在心中暗暗想到,当然,孟易觉提议的把宫殿外墙轰破掉就自然而然可以进去了这条意见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自己的建议被拒绝了,孟易觉也没有难过,手摸上金狮子的皮毛:
“这要是拉出去卖掉,得卖多少钱啊……”
话音还未落,一阵狮吼声倏忽响起。
威势无双,震天动地,差点将孟易觉的耳膜都给震破掉。
“失策了,应当把耳朵早点堵上的……”
孟易觉小小抱怨道。
也不知是不是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惹怒这金狮,竟让它提前了好久启动。
吼叫过后,一阵从山地茫然飘来的风吹过,那金狮竟就如齑粉一般,随着那风就去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面小小的金碑。
“这是何物?”
步思帷凑上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她同样也揉着耳朵,明显也是被那声吼叫给震得不清。正是因为她现在耳朵不好使,她才会有意识地让自己放轻声音,免得声音过大显得失礼。
但她很明显少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孟易觉同样也是狮吼声的受害者。
她现在那点同蚊讷一般的声音,孟易觉根本——就听不见啊!
孟易觉看了她一眼,果不其然,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反而是疑惑地歪头看向一脸无语表情的少女。
不过好在,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就算听不见,孟易觉也知道对方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毕竟这碑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文,一般人是不太有可能看出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
但是孟易觉是一般人吗?当然不是!她可是看过剧情……啊,不是,她可是看过原世界线的女人啊!这点事情当然难不倒她啦!
只是……
黑亮的瞳仁一转,从那份澄澈的黑中竟透出了几分狡猾。
步思帷见孟易觉没有理她,也不疑有他,只觉得这对于孟易觉来说也算是难题,对方不过是在静静思考罢了,于是便自己一个人凑上前去看那满碑歪歪扭扭的符文。xzfsc
没曾想突地被人握住了手腕,步思帷回头,却发现孟易觉正仰视着她,唇角弯弯,倒是最大限度地利用她那张脸显出来了说不透的可爱感。
此时步思帷还没意识到扮可爱是某些生物做坏事前心虚的表现,她两颊被孟易觉这突然袭击弄的飞上了些许红晕,只觉得被孟易觉五指握住的那处皮肤都在微微地发烫。
止水。
孟易觉唇瓣翕动,没发出声音,只依靠唇语让步思帷懂得。
被迫集中注意力看着那一方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的模样,步思帷脸颊的热度已经快要能煎鸡蛋了。
不过还好,她还是没有在这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大的冲击下当场羞涩到找个洞钻起来,而是晕晕乎乎地,就这么将止水用颤抖的手拱手交与了他人。
拿到止水,孟易觉很开心,但她一只手撑不住止水,让可怜的止水直接向下栽去这件事就让她一点都不开心了,就连嘴角刚刚扩大了几分的笑意也蓦然变得僵硬。
她咬咬牙,死命强迫自己的手臂将这不知为何锻的这么重的兵器给硬生生抬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这碑不接受灵力污染过的血,她绝对要用灵力让止水瞧瞧谁才是爹!
勉强拉着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步思帷走到了碑前,她直接毫不怜惜地将止水往地上一插,然后拉着步思帷的手就往上凑。
步思帷倒也是乖巧,都不用孟易觉费什么力,轻易地就让剑身将她手指上的肌肤给划破。
鲜红的血滴落了下来,流入碑面的符文凹槽之中。
只在一瞬间,碑上金光大放,同血色混在一起,直叫人感到无比妖异。
好在孟易觉第一时间就蒙上了步思帷的眼睛,同时紧紧闭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才没让那光芒对已经失去了听力的二人再失去她们宝贵的视力。
光怪陆离从眼皮之中透过,又穿过她们的身旁,去往久远的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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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有呓语在耳边响起,蛊惑着她们看一眼耀眼的黄金。
步思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覆盖在眼睛之上,一分一毫也没有动摇过的热度,温柔而强硬地代替她向着呓语道出了否定的答案。
良久,当温柔的日光再一次轻轻抚上眼睑之时,孟易觉才轻扇长睫,睁开了双眼。
眼前,金色的宫殿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遍地绿色,以及绿色中间那株银色的草。
她们所要寻找的,最后一株植物,一直就在她们的眼前,静静等待着她们。
孟易觉慢慢放下覆在步思帷眼睛上的手,步思帷这才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她也看到了那株美丽的草,不过,更令她感到惊喜的是,鸟鸣和兽吼重又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金狮、吼叫、耳鸣,都仿若不过是一场幻境一般。
然后,她就听到了来自身后的、恍如隔世的声音:
“踮脚太累了,我能不能命令你长矮五公分?”
步思帷:?
第050章神明
当步思帷将那三株草全部交到洛觉迟的手上时,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洛觉迟的脸上短暂性地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神情,那种神情, 很难说, 既像是当步思帷取得很大进步后付询看她时的表情, 又像是她有时提交清缴任务所需的材料时,委托人脸上的表情。
但那种不合时宜的表情仅仅在少女脸上出现了片刻, 便立刻被欣喜和激动所取代。
“太好了!你们竟然这么快就拿到了这些植株!我还以为可能会需要很久呢!”
“嗯, 那边的确有些凶险。”
少女笑了:
“那是自然, 毕竟是神明大人的领地, 若想从祂的领地中取得资源,勇气、真诚、智慧缺一不可。”
“那你还真是挺信任我们的。”
孟易觉凉凉地讽刺眼前这位笑靥如花的少女, 但当事人如今早就不介意对方这种时不时的恶劣态度了:
“那是自然,我一眼就看得出, 两人并非寻常之人。”
言及此,她的目光还十分明显地看了眼此刻被步思帷握在手中的止水:
“剑不离身吗?看来两位的警惕性也很高呢, 不愧是四处旅行之人, 两位如此, 我又有什么必要去担心二位呢?就算我跟过去, 也不过给二位拖后腿罢了。”
温婉的乡间姑娘柔柔地低下身子行了一礼,直叫人看着心生柔软之意。
但孟易觉可不吃这一套,她双手环抱, 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之人的表演:
“是啊,毕竟你大约、或许、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呢。”
“孟小姐说的是啊。”
洛觉迟微微一笑,也没有因这失礼的话而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说实在的, 步思帷不理解。
她站在一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人之间似乎不太对付, 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孟易觉平常待人虽说有点冷漠,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见缝插针地阴阳怪气,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洛觉迟,究竟有哪一点又惹的她不高兴了,甚至于来见洛觉迟之前,孟易觉还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将剑紧紧握在手中,并且保持时刻都能出鞘的状态。
虽然不解,但步思帷还是照做了。毕竟比起不过有过几面之缘的洛觉迟,步思帷几乎可以说是无条件百分百信任自家师妹的判断了。
更何况,出门在外,总是小心为上的好,她还不至于要到因为一些警惕心而对陌生人感到抱歉的地步。
“既然这任务已完成,那不如让我带两位转转这洛家村以示感激?”
洛觉迟笑着这么说道。
转?她到这边这么久了,连个洛家村的影子都没见着,转什么转!
听见这话,孟易觉不由得在心里吐槽道。
这人到底是把谁当傻子啊,演戏都不做全套,连点专业素养都没有。
不难猜到,洛觉迟给的全都是空头支票。
果不其然,仅仅只在数秒之后,孟易觉的想法就成了真。
眼前又是一阵熟悉的扭曲,步思帷现在看见这种天旋地转般的扭曲的感觉想吐,但即使在这种情形之中,她仍旧紧紧地握着止水的剑柄,好像孟易觉所说的需要止水的那个时刻就快要到来一般。
数秒过后,当晕眩感消失,孟易觉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前出现得是一张笑脸,和一座陌生的神殿。
神殿是由木制的,穹顶高大,正对着她们的中心位置正正好摆放着一颗高大的神木,孟易觉猜想那或许就是所谓的“洛家村”所供奉的木神句芒的象征。
“这几天玩的可真开心,不是吗?”
洛觉迟满脸笑意,就好像这几天她们真的在一块儿好好玩过一样。
“是的呢。”
孟易觉也同样甜甜地回道,丝毫不去揭穿那人睁着眼说瞎话的谎言。
“我和村长谈过了,他认为你们既然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到我们村子里头来的外来者,又为迎神庆典的落成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本次对神的供奉理应由你们来做才对。”
话语中的敷衍都已经快突破天际了,很难看不出来对方这是连演都不想和他们演了,就这么一段话,简直漏洞百出,让人想相信都找不到地方去相信。
孟易觉觉得一开始的剧本绝对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她的消极游玩导致了魔族的消极怠工。
如果不是她没有选择揭穿这个魔族的伪装,她恐怕现在的局面早就发展成对方拿着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让自己供奉了。
“哦?”
孟易觉装作疑惑的模样:
“原来你没法供奉神明吗?这是为什么?”
这一点与原世界线相合。
在原世界线中,这个魔族也是潜伏到步思帷和季星成历尽千难万险供奉出了秘宝之后才现身。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季星成换成她以后,苏世鸣这个人物就从这段故事里消失了,魔族反而是用了另外一种更加麻烦的方式来诱导她们俩。
即使听到孟易觉无比大胆的发言,洛觉迟也不过是毫不在意地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一句话,尽职尽责地假扮一个过场动画中的NPC。
看到她那副反应,孟易觉撇了撇嘴,无趣。
随即拿出洛觉迟物归原主的那三株草。
“迎神庆典”,正式开始。
光芒从美丽摇曳的草本植物中脱出,飞向雄伟苍劲的神木,当光芒彻底融进其中时,只一瞬间,青绿的颜色充盈在了整个神殿之内,将一整个室内染的既生机勃勃又充满神圣之感。
但在这种氛围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在认真等待着神迹出现的时刻。
孟易觉退后一步,站到步思帷的身边,手轻轻放在她紧张握着剑柄的手上。
手指在手背上微动,步思帷的眼睛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向孟易觉,却只在孟易觉脸上看见了难得的凝重。
喉头紧张的滑动了下,步思帷又转过头来,看着面前正在完成蜕变的神木,出了些许汗意的手心收紧,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弦,只等着一身号令便会猛地击发出去。
光芒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无比温柔,但孟易觉还是闭上了她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旁边有一团金黄色的力量在涌动。
那是上次,同天外玄铁一同被宇宙意识送来自己身边的力量。
调动天雷的开关。
虽然还不知道这天雷的威力到底如何,但这并不妨碍孟易觉将其作为穷途末路时的底牌。
从她们被发现起,她们便早已退无可退,这场游戏是猫捉耗子的游戏,即使孟易觉提前发现了自己是被狩猎者也一样。
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温婉少女抱着臂,静默地注视着光华一分一点地消失,那秘宝很快就要显现,她们很快就要得到木神句芒的赐福,但她的脸上却再无一点常出现在脸上的笑意或是温柔,也非紧张地绷着,反而是一种……
一种漠然,一种只有极少人才能看出来的隐隐疯狂。
明明是温柔的面相,此时看来,却偏偏叫人品出了会将人冻伤的冷出来。
她眼睫低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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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非没有注意到一旁两人的小动作,她只是在心里发笑,也不知是笑的谁,但她仍旧抱着臂,一幅毫无防备的样子。
光华褪去,一颗珠子在已经隐退了的光华中缓缓浮现。
它流光溢彩,身体中仿若乘着无限的生命与活力,每一个瞬间、每一寸角落都在闪现这世上所有的生灵。
那是木神句芒的遗器,有着聚拢万千灵力、实现斗转星移之效的秘宝——千乘珠。
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它的诞生,但实则背地里,心思各异,武器已经被汗水沾湿、星辰已然在手中汇聚,只等着、只等着——
“噌——”
只听得一声锵鸣,那珠子所发出的一声锵鸣。
孟易觉失去了意识。
——
“异世的灵魂,”
她看见巨大的鸟的虚影,飘荡在云雾之间。
祂的话语中好像带着树木生长的声音,又像是缓慢破土而出的新芽一般伸向她的耳朵:
“你是为什么,才会渴求这份力量呢?”
“什么也不为。”
孟易觉下意识地回答道。
“人人都是为着自己的,你应该想清楚自己是为着什么才做了这么多事的才好。”
她只感觉自己仿若在梦境之中一般,不然为什么她会在鸟鸣声竟听出了几分慈祥。
“我们不过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然后随波逐流,择木而栖。”
这梦境不知为何让她感到悲伤,叫她想说出自己不愿承认的消极。
“……你会学会游泳的。”
没头没脑的宽抚。
“你呢,你又想要用这份力量做些什么?”
巨大的神明虚影并没有让孟易觉感到害怕。
相反,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缠着长辈问东问西的时候。
“我吗?”
神明浅浅笑了两声:
“与你一般,随波逐流,我的心会指引我前行。”
“所以,不必去过多思考,只需要相信你自己,想着,怎样做最让你愉快,怎样做你的心会跳动得更有力,就好。”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梦境中的人往往是迷蒙的、天真的,孟易觉也如此,她虽想不起自己的理智与记忆,但却仍旧模模糊糊感到这种事似乎是不该发生的。
“嗯?”
“你总是很不自信,如果有下次再见的话,能不能让我看到一个更自信的你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孟易觉有些不满,出言抱怨道。
但祂并不将这视为僭越,反而声音中充满了愉悦:
“因为你灵魂的颜色很好看,这样回答,可以吗?”
孟易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她此刻听不懂灵魂的颜色是一个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神明诚恳的态度感到开心。
“那么,就这样,希望下次还能同你再见。”
最后,巨大的鸟类只留下了温柔的再见语,随后是温柔的春风拂过孟易觉的脸颊,仿佛是有谁在轻吻她一般……
孟易觉猛地睁开双眼。xzfsc
映入眼帘的,是交错的剑痕、凌乱的灵力、气息奄奄躺在地上的步思帷,还有……
一句不知道是何意味的讽刺:
“喜欢上无情道……可没有好结果。”xzf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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