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的白月光9
“S市某高校发生重大暴力事件, 涉嫌20余人……”“震惊!高校生斗殴重伤多人!教育局现已介入。”“据调查,暴力事件频发,不良学生与当地混混勾结, 多人受害。”“受害者痛述当年暴力事件, 令人落泪……”“青少年犯罪, 已满16周岁, 应当负刑事责任。我国……”
发生了什么?迷茫地看着消息滚动,赵芝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
呆呆地立了半晌,赵芝芝突然畅快地笑了起来, 真好,真好!
她原以为这样就已经够了,楚妍当时救了她一把就已经让自己不敢再奢求更多。没想到,这样的一群人也有遭报应的时候!
活该!
别劝她善良, 这样的一群人也配?自己日日夜夜在挣扎中妥协, 在妥协的时候陷入更深的阴影, 在阴影中哭泣, 在哭泣的时候丧失自我……
笑着笑着, 她又哭了出来,状若癫狂。
不知过了多久,擦干眼泪,再抬起头的时候, 赵芝芝眼神阴冷地盯着新闻,曾柔弱无助的样子仿若幻觉。
突然间,电话铃响了起来, 赵芝芝低头看着来电显示, 神色有些冷漠。手指已经要移到红色的挂断上了,顿了一下, 还是在最后一秒接了起来。
“芝芝?你们学校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而且出事的还是我们班。赵芝芝在心中无声道,所以呢?
男人的声音里好像满是担忧,“你知道具体情况吗?是不是在说你们班?”不等芝芝回答,复又问道:“对了,你们班主任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仿佛有些好笑,赵芝芝重复了一遍,“电话?”
“对啊,”男人一拍脑袋,“我换手机的时候忘了存你们老师电话了。”
你看,多好笑啊,要是真的关心她的话,怎么会如此?
如果是以往,赵芝芝会乖乖巧巧地告诉父亲班主任的电话,然后再表达自己没事,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可是现在她突然不想了,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委曲求全能使自己感到快乐吗?
于是她冷淡道,“我不知道。”然后挂了电话,手指轻巧地摁住关机键,看着手机黑屏的时候只觉一阵轻松。
随他去吧,她现在只想静静。
……
虽然账号已经被还回来了,但左思右想总觉得还是不放心,高丽偷偷瞟了周围一眼,然后拿出手机来偷偷登录“小破黑”。
再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404!”几个大字。
高丽沉默了一下,突然抓狂,啊啊啊啊,林楚妍果然是搞事情了吧……自己就不该信她的话,说什么不会拿账号做些什么,可是论坛它被封了啊!
旁边的刘萍翻了个白眼,拿起笔就“啪”地一下敲上高丽的手背,“专心学习啦!”哼,要不是楚妍安排他们一起学习,她才不管高丽呢。
同样朝天翻了个白眼,刘萍这得是什么品种的傻白甜?这么想着,高丽把论坛的事放在一边,埋头苦写。世界最悲伤的事情,就是馋完林楚妍的笔记后,发现楚妍还有好多超棒的学习方法!然后一直跟在楚妍身后学习、被自己瞧不太起的刘萍,各科进步飞快,甚至偶尔还有一两科能超过自己了。
何等人间不真实,但是现实让人落泪。
于是,高丽最后厚着脸皮,硬生生加入了她们的学习当中,愈加发愤图强。如果问她的话,估计会得到格外义正言辞的答案,“摩擦?什么摩擦?我不记得了,不,是根本没有,我和林楚妍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虚假的一匹,但是要你们管啊?高丽的眼里清晰地写着这句话。
和岑韶道别后,楚妍看了看手机里预存的路线图,估算了一下时间,深吸一口气,向着目的地出发。
然后,就在某大厦门口碰见了林淮。
少年少女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碰面,彼此间相视一笑,隽秀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羞涩,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
然而,事实与情况完全不符。
作为曾经的绯闻中心二人,虽然流言消逝,二人也在办公室变相会面过了。真正遇上的时候,还是充满了一种微妙的尴尬感。
楚妍:虽然喜欢你的是原主不是我,但是作为解决这件事情的人,面对受害者,依旧有点心虚。
林淮:该怎么告诉你,和你联手的人是我哥,而我哥是个女装大佬,心虚。
“好巧?”
“恩,好巧。”
双方都舒了一口气,然后微微一笑,气氛缓和下来。
“你这是去……?”楚妍和林淮一边并排走一边随口问道。
“去上无人机的兴趣班。”林淮很自然地回答道。
歪了歪头,楚妍有点讶异地看了看林淮,然后笑弯了眉眼。
林淮疑惑地转过头来,像是在问“怎么了?”
于是楚妍摆摆手以示歉意,“没什么啦,”少女眼睛清亮,“就是觉得很有意思。”
“年级最厉害的文科大佬,竟然喜欢无人机。”她带着点调侃道。这涉及到了很多航空知识、物理科学等等,很多人都不感兴趣,感兴趣的也不一定会坚持下去。
“但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完全不违和。” 楚妍抿唇一笑,“甚至会让人觉得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马上就高三,但是如果时间安排合理、有规划的话,其实没什么问题。
哪怕了解不多,她也知道林淮是那种目标很清晰的人。看生活作息表可能像是古板老年人,然而实际上内心自有一番天地,无需他人说些什么。
理解楚妍未言之意,林淮唇畔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楚妍是与他一样的人,大家都在努力,没什么区别的。
“你呢?要去哪?”同样的问题,林淮抛给楚妍。
楚妍低低叹了一口气,回答:“应该是去舞蹈班吧。”
“应该?”林淮疑惑。
“毕竟不知道老师收不收我。”楚妍耸耸肩。
脚步停下来,林淮一双墨瞳盯着楚妍,缓缓道:“你要考舞蹈系?”正常兴趣班哪有不收人的,除非是那种专门为了冲刺S市最好的舞蹈学校的专业班。
楚妍没有说话。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表示了默认的态度。
按理来说,他们两个关系并不近,林淮不知道楚妍为什么这么做,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去阻止林楚妍。
然而出于两人谈话时的默契,或许又是出于同为年级第一,林淮不忍心与他同样的人走偏了,于是他还是开口。“这个选择的试错成本很高,”少年斟酌着语句,“以你的成绩,走别的路反而会更顺畅。”
全程安静地听着,楚妍点头表示同意,她知道这是少年的好意。
她也知道他说的是正确的。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衡量的。对于她自己而言,自然选择更合适自己,市场行情也不错的专业来选择比较好。可对于“原主”而言,舞蹈是一个极度想要实现的梦想。
很多人被社会打了两巴掌才清醒,然后追悔莫及,但是依然有人前仆后继。
这种事情有时候不好说理。
于是林淮深深看了楚妍一眼,选择挥别。就像是前面所说,楚妍也是一个目标极为清晰的人,他没有理由去干涉。
……
“不好意思,小姑娘。”楚妍面前是一位很优雅的女人,她的五官并不十分美丽,已经染上了一丝岁月的痕迹,但是身姿动人,气质极佳。
她微微摇着头,“我们这边的孩子,很多都是12、13岁就考上附中,练习舞蹈近10年了。”女人声音温柔,且语重心长。“我不建议你这个年龄了还来报考。”
怕楚妍不懂,执拗。她又补充道:“虽然你以前学习过舞蹈,但是基本功和形体塑造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非要艺考的话,反而是走美术的成功率会高一点。”比如说三本美院。
“您说的是对的。”楚妍很是诚恳,“但是我就是想试一试。”
于是优雅的女人渐渐蹙起眉头。
“我或许没什么天赋,但也想趁着年轻向理想冲一把。”楚妍眼神一派平和,并非是不听话无理取闹的样子,于是又将女人的怒火冲了下去。“您放心,我成绩还行。”
她一边掏出学生证放进女老师手里,一边接着说:“就让我上您的几节课成吗?我知道自己不行就不强求了。”
说到最后,楚妍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尾音上扬,摊开手摆出了一副大不了试试就逝世的可爱样子,将适才的大人样冲得一干二净。
看着手里写着“一中高三理(1)”的学生证,优雅的女老师顿了顿,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走艺考,小姑娘怕就是想体验一下。
也罢,看着楚妍期待的样子以及眼底藏着的“你要是不同意我还有别的办法”的灵动慧黠,终于松了口,“行吧,你在我这里可以上三节课。”
不待小姑娘高兴,她又警告道:“不过说好了,就三节,而且绝对不能影响学习。”
眨了眨眼,楚妍笑眯眯地点头,“知道,您放心。”
“哎呀呀,真是个小机灵鬼。”女老师忍不住也笑开了,主动伸出手,“我是岑云。”
“岑老师好,我是林楚妍。”少女柔软的手握了上去,礼貌地回应着。名字双方其实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尊敬的态度。
走出大厦的时候,楚妍终于长吁一口气,“成了。”
这个大厦有三层都是培训机构,S市赫赫有名的那种。楚妍一开始就没觉得对方会同意她报“专业艺术班”的要求,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所以在提出不合理要求后,通过学校给自己加印象分,再提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要求,就会好很多。
果然,最后岑老师同意了她的请求。
接下来,楚妍要做的就是,在仅有的三节课当中,表现的一次比一次好,而且是肉眼可见的飞跃,否则凭什么找机会接着留在这个班里接着学习?
只有留下来,直到艺考那天,楚妍才算是走向舞蹈的道路上又远了一步。
至于学费,楚妍问老师要了历年学校各科的卷子,整理成了不同的册子,再加上各科的笔记本,开始了网上资料售卖生涯。在教育上,总有人舍得给孩子花钱的。按照现在的现金流来推算,未来问题不大。
现在要做的是……
“抽抽?”楚妍闭上眼睛开始呼唤着升了级的小系统。
“在哒~”雀跃地应着,抽抽调出数据库,“请按照提示进行训练。”
于是再睁开眼的时候,楚妍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封闭舞蹈室。她的面前是立体光屏,用于动态的动作展示。这是抽抽从未来星际时代调用的教学系统,可以专门针对个人量身制定教学计划。
并且随着训练度的加大,会逐步加入某种电流刺激,动作但凡有细微的不标准,都会有惩戒措施,使得肌肉记忆不断增强,同时开发软开度和柔韧度。
楚妍是不怕疼的,或者说本该不怕疼,无论是和丧尸厮杀也好,用病弱的身体苟延残喘也好,她从来都能忍。
可楚妍现在汗水淋漓,甚至两眼发黑。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她一直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来保持腿部的高度。刚开始一切都好,随后会觉得腿如同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只能咬着牙支撑,周围根本没有计时器,楚妍也不知道还要撑多久。
把腿放下来吧,她对自己说,休息一下,没有关系的。然而哪怕稍微动一下,姿势不标准,就会被强制电击。
有点缺氧,喘不上气,楚妍模模糊糊想着,其实这是自己支撑地艰难罢了。
左腿放下后,就轮到控右腿,轮番折磨。
这只是个开始罢了,被踩背的时候,还能忍一忍,压完之后顿觉每个筋骨都在发出哀嚎、在抽搐。当脚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又酸又软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猛然间差点跪下去。
这个身体的资质并不算好,每次拉筋、横竖叉都是都像是小死了一回,开腰就是伴随着骨头的响声直接是通向了往生。
受刑。楚妍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这感觉太糟糕了。
她抱住自己,试图缓解全身上下传来的酸软感和疼痛感。
然而毫无用处。
短暂的休息过后,接着是这些痛苦的训练。
直到课程结束。
楚妍从空间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汗水将整个人都浸透。
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明天还继续吗?”抽抽怯生生地问着。它没见过楚妍这副样子。
勉力点了点头,少女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楚妍完全无法起床,精神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太过劳累,每一块骨骼都拒绝配合。
废人一般。
最终还是靠毅力撑了起来。
两个女孩子见到楚妍时候都默默愣了一下,高丽皱着眉问到:“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像是一碰就要碎了?
刘萍先是摸摸楚妍额头,又看了看楚妍脸色,赶忙跑到了净水器那边先给楚妍打了杯温水。
两个女孩还想细问,班主任一脸严肃地进来了。“咱们学校发生了恶性斗殴事件,学校要求各班班主任给学生科普相关法律,再度强调校纪校规,禁止……”
底下的人低声交谈起来,“原来这事是真的啊?”“太可怕了……”“虽然这么想不好,但我是真开心,恶有恶报。”“听说见血了,好几个进医院了,有个眼瞎了,还有个毁容了。”
高丽不知为何,看了一眼楚妍的方向,她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侧面看一片静好。
但是高丽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事和楚妍脱不了关系。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然而很多还是不清楚,是一团越扯越多的灰毛线团。
深深地看了楚妍一眼,她选择了沉默与遗忘。
另一边,一堆人各自忙碌着,整理器材的整理器材,拿着笔的一边痛苦地挠头,一边自虐式地向周围人确认,“我觉得这个地方还是不对啊啊啊?”
旁边的人下意识地回问,“哪里不对?”
将笔拍在桌子上,挠头的人一脸痛苦地露出硕大的黑眼圈,“感觉不对。”主角到底本身就是觉得自己是女孩子所以才变性,还是激素异常加上环境刺激的问题才会如此?变性后一系列的问题真的解决了吗?
于是周围人不约而同默默走远,神特么的感觉不对,这个难度超出了回答范围。他们怎么知道你要的感觉是什么感觉?你都改了十几遍还是几十遍了,他们自己都快疯了。溜了溜了。
这时,基本上忙完的某人,伸了个懒腰,环视周围一圈,然后贱兮兮地凑到岑韶面前,故作正经道:“请让我采访一下我们的岑韶同志,女装大佬的感觉如何?”
瞬间,累的不行的众人瞬间清醒,打了鸡血一般,耳朵竖起来,悄悄地听两人对话。
咳,他们也好奇啊。男神他穿了各式各样的女装,一副御姐范儿地在各处体验人生,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们之所以不问,一方面是觉得人家为了这个毕设微电影做出巨大牺牲。不好意思戳人家痛点。另一方面……则是怂,随意调侃怕被“报复”。
所以这个时候,就凸显了提问的这位勇士的憨性和重要性。这不是铁憨憨,这是为了满足他们好奇心而提问的萌憨憨!金憨憨!
颇有些无语地瞥了自己的哈士奇舍友一眼,把手里的剧本放在一边,岑韶将衬衫袖子挽了起来。
有些人就是越打越皮实,完全不长记性的类型。
脑海里的警报系统疯狂地在响,岑韶舍友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眼珠一转,然后转身迅速跑起来,逃命地时候还还不忘嘴贱,“说说感想嘛,我们不会嘲笑你的~”
“对了,你忍不住要上厕所的时候,到底是去男厕还是女厕?”他还在孜孜不倦地提问。
实在是太活宝了,以至于周围人笑瘫了一片,其实他们平时挺能忍的,真的。
忍无可忍,岑韶勾起了一抹带着杀气的笑容,大长腿一迈就追了上去。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哈!
眨了眨眼,旁边的人彼此对视了一下,于是有的人开始故意挡在了岑韶面前一两秒,拦着他让萌憨憨跑远一点。
有的则是笑嘻嘻地拽住萌憨憨,在他露出讨饶的表情时才放手。
一时间大家都欢乐起来,最近毕设精神压力太大,难能放松。
当然,大魔王始终是大魔王。
被岑韶按在地上的时候,舍友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尤其是周围一堆漂亮美丽的小姐姐笑得花枝乱颤看着他自己的时候,另外一群狗兄弟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给他加倒油。
哈士奇表示自己想静静。
青年一手扣住他双手,一手扣住他脖子,然后回头看着众人端得是一派从容,“拿套女装来。”
……???
“卧槽,岑韶你不是吧!”原本想静静的哈士奇在岑韶身下疯狂挣扎起来。
反应过来,充分感受到岑韶意思的一堆人眼睛“刷”地亮了起来,于是女孩子飞速去找衣服,男的也过来帮忙按住哈士奇,纷纷笑嘻嘻的。
“你不是好奇吗?穿穿就知道了。”“别客气,我们帮你。”“放心,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会爱上的(×)”
连空气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总觉得……这一届的学长学姐,不是一般的强悍啊。某位来帮忙的学妹,望着天,发出了感慨。照着这个发展,不知道多少学长会被“迫害”,十年之后的同学会大概就是“黑历史”展了。
活动完筋骨简直是浑身舒爽,岑韶按了按自己的颈椎,头转了两圈。
难能心情这么放松了。
然后这种心情就被急促的电话铃打断。
看着电话号码,岑韶脸色淡了下来,“喂?”
“你还有多久毕业?”岑母一向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我和你李叔说好了,你直接先去他那边的业务部门干起来。”
许是今天难能闲暇,又或者是儿子快要毕业了,她有心关心一下,于是多说了两句。“业绩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了解公司业务流程,一点点来,到时候接我的班。”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用力,岑韶可以清晰地听到手机套被挤压的声音。他等待电话里的女人说完话,才回道:“不。”
岑母:“什么?”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拒绝。”他一字一句,十分清晰。“我想拒绝很久了,”青年轻轻地笑着,可是眼睛里并无笑意。“感谢您今天终于没有直接挂电话。”
忠犬的白月光10
一群女孩子身着舞蹈服袅袅婷婷, 排着队立在岑云面前,在她的看护下,完成一个又一个的前桥, 唯美又轻盈。
这既是日常的训练, 也是在为她们的理想做最后的冲刺。
岑云一直嘴角含笑, 直至看到楚妍。她敛眉收笑, 手上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地护住楚妍做完前桥,一贯的温柔与负责。
然后看着楚妍的背影叹了口气。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能看出楚妍回去有好好训练, 但是落下很久的基本难以捡回,远不如她这群学生。
第二次上课的时候,岑云惊讶地发现,楚妍很多小习惯已然不见, 每一个舞蹈姿势优雅而标准。全然没有当初的涩然僵硬感, 像是瓶子里的水被释放出来, 缓缓流淌。楚妍的舞姿柔软动人又不乏力量。说实话, 和她的学生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这是第三次课程。
岑云已经意识到, 楚妍说着只上三次课恐怕是哄自己的了。任谁看到她这样的天赋都不会忍心让她被埋没。但岑云反倒是更加犹豫了,若是以前没有打算走这条路,现在又为什么改变选择了?更何况如今离艺考仅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就算她天赋出众,但旁人训练累积时间远远超过楚妍, 要想考一个好的学校远不是那么简单。
她前两天和一中的一个朋友见了面,顺口一问,发现楚妍的学业也极好, 那么选这条路就更非必须。通过高考, 考上一个非常不错的大学反而是更适合眼前的少女。
正在思索之间,她耳边响起玻璃的轻叩声, 岑云侧手一看,忍俊不禁,一边让学生继续练习,一边走过去把门打开。对着自家侄子上下打量了下,温婉的女人捂嘴轻笑道:“怎么还这样打扮?你的毕设还是没灵感?”
“总要多试试才能体会主角心态。”岑韶耸耸肩,他今日身着一条印着大朵大朵向日葵的大长裙,看起来格外明媚,如同夏日灿烂的阳光。摘下墨镜,他走了进来。“姑姑,前些日子托您找的舞替,有合适人选了吗?”
摇了摇头,岑云侧身示意他看自己身后,“剧本是你和同学耗费心血才成的,自然只有你们知道什么样儿的才是最合适的。”
岑韶目光扫过一众少女,若有所思,“您说得对。”所以他才专门来这一趟。
将墨镜挂在衣襟上,岑韶高挑的身子略微低下,将一手搭在岑云的肩膀上,侧头笑着:“还是姑姑对我好。”
这是他绝不会对父母展示的亲昵。
“去,你小子一这么说话就没好事。”岑云笑嗔道。“就知道使唤你姑姑。”说完就内心感慨起来,她大哥和嫂子一个个都是工作狂,大哥打心里热爱学术,一年到头都是做研究和参加学术会议。大嫂则是极为要强,为了事业,天南地北到处飞。岑韶小时候为了获取父母注意,向来知礼又优秀,结果夫妻二人一看孩子那么好反而更加不着家了,将时间心力全铺在事业上。最后反倒是侄子和自己更亲一些。
其实要说有什么大问题也没有,可夫妇二人完全不和孩子沟通,只要求其一味地优秀,强硬而无法沟通,这就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岑云暗暗摇头,她不是没有委婉和他们二人提过,可惜没什么用。
一旁的岑韶却没有想那么多,青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练舞的少女们,眉头皱了皱,又很快的舒展开,低声在岑云耳边道:“姑姑,不如……,您看这样成吗?”
略一思索,岑云点点头,拍了拍手,将学生都召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我前些日子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岑云清清嗓子,紧接着道:“如果有意愿的,而且保证不会影响自己平日练习的,在这排队,一个个来试,剩下的同学接着去练习。”
岑韶的毕设里面有三段舞蹈,有岑云设计的,也有编舞的毕业生帮岑韶设计的,无论是哪段,岑韶都专门找校内的舞蹈老师审核改编过的。岑韶所在的S大的艺术系,全国都赫赫有名。说实话,如果在他的毕设里跳了那三段舞,虽不太可能有什么大作用,但是岑韶给校内老师看了之后,很有可能帮助自己的学生刷个印象分。
将来指不定就在专业校考上派上用场了。
每年能考上的就那么些人,而这些孩子苦练十几年,但凡多点机会总是好的。
青年立在岑云旁边,见到姑姑的学生们紧张地看过来时,唇畔勾起了一抹笑容。 “别怕。”他眨了眨眼,声音沙哑又慵懒,“我不凶。”
一众少女: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个大姐姐,但是我有点心动。
岑云数了数人数,看了看远处默默练舞的楚妍,垂眸片刻,抬头唤道:“楚妍,你也来一下。”
青年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他适才其实看到楚妍了,但这并不是一个打招呼的好时机。话说回来,他也没想到楚妍在练舞。毕竟他从小就看着姑姑练舞,一个舞者该有的身姿岑韶还是能看出来的。
默默地将舒展的手臂放下,少女走到人前来。
“你……要不也试试?”岑云犹豫着问道。但凡有心,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少女抬起头来,眉眼柔和,她轻轻一笑,就让人看到荡漾的涟漪。“谢谢老师。”
楚妍并非不想要这次机会,只是她才来不久,直接上前报名,不免有点鸠占鹊巢的嫌疑。老师总会偏爱自己喜欢的学生的,她才来了三次就这般,难免讨人不喜。
所幸,岑云真的是个爱护学生才华的好老师。
也不是很难的测试,岑韶单纯地放了三段视频,然后让眼前的一众少女自己选择跳哪段,给了她们准备的时间,然后他和岑云还有编舞的同学一起来看。
只选一个。
按照顺序,楚妍是最后一个上场的。
风是孤独的,云是孤独的,舞者是孤独的。她站在冰冷的土地,周围一望无际,可是她却陷入了一个圈子里,苦苦挣扎,眼底的光已然破碎,嘴角却习以为常地挂着笑容。
是谁给她画的圈?是什么让她无法向前?是谁的心……在隐隐哀鸣?
有一双手从地狱口挣扎而出,满是泥泞地颤抖着。
……
一片沉默。
三个人相望片刻后,岑云深吸一口气,“你再把剩下两个片段跳下。”
一旁的岑韶没有说话,他紧盯着楚妍,目光沉沉。
舞者的脸变得安宁起来,她打量着周围匆匆而过的人们,看着阴暗的墙角里舔舐着伤口的小猫,慢慢走到了田野间。她停下脚步,听着溪流冲刷着鹅卵石,发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穿透了僵硬的土地……
“就她吧。”原先一直没有说话的编舞同学,突然开口道。然后再度沉默起来,他本就是个寡言的人。
岑云赞同地点了点头,心中长叹,技巧,爆发力,表演力,楚妍……真的一次比一比让她惊喜,未来不可估量。
……岑韶一直没有说话,青年望着独舞的少女,脸上是难得的怔然。
初见的时候,他觉得她聪慧。
再见的时候,他觉得她勇敢。
……
再后来,每一次见面,她都能再度加深他对她的印象,温柔,灵动,坚韧,强大……
可是那又怎样呢?拥有这些特质的人何其之多。
可触碰到他灵魂的,只有那一个。
他在她的舞蹈里,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灵魂。
糟了,岑韶想,他好像是生病了。不然怎么在少女抬眸看过来时,心脏骤停,然后在她垂眸时,“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呢。
另一边。
周肴狼吞虎咽地吃着陈小酌送来的饭,吃完后麻溜地自己把碗给洗了,然后看着陈小酌傻乎乎地笑,一点都没有在兄弟面前的正经冷肃样儿。
前些日子周肴找了个正经工作,很快就升到了安保队队长,他力气大,也能打,吃苦耐劳,和周围人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你说,咱两啥时候把这事儿告诉你妹啊?”周肴摩挲着手,试探地问道。
陈小酌咬唇想了想,“等楚妍高考完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牵着自己对象的手,“委屈你了。”
“嗨,这有啥的。”周肴爽朗一笑,“你妹不就是我妹。”
况且林楚妍素来不喜欢他,不如自己先事业稳定了再说,这可是个加分项,免得将来恋人家人天天嫌弃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再度散发出甜蜜的虐狗气息。
办公室外,赵芝芝握紧了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依旧是忙音,水润的眼眸黯淡起来。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办公室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芝芝,转学手续办好了,我们走吧?”
他平日里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公司开会,或者外地出差,现在却出现在学校,小心翼翼地与女儿说着话。
赵芝芝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点头,然后和男人向外走去。上私家车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忘了一眼,并不是想看看这个给她留下许多伤痛的学校,而是想见见某个人。或许是想谢谢她,亦或许是想再抱抱她……
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芝芝,怎么了吗?”男人一直在观察着女儿,这么多年,他才发现错过太多,可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交流了。他语气很温柔,生怕刺激到孩子。
“没事,走吧。”赵芝芝坐在车后排,手里抱着一个玩偶,心有不甘地闭上双眼。
车渐行渐远。
忠犬的白月光11
更衣室内, 楚妍正在换衣服,遥远就听到女孩子笑闹的声音传来,然而声音在门被推开时戛然而止。
一众女孩看到楚妍, 不约而同把声音一收, 相互之间对视几眼后, 耸耸肩散开, 走到自己的衣柜旁边。她们最中间的女孩,昂着头,朝着楚妍这边, “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却尽显讽刺之意。
“有的人啊,以为舞蹈多简单, 自以为学了不久就能考上专业学校……”安静了没一会儿, 其中一个女孩一边打开柜子, 一边忍不住开了话头。她平日里最爱说笑, 现下却神色带着不愉。
“等她吃到苦头就知道了, 哪有那么容易,嘁。”另一个女孩紧接着道,说着有意无意地横了某人一眼。
“明明咱们都跳得比她好,也不知道怎么评判的。”楚妍最左侧的一个女孩, “咣”地一声关上柜子,语气愤愤。
这话一出,应和的却没几个。她们虽然都这般想过, 到底也不好说出来。毕竟今天楚妍的表现她们都是看到的了, 纵使不甘心,也还是要称赞一声的。只是楚妍这么空降, 大家心里难免有几分别的想法。
自己辛辛苦苦练了十来年,饮食什么的全要控制,身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疼痛习以为常,家里还专门有人租房陪读。全家人付出了那么多,马上就要到最关键的分水岭了,突然出来一个人横跨跑道超越她们,怎么可能让人舒服起来?
“哎呀,”随着楚妍的衣服掉到地上,还被人踩了一下后,女孩小声惊呼,“不好意思啊。”
她回头一看,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是故意的。”她身材极为匀称,笑起来甜甜的,看起来极招人喜欢。
前提是她真不是故意这么做。
低头看了看又被踩了一脚的外套,楚妍目光泠泠。
“啧。”发出气音,女孩把脚移开。
楚妍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将衣服捡起来,在腰上围一圈打个结,背起背包,干脆利落地离开更衣室,连头都没回一下。
好似她们就是群唱戏的,结果主角连个眼神都不给的。
“什么啊,弄得像是我在欺负人一样。”耸耸肩,女孩食指卷了卷自己头发,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她没说自己适才在楚妍清透的眼神下,有种被看透的无措。
“别说了,”最初站在她们中间的女孩突然开口道,“这算个什么,不甘心追上去就是了。”
再说把她们自己的骄傲都要说没了,显得气量格外狭小。她们什么苦没吃过,自信是随着她们的舞蹈技巧一起提升的,拨云见日,被这么点事就遮住眼睛未免太可笑了些。
……“行吧,你说的对。”陆陆续续地,大家都收拾好了,各自都下定决心准备回去就偷偷摸摸地加练。
楚妍出门的时候岑韶还没走,靠在门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脸上,然后在他转头看到楚妍回眸一笑时,便格外动人。
最起码,楚妍看到外面已经有好几个青年路过时,忍不住看了岑韶一眼又一眼。
玻璃门,就是如此方便。
不知道为什么,她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在等我吗?”
“恩,有些细节要讨论一下。”岑韶说得一本正经,却没提为什么讨论细节的话,懂舞蹈的岑云和他同学反而不在。
楚妍眨了眨眼,默认了这个解释,两个人一起向外走去。
然而路走了有一回儿,谁都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我有一件事……”要坦白。
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楚妍握拳轻咳一声,遮住自己笑弯的嘴角,“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件事。”
恰巧一阵风吹过,岑韶仰头,指间微勾,青年脖颈上的丝巾就顺着他的手滑落下来,露出他漂亮的喉结。
楚妍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丝巾,隔着丝巾触到一片温热,双方愣了一下,然后微妙的气氛就此漫延开来。
清咳了一下,岑韶把眉毛一抹,嘴巴一擦,虽然还戴着长发套,但是英气已然突显。
好一个俊逸郎君。
路人:卧槽,我看到了什么!说好的大美人呢?这个负心的世界,它欺骗了我的眼睛。
还来不及感叹自己的恋爱之心又死了,周遭别的人也注意到了这里。
毕竟两个人的颜值都摆在那里,妩媚锐气大姐姐和清灵温软小妹妹,本就招人眼神。再加上岑韶这么一操作,更加夺目。
可惜目光不怎么良善,已经有人嘴角挂着不还好意地笑容看着二人,指不定心里在想些什么,“变态”、“人妖”之类。
要是在乎的事物过多,人生难免过于艰难。故岑韶和楚妍并不在乎他人眼光,显得格外泰然。
反倒是衬得那些大惊小怪的人过于夸张,没见识。最后发现没什么意思,“啧”了一声,悻悻然地收起手机。
然后楚妍和岑韶就侧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又转回头去。其实也没那么坦然啦,自己不在乎异样的眼光,总是害怕对方受到伤害的,所以随时准备好维护对方,谁成想对面那个心态贼稳啊。
于是带着点没能展现自己的遗憾,双方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当然,岑韶的叹气里还带着清晰可辨的愉悦,他并非是喜欢女装,但这期间确实体验了人性的复杂。
怎么说呢,少女身上大概天然就带着一股气场,无论你是怎么样的人,她都能很坦然,包容着所有。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岑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青年口吻难得地郑重。
眨了眨眼睛,楚妍抬手握了上去,雪白的手腕上没有丝毫装
依譁
饰物,却在阳光下格外好看,“你好,我是林楚妍。”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忍俊不禁。
然后对面也笑了起来。
时间就在楚妍练舞与学习中飞速流逝。
直到又一次地练完舞后,楚妍被岑云叫住。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印迹,这位女老师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依旧让人心动。“楚妍,艺考开始报名了。”
她一边将自己准备好的资料递给眼前的少女,一边温声和她说着许多注意事项。
前段时间,小韶和他同学的毕设终于完成,在这期间,但凡涉及到舞蹈的部分,岑云总是要去替侄子把把关,然后她就一次次为楚妍的演绎与爆发所惊喜,甚至在看到最精彩的那场舞蹈时,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是同为舞者的共鸣。
她迄今为止,见到的舞者不知凡几。若说楚妍是她一生中见过最为惊艳的舞者未免过于夸张,只是岑云在楚妍身上看到了潜质。于是她便忍不住在想,楚妍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这条路又太过艰难,她惜才之下,反而又不忍楚妍如此,开始担心起少女来。
毕竟那些走得远的人,靠的从不仅仅是天赋,机遇、信念等等都必不可少。
多重思索之下,岑云拜托业内相熟的朋友,给楚妍开了许多小灶。
眨了眨眼,楚妍神色很是温软,她上前轻轻抱了抱岑云,忍不住还拿脑袋蹭了蹭。
岑云忍不住露出了笑纹,“多大了还撒娇。”然后又假装板住脸,“站好了。”
与此同时。
“啪”地一下,把人按在地上,顺手擦了把脸上的血,周肴整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任由地上的男人疯狂挣扎着,却逃不出他的桎梏:“周肴,我*你大爷!”
哼笑一声,周肴唾了他一口,“你有本事起来说话,孙贼。”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与争斗声。被压在地上的人露出惊喜的神色,恶狠狠又艰难的仰着头,“你完了。”
周肴侧耳倾听,肃着一张脸,尔后突然挑眉,神色放松下来,“谁完谁是孙子,乖,记得叫爷爷。”
说着,他压着男人的头,狠狠地撞向地面。
……
从这一刻起,命运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纵是楚妍也不会想到,原本故事中,陈小酌的死亡致使周肴认为好人无好报,彻底投靠本地涉黑集团,走上一条腥风血雨不归路。手段残忍到让同道人都缄口不语、十分忌惮。
而现下,却是成为了参与行动的线人,这次暴露后会回归正常人生活,无需再经历这样的风险。
楚妍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拿着手机在给陈小酌打电话,怎么说呢,到最后,她还是想告诉陈小酌艺考的事情,让她来陪着自己。
可惜一直是忙音。
陈小酌接到电话后,匆匆忙忙地请了假,心中万分焦急,生怕周肴出什么事情。
她手上的电话响了三次,可那个时候,陈小酌并无闲心去接听,哪怕这是楚妍的电话。
……
拿着毕设,岑韶一群人围着几个老师,眼巴巴地等着修改意见。其中一位女老师一直静默地坐着,仔细端详,却并未说话,直到看到了舞蹈片段,“咦?”
她指了指屏幕上的楚妍,于是编舞的学姐就了然地凑过去,“怎么样?老师,是不是看上这小姑娘了?”她笑眯眯道:“我这不是快毕业了,怕没人陪您了嘛,我眼光棒不棒,是不是超贴心~”
“还行吧,”女老师模棱两可道,顺便横了一眼自家学生,“就你多管闲事。”
双马尾的姑娘也不恼,嬉笑着凑在自家老师面前,老师素来看着严肃凶狠,旁人甚至觉得其不近人情。实际上就是嘴硬,严格是真严格,对学生好也是真的好。
不过现在正儿八经的弟子收的很少了。
一边亲昵地给老师按按肩膀,双马尾的姑娘一边叹气,老师这辈子都献给事业了,他们师门散落全国各地,东南西北都有人却难能见上一面。大家都寻思着找合老师眼缘的本地人给其当个关门弟子,省得老师孤独无伴。
可巧让自己碰到个合适的人。
……
外面排着长长一队,楚妍原以为许多艺考的学生都会有家长作陪,实际上和自己一样一个人来考试的,并非少数。而且大家都一副我不紧张的样儿,实际上目光中存着不少忐忑。
如此一来,楚妍反倒是放松下来。
安安静静地进去,平平静静地出来。该是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再纠结挣扎退缩是不可能了,既如此,往前走便是。
记不得什么时候看到过一句话,“等待明天的太阳升起,答案自会揭晓。”
确实如此。楚妍走出考场的时候,这般想着。
然后还来不及再抒发一下自己的少女情怀,她若有所感,侧头一探,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岑某人。
青年正准备挥手,却见少女忽然转头,二人的目光对上,眼睛里不约而同泄露出笑意来。
然后一步步地走向对方。
“考完了?”岑韶一边递给楚妍一瓶水,一边随口道:“想吃什么?”
“火锅。”楚妍毫不犹豫地答道,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双倍芝士那种。”当然,培根各种也要加倍, N倍的热量,N倍的快乐!
最后再来一杯金桔柠檬水。
啊,简直完美~
“噗,”忍不住笑出声,快速收敛住,岑韶在楚妍轻飘飘地一眼中表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并且摆了摆手。“请问我未来的小学妹,能和可怜无人陪的老学长去吃顿,”停顿了下,岑韶再次笑了出来,“热量炸天,但是快乐无比的火锅吗?”
“看在我未来的学长面对着熊吃火锅,太过可怜的份儿上。”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下,楚妍也笑了出来,然后轻快地说,“我们一起去吧。”
轻快的日子并不长久。
周肴这次并无大碍,陈小酌难能生气,但见着某人又不好说什么,毕竟眼前的男人做的是好事,只是气他不在乎自己身体。
“嘿嘿,”胡子刮了,又换了套正儿八经的衣裳,周肴五官凌厉,看起来很有魄力,没了原来那种落魄感。他低着头哄着陈小酌,声音轻的很,像是怕吓坏了陈小酌。“别气了,以后就不会有这些糟心事了。”
他摸了摸鼻子,讨好地凑了上去,“到时候开个保安公司,日子就好过了。”
然后一个大男人低头拱了拱陈小酌的肩膀,卖的一手可怜。“别气了,兄弟都在后面看着呢。”
后面的兄弟简直不忍直视,这还是他们一巴掌把人拍飞的肴哥吗?瞧瞧这样儿,他们都没眼见了。当然,他们不会承认,这是酸到了,牙疼。
“真没下一次了。”陈小酌低声道,然后转过身来,她就那么两个在乎的人,失去任何一个人都承受不能。
周肴赶紧点头,“放心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陈小酌点了点头,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时间,赶着回去上班,前面自己让人顶班,得赶紧回去了。正准备打个电话问问要给同事带点什么吃的,目光一怔,却是看到了楚妍的两个未接来电。
准备回拨之时,另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正是楚妍的班主任。
楚妍回到家之时,陈小酌已然坐在沙发上了,陪同她一起的,还有周肴。
慢慢关上门,楚妍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
陈小酌则是显而易见的不平静。虽然她从楚妍进门到现在一直面无表情,但是楚妍肉眼可见桌子上洒落的水迹,以及仅有的一个杯子。
估计是周肴给愤怒的陈小酌倒的水,然后她气极了把杯子方茶几上时震出来的。
压抑着情绪,陈小酌深吸一口气道:“林小恨,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沉默了下,猜到了陈小酌要说什么事情,楚妍淡淡道:“我和你打过电话,但是你在忙。”
“你这是要和我说的样子吗?”陈小酌气极,“早不说晚不说,考试了才和我说,电话打不通就不打了!?甚至连个短信也没有……”
她颤抖着举起手指着楚妍,“你有没有把我当过你姐姐?”
再度沉默,楚妍无话可说。说什么呢?说自己知道如果说了要去艺考一定不会被允许?说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行不行,说她自己知道风险过大,可能会耽误自己好几年?
道理其实大家都懂,但是许多事情依旧没按照道理去做。而且,道理和常理的区别到底是什么,谁能保证自己的经验就一定是对的并且适用于别人……
但自己这么一声不吭确实是不对,有的事情无从辩驳。
另一边,周肴对陈小酌微微摇头,于是陈小酌再度深吸一口气。“你还小,这有些你不懂。听我的,你成绩那么好,去读个医生、当个老师哪个不好?那些成绩不好的才去学艺术,出来连个工作都不好找。你都那么大了,要学会对自己负责。”
闻言,楚妍抬起头道:“正是因为对自己负责,我才……”
“好好说话你听不懂吗!?”陈小酌怒火高涨,觉得心中灼烧地厉害,怎么和自家妹妹说道理,她就是不听,自己难道会害她不成?
这么多年辛酸苦楚,她熬过来把楚妍带大容易吗?想到自己多年的委屈,陈小酌鼻头就是一酸。“我不求你多出息,多听我的话,但是好歹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好好高考别搞这些虚的玩意儿成吗?”
她越想越难过,最后忍不住哽咽,“你成年后我就再也不管你了还不成吗?”
周肴本在一旁看着,结果陈小酌这一哭,他便忍不住眉头紧蹙起来。走上前,他低声劝着陈小酌,“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顿了下,他又补充,“要不我和楚妍说说?”
陈小酌正犹豫期间,楚妍反倒是气笑了。
自家姐姐说自己就说自己,听着没什么。把一个不熟的人带家里来听姐妹两说私话她也忍了,现在还要这个人来教育自己?
忍了忍,没忍住,少女开口,“敬谢不敏,和您不熟。”就差把您哪位写在脸上了。
“你和我不熟不要紧,我经常听你姐姐说起你。”周肴仿佛没看到楚妍脸上的拒绝,“你独立自主,成绩优异,她一直以你为自豪……”夸了楚妍一长串之后,他话音一转,“只是再怎么聪明,你的人生阅历还不够,有时候听听大人的话也是必须的,毕竟我们不会害你,你觉着呢?”
“我在想,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到底行不行,我今天考得怎么样。”楚妍直视着面前的男人。“什么都不问,就这般给我下了定论,还要求我一定要听你们的,难道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楚妍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一番话,可惜面前的两个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全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你们因为人生阅历而命令我,”少女突然嗤笑,“那我能以学历比你们高而要求你们吗?”
“你在说什么可笑的话?”终于,楚妍看到了两个人眉头皱起来了,一副凭什么的样子。
“那么,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楚妍只见陈小酌给周肴甩了个眼色,然后迅速开门出去,周肴一把抓起楚妍的钥匙,紧随其后。在楚妍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把外面的门给上锁了,她清楚地听到了钥匙还扭了两圈,把自己彻底反锁在屋子里面。
“你好好在家思考,想清楚了我们再谈。反正离高考也没多久了,实在不行就一直在屋子里刷题吧。”隐隐约约,陈小酌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别生气,你姐姐真的是为你好,你以后就懂了。”周肴的声音紧随其后。
楚妍……面无表情。
实不相瞒,她想打人。
愤怒如风暴席卷而来,不,这已经不能算是愤怒了,而是一种暴虐的心理,让楚妍突然想毁掉眼前的一切。
可诡异的是,她什么都没做,就那么笔直地站着,她的眼睛有种无机质的冰冷,眼角却有一丝湿润的痕迹。
过了很久,她动了动,“艹。”
然后就笑了出来,有意思吗?自说自话,丝毫不顾她的想法,然后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楚妍沉默地看着门片刻,转身回到了卧室。即将消失的阳光将她的背影拉得极长,像是翻滚着又终寂的内心。
“你爱着我吗?还是只爱着自己,所以才不考虑我的想法,而自作主张。”楚妍很想发个短信,去问问陈小酌,随后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连手机都被收走了。
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楚妍想了想能帮助自己的人,一瞬间有些茫然。
班主任?不,她若是同意自己艺考,便不会告知陈小酌。
刘萍或者高丽?不,她们在学校,出不来。即使能出来,又能做些什么呢?
林淮?不,他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但是更可能会告知自己应当和陈小酌谈谈。
岑韶?或许……
想到某个人的脸,楚妍有一瞬间的犹豫,而后又摇了摇头。算了……
没有人能帮得上忙。
可能是楚妍一周才回来一次,房间无人打扫的缘故。房间里弥漫着细微的浮灰,在阳光下寂寥地归于尘埃。
没有任何人在乎它的感受。
悲伤突然席卷而来。
“我的孤独无人知晓、无人理解,我无处可言。”
心脏骤然紧缩。
楚妍摇摇头,不觉失笑。按理来说,自己绝不该出现这样的想法,走过那么多世界,悲欢离合,本应常态。思来想去,许是最近练舞至深夜,不觉投入感情过深,反而总想起往事。
人来人往,聚后即散,可纵使人生来孤寂,却总该抱有想往。
生什么气呢,何必。
陈小酌也好,她也好,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做出自以为最正确的决定罢了。
抿抿唇,楚妍从书包里抽出印着小雏菊的蓝皮本子,翻到了计划表那一页。
“下周二……”笔尖在时间上敲打着,少女心思定了下来。为了方便,不同学校会在不同地方设立考点。楚妍还有最后一场艺考。
心里安定下来,楚妍该做题做题,该练舞练舞。陈小酌本是念着楚妍会反抗不已,各种闹腾。
谁成想,楚妍除了冷着脸没怎么和自己说话以外,竟然是在家里安安分分,各个科目都学得很好。
陈小酌晚上专门赶回来,拿着楚妍的习题集,对照着答案,发现没什么错误,字迹工工整整。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下,想着叫醒楚妍说说话,又不好打扰她,再加上自己心里也是复杂,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寻思着楚妍正处于关键阶段,于是陈小酌大晚上赶忙又在厨房“叮铃咣当”地做饭,想着楚妍明天方便吃。
黑暗中,少女睁开双眼,然后若有若无的叹息消失在空气之中。
……
“是这样吗?”周肴大口大口吃着陈小酌亲手做的饭,嘴巴一擦,想了想。“高□□正是复习巩固阶段,楚妍成绩那么好,再放家里观察一段时间,也不影响她成绩。省得她到时候又偷偷跑出去,到时就麻烦了!”
陈小酌心事重重,觉得这不太好,但楚妍确实是有自己的主见,她既怕楚妍未来记恨自己,又怕楚妍不懂事放弃自己大好前程走了歪路。思来想去,也只好如此,按照周肴说的做了。
“但愿一切都好吧……”她最终如此轻声道。
从某些方面来说。
陈小酌确实是了解楚妍的。
周二早上。
陈小酌依旧是早早地就出门了。
楚妍早早起床,搬个凳子,在客厅大门那里等着。“砰”,隔壁邻居关门的声音。
“李叔!”楚妍当机立断地喊了一声。
“?”隔壁邻居下意识向声音方向一看。没人啊?
“我,林楚妍。”少女绷着脸把前两天琢磨了好多遍的台词一股脑地加大声音透过厚重的房门放了出来。“麻烦您帮个忙!”
不等对方答应或是拒绝,楚妍迅速又简洁道:“我钥匙丢了,我姐习惯性反锁,把我扣家里了!我急着去考试,李叔帮忙给开锁公司打个电话成吗?”
愣了愣,男人下意识道:“你姐呢?”
“她今儿出差,回不来。”长叹一口气,少女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我一个学生党也没手机。”
“可我也不知道开锁公司电话啊……”男人倒是没说不同意帮忙,主要是上班高峰期,怕不好赶车。
“您左边,墙上贴的那个,看到了吗?”楚妍靠在门上扬声道,顺便感谢了一波自己的好记性和那位贴了一堆垃圾广告的人。
“哦,看到了,你等等哈,我打下看看。” 围着周围转了两圈,男人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楚妍说得那个小广告,红色的。“还真有用上的时候啊!”小声感慨下,赶忙帮隔壁小姑娘打完电话。
“开锁公司马上来人,我去上班了哈!”男人挂了电话,交代那么一句,迅速下楼。
“诶,麻烦您嘞!谢谢李叔!”楚妍长舒一口气,伸展了一个懒腰,把户口本、身份证什么的找出来,然后开始收拾自己,准备拿出好的精神面貌去见艺考。
还好虽然没怎么和对面打过交道,但是邻里邻居,帮个小忙问题不大。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吗?”一个人在外面喊。
“开锁公司吗?”楚妍透过猫眼看了一眼,然后确认道。
“对的,您要开锁吗?”外面一穿着员工服的小哥应和着。
“恩,只开锁,不换锁,没问题吧?”少女清透地声音传了出来。“换锁的钱不够。”
主要是怕被宰了,提前说一声。有的公司非要开完锁再换个他们家新锁,这样等陈小酌回来可就不好糊弄了。
“……行吧,得看看情况。”小哥话没说太满,“您证件齐全吗?”
“户口本、身份证什么的都在的。”楚妍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回应着。
“咔嚓”一声,锁开了。前前后后也没过多久。
只见一少女正坐门前,一副“朕的天下朕做主”的样子,小哥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由抽搐一下。
检查完相关证件,收钱后,小哥匆匆离去。于是,楚妍毫不犹豫地把门一关,不管这门是千辛万苦才开的,立刻就走上去艺考的路。
说实话,虽然是下午考,也得提前到,时间挺赶的,毕竟路远。
从早上开锁到现在赶路,一切都是赌一把,还好到现在都是顺畅的。
“滴!”一出小区门,少女身后便有人按响喇叭。并不在意地走着,准备到个好打车的地点,打车赶时间。谁知喇叭一直在响,像是在跟着自己一样。
向侧面一看,楚妍不由一怔,然后停下了脚步。“你……怎么在这?”
没说自己这几天一直在下面等着,岑韶侧头示意楚妍上车,面上一片轻描淡写,“送你去考场。”
没有多说,楚妍没有多说,腰一弯就上了车,“多谢。”
坐在前面的青年一点头,一只手递过一塑料袋,“随便吃点。”然后便不再多言,什么都没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妍打开一看,一瓶纯净水,一点糕点,不多,日期全都是新鲜的。心中不由一暖,连日来的郁气散了许多。
近几日,岑韶在等楚妍去艺考,谁知双马尾的姑娘和自己说楚妍一直没到,还连着追问他是什么情况。“老师都期待好几天了……”
青年眉间一蹙,楚妍不是这般无缘无故就不去参考的人,况且准备了这么久。
掏出手机,发现电话打不通,岑韶转头就去问了林淮。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少年虽未详说,眼底却是一片清晰可见的忧虑,“只听说林楚妍的姐姐专门给她请了一两个月的假期,防止她考前注意力分散。”
而且传闻沸沸扬扬,各种版本,“说什么看到楚妍和外校的人混在一起”“荒废学业去艺考”虽然是高三忙碌到不行,却少不了闲言碎语。
所以……岑韶才在这里等了几天。
他不知道楚妍具体住哪,只是想着,万一碰到了呢?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进考场前,楚妍脑海里仿佛掠过许许多多的人影,细想起来,又什么都没有。
外面等待的人或许觉得很慢,实际上一切都过得很快。
楚妍是最后一个上台的。怎么说呢,所谓最后上台的,如果不能压轴,那大概就离炮灰不远了。毕竟点评了好几个小时的老师,也已经精疲力尽。
所以楚妍被中间那位老师,用老道而又辛辣的评论砸到脸上时,其实……并没有那么惊讶。
中间的那位老师一头利落的短发,脸的轮廓和言语一样,同刀锋一般,凛冽又鲜明。
少女站在舞中间,感受着四周好不隐蔽的目光,在他们的打量下下意识想后退一步。但实际上她身形丝毫未动,虽然楚妍深知自己大概是全场被老师砰击地最狠的一个了……
以至于散场的时候,有好几个并不认识的少男少女,拍拍自己肩膀,表达着无声胜有声的安慰。
当然还有活泼一点的,“那啥……其实你跳的真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撞在枪口上了。
楚妍回头一笑,没说什么,笑容漂亮又干净,好像没放在心上。就是最后笑容收起时流露出那点无措和难过,到底被人看到眼底,怪可怜的。
等候在外面的青年,恰好看到她这副表情,眉间便是一跳。“怎么了这是?”
将冰水贴在她脸上,他问道。
“没什么,”一贯地如此回答后,少女又陷入了沉默。小步跟在青年后面,显得委屈巴巴,又有点小倔强的样子。
没多问什么,看出楚妍的心情不好,岑韶也没说自己后续还有事,催着楚妍上车,就陪着楚妍在周围溜了遛弯。
“你说……如果我没考上是不是很失败啊?”过了不知多久,有点闷闷的声音从瓶子后面传来,楚妍还握着冰水,将它挡在自己脸前。
“怎么会这么想?”没说是与不是,岑韶反问了句。
“也没什么……”像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楚妍顿了顿,她其实很不擅长表达自己。尤其是将自己的脆弱展露出来,非常不适应。但就是,心里难受极了。
“就,我这么一意孤行非要艺考,结果和周围人闹得轰轰烈烈,还没考上。”她停下脚步,“显得自己挺可笑又无知到不行。”
“先不说你到底有没有考上,毕竟结果还没出来。”岑韶面上一派沉静,“你觉得自己努力,或者说尽力了吗?”
“嗯……”良久,少女轻轻回应了一声。她紧握住遮脸的水瓶,有细微的水珠从她指缝间流过,不知道是冰水化了还是其他。
“别担心,”随着一片阴影,拢下来的,是一只温暖的手。“你的努力,我们有目共睹。”
默默把冰水放了下来,楚妍又轻轻应了一声。
忠犬的白月光12
家门紧闭, 楚妍平静地等在门口。不是在等陈小酌给她开门,而是……
“又是你啊,小姑娘。”开锁专业户看到熟悉的面孔, 嘴角就是一抽。他前面还琢磨着怎么听电话里这地址这么耳熟, 得嘞, 合着还是这家。
“可真会玩儿。”嘟囔了一声, 他熟练地给楚妍把门锁开了。“我说可不能再这么折腾了哈,不然真要换锁了。”
“晓得的,谢谢师傅。”笑了笑, 楚妍掏空钱包里最后两张钞票,回到房间,仿佛无事发生,平静地等着陈小酌回来。
陈小酌回来之后, 依旧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段时间, 顺利到让她有些莫名不安。
但是看着灯光下乖巧学习的楚妍, 她放下手里的夜宵, 又安慰自己可能是错觉。
很快就到了高考, 结束当天,楚妍、林淮、刘萍及高丽四个人难得见了一面。
“哇,楚妍!”原本圆圆的苹果脸消瘦了不少,但刘萍看起来神采奕奕, 看见楚妍就猛地扑了上来。
“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一旁的高丽走上来,双手抱肩,下巴微微抬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战而败了。”那段时间各种闲言碎语, 还有人专门过来打听,言语间都是一种幸灾乐祸, 仿佛啊楚妍也有今天,弄得她和刘萍都气得不行。忍不住就直接呛回去了,“关你们什么事?”“你抬头看看天,再低头看看地,简直是‘宽’字中间长了个你。”
然后后来就干脆闭嘴了,两个人拼命埋头苦学。
嘴上刻薄,高丽手却不由自主地勾搭上了楚妍的胳膊。“考得不错吧?”她才不会说,两个月没见,自己竟然有些想楚妍。
处在最末尾的则是林淮,按理来说这几个人本不会感情好到一高考完就凑到一起,但有时缘分就是那么奇妙。高丽和刘萍在一个考场,在帮老师发准考证的时候恰巧知道了楚妍的考场,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碰到了楚妍,而楚妍和林淮又在同一个考区。
林淮也是刚看到楚妍,久别相逢,难能喜悦,而且楚妍确实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正准备打个招呼问候下。又见到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举止亲昵,楚妍在中间言笑晏晏。
感受到他人的目光,楚妍从刘萍的肩上探出头来,恰好与林淮的目光对上。眉眼更弯,朝他招了招手,无声道:“好久不见~”
于是林淮也下意识舒展出一个笑容来,他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目光里只有一句话,“没事就好。”
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再见,同校的四个人干脆一起去冷饮店小聚。四个人落座后,没一会儿,各自的饮品就端了上来,金桔柠檬自然是楚妍的,芒果汁是刘萍的,只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十分糖的巧克力奶茶竟然是林淮的,高丽一边喝着全然无糖的草莓汁,酸得脸都皱到了一起,一边羡慕地看了看林淮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奶茶。最后幽怨地盯着楚妍的身材,咬牙接着猛地喝了一大口草莓汁。
刘萍毫不客气地蹭着楚妍的胳膊笑开了花,“哈哈哈哈,那个服务小姐姐都问了你好几次确定要无糖的吗?你还非这么执拗,我看着你都牙酸酸哒!”
“你懂什么,”幽怨的眼神甩过去,高丽难得抑郁,她最近一段时间压力肥,胖的不是一点半点,就……真的很难过了,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对自己要求高的女孩子而言,吃甜的简直就是原罪了。
“算了,”耸了耸肩,高丽转向楚妍,“所以你最后怎么样了?”还准备坚持舞蹈之路吗?
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少女眼光一扫,周围刘萍与林淮也眼含关心,楚妍心下一暖。“恩,放心,应该没问题的。”
那天最后一场考试虽然格外打击人,但是以自己的文化课成绩和专业课水平,不至于一个学校都没有。
虽然那天自己可是差一点就钻了牛角尖。现在只觉一派平静,尽人事,听天命就够了。
“真好,”耸了耸肩高丽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爸我妈直接给我选定了一堆金融和财务类专业。”她自己其实对这些不是很在意,她的目标一向是考个分高的学校和专业然后让别人艳羡就够了,谁知碰到楚妍这个专打她脸的存在。
而且……看到楚妍这样全力地去追逐自己梦想,高丽突然就有点羡慕,自己这般全然被安排好不是不好,怎么说呢,还是有点遗憾吧。
不过她确实是没什么喜欢的专业,也没什么讨厌的专业,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难受不难受的问题。
“我就比较好啦~”高丽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傻白甜,刘萍终于放开了楚妍的胳膊,撑着自己的脸,笑眯眯的。“我超喜欢幼师这个职业的,我爸妈完全没意见的,很支持哦!”尤其是她跟着楚妍学习,后面又和高丽一起努力冲锋,她爸妈简直都快感动哭了。况且家里一向以她的意愿为主,孩子那么乖,哪有什么不乐意的。
“听说幼师可以上舞蹈课、画画课、钢琴课……听着就好有意思,以后还有好多可爱的小不点,想想都超开心。”说着说着刘萍手舞足蹈起来,脸颊都红扑扑的,可见是真的开心和向往。
……
稍稍反应了下,林淮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有些不适应被三个女孩子围在中间,侧了侧脸想掩饰下自己的不适应,结果不知自己的耳朵已经有点泛红。
“我和父母协商过,已经确定要报法学专业了。”顿了一下,林淮回答道。他眉间是他这个年纪里少有的沉稳,自己父母从事着类似的工作,所以他从小耳濡目染,本就对检察官或律师行业有所了解,父母也一直想让他从事这条路,恰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且实不相瞒,他到底也是个少年郎,心中自有一番意气,“荡平天下不平事。”虽人薄言轻,亦砥砺前行。
此间正年少,一个全然自主不随他人劝;一个听由父母自己无谓;一个纯然无垢,尚未磨打;一个目标高远,兼有前人指引。
谁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能否坚持下去,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对未来毫不怀疑。
然而楚妍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人匆匆地挤到已经廖无几人的考场门口,急切地环顾几圈之后,失落地垂下一双月眸。她不甘地等了许久,终于在陪着她的中年男人的劝说下,离开了考场。
……
“滚!滚出去!”以往从容美丽的女子,如今崩溃地指着门外对楚妍喊着。
楚妍手里握着差点被撕毁的录取通知书,紧抿着唇不言,不是故意再刺激陈小酌,和她对着干,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料到陈小酌会生气,但是没想到会气成这个样子。
明明自己考上的是最好的舞蹈学校,华国赫赫有名,数一数二那种。陈小酌却始终不愿意让自己去,仅仅是因为对艺考的偏见?还是说觉得再怎么样,没有资源就读不完这四年,混不到好出路?
垂着眸,身姿窈窕的少女突然内心涌上一股无法言明的疲倦。退了一步,她想先走出去,让彼此两个人都静一静。
谁知陈小酌又突然喊道:“不,你不准走!”然后周肴猛地从旁边跃了出来,一只手抓向楚妍,一只手袭向楚妍手中的录取通知书。
心中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已经习惯性地向后一跃,像林间的小鹿一般轻盈,然而她内心却已经坠落在深沉的大海之中。
嘴唇颤抖着,楚妍扭头就想问问陈小酌为什么。谁知陈小酌扭过头根本没看她,神色是楚妍从未见过的冰冷。“把她关起来,复读一年再说。”
“哎,这……”叹了口气,周肴觉得有点不好,但这又确实是为了楚妍好,而且这些天陈小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担心自己妹妹的前途,他都看在眼里。“别怪你姐姐,要怪就怪我吧。”
说着,周肴的大手再次袭来,听声音就知道加大了力度,他本就长得孔武有力,跳起来的时候像是林间的豹子。
完美地向后一仰,再次躲过男人的手掌,楚妍什么都没想,凭借着自己柔软的身躯,以及机敏的反应速度,她逃离了这个地方,头都没有回一下。
……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如果来上一场倾盆大雨什么的,反倒是更应景一些。然而事实上,艳阳高照,周围人来来往往,没有任何人在意路边上的她,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楚妍心中冒出一股又一股的冷意,她看着高考后陈小酌就还给她的手机,最新的一条短信显示。“你要是还不听话,就断绝关系吧。”
挺好笑的,就因为学校选择,就因为自己辜负了她的期待,就这般作为,岂不是太过于讽刺?
自己若是这么服软,那些个日日夜夜流的汗,吃过的苦,又算做什么呢?
更为好笑的是,自己或许潜意识里就是防范着陈小酌的,否则怎么会身份证都随时带在身上。
与此同时,岑韶默默带上房门,任由刺目的眼神以及嘲讽的话语扎在背后。“您二位多保重。”
他漫步在大路上,什么都没带,手蹭了蹭脸上划出来的伤口,“嘶”了一声,“还挺疼。”苦笑了下,青年目光望向一边川流不息的车辆,“其实还挺想让他们看看来着。”
不求他们多理解,但是和一堆志同道合的同学做出来的毕设,还是想让父母看看的。虽然早就猜到估计没什么结果就是了。
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没必要这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只是心中生了惫懒,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在别人眼里或许什么都不是。
岑韶扯了扯衣领,想要喘口气,他难得这般,平日里素是把自己收拾地很齐整,现下却有种颓靡的美感。
然后在抬眸的一瞬间,他撞进了一个人眼里。
少女盈盈的双眸中,是他的倒影。
明明隔着数十米,双方却毫不怀疑对面的人,眼里是自己。
但凡差一秒,无论是谁先见到谁,都会毫不犹豫地转身退却,无他,不过是不想对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罢了。
然而,一分一秒不差,楚妍和岑韶都看见了彼此。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亿人?我们两相隔有多远?途中的岔路口又有多少?却恰在此时此刻相逢。
沉默几息,不知道是谁先迈开了步伐,两个人向对方走了过来。
……
“怎么样?老师您满意吗?”楚妍亲昵地靠在自己导师身上,一点也不怵短发女士常年冷肃的一张脸。
正如她一群爱操心的学生所盼望的,楚妍作为关门弟子,作为他们的小师妹,承担起了照顾导师、陪伴导师的责任。
他们这群早就去闯荡的人,有的离得太远、有的自己还在苦海沉浮、有的么有了自己的家庭。每次提起把老师接过来照顾,就被自家导师嫌弃的不要不要的,“管好你们自己!混成这样也好意思来我面前晃荡?”然后挥挥手就把来探望导师的他们赶得远远的。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老师知道他们也要忙事业,而且自己逞强罢了,他们也知道说着轻松,真要把人接过来,那就是另一回事。还好楚妍出现了,让一辈子奉献给舞蹈事业的老师有一说一,导师严格至严苛的地步,他们虽敬爱老师有时候也怵得慌,谁还没有个惫懒期,长期处在压力过大的环境下,掉头发的、嘴巴起泡的,他们一个个的都挨了个遍,终于在老师首肯下出师。刚开始的时候还松了一口气,终于脱离导师“魔爪”,后面才发现自己觉得自己不容易,其实导师她也不易。
就动了找个小师妹的心思,谁成想真能有人和导师相处的那么好。
“不要骄傲自满。”横了楚妍一眼,短发女士提点到,哪怕自己的关门弟子受到她一对老朋友的夸赞,取得了业内的不少奖项。她永远是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
楚妍微笑称是。这么多年,她学到了不少,但印象最深的,只有一句。“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是听她说的,而是看她在你背后做的。”
勤学苦练加上抽抽给予训练的空间是一回事,然楚妍深知,自己能在这个年龄就有了这样的成就,背后必然是有着导师不少的努力的,而且师兄师姐也在尽力帮助自己。
将带来的新鲜螃蟹利落地处理好,蒸锅出炉后,楚妍用筷子把蟹黄最多的那只夹给导师后,才自己也衔起一只螃蟹,任由鲜美的滋味在口中蔓延。
饭后散个步,最远处漫天云霞,导师在楚妍的搀扶下,不知不觉冷硬的嘴角也柔和下来,自己都不知道已然漫开了笑意。
将导师送回去,楚妍脚步一转,没两分钟就回到了自己家中,看到门口的鞋子时,她便嘴角弯了弯。
等到了客厅的时候,她忍俊不禁地看着在沙发上趴着,散发出“我很失落快来哄哄我”的某人。
“呀,”快步走上前去,楚妍缓缓弯下腰,俯视着沙发上那一大团。“这不是我们的岑大导演吗?”
伸出手指戳了戳,女子温缓又柔软道:“怎么这次回来这么早?”
面对某个明知故问的人,青年拿起抱枕,默默地盖在自己头上。
“我给某人做了最喜欢的菜哦~”被人不理不睬,楚妍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开始报菜名,“鱿鱼炒年糕、排骨海带汤、蒸芥菜……”
在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正犹豫要不要起来的时候,女子歪了歪头,突然道:“啊,对了,我最近一段时间不是很忙,刚好芝芝约我去上一个综艺……”
话还没完,就被突然抬起头的某人狠狠一拉,扑在了青年的胸膛上。
蓦地一怔,楚妍难能有些无措。“你……”
额头相抵,岑韶温热的呼吸打在楚妍脸上,于是些许羞意慢慢地爬到了楚妍脸上。
“你这小日子过得倒是快活。”岑韶磨了磨牙,他知道楚妍最近有假期,于是加班加点,想回来给她一个惊喜,谁知家里空荡荡的,打电话也没人接。楚妍见到自己一点也不惊喜就罢了,还说要和那个女人一起拍综艺!?
别问,问就是“郁气攻心”四个大字布满全脸。
敏锐地反应过来男人这般是为了什么,楚妍眸子里溢满了笑意,羞意渐去,她温柔地捧起岑韶的脸亲了一口,然后放缓身体,很自在地趴在男人身上,还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
于是轮到男人僵住了。
“陪导师去散步,没带手机。”当初老师帮了他们许多,尤其是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日子好转后,专门买房子和老师买在了同一个小区,也方便照顾。
“所以你这是又折腾剧组了?”楚妍玩把着岑韶的小辫子,“怪不得前两天你助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欲言又止。怕是被你这大魔王折腾地又熬了不少夜……”
嗔了岑韶一眼,楚妍琢磨着回头再给工作人员补个红包,省得自家大导演“冷酷无情”“面善心狠”什么的奇怪流言再显威力。
怎么说呢,这几年陈小酌再也没出现过,楚妍尝试过回去,却发现曾经作为她们姐妹的安居之所已经换了新的主人。而其也不知道陈小酌去了哪里,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说着断绝关系,就比谁都绝情。她们之间……没有一点物品能昭显曾经的故事。
另一面,岑韶父母因为无法容忍儿子不听从自己的安排,非要去做导演,同样是冷然以对。他们的生活环境无法让他们做出破口大骂、威逼利诱的行径,然冷暴力更为可怕,楚妍有次碰到过他们,他们看岑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失败品。至于自己,他们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擦肩而过。
就……也没什么感觉。楚妍那个时候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握着了岑韶的手。
无论是舞蹈还是导演,都要钱。
毕竟现实靠理想吃饭挺难的。有段时间,为了省钱,楚妍住过那种狭小窒息的房间,衣服一抖就是蟑螂。经历过面吃腻了就喝粥,粥喝腻了接着吃面,老干妈这种性价比极高的拌酱简直是心头好的日子。
不是没考虑过转行,重操旧业也不是不行,这么多年楚妍脑海里的知识够喂饱自己了。每次忍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好像也不会比这更差了,于是就咬着牙接着练舞,就那么几种便宜的菜,换着花样做。
然后她和岑韶二人就都闯出来了,仔细想想,也是蛮神奇的。
一步一个含血带泪的脚印,两个人就这么搀扶着走出了路。他们两个是朋友、是知己、是恋人、是唯一。
她初来时,心态不稳,颇有点冷眼看世界的味道,毕竟每每与人结缘又总要分离,太过难忍。于是楚妍再如何笑容温软,也难以与人交心。现下看开了,缘聚缘散无定数,但日子那么久,总是要珍惜眼前的善意的。心态通畅了,舞蹈也行云流水。
而岑韶,素来便有自己的想法,又偏偏优秀惯了,自持才华,身具傲骨。当初就能因为好友的妹妹而剑走偏锋,与楚妍合谋将那群校园凌霸的人“以其之道还其之身”。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为了自己的毕设亲自穿着女装感受变性人受到的目光。在被进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几圈后,不仅没有把棱角磨平,反而锋芒更甚。
若非楚妍在旁边看顾着,怕是会伤人伤己。
好在,时间沉淀下来,楚妍愈发温润,岑韶亦张弛有度。
不过有一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对外一副“生人勿扰,没事远点”的样子,对着自己却是格外黏糊,有时候还格外幼稚,仿佛一身的柔软都给了自己。如同某种动物归家后,坦露着肚子,然后眼巴巴地表示,“你理理我啊~”
眨了眨眼,楚妍又“吧唧”一下亲了亲岑韶的下巴。
环住楚妍腰的双手紧了紧,岑韶似是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低声道:“你要和赵芝芝去综艺?”
看这架势颇有一种“你敢去我就和那人拼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为什么和芝芝合不来,明明一个是导演,一个是影后,合作的机会多了去了。
“去倒是要去,”伸出手环住男人脖颈,在他眸子逐渐变深时,楚妍慢悠悠道:“不过是和你去。”
低哼了一声,男人揽着楚妍坐直身子,垂下头,给予了久别后的第一个吻,揽尽温柔。
……
又是一个太阳尽职尽责没有偷懒的日子。
少女舔着手里的绿豆冰,百无聊赖地刷着B站。然后顺手从首页点进了一个名为“神仙跳舞”的视频。看着看着,“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把冰棍叼在嘴里,双手迅速开始发弹幕。
“可,我太可了,小姐姐好美呜呜呜~”
“啊,那个水袖杀我!”
“不止水袖,那个侧空翻的回眸简直了,绝美!”
“爱了爱了,别说了,我要娶她。”
“楼上的你在想peach,虽然我也想QAQ”
“别想了,你们的仙女早就被人承包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视频号。
点开一看,标题四个大字,“腥风血 雨”,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结果是一个综艺的剪辑片段。
内容可以简洁概括为:双料影后赵芝芝与鬼才导演,相互挖坑,致力相杀,只为伊人一垂眸。
那个厮杀的眼神,叫一个狠;那面对面的假笑,真的是在屏幕中被无限放大。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神仙舞蹈里的小姐姐。
然后这视频就莫名其妙火了,明明是个剪辑,但是看起来极度真实,而且三个人都颜值报表,看起来过于带感。
影后的某位粉丝就微博上留下了这一链接。
正当某些粉丝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教育”其不要随便乱发链接, “不过是我们芝芝演长公主时的舞替,乱蹭什么热度。”
这话刚发出去,就见赵芝芝给这链接点了赞。这还不够,直接转载了这视频。然后发了一堆小爱心,然后@了楚妍。
众人正懵逼时,岑韶看了眼微博,抬眸看了身边的好友。这位曾经的大学舍友,现在的剪辑大师,也是他的合作好伙伴。
嘴角一抽,青年认命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然后埋头苦干起来。
于是岑韶这边的视频,就是完全无赵芝芝版本,视频里岑韶和楚妍二人世界,完美的不得了。
再然后……
赵芝芝发了楚妍做得一堆美食,然后还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岑韶默默地发了个围巾,配了自己手写的三个字“辛苦了”。
赵芝芝咬牙再战……
岑韶冷笑迎战……
赵芝芝灵光一闪……
岑韶眉头紧蹙……
愤怒→惊诧→好奇,众粉丝: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只想吃瓜,这瓜好香,肯定保熟,这两对CP好甜,站哪对都舍不得另一对!多给点瓜!
在茶厅中端坐的楚妍,听着手机不断地震动声,忍不住扶额叹息,虽是如此,笑容里却是纵容,随他们去吧,然后将手机完全静音。
再抬起头时,她恢复了素日的平和。
她对面是一位妇人,脸上有些许细纹,却依旧能从这保养得当的脸上看出过去的美丽。
看样子过得很好。楚妍仔细端详了对面这位和自己五分相像的妇人,想到。
“小恨……”刚一开口就觉不对,局促地握紧了自己的小手包,妇人再度开口,“楚妍。”
不知道说什么好,楚妍只是一点头。
“……我后来遇到他,然后有了你弟弟,现在准备移民了,没有意外应该就不回来了。”断断续续地,妇人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说了个遍。
楚妍始终听着,没有打断,更没有品评妇人的经历,说什么好与不好。
像是楚妍这样的态度给予了自己勇气,妇人匆匆掏出一张卡,“你现在也不容易,平日花费也多,这个给你用,别拒绝我。”说到最后,隐有哀意。
楚妍没有接过去,只是喝了口咖啡,思索片刻。“您为什么走之前还要来这么一趟呢?”最终,她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妇人沉默着没有回答。
于是楚妍得到了答案,她微微一笑不顾其抗拒之意将妇人的手推了回去,“我还有事,您慢用。”走之前女子回首而望“我很好。”所以放心走吧。
一出咖啡厅,楚妍就发现,那个适才还在与芝芝微博大战300场的男人,在门口等着自己。于是加快步伐,迎了上去。
然后投入了他的怀抱。
忠犬的白月光13
关于陈小酌
兜兜转转, 两个人还是见了面。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往,慢慢恢复往来。
怎么说呢, 楚妍抱着自己的小侄女拿零食逗着她玩, 神思有些发散。自己在最困苦的时候, 被唯一的亲人不理解、谩骂, 差点毁了前程。若说是不在意必然是不可能,只能说是还好自己成功了,过得不错。所以……就这么算了。如若不然, 就是彻底翻脸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小侄女揪着楚妍的手,乖巧地咬着糕点,时不时还唆唆自己手指头,然后抬头对她一笑。纯然的黑眼睛, 稚嫩的小手, 让人心都可以化掉。
拿起帕子给小姑娘擦了擦脸, 楚妍指着旁边的一个礼袋。“对了, 这是给姐夫买的。”
陈小酌一直在看着楚妍和自己的女儿互动, 闻言怔了一下,试探道:“你不去亲自给他?”毕竟她虽和楚妍恢复了联系,但楚妍却从不愿见周肴的。没明说,但从未提起过。
楚妍脸上没什么豫色, 她见陈小酌小心翼翼之态,只淡淡道: “不了,难免尴尬。”
又不是圣人, 怕见到周肴, 自己便又想起过往了。
低低叹了口气,陈小酌到底没再言语。
事情越来越多, 楚妍待了没多久便准备走,陈小酌抱着女儿送她到门口。良久,楚妍的身影早就没了,陈小酌垂下眸子,伤感还没持续多久,便在女儿“咿咿呀呀”的声音中回神。
她亲了亲女儿的鼻尖,“乖囡囡。”楚妍今儿抱着她的时候,陈小酌险些落泪,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两姐妹的许多回忆。只是她那时候太过愤怒,能毁的全毁了,照片也好、贺卡也好……什么都没留下。
[我嫉妒你,我不喜欢你,我不体谅你,我总给你找麻烦,有时候还看不起你,但是我在乎着你。]
[我曾厌恶着你……因为你与那个女人太过相像。我视你为累赘,在有了周肴之后,你的离去其实让我舒了口气。但我整夜整夜的做梦,直到再次遇到你。我想……我大概是爱着你的。]
这爱与在意浅薄的不堪一击,但一直存在。
关于赵芝芝
双料影后的粉丝们都有一堆表情包,例如穿着露背礼服的赵芝芝,坐在椅子上拿着红酒杯,轻慢的一眼。配字“哦?”暗色调的背景下,仿佛女王的垂询,眼角的三分艳色更为唯美,却不敢让人冒犯。
还有走红地毯时霸气的身影,配字“老娘就是最靓的崽!”
由此可见,她在粉丝心中的一众形象。而且有一说一,赵芝芝在圈里的表现一直是落落大方、三观和主意都挺正,不怎么好惹,一般也没人敢惹上她。
据说当年人家刚出道的时候,有人有点背景,习惯性欺负欺负新人,然后……那人就没然后了。
以至于楚妍再见到赵芝芝时都没认出来,这姑娘和当初抱着自己拼命哭,胆怯到不行的被霸凌者是一个人。
赵芝芝闻言只是耸耸肩,她自己也没想到过会变化这么大。
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波浪卷的女人冲着楚妍道:“我觉得那个时候的粥,是我喝过最好的粥。”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盈光闪烁。
“哦,饿了吃什么都香。”楚妍并不为其所动,很平静地指出这一点,你那个时候肚子叫得可响了。
“我都喝了三碗!”赵芝芝不死心地补充。
“本来我算好的,剩下的是第二天早饭,结果全被你吃了。”楚妍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在外一向很霸气的赵芝芝,被楚妍这么一说,突地一怂,凑到楚妍面前。“青菜也特别好吃,很甜。”
“恩,眼泪吃进去是会回甜。”将赵芝芝那张美得动人心魄的脸推开,楚妍面无表情。
得了吧,赵芝芝当初通过卖萌撒泼打滚等一系列方式来骗得自己给她做了各式各样的菜,结果向岑韶炫耀的时候被楚妍听到了,回去后为了哄岑韶,楚妍签下了一堆不平等条约。
莫问,问就是泪(累)。
况且……楚妍不忍直视地看了眼赵芝芝的肚子,“你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就差抱着我的腿哭了,我再喂下去,他真的得和我拼命。”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软肉,赵芝芝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拎起包准备赶行程。
末了,回头冲楚妍道,“那粥是真的好喝。”多年前那碗粥喝下肚子后的温度,传达到心间,至今难忘。
楚妍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人。“回来给你做。”
[影后赵芝芝一生致力于校园反霸凌,多有好友支持协助。]
关于林淮
啊……大概叫做,优秀的人永远闪闪发光。动力十足,省电最佳(不是)。
[秉公执法,无愧于心。PS:多次协助赵芝芝]
关于高丽与林萍
为钱发电,高丽作为白领女精英,距离996猝死还有一段距离。工作之余回去疯狂刷楚妍小视频,悄摸摸地不让人知道。作为头号粉丝,她的签名是:哼,就那样而已,不过你们这辈子都比不上她。
俗称:死傲娇
林萍的快乐一向简单,和幼儿园的孩子们一起看看楚妍的舞蹈,在惊叹声中眉飞色舞,“老师和这个姐姐是好朋友哦!”然后再快乐地教教他们唱歌,做做游戏。有时候也有烦恼和劳累,不过很快就抛到脑后。
忙是忙,不过大家总会小聚。所以……无论是哪条路,总还是能走好的,对吧?
深渊的白月光1
如同被雾掩盖住, 星空格外迷蒙,尔后所有的星辰纷纷坠落,一道道光划过黑暗无际的空间, 光影交错之时, 楚妍耳畔响起一道声音。
“准备好了吗?”
“……嗯”
“我数十声。”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在光暗扭曲在一起, 空间开始震荡, 满目混浊的色彩之时,唯有耳畔的声音一成不变。
“欢迎回来。”
“现在,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楚妍睁开了双眼, 目光所及之处是白色的带有塑料质感的墙壁,恍然之间有种与所处空间的距离感。
然而,这才是最初。
新元358年。
在经历过末世后,有幸存活下来的人类, 依靠着古文明以及对某种神秘力量的应用, 开创了新纪元。人类的科技再次到达了新的高度, 随着年龄上限的提升, 所有人都坚信人类将拥有无数种可能。同时, 阶级的划分也格外清晰。在99%的财富掌握在1%的人手里时,绝大部分人只能居住在狭小的房间里,在仿生机器人盛行的情况下,连获得些微财富的途径都很少。
然而保护“人权”这一条例依旧存在, 致使大量的人类生存在被污染的土地之上,苟延残喘,而某些人却是居于天空。目光偶尔下移的时候能看到所谓的“蝼蚁”, 随后漠不关心地移开目光。
美味的食物, 无限制的能源,安全稳定的居所, 优化基因的可能……这些都是位于天空的阶层所能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
需要节省的营养液,因环境恶劣而不稳定的太阳能与风能,经常需要排查安全性能的拥挤小屋,怀着绝望的心情等待着、永远人满为患的公共医疗机构……这些就是楚妍从出生所需要面对的事物。
楚妍平静地将头移向窗外,长期的经验让她迅速判断出,暴风的气息已然而至,而在这之下隐藏着更多的危险。
果不其然,屋内的天气预报自动开启,女仿生机器人用甜美的声音播报:“预计下午三点至翌日上午九点,将有五级暴风来袭,请做好相关准备。”
五级而已,并不是很大,很多年前需要防范的暴风,如今只是日常,并且因为风力的强劲增倍而早就重新划分了等级。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楚妍走到客厅的操作屏那里,对房屋的防空系统进行调整。她的手是一种奇异的白,其实不光是手,她的头发、眼睛……全身上下都是这种通透的白色,旁边镜子里的她,仿佛是橱窗里雪一样的SD娃娃。在橱窗里或许很美丽,但是真正存在就会让人觉得诡异惊惧的外表。
基因病。
这是公立医院没有办法治疗的病症之一。
“嘀!”门禁被打开,良恕背着一个包进来,身上裹着被前沿的风卷过的寒凉气息。身材高挑的女子先是检查了一遍房屋的安全性,然后放下背包,将碎发往耳后别了别,笑咪咪地夸奖着楚妍:“很聪明哦,将房子都调设好了。我们家小妍真棒!”
楚妍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头,白色的瞳仁看着她,有种无机质感。
良恕习以为常地揉了揉楚妍的脑袋,她是一个温柔又坚韧的人。五官清秀,属于很耐看的那种。只到脖颈的短发,给她添了几分活泼与利落。
“我有带好东西回来呦!”轻轻掐了掐自家妹子的脸,被歪着头看过来的楚妍萌的一脸的良恕,指着背包说道。语调里带着一种“快看姐姐厉害吧,快来夸夸我”的意味。
满满的背包可能是被挤压过,明显地褶皱与擦痕,然后又在缓缓恢复原状,进行自我修复。这种不惧划痕刮痕挤压的塑料很耐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很喜欢。
包里不出意外应该是良恕去“垃圾场”捡来的食物、日用品之类。
该怎么说呢?拾荒者这种存在已经有很多年了。
极具讽刺意味的是,所谓的“垃圾”,是住在天上的那群人淘汰不要的物资,却被他们争夺哄抢。
白发萝莉安静地抬起头,盯了良恕一会儿,在她那双如同玻璃一样的眼眸中,良恕没有露出任何不适,始终对楚妍一派亲昵。
楚妍这样异于常人的存在,往往被周围人所恐惧。无论过了多少年,人类的排外心理从未消失。即使不害怕楚妍的,也另有别的打算。
比如说……将楚妍偷偷抓走,然后通过某些特殊渠道献给顶端那群人。这样乖巧的娃娃,赏玩起来必然别有一番滋味。
谁不想过上更好的日子?这片大地被分化为很多个区,越是中间的区域就越是安全。
这需要足够的贡献点。贡献点获取的方式又太过稀缺,某些黑色市场,就此而生。
不过他们贪婪的爪牙往往在还没接近楚妍时,就被良恕剁得一干二净。别看良恕才二十出头,看起来并不强壮,没有什么威胁性。实际上能带着楚妍在这片区域生活了这么多年,平安无事,便说明了其没那么简单。
天色已沉,良恕几乎是踩在这个点回来的。能见度极低,在这样的天气里,发生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天晴了总有仿生机器人来收拾尸体之类的垃圾。
对于楚妍的不理不睬,良恕好像习以为常,拿出块晶莹剔透,很是Q弹的小点心,拿叉子一口一口喂到白发萝莉的嘴里。
在绝大部分人都在吃着营养液的今天,良恕手上的食物珍惜度不用言语。
喂到一半时,楚妍突然伸出小手,轻轻地搭在了良恕的胳膊上。良恕一顿,刚想问怎么了,便意识到了什么。将自家妹妹藏起来,短发女性不动声色地从走向了另一侧。
在飞沙之中,一个黑影若隐若现,一动不动,若不仔细观察,只会以为是什么垃圾的残躯之类。但良恕清楚地知道,那是个人,是个不知道在这里蹲守了多久的人。
而且……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另一侧。不只有一个人,在自己发现他们的同时,他们亦发现了自己。
“呀,竟然被发现了。”大大方方地从另一边站出来,小个子男人夸张地举起了双手,“真是令人惊叹的敏锐度。”
“要请我们进去坐坐吗?”他愉快地咧开嘴,笑容里恶意满满。风暴不远了,而他有所凭仗。
良恕看了看这个不知道用了什么,在风中站得极为稳当的矮个子男人,以及远处缓缓站起来的巨大黑影。
那个黑影紧紧盯着自己,如野兽一般渗人。
“据说你藏着个可爱的小姑娘。”像是为了恐吓良恕,矮个子男人拉长着语调说话的同时,慢慢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激光枪,再慢慢地指向良恕。
他最喜欢看到人无力反抗的样子了,令人兴奋。
“我们可不喜欢杀戮。”他如此道,只是贪婪的目光直直射到房间内部。那个小姑娘可特别啊,他无意间见过一次,瞬间就知道了她的价值。那些人一定会很喜欢她,自己会把她卖个大价钱的。“只要交出那个小姑娘,什么都好说。” 矮个子男人说着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
“风这么大,我们是没关系,你不会想被烈风撕成碎片吧?”他笑容里突然充斥着恶意,“说不定还会有人把你的碎肉捡回去吃。”
“哦,这可太惨了。”矮个子男人假惺惺地感叹着。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个巨大的黑影不断靠近着。良恕终于看清,那是一个五官扭曲,头骨极大的男人。
在这样的威胁下,良恕脸色略沉,却并无什么惊惶之色。短发女人只是打量了二人一眼,口吻清淡,“真是劣质的基因,这是猩猩和老鼠?”
“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在不屑之后,紧跟着的是怜悯的目光。
男人的目光瞬间如同在看死物,他狰狞着一张脸,良恕刚好踩在了矮个子男人的所有雷点上。他绷着脸,直接扣动了扳机。房子费点时间总能打开的,他已经不想和这个女人废话了。
然而,比这更快的,是一束激光箭,箭在空中炸开分成三股,刺穿了矮个子男人的防护罩,剩下的被黑影挡住了。黑影摇晃了一下,发出嘶吼声,又站稳了。
他刚放下悬吊吊的心,还来不及嘲讽,就听到了一句私语。“知道吗?威胁我的人都去哪了。”在脖颈一阵冰凉中,矮个子男人知道了答案。
没有人能解释他死前心中的震惊,为什么,这个人会有比自己还高级的激光武器!?
他的兄弟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高大的身影扑了过来……
然后,倒在了地上。
一个清朗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良恕,你没事吧?”青年背着弓,一跃至她的面前。
就是他,在关键时刻射出那一箭。在这样的可见度下,青年的精准度以及判断力可窥一斑。
风彻底起来了。
在肆虐的风压来这里的最后一刻,二人进了屋子。抖了抖沙子,良恕这才解除戒备。“没,沉和你来的正好。”她冲青年弯了弯唇角,如此道。
不然就算用上了那一招,自己也有点悬。
楚妍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偶,走了出来。她看了那个人一眼,垂下了眸子。
沉和,良恕的竹马,也是最信任的人。
若有察觉,青年看了过来,熟稔地给白发萝莉打了个招呼,丝毫不在意楚妍的沉默,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
外面狂风再怎么肆虐也与楚妍无关,良恕抱着自家妹妹,轻柔地唱着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古老歌谣,哄她入睡。
在这一方小小天地,是她们最为安心的地方。白发萝莉慢慢闭上了眼,楚妍知道,安宁的日子,即将结束。
黑暗中,有谁轻轻笑了一声。
天气很是晴朗,与昨夜完全不同。
然而在良恕打开门的那一刻,她的好心情就到此为止了。
不知道为什么,三辆飞车停在了她的门口。在她隐约戒备的目光中,一个胸前别着奇异徽章的人走上前来。“良恕女士,命运场即将开始,请您前去准备。”
他说着,向良恕侧身,露出身后的飞车,彬彬有礼地伸出一只手。“您请。”
脸色终于有所变化,良恕后退一步,语调仿佛含了冰锥,“我并没有报名,抽签抽得也不是我。”
“不,良恕女士,我们这边有记载,您是自愿在我们大厅报名的。”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男人眼中却露出嘲弄。他见多了这些为了基因液、为了居住区域更向中心靠近一步,而报名【命运场】的人了。
然而多有人,临近开始就退却不已,很可惜,【命运场】从不允许愚弄,只有死亡才能离开。
嘴角是标准的弧度,男人手一挥,光脑就开始自动播放画面。上面明确记录着,良恕一个人主动报名了【命运场】。
心中一派惊涛骇浪,紧抿着唇,良恕打开了自己的光脑,果然有报名记录。
可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去!而且也绝不会去!
但她看了眼旁边的仿生机器人,脑子瞬间清醒。要么去,要么死。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
既然如此……痛苦地闭上眼,复又睁开。良恕开口道:“我记得如果是自愿报名,可以自带一件物品。”
“是有这样的规则。”男人点点头,“您有什么想带的吗?”
良恕回屋,数秒后抱着楚妍出来,在男人惊讶的眼神中,她语调沉稳,指间却微微颤抖。“我带她。”
“当然可以,遵从您的意愿。”男人微笑应承。希望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不要一开始就没了,那也太让人可惜了。
“等等,”在良恕抱着楚妍即将上飞船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沉和,突然开口。
面对拿枪指向他的仿生机器人,他浑若不觉,径直看向男人。“我记得……还能报名来着?”
男人再度惊讶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加深了笑意,“当然,欢迎您。”
良恕咬了咬牙,低声道:“你是煞笔吗?”哪有人上赶着找死的?她恨不得把这个人一脚踹回去,但是枪不光指着他,还指着她。那个男人特意用眼神警告了自己,报名途中不允许打扰。
“我自认为不是。”坦然自若地回答着,沉和牵起良恕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他甚至还带点笑意,“别怕。”
飞车没过多久,就带着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男人率先下车,然后拉开了他们的车门,“请下车。”他胸上的奇异徽章,黑色的晶体中,三个古老的字体字金光流转。
他放低声音,“欢迎来到【命运场】。”
这一刻,撒旦发出满足的低吟。
深渊的白月光2
正如良恕在观察周围的人一样, 周围不少人也在观察着新加入的良恕这三人。有的轻轻一瞥就收回了目光,有的则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浓稠的恶意简直要蔓延出来。
他们甚至发出了贪婪的笑声, 在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良恕怀里的楚妍。
瞧, 多么精致的娃娃, 如水晶一般, 绝对能卖出一个大价钱。可惜,是在这种血腥的角斗场。不过没有关系,在疯狂的战斗后把这可怜的小水晶随意肆玩, 然后让她露破碎的玩偶一般的表情,想想都人激动地血液发烫。
良恕一瞬间冷下脸,拉了拉楚妍的兜帽,然后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将楚妍的头压在自己的肩上。“乖, 别抬头。”
沉和则是配合地挡在她们身前, 在周围人都在嗤笑时, 低头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啊, 这熟悉的感觉, 真是久违了。
他身后的楚妍微微动了动手指,但还没有点上良恕的背就又默默收了回去,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哇哦,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新一届的【命运场】。听听, 多么熟悉的尖叫声, 让阿Q先生我格外欢喜。”光幕凭空而起,一个戴着礼帽的大鸡蛋跳了出来。它挥着手上的绅士拐杖, 胡子一翘一翘的,真的像个“Q”。
然而,没有人敢嘲笑它。当初嘲笑它造型的人,被它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拐杖,然后头就炸飞了。
“虽然都是新人,但是大家的精气神都很好嘛。”满意地点头巡视着,阿Q突然停顿住了,它跳到一个人面前。光幕随着它的位置变化,如水波荡漾着,然后又稳定下来。
“怎么了,年轻人,你这是对我们伟大的【命运场】有什么不满吗?”它语气停下来,目光不怀好意地看着一直低着头,身体隐隐在发抖的一个人。
那个人在不断颤抖着,幅度越来越大,可以看出先前一直在控制自己,但是心中的恐惧不断蔓延,现在根本抑制不住了。
在他们身后,不断有人嘴角弯起。啊,每次都是这一套,总有个人会被祭天来恐吓他们。不过……不是自己就好。
在既定的死亡下,一直蜷缩着发抖的人,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种兴奋到极点的笑容。“怎么会,我可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啊。”
“再也不会有比这,更令人满意的地方了。”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然后将目光转向那些个强壮的、同样散发着血腥气味的人们。“我可是,激动到抑制不住颤抖了啊。”
面对神经病一样的存在,不少人默默退了一步。这种人一看就不好招惹,还是将空地留给那些个疯子好。但也有人,接收到了挑衅,压着沉重的步伐向这个瘦弱的青年走了过来。
“哦?”挑了挑自己两条乌黑的眉毛,这和它翘起的胡子是阿Q先生最喜欢自己的两个地方。毕竟作为一个圆滚滚的鸡蛋,它别的地方太过光滑。
阿Q先生圆圆的脸上似笑非笑,“那么,期待你的表现。”它如此道,然后挥了挥比它矮短的身子更加短小的绅士拐杖。
“话不多少,让我们直接开始第一场。你们将被随机到七个岛屿,每七天会有两个小岛会随机毁灭。让我们来看看,哪个幸运儿能活到最后呢?” 阿Q先生用高昂的声音道,“啊,那漫延着的岩浆,亦或是一望无际的冰原,是多么美丽的景象。可惜阿Q先生我不能像你们一样度过这么快乐的21天。”
敲了敲拐杖,它显得格外扼腕。虽然鬼知道大家是怎么看出它这种情绪的。
“总而言之,如往常一样,主动进入命运场的人,总会受到命运的青睐,愿其受到保佑。”阿Q先生脱下礼帽,微微致意,显得格外绅士翩翩。“我们21天后再见。”
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漫延开来,所有人逐渐闭上眼睛。
再度醒来时,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了。
良恕睁开眼,尚未清醒时,便心间一跳,下意识在旁边一摸,摸到熟悉的手时,才放下心来。
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她将楚妍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并无大碍后,仔细观察了下地形,黑黑压压的树林将她们围在周围,眼下因为是白天所以尚还有些光线,夜晚就未可知了。
好在不是冰原或者是火山岛,这般想着,良恕并未放松下来,匆匆扫了一眼随机分配给每个人的物资。两瓶水,两块面包,一块地图碎片,两支激光箭。
不好不坏。水与面包应该是标配,激光箭虽然是好东西,但是暂且用不了,不过按照【命运场】中从无无用之物来推断,激光弓必然在某人身上。至于地图……应该是自己主动报名的补偿。
良恕又打开楚妍的背包,除了标配,只有一件……雪白的保暖服。
一向沉稳的少女忍不住嘴角一抽。这简直是非酋本酋了,深深地在内心叹了口气,面上却开玩笑一般,“楚妍你这对不起这肤色啊。”雪白至此,说好的欧皇呢?
话虽如此,却给楚妍套牢了保暖服,开始往地图上标的高地前行。她大概计算了下,能在今晚之前到达高地。问题在于,那个高地可不一定只有自己知道。
没过几里地,良恕就被楚妍轻轻拍了拍。她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望向了某个空茫的地方,于是良恕张望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树洞,将楚妍藏了进去。
“别出声。”她这样说道,然后将食物什么的都留给楚妍,背着空背包走了出去。
楚妍的五感从没出错过。
朝着楚妍的指向,良恕放轻脚步,戒备前行。
物资显然是不够,危险从来都和机会等同。
……
男人疯狂地挣扎着,良恕却毫不动摇,手下的力道又是重了一分,直到其再无气息,她才面无表情地从男人身上下来。
良恕擦了把脸上的血,自己并不是很擅长近战搏斗,唯一靠的就是出其不意罢了。刚才两个人在争斗,她一直隐藏着气息,直到男人放松下来查看战利品的时候,才刺击。
她回头看向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先前被砍刀击倒,一条腿孤零零的在旁边,每根手指都被切了下来,两只手掌都是光秃秃的,很显然遭受到了虐待。
虽然没死,不过也不远了。
“别过来……放过我……”他口吐血沫,努力挣扎,然后往后挪动着。
垂着眼,良恕没有说话。
就当男人努力挪动着一米、两米,露出希望的神采时,良恕一抬手。刹时,匕首精准地给了男人致命一击,来不及发出一点点声响,他就彻底没了气息。
全程良恕的神色都没有一点点变化。她并非弑杀之人,但是既然已经身处于此,那就不要给自己留一丁点风险。
毕竟,她不是自己一个人要保护。
想到在树洞里等待自己的楚妍,以及不知道随机到了哪里的沉和,良恕的心神愈发坚定。
两份食物,一把匕首,一把砍刀。迅速收拢物资,良恕掩盖了来时的痕迹,即将离开时,突地回了头。盯着尸体三秒钟,然后蹲了下来。看着尸体唇畔的泥土,掏出匕首,从气管到肚子整个剖开。
那个人明明在自己与另一人搏杀之前就可以爬开,为什么非要等自己结束了才求饶。因为来不及,为什么会来不及?因为他要藏东西。
果不其然,有张纸条。纸条被掏出来之后,染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变得柔软干净,没有一丝污垢。现在的纳米纸,具有自动清洁功能。
这也是【命运场】中,信息不会消失的手段之一。
纸上什么都没写,只有一堆图案。良恕看了下,共7行3列21个图案,有圆、方框和三角形,不同排列组合,实心和空心的都有,且圆、方框、三角形的颜色又有不同。
隐藏关键信息,那个人大概就是死之前想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将纸条别在自己袖口的夹缝中,良恕立刻返程去寻找楚妍。
楚妍安静地坐着等待良恕。若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却不是该担心现在。
1、2、3……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数着时间,等待良恕回来。然后,她听到了惨烈的尖叫声。
于是楚妍停止计数,转而听呼救声,声音中夹杂着些别的什么,好似有多人在争斗。其中甚至夹杂着激光枪的声音,不知是谁这么好运分配了那么强劲的武器。
忽而打斗的声音渐渐减弱,好似大家分散开来,各自逃脱。
于是楚妍抬起了头,透着树洞看向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明显开始戒备起来。
忽地楚妍听到了杂乱的脚步,有人疯狂地朝自己这边跑着。呼吸急促,一副疲于奔命之态。
然后,只听短促的一声“啊”,那么人仿佛被什么打飞,直接摔了出去,撞在了树上。将当初良恕特意拿来遮挡树洞的残枝震散了些许。
他挣扎着侧过头,刚好对上楚妍的一双眼睛。于是瞪大了眼睛,手颤颤悠悠地抬起,“有……”人。
他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深渊的白月光3
出去, 还是不出去,就在这默默蜷缩?来不及多想。一把横空而降的斧头打断了楚妍的思绪。
厚重的斧头将人直接分成两截,就向切豆腐一样容易。骨头根本来不及发出哀鸣就被彻底砍断。猖狂的笑声就在不远处, “第25个。”
紧接着, 锁链声哗啦啦地响起, 斧头腾空而起, 顺着锁链回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蝼蚁的挣扎,最美妙不过。”
目力极好的楚妍,透过映射的影子, 隐约看到了此人的轮廓。巨人、斧头、弑杀……灵光一闪,她忽地想起了此人。
狂战士,德蒙。那么多次轮回中,只有这个人, 能够活到最后。人们不知道他生于何地, 直到他做出了一件震惊整个天空城的事情后, 才彻底闻名。
天空之上有一个角斗场, 专门供贵族赏玩。他们甚至会从地面的人中挑选出独属于自己的角斗队伍, 任其厮杀,为自己争取荣耀。即使有着所谓的人权保护法,但在贵族的赏赐面前,他们不约而同签署了放弃保护的权益。
活得不如贵族的一条狗, 还是用命拼搏一次,他们许多人选择了后者。
德蒙就是其中之一,他被喻为“疯狗”, 逮谁咬谁, 不在乎对手是否比自己更为强大,愈战愈勇。在获得了贵族赏赐的基因液后愈加可怕, 受伤能让他进入兴奋状态,只有还有气,他就一定能杀了对方,沐浴着鲜血不断取得胜利。
“他是我亲手打造的狂战士。”玫瑰家族的少主曾在众人前含着笑意自得道。他们家族多拥有植物类异能,在药剂上拥有格外的天赋。此外,他们掌握着纯净水与蔬果的技术,这也是攻击力不强的他们,立足于天空之城的资本。
然后,就是这样一只被圈养的疯狗,在一次决斗中虐杀了玫瑰家族少主的弟弟,引起所有人哗然。
一个奴仆,竟然弑主?最重要的是,一个低贱的、基因不全的人,竟然成功了!那可是玫瑰家族很久未出的,具有强大变异植物异能的重要人才。这是新纪元开始,所未有过的事情。
讶异过后,就有人在背后嗤笑玫瑰家族,脸面丢尽。竟然不顾尊严和一个奴隶角斗,更重要的是竟然还输了。不过少部分人细思之后反而开始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与玫瑰家族的关系,能够让劣等人变得如此强大的药剂,谁不想要呢?
毕竟……他们这些个家族的势力,已经很久没有再变过了。
戴蒙为什么还活着暂且不说,楚妍知道的是,他也是主动报名的选手之一。不同于自己被这个世界的意识有意压制,只有个保暖服。戴蒙是真的开了挂,用顺手的武器都能带进来,开场就是他兴起的追逐游戏,谁被追到谁就要丧命。
楚妍更知道的是,在这次【命运场】中,他将是那个人最为趁手的悍将,让血腥与暴虐再度席卷这片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大陆。
不过当下最紧要的是……
屏住呼吸开始重新计数,直到确认德蒙隔空收回斧头去追逐别的猎物,暂且没上前查看时,楚妍迅速起身。
“抽抽。”
“我在。”熟悉的音调响起。“尸体左耳后,右肘,东南方50米。”
根据指示找到了一张图纸,袖箭以及被踩扁了的面包后。抽抽再度开口,“敌方距离1.5千米。”
楚妍一蹙眉,根本来不及抹去自己的痕迹,只来得及匆匆做了个标记留给良恕,然后向最高处出发。
当初就姐妹两个就约定好,如果超过时间了,良恕还没回来,楚妍就自己去目的地,毕竟地图也在她这里。
现下是自己这边突发状况,良恕应该也能反应过来。
水晶玩偶一般的小姑娘摩挲着右手的袖箭,垂下眼帘,加快步伐,如果不是怕被那个人发现……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另一边。
不同于别的场地厮杀地格外热烈。场外观众一边“哦哦”地欢呼,一边激烈地给自己看中的人投票。戴蒙赫然处于人气榜前列。
这一片的比赛场地格外的寂寥,除了狂风肆虐,什么声音都没有。最起码,对于他们这群参赛人来说,是这样的。
一个青年孤零零地坐在山崖边上,半曲着腿,手随意地敲打着地面,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他的背影不甚强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单薄。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呢?
恶意地弯起唇角,男人无声地说了句:“再见。”同时,毫不犹豫地扣响了扳机。在这样的地方,有一个激光枪,将在开场占据极大的优势。虽然品级并不高,而且只有三发,不过够用了。
光束在一瞬间点亮了黑沉的天空,男人满意地收起了激光枪,上前准备收缴战利品。
却惊悚地发现,光芒散去之后,青年毫发无损地坐在那里。
好似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青年缓缓站起来,转过身。男人下意识地又掏出枪,瞄准后射击,却发现青年依旧是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这么近的距离……”男人喃喃自语道,忍不住后退一步,然后又咬咬牙,面露凶光,冲了上来。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思考的时候过来。”青年轻轻道,语气听着淡淡地疏懒,没生气的样子,但一半脸藏在黑暗之中,教人看不真切。
“什么……”男人话还没问出口,忽地低头,对着自己只剩下一半的身体面露惊悚,“不!”他的音调乍然间高昂起来。
“太吵了。”百无聊赖地挥挥手,青年身后有股无形的力道将男人掷下了,他仅剩的上半截躯体就在青年眼前,被狂风撕碎。
青年身边的黑色漩涡逐渐收拢,使得周围好像没有那么黯淡了。于是露出青年半遮掩的脸就露了出来,正是沉和!
不同于在良恕面前,从始至终表现出的温和,他的神色全无分别时对彼此的担忧,而是一种漫不经心,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都有种闲庭漫步之感。
“啊,真是无聊。”他低低感叹道,“想我们家良恕了。”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沉和侧头想了想,露出一种微妙的笑容来,“可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待啊。”
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无趣,如果连良恕也那么无趣的话,他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期待了。
与此同时,良恕在返回找楚妍的路上时,大脑也在不断思考。7天随机毁灭两个岛屿,要确定现在自己被投放的这个岛是否是安全的。如果安全,那么只要坚守14天再换安全岛屿就可以;如果不安全,就那么就必须提早做准备,寻找离开此地的运输工具。很显然,只依靠自己手里的线索是不够的,21种可能,她不可能靠运气随便选一个。
那么,要与别人合作吗?自己七天内能搜集到所有线索吗?
这一切的思索,被突然打断,一瞬间,良恕敏锐地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那个方向……是楚妍所在的地方!
戴蒙扛着自己的巨斧,一个个地清缴自己的战利品,尸体在他身后堆成了小山。点了一下,发现少了一个,于是恍然自己遗漏掉了某个死的最容易的、根本不值一提的废物。
却发现,尸体明显有被动过的痕迹。深吸一口气,戴蒙跺了跺脚,将树洞最后一点伪装震了下来。
高大的怪物对着树洞舔了舔舌头,嘴角扯开一个带着腥味的笑容。“哦,有只小老鼠逃走了。”瞧瞧,以为他发现不了吗?这树干上的标记。
不过……他转过身来,盯着不远处,咧开了更大的笑容,“还有一只更大的。”
深渊的白月光4
向后仰身, 巨大的斧头擦着良恕头顶飞过,巨大的响声在她身后响起,树木倒下的残影在她眼中掠过。良恕脚下不停, 心下却是一惊, 这种力气……是已经通过基因液改造了么。
锁链声与破风声再次响起, 良恕头都不回凭借着自身灵敏脚步一旋, 再次躲开顺着锁链力道回来的巨斧。
戴蒙丝毫不在意良恕的躲闪,“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猎物垂死挣扎的样子。”尤其是林间的小鹿,在他手里紧握着, 然后闭上灵动的双眼,温热渐渐散去的感觉。格外地令他血液沸腾。
手握砍刀,良恕心中细细思量,虽看起来粗狂, 实际上远程与近战并重。要么自己能够近身然后一击必杀, 要么拉远距离, 超出锁链能够控制的范围。
斧头随着锁链再次被掷出, 与此同时戴蒙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良恕袭来, 大地仿佛都在他的脚步下隐隐颤动。长长的锁链随着他的靠近以及手中力道的变化,在半空中绕成了几个圈,“哗哗”作响的同时,仿若即将完成的球笼, 将良恕笼罩在里面。
不能退,还不知道楚妍在哪里。
浑身都在忍不住地战栗,良恕从未比现在更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然而, 要么战, 要么死。
见着巨大的囚笼从天而降,阴影几乎拦住她肉眼所能见到的天空, 良恕用尽全身力气,将刀掷了出去。不需要多久,哪怕只是给自己争取一秒钟也好……
铁链就着惯性,将那把刀卷了进去,发出刺耳的响声。口里满是血腥味,良恕猛地一跃,硬生生地朝那个缝隙冲了出去。
她从未有过这么快的速度。在危急关头,良恕的各个部位完美的契合,发挥出了这具身体最大的潜能。她知道,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趁着这个残虐的男人,武器尚未收回之时,一击必杀。
她只有一次机会。
在戴蒙眼中,女子冲向自己,垂死挣扎没有任何意义。在铁链缩拢的那一瞬,她的骨头将发出无比美妙的声音,毫无疑问,这个猎物将被碾成肉泥。
就在他眨眼的一刹那,良恕消失在他的一双兽眸中。长时间在杀场锻炼出的危机感让戴蒙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
然后,他才感觉到刺痛。良恕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颈部。
“嗬,”野兽一般的男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喟叹,左手轻而易举地将猎物举起来,坚硬的手指逐渐发力。他欣赏着良恕挣扎不能,呼吸减弱的样子,露出了餍足之态。“你是一个好的猎物。”他用沙哑的声音如此道。
说完这话,他掐着女子的脖颈,将良恕猛地往地下砸去。
挣扎不能,呼吸不能……好痛苦……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良恕的眼睛“刷”地变成了银白色。
像是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球体内,内部不知道是由什么金属构成的,非常光滑,看不出一丝拼接的痕迹,拿肉眼仔仔细细地辨认时才会发现其中有蓝色的电弧,按照某种不知名的规律在其中游走。
青年浮在正中央,脚上随意踩着一个银白色的台子,全身卸力,躺在一团天蓝色“云朵”之中,与环境格格不入,一副百无聊赖之态。他棕色的头发柔软地搭落下来,正好在眉毛之上,很乖顺的样子。他耳边悬挂着一副透明眼镜,镜框边垂着一个轻巧的小三角形,脸上怎么看都写满了“好无聊”“别找我”“别问,我不在”的丧丧感。
怎么说呢,虽然早就见了很多次,但是仍旧是见一次就想吐槽一次。无论是旧时代,还是新纪元,永远都不会灭绝的——宅系大龄青年。
函光·李,威斯登家族的家主。至于姓氏为什么不是威斯登,这个并不重要,非要说的话,这个家族的传承方式并不是依靠所谓的血缘,许许多多的家族成员都没有什么血脉联系。
他们多数是被发现在计算机、机甲、机器人等方面天赋异禀,从贫民窟、角斗场捡来,亦或是学院挖来的。没错,在这样一个近乎畸形的世界里,竟然还是有学院的,虽然毕业前期基本就要选择好要加入的阵营家族。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加入威斯登家族。并非是终生作为附属随从之类,而是真正作为一位成员加入。威斯登家族的人基本上都是技术狂人,是个性怪异不善言辞的疯批,在各个家族争斗的舞台上,贡献着自己超一级的技术支持。那些家族的输赢和他们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但却为想检验自己成果的威斯登家族提供了极好的展台。
他们人数并不多,并且大都不喜群居,老了后更喜欢都深入简出。威斯登家族成员彼此之间联系并不紧密,甚至为了验证自己技术而有将家族成员致死的情况发生。
他们的家族徽章是,银白色“倒立的三角”里镶嵌着数个晶态小三角形。
“没空,不帮,出去。”头都不回,函光·李吐出这六个字,还带着些许鼻音,他甚至都没有从“云朵”之中坐起来。
在他身后,星星点点的光汇集起来,默默糊糊勾勒出一个人影,人影默默上前,然后将手无声无息地放在了棕发青年的额头上。
从侧面来看,近乎是一个诡异的场景。整个空旷又寂静的空间内,一个看不出模样的人影,缓慢而不容逃避地把握住你的命脉……
“最烦你们这种精神系的了。”等了许久,人影既不消失,也没有别的动静。函光终于从撑着“云朵”缓缓坐起,一边揉着头发吐槽:“要么就直接精神力操控我,”他绝对立刻放弃身体操纵权,开玩笑,想退休很久了好么!要么就直接干脆利落点杀了他,能不能堂堂正正做个反派,暗中威胁有意思么?搞得好像除了那几家,还有谁能这么搞事情一样。
越想就心情越沉郁,棕发青年直接死鱼眼上翻,扫过人影,“说了没空,不帮。”爱咋咋地,别影响他闭眼发呆,荒度人生。
反正这个没意思的世界他早就受够了。
【这个世界毫无意义】光影人抬起手,微微动了一下。于是光点形成了一行字。
恩,无聊透顶,没有任何新奇可言。函光表示认同。
【如同方盒子里的小白鼠】
的确,谁都逃不出,既定的规则,无论是99%,还是那1%。函光微微合眼,像是默认。
【所以……】所以什么?函光抿直嘴角,发出气音,心底一派漠然,等待着不速之客说出他的目的。
【我们毁灭世界吧】结果看到这句话,嘴角没绷住,函光直接翻白眼,就你?
他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获得任何想要的资源,然后呢?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吗?没有。所以家族里那群老人干脆一个个都躲到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去。看开了,没意思。这无力改变的世界……随它吧。
这群掌握着全世界最顶尖技术的人,都没想着毁灭世界,凭什么你说毁灭就毁灭啊!
面对着他写满了质疑的眼神,光影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摸着棕发青年额头的手,光晕加深。于是,那些惨烈的、如同地狱一样的场景,在函光脑中炸裂开来。
厮杀、鲜血、哭喊……以及在光污染之下,众人最后一秒的挣扎。然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万籁无声,再无一人。
从脑海里的景象抽出时,函光已是瘫软,大片大片的冷汗浸湿了身下的蓝色“云朵”,又因高科技而快速消散。
光影人看着恢复神智的棕发青年,又勾了勾手指。
【所以,要合作吗】
棕发青年深深地看了眼光影人,拼尽全力抬起手,想按向某个地方,然后咧开一个虚弱却嚣张的笑容,“合作你大爷!”
……
然而,本应该被启动的紧急系统,毫无反应。
棕发青年再度色变,扭过头,他非常没有骨气地滑跪在地,“阁下,我能再选一次吗?”
【合作什么】慢悠悠的,像是故意的,光影人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四个字。
“毁灭世界!”函光语速飞快,像是怕光影人反悔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生草的世界没有任何意思,我这边有各个家族布防机械情况,技术漏洞一清二楚,请务必让我帮您!”
与之前慷慨赴死的样子截然相反,就差拍着瘦弱的胸脯说:“请务必收下我全部忠诚了。”
【可是……我说的……是要合作拯救世界吗】在棕发青年焦急的目光下,光影人一笔一划,吊足了对方的胃口,像是从未发现自己具有这样的恶趣味。
一个字,艹。
函光要是还没发现自己是被耍了,那就是真傻了。
他不怕死,怕的是死之前重要的信息没有传递出去。开玩笑,这个世界再糟糕,那也是……他想要变好的地方好吗?
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待函光视线清晰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环境。
磨着牙齿,棕发青年气得柔软的头发好似都炸了起来,“乐意之至。”黑着脸,他一字一顿道。
深渊的白月光5
为什么选择函光·李来合作?因为他是威斯登的家主, 因为他拥有足够的资源,因为他幼年也曾在地面求存。
更因为威斯登家族……是【命运场】的直接操作人。整个【命运场】的运转都依赖于威斯登家族的智慧,无数的血孽之花在这里绽放, 一个又一个的怪物从中走出, 成为了各大家族的扩张的养分。
目送着光影人化作一丝丝光絮消失, 函光·李面无表情垂下眼帘, 一瞬间的情绪都消失殆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
“就这一次……”棕发青年对自己说,在他彻底厌倦这个世界之前,“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他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遮住自己晦涩的眼神,“那也就只有这一次了。”
“但是果然还是好麻烦, ”躺平在“云朵”上, 函光·李吐槽, “就知道当年老头子那顿饭不好吃。”他一个人, 喃喃着除了自己无人能懂的话语。
……
好冷, 像是回到了那一年。
还是一个孩子的良恕,抱着婴儿态的楚妍,纷飞的大雪几乎要将瘦小的她淹没。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雪,在此之前地面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雪了。
她觉得自己的鼻腔里都是雪, 僵硬地如同尸体,良恕不知道自己距离目的地还有多久,只是勉力在走着。
或许过不了多久, 她就会和地上的那些人一样, 倒下,然后被雪覆盖, 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天上那些收垃圾的处理掉。但是在此之前,单薄的女孩子漆黑的眼睛下翻,用已经无知觉的手,将怀中银白色的团子拢了拢。“不要怕……”她嘴唇微微动着,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着怀中的婴儿。
然后……然后会怎么样呢?良恕恍然,自己是要死了,所以看到过去了吗?
那个时候,好像是有人向她递出了一双手,是谁,“沉……”
“恩,我不怕。”突如其来的暖意打断了良恕的喃语与梦境。仿若冰雪消融,有什么从额头蔓延至心脏,然后再扩展到全身。垂死的身体仿若受到生命女神的垂怜,散发出生机,致命伤一点点愈合。
楚妍在良恕头上落下一吻,如同良恕在睡前给她的晚安吻一般,带着纯粹的祝福,轻轻地说:“恩,我不拍。”所以,姐姐你也不要怕。
梵天看着只有他腿高的小姑娘,伏下身子,将手叠在良恕的头上,星星点点的光芒随着涌起,然后因为楚妍要求他才勉为其难捡回来的人,身上的伤真的开始愈合,眼神便一点点地深邃起来。
竟然真的能从赛场上遇见一个活的治愈系,就自己这运气,咋这么不信呢?思考之间,梵天嘴角抽搐着,低头看向使劲扒拉自己裤子的楚妍,“小不点你在做什么?”
前面一直被良恕抱着没什么感觉,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受限,难过到不想说话的楚妍,眼神恹恹地向上爬。顺着小姑娘的眼神,梵天看向自己的腰包。“想要啊,”他笑眯眯地拍着自己装着补给的腰包,大长腿抬起来就想把楚妍甩出去,“那可不行,”青年唇角还挂着笑容,力度却毫不留情。
“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妍,火红的头发在这样的夜晚之中,被篝火隐射下,显得格外妖冶。
顺着青年踹出去的力道,楚妍就地打了个滚,刚好到依旧在昏迷的良恕面前。趁着梵天还未发现不对,楚妍小小的手指动了两下,只听“啪嗒”两声,青年漫不经心看过去的时候,楚妍已经举着营养液对着良恕的嘴巴“咕嘟嘟”地灌了进去。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梵天气笑的同时,一个瞬身过去,长臂一挥,就把楚妍捞了起来。他揪着楚妍的领子,拉到自己面前晃了晃,一双眼眸中没有丁点笑意,另一只手掌上燃起了烈火。
可以灼烧自己的热度就在一旁,在这团火焰的映射下,楚妍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我不喜欢孩子,尤其是你这种不乖的。”梵天握住火团的几个手指动了动,火焰瞬间膨胀为火球,“你虽然有用,但也没那么有用,不是么?”
他原本只是逗逗这孩子,要小不点认清自己的身份,足够乖巧、足够听话,才不会给他惹更多的麻烦,才方便自己后续的行动。两瓶营养液而已,他放在眼里吗?
但如果是这种的,仗着点小技巧小聪明……梵天眯着眼睛思索,还不如先杀了。毕竟在看【命运场】直播的人,总有人会发现这个稀有的治愈系,如果某些家族通过他不知道的方式下达指令,自己面临的风险就会成倍的提升。倒不如现在就弄死这小不点,省得给自己添麻烦。
即使在这种情形下,楚妍依旧没有慌张的神色,她一双眸子安静地如同初雪。她本就不同于他人的雪白小脸,或是因为刚才医治良恕时消耗太大,更为透明。
小姑娘柔软的、没什么力道的手指搭上梵天的手腕。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没有徽章,是附属品。”
“哦?”挑起眉毛,梵天很是意外的样子。他还以为小不点的徽章是自己或者地上躺着的女人藏起来了,因为抢夺徽章或者杀戮都是能积分的。而没有徽章,即使活下来,也无法离开【命运场】。
但如果楚妍不算是参赛人员的话,相当于不占用通关名额,而且在某些1VS1赛场时,作为附属品的她是可以上场协助的。某些程度上而言,这可是意外之喜。
“这样啊,”威胁楚妍生命的火球慢慢熄灭,梵天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手依旧擒着楚妍的衣领,“可是你实在不太乖。”虽然小小一只,但是说不定就能捅他一刀呢。
在接连被灌下两瓶营养液时,良恕就已经有了轻微的意识,但是头痛欲裂,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以至于浑身都使不起力气。
但是不可以……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提醒着良恕一定要快一点醒来,去找楚妍。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但凡晚一点点,危险都是在成倍增加!
挣扎着,她睁开双眼,虽然还没缓过来,一切都是不清晰的样子。但是透过篝火,良恕瞬间认出被人掐住脖子的那个模糊轮廓,正是楚妍。
想都没想,她一脚踹向那团篝火,带着火焰的木把向着梵天而去。于此同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出现,良恕的眼中密密麻麻的银线聚集了那么一瞬,然后又因为自己脑海剧烈震荡的疼痛而停止。
但是也够了,梵天的手放松的那一秒,楚妍握住他的胳膊借力,反踢一脚,然后轻轻地跃下,再一个鲤鱼打滚,远离了梵天。
手指动了动,迎面而来的火把就熄灭了,没有伤到梵天分毫。他没有再动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姐妹两个,刚才脑海那一秒的刺痛,青年记得清清楚楚。剩余的篝火忽明忽暗,气息冷凝。
“姐姐。”小女孩呼唤着良恕,在这样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柔弱与无助。
勉力撑起身子,良恕深吸一口气,将脑海的刺痛感尽力忘却,一手防备前方,一手把楚妍挡到身后,“别怕。”她握着妹妹冰凉柔软的小手,如此道。
梵天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他瞥了一眼睫毛颤动,显得格外不安的楚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被楚妍踹了一脚的地方,神色再度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火圈迅速将面前的两姐妹环绕起来。“嘘”,梵天抬起一根手指对良恕示意听他说,“你撑不住了吧,”青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他对良恕现在的状况非常清楚。
“你妹妹哭着喊着求我救你呢,我想着来两个活着、路上能用的战利品也行啊,”梵天语调黏稠,带着让人明显能感觉到的恶意,“结果一看你那破破烂烂的样子,差一口气就挂了,我又不是那些捡尸的,”他上下扫着良恕,一副看不上眼但又有些惊讶的样子,“谁知道,你妹妹竟然把你救活了。”
“所以,现在你们是我的战利品,懂了么?”咧开嘴角,梵天探过身子,俯视着她们两个,眸色深深。
本能地防备着眼前这个人,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太对。不着痕迹地,楚妍捏了捏良恕的手。电光火石间,良恕忽地睁大眼睛,明白了青年想说什么。
楚妍觉醒了稀有的治愈类异能,如果自己再觉醒别的能力还被人发现,大量关注绝不是好事。但是面前这个人,能相信吗?定定地看了面前的青年,良恕佯装体力不支,再度昏了过去。
“还算聪明。”心里划过这句,梵天看一眼昏迷的良恕,然后对上楚妍的眼眸,意味深长一笑。
深渊的白月光6
“梵天在干什么?”完全无法理解青年的做法, 露娜抱着双臂紧盯着晶屏皱起眉毛,“我们的自大狂终于把自己给烧傻了吗?”嘲讽地扭过头,露娜对着一旁的男性道。
她海藻一般的头发刷地一下扫过青年的脸颊, 却被无声无息的屏障阻拦住, 两人对视之时, 可以清晰看见她金色的眼睛里是炽烈的怒火。
“稍安勿躁, 露娜。”名为景的男性颇为温和地回应了一句,“你知道,梵天一向如此, 但他从未真正的莽撞。”
“在我眼里,那是个无可救药的莽夫与混蛋。”冷笑着回应,露娜嗤声,“【命运场】从来不缺翻转, 谁给他的勇气去与一对陌生的姐妹组队?生怕不会被捅一刀!更不论妹妹还是个会吸引各方注意力的治愈系。”绝对的大麻烦, 身姿高挑的女性这般想着,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是的, 然而我们需要她。”如果她足够强, 或者有足够的潜力。景咽下下半句,只微笑道:“就如同你们需要我一般。”
“……好吧,”耸耸肩,露娜表示暂退一步,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毕竟这么久以来,景的防御能力确实帮助他们许多。“只希望焚天还能记得我们的安排,别看到战斗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末了, 她还是忍不住吐槽。
“他会的。”景看着晶屏低声道, “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迅猛的火焰向良恕袭来,侧闪至一边的同时, 她头都不回地拉开弓向身后射出一箭,风声尖锐,直冲梵天的眼睛而去,然后支持不住半跪在地上喘气。
“啧”,拔出箭头,青年颇觉麻烦,舌尖抵了抵上颚,双手扬起熊熊烈火,不顾浑身漫血的自己,咧开兴奋至极的笑,一副战斗正酣畅之态,朝着良恕冲了过去。
好机会。
潜藏观战许久的黑影冒出来,冲着躲藏在一边,抱头瑟瑟发抖的楚妍冲过去。食物!以及通关的指示……如果他们两败俱伤那就更好!徽章会全都是他的。他蹲守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小姑娘无声无息的在一旁,毫无察觉。
黑影激动的眼睛泛起赤红的光,近了,还差一点……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楚妍的时候,黑影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裹挟着暴烈火球的箭在那瞬间穿透了他的小腿和手臂,发出烧焦的味道,连血都没有渗出一点。
“终于等到你了。”梵天单手把他拎起来晃了晃,“你可真不好抓啊,废了好一番功夫。”青年抱怨着,眉眼间却是一副漫不经心之态,哪怕他现在浑身浴血。
“真没想到,居然是你获得了最关键的离岛信息,毕竟你那么弱。”觉得没意思了,梵天手一甩,瘦小的黑影就跌到了地上,被洞穿的手臂再次受创,箭头都往里扎了两寸。
痛的浑身在颤抖,偏生这个恶劣的男人挑了挑眉,“这么痛苦啊,真不好意思,我们良恕下手重了一点,不过我这个人很好的。”然后刷地一下拔出了他腿上的箭。
痛的浑身都在颤抖,黑影屈身抱住腿,叫都叫不出声。他不敢,深怕出声的一刹那就被眼前这个男人扭断脖子。
明明,明明就差一步,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楚妍缓缓地站起来,拉着良恕的衣摆依赖地靠着她,她瘦小的手中漫起白光,分散成两团,分别融入到良恕和梵天体内。伤肉眼可见地恢复,不多久,两人就状态如初。
前面的厮杀仿佛就是一场幻梦。
感受着体内暖洋洋的力量,梵天动了动脖子放松下筋骨,然后手指搓捏了几下,一只火烈鸟就出现,然后降落在楚妍的手上,乖巧地被她把玩儿。青年随后抬眸对着楚妍身后的女子似真似假地抱怨,“良恕你对我可真不留情啊,那一箭差点就射穿我的脑袋。”这种死法可不在他的设想之内。
“你把我差点烧焦的时候可没想着留不留请。”良恕的手穿插在楚妍的发间,企图轻巧而快速地给她编好头发。听闻青年的诉苦,头都不回道。
“啊,毕竟楚妍那么可爱那么好用,我带着多方便。你也知道,你要是太弱了带着会真的很麻烦。”所以他差点把良恕烤焦了是可以理解的对吧?那样楚妍就只能跟着自己了。精神系再怎么厉害,不知道怎么提升那还不是废料一个?好歹被自己杀了的话,还能保证迅速无痛感。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够强被杀了也是理所当然。自动翻译后,良恕眼里一片平静,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足够良恕理解青年的一部分想法。
不过良恕用飞速上涨的实力向青年证明了自己。梵天可以算是出身科班,而良恕是自学的野路子,在他有意无意的指点下,良恕大概知道自己是觉醒了异能。
既然梵天没问,她也就没说。
在这一场似真似假的打斗后,两人基本算是联合一队了。
看到两人清清爽爽的样子,黑影哪里不知道是被人联手骗了,虽然知道无用,还是徒劳地抱着腿向后撤退。
“怎么,是我的宽容给了你胆量?”头都没回,梵天在黑影身边炸开了一个坑,黑影瞬间僵住,由着刚才土砾刚才在他身上划下的口子淌着鲜血。
漫不经心地捡起那只扎在他腿上又被拔出的箭,梵天冲黑影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他挑了挑眉毛,无声无息地念出那几个字。
箭尖没有目的地游走着,一会儿被梵天对着黑影的伤处压一压,一边又在他眼周画圈。
这比痛快地死去难受多了,从男人颤抖的身躯和惊悚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梵天只是手一抖,不知挑了哪里,黑影如潮水一般褪去,瘦小男人的面目就完全露出,平凡、普通,是那种完全让人记不住的样貌。梵天这种行为像是抽中了他最恐惧的地方,瘦小的男人慌张地捂住脸,不畏梵天的恐吓向后退去。
“这可怎么办?你露脸了,但凡从【命运场】出去,就会被黑街抓走吧。”梵天用那支箭点着那张平凡普通的脸,语调满怀恶意。“毕竟你那么多仇敌,也难怪要来【命运场】赌命。”
男人面露绝望,然后又想起了什么,怨毒的眼神直指向梵天和良恕他们,然
忆樺
后被青年一箭扎进眼睛里。“注意你的眼神。”梵天语调平平,但是不容忽视。
然后他看向楚妍,这个看起来纯净的如同银河上细砂一样的女孩子缓缓站过来,抬起纤细的手指,瘦小男人的大小伤口开始恢复。
还来不及调整眼神,他又被青年扎瞎眼睛,再被楚妍治好。
往来循环,直至他即使伤口都好了依旧感觉浑身作痛,在死亡旁边翻滚。
“现在,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我们了吗?”玩腻了,梵天用脚抬起男人的脸,端详着他的表情。
“很好,”他赞扬了一句,“听话些,我会保下你的性命,无论在哪。”最后半句,梵天是低着头对着男人耳边说的。
于是男人低下了头颅表示臣服。
“那么你就叫道格吧。”梵天把箭扔给良恕如此道。
此时梵天已经全身是血,全都是道格的,配上他火红的头发,显得妖冶又疯狂。如果露娜此时此刻在这里,必然又要唾骂,“疯子。”甚至和他打上一场。截止到现在,他干的没有一件是计划内的事情。
所以很可惜,只能在【命运场】外暴跳如雷。
坐上离开岛屿的船艇时,道格身体和精神上双重压力交汇促进他陷入了昏迷修复状态。良恕少见的主动开口,“他是谁?”
“不重要,”梵天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小岛,虽然基本可以肯定岛上没有同伴和他被投放在一起,但是剩余的逃生工具他还是没有毁去。
就当是给那些陷入【命运场】的可怜虫一个逃生机会吧,虽然后面的关卡大概会让他们这些后悔不如在此死去。
转回头对着良恕的眼神,青年向后仰去,难能地放松。“非要说的话,这是一个连黑街都不接收的人。”黑街是灰暗之处的聚集地,也是许多为了生存的人最后一个喘气挣扎的地方。道格臭名昭著仇敌众多的原因在于,任何人、物他都敢售卖,只要利益足够,他什么都做,没有任何道德感。当然,在黑街这种地方谈道德感未免有些可笑,但是任何地方都有生存的准则,他背弃了黑街的准则,触犯了黑街所有人的利益,所以他必须死。
“你没杀他,不怕被咬一口?”良恕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青年。
“哈,”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梵天突然坐了起来,眼睛晶亮,“给你讲个好玩儿的。”
“你知道怎么训狗吗?”青年恶劣地笑,“你要鞭打他,威吓他,然后在他绝望无助的时候给他一块肉,给他活命的链子,让他惟命是从,哪怕链子松开了,也只敢守在主人的旁边。”
只要足够强,或者是他能接触范围内的最强,狗就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最需要的,是活命。
所以,道格不仅不敢背刺他们,而且会很好用。
和良恕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掠过瘦小的男人。
楚妍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即使再疲惫,黑街的人也不会这么陷入睡眠,所以他们是说给道格听的。
那么大一片岛屿,恶魔一般的男人总无法收割完所有生命。戴蒙看着明显少了一个船的停靠点,发出“嗬嗬”的怪异笑声。“有小老鼠逃出去了,”他拎起斧头,“不过其他的小老鼠不会再有机会了。”
梵天他们留下的生机,被戴蒙毫不犹豫地毁去,最后一艘船已经被这个男人开走,在他身后,小岛“轰”地炸裂下沉。
深渊的白月光7
中转点。
相比于最初, 现在的人数几乎可以算是骤减。存活下来的人们分别伫立开来,给彼此留够了安全距离,每个人都尽可能地找到了攻守位置。
诚然, 中转点不允许相互残杀, 因为对于主办方而言, 毫无意义, 没有任何观赏性。但是以前也并非未出现仇人相见,以血换血的情况。
亦或者…
“砰!”一个人突然倒地,抽搐着, 血很快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啧,”皱了皱眉,旁边一人见怪不怪地往后移了两步,虽然不能相互残杀, 但是真有人下黑手, 不把人弄死, 也不会有人来管。
毕竟明面上, 隔着这么远, 也看不出来是谁。
良恕在一边冷眼旁观。【命运场】正式开始之前,或许还有人是无辜的,但是活到现在的人,全都是杀戮者。
……包括, 她自己。
气氛一片冷肃,在不断的等待中,有部分人开始焦灼。要么摩挲着手中的武器, 要么开始目光不安地扫视四周。
然后每每看到梵天和良恕他们三人时, 都会无意识沉下目光。
实在是他们的状态看起来比周围的人好太多,尤其是二人之间还护着一个玻璃娃娃般的楚妍, 让人实在是心生忌惮。
“哇偶,让我来看看,”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炫彩的灯光随之而上,众人骤然紧绷,空中突然浮现了四块大屏幕,与他们彼此对视,在这一瞬,不少人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透过屏幕,看到了对方眼中,与自己一样的,为了活下去付出一切的眼神。
在这华丽的大厅之中,一群满身污渍血痕,用生命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少数人,表演生命的挣扎,叫人觉得格外滑稽。
“哗哗哗”,戴着礼帽的阿Q先生,在一众机器人响亮的掌声中,再次登场。
“真不错,”是赞叹的语调。“竟然存活下来这么多人。”
阿Q先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高质量,往往意味着后续的精彩。
“勇者,或者……幸运儿们,阿Q代表【命运场】再次欢迎你们的到来。”光滑的鸡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欠了欠身,仿佛在示意尊敬。
这理应是一个很搞笑的场景,因为一个圆滚滚的鸡蛋怎么能弯得下腰?但是在场的人没一个笑出声来。
“经过上一轮的海岛度假,我想大家都有些无聊了,是时候来玩几局有趣的游戏了。”阿Q先生敲了敲手中的拐杖,“夺冠的路上总要有朋友相伴不是么?”
“本次各个区域存活人员,将随机被投放进某个游戏。【命运场】会给出胜利的指引,那么,祝君好运。”
熟悉的晕眩感传来,在最后几秒,良恕隐约听到某个鸡蛋拖着腔调咏叹,“玫瑰往往在血腥与暴力中诞生,卑劣、欺骗,会让糖果更加香甜,你们说呢?”
说个锤子。她不敢松懈地将楚妍护在怀中,阖上了双眼。
梵天全称没有说话,低调地简直不像是他,在阿Q说话的间隙,他一直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屏幕,后面又好像无聊了一般,抱着胳膊懒懒地站在一边。
只是在失去意识之前,低声道:“待会儿见。”
平静,笃定。
并非是觉得一定能分配到同一个游戏,只是对彼此一定能在后期重逢,毫不存疑。
人们在潮流中擦肩而过,在暴风雨汇集时再次相聚。
……
“啊,找到了。”声音比人先行,在黑色的漩涡中,一只手伸了出来,随后是整个人,轻轻巧巧地迈了出来,仿佛承受空间的压缩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明明身材纤瘦,但是给人隐约的危机感,在抬眸的一瞬间,可以看到他比夜色更深沉的双眸。
也只有这一瞬间,再看的时候,他又回归到了那个寡言清和的状态,好像还是那个和良恕相伴已久的沉和。
是风的声音,而后是熟悉的呼唤,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阿恕,醒一醒,”他这么唤着:“快醒醒!”
下意识地蹭了蹭青年的手掌心,在沉和怔住的一瞬间,良恕清醒过来,睁开眼“沉和!”她呼唤着竹马,既惊且喜,是近些日子来表情最为生动的一次。
然后感受到脸庞的触感,注意到自己的动作,良恕脸上迅速浮来一抹绯色,不好意思地往后仰了下头,偏开青年的指尖。“你怎么在这里?”
被投放到【命运场】,要带着楚妍艰难求生,处处是杀机,疲于求活之间,良恕只能把对竹马的担心隐藏在心中。
现在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了,还好,他们都在。
突然间,良恕扫了周边两眼,脸色刷得雪白,“楚妍呢?”
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去,沉和摩挲着指尖,感受着心间翻滚的渴求,垂下眼眸,温声道:“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只见你躺在地上。”
良恕目光一凝,迅速起身,沉和伸出手拉住她,“你去哪里找?她素来很乖,绝不会一个人偷偷跑开。”
良恕反手紧紧握住沉和的手腕,清丽的脸上忧心忡忡,“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担心,你不知道她……”
觉醒了治愈系异能。这半句话在她嘴里滚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一瞬间良恕脑海里闪现出知道这个秘密的几个人,梵天?道格?是谁背叛了,或者是还有谁偷去了这个秘密?
“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多招人觊觎。”最终,她隐去了异能的事情,换了个说法。良恕的精神力告诉自己,不远处的泥土里藏着碎肉快,不是楚妍,但是不能提。
她也没说错,光从外表看,楚妍的样子就过于招人,具有冰晶的瑰丽,又有雪绒的脆弱,尤其是招惹那群见过血的变态。
相处那么多年,青梅竹马地长大,沉和想当然地发现了她的未尽之言,心情低了一个度,但是也并没逼迫。
“别紧张,很有可能是被你身边的红发青年带走了。”他安抚着女子,“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游戏点,如果楚妍也在这片区域,肯定会遇见。”如果不在,也要通关游戏才能继续搜寻才是。
阖上双眼,良恕紧紧抿着唇,她知道沉和说的都对,但是心绪无可抑制的烦乱,为什么,到底是谁让她参与了【命运场】,为什么有的人高高在上手握他们无法企及的资源,而她、他们却要为了生存苦苦挣扎,意义在哪儿?
不甘的情绪开始发酵,但凡自己足够强大……
敏锐地察觉到良恕的情绪波动,即使她已经极力抑制。沉和在一边不易察觉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对,就是这样,沉沦吧。
“我们走。”将杂乱的情愫压下去,良恕重整状态,还有人在等着她。
……
“所以你果然居心不良。”梵天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抱着自己小腿的楚妍,“说说,你跟过来想做什么。”
看着娇娇弱弱的,结果心思贼多,也就良恕觉得她妹妹是个小可怜,要处处护着。
啧,不爽地咂咂嘴,良恕那个女人肯定会觉得是他把小不点拐走的,又要开启暴走了。
仰着头,楚妍对面前高大的青年露出乖巧的笑容,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弯下腰,毫不留情地揪着楚妍的脸蛋,“快说,”他还有要事处理,不乖的小孩可没有存在的必要。
眸色逐渐变沉,焚天的脾气可从来不算好。
然后楚妍伸出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瞬间一扫适才轻松的气氛,气压骤然变低,“你从哪知道的?”
他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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