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旧伤【修】
“大哥说你不是。”
开元重复了一句。
“那你呢, 你觉得我是点翠吗?”
开元想了想,点点头。
“你像她,又不像, 点翠很聪明。”开元一直强调点翠聪明, 不知道是点翠真的很聪明, 还是他对于聪明这两个字有什么执念。
十月不想纠结点翠这个身份了,决定换个话题,直奔主题。
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她想看看开元的伤。
“开元, 你会不会经常头疼?”
十月指了指他的头顶。
“不碰就不疼。”
开元见十月不看画了,一直找他说话,他有些烦。
伸手从她手上把画纸拿过来,继续放在自己收纳纸张的篮子里。
十月跟在他身后, 开元的意思是碰就会疼了?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开元的头顶。
“一碰就疼吗?我可以……摸一下吗?”
开元皱着眉, 看着十月。显然被她的要求弄的糊涂了。
十月立刻改口道,“你的头发有些乱,我帮你梳一下。”
这样一说,开元有点不好意思了, 撅了下嘴巴,似乎又有些生气,转过头去, 自顾自的收拾起自己的画来,好一会儿,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总是梳不好头发, 这他知道。
十月让开元坐好,她拿起梳子, 轻轻从他头顶梳下来。
“疼吗?”十月问,唐开元摇头。
十月又梳一下,稍微用点力,再问,唐开元还是摇头。
梳了好几次,终于十月梳子划过头皮时,似乎被什么挡了一下。同时听见唐开元“啊”的一声叫出来。
“好疼,你不会梳头发!”开元有点生气,怒视着十月。
十月有些心慌,又很难过。
这不是她的情绪,是身体里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十月的情绪。
“对不起,对不起,小少爷。”十月眼泪流下来。
开元又皱眉,“大哥说你不是点翠。别叫我小少爷。”他声音有点不确定。说完就要站起来走开。
十月立刻叫住正在哭泣的“自己”。
“喂,可以了,别哭啦。告诉我怎么治好他。”
可是此刻她的意识只是保留着,却无法控制己的身体。
她感觉眼泪一直在流,自己的一只手按着开元的肩膀,开元没再动。
十月另一只手一下下按摩开元的头两侧,然后一点点在头顶的位置摸索着,直到感觉手下有一个类似小疙瘩的触感,开元一歪头躲开了。
“哎呀,说了很疼。”开元歪了一下头躲开了,见十月在哭,不知所措起来。
十月慌忙道歉,但是手下不停,继续在开元的头顶摸着,直到指腹间再次感受到小疙瘩一样硬硬的触感,停下来。
一共三处,十月记住了,这是当初银针落下的地方。
“难道要拔出来吗?拔出来会死人的吧?”
十月抖着手,不自觉的发出声音来。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拔掉我的头?”这回开元真的生气了,觉得十月很莫名其妙,他站了起来,头发散乱着。
十月这才意识到,身体里那个意识,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所以开元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无法形容此刻泪流满面又内心崩溃的自己。
她立刻擦了眼泪,哄着开元坐下,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帮人梳头发,没有弄好。让他别着急。她快速的,尽量避开头顶,帮开元把头发梳好。
头发一梳好,开元就离开凳子,拿起画笔去画画,不再搭理十月了。
十月从开元房间出来。
站在院子里,十月深吸一口气,呼出来。
真正触碰到开元头上三个银针插下去的痕迹,她才相信,自己意识里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要怎么帮他,把针拔出来吗?
在他头上八九年的银针,拔出来,人不是更危险吗?
但是如果不拔,又怎么治好他。
而且,唐开泰他们是不是已经认出自己了,要怎么说自己就是点翠呢?
下山寻人的时候,她将唐开泰想象成为一个骗子,到头来,自己成了骗人的那一个。
这一步步走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唐开泰一家有这样的缘分。
更不知道这一切是冥冥中注定,还是原身本身就探查了唐开泰在这里,所以也来到这里。
她连原身的身世都没弄白,她有太多不知道的事了。
厨房锅里泛出浓浓的煮肉的香气,阳光洒满整个院子。
十月抬头看着天空,忽然发现隔壁院子里竟有一株蔷薇探出头来,橘红色的花苞在风中微微摇晃。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现代自己,曾经骑着单车穿过城市的大街,那座自己非常喜欢的每到五月满城蔷薇的城市,她好怀念。
这时院子的门被推开,金金脸蛋通红,额上汗津津的。
“怎么啦金金?”
“十月姐姐,我们的布偶卖完了。我来家里取布偶。”金金开心极了。声音里都是欢快。
十月也非常惊讶。“这么快就卖没了?”
金金捂嘴笑了起来。
“因为有大哥在啊。”
唐开泰今天过去的时候,带了纸笔,本来想的是,这集市上若是有人要写个书信什么的,他也能赚几文钱,没成想,要写信的人没几个,竟然有人让他写几句吉祥话。
原来今天是六月初六,青山县一向有过晒衣节的习俗,每年的今日家家户户都会把衣服拿出来晾晒。并且晒衣之后,要在衣箱下面压上写着吉祥话的红布条。
但是农家人有几个会写字的,便只压上红布条而已。也有人家绣上精美的荷包压箱底的。
集市上有人说起这个,黄婶子才想起来,她说自己忙活忘了,可以做几个红布香囊,顺便来卖,说不定可以卖不少。
现在弄香囊肯定来不及了,但是香囊里可以塞上写着吉祥话的纸条。
于是有人过来询问布偶的时候,唐开泰就说,买一个布偶,可以免费赠送一幅晒衣节的四字吉语。于是随手便写了十个四字吉祥话。
“丰衣足食”、“虎虎生威”、“诸事吉祥”、“金玉满堂”、“花好月圆”、“太平无事”……
还有些人会说自己希望写些什么吉祥话,唐开泰提笔就写,还给他们解释,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下,十个布偶,不到一上午就剩下三个了。黄婶子让金金回来取,她在边上照应着。这时候也有人找唐开泰写信,一时间竟有些忙碌。
十月倒没注意唐开泰和阿平去的时候还带着笔墨。
“今天集市上人是不是特别多啊?”
“嗯,比上一次多好多。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娘子,一下子买了三个呢。”金金脸上的开心显而易见,十月刚才那点因为看到蔷薇而产生的思乡愁绪都被冲散了。
十月快速的把剩下的十个布偶装进背篓,问金金唐开泰有没有让她带一些墨汁过去?金金摇头。
“大哥早晨把二哥新磨的墨汁装竹筒里,带了不少,够用的。”
十月和开元说了一声,把他画的一些她觉得不错的花样子带着,又往灶上填了两块木柴,锅里加了两舀子水,跟着金金出门了。
开元在他们离开后,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又继续低头画画。
集市热闹异常,果然比上次集市要热闹的多。
没想到自己这次背着布偶过来,竟然又被拦着收了两文钱的摊位费。
找到唐开泰他们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布偶了,见十月来了,大家又了围上来。
十月不太理解,这布偶,好像也不至于卖的这么火爆吧!
其实做生意就这样,全靠人气。
今天上午这里人一直没断,女人和小孩子更喜欢这些造型可爱的布偶。
家里稍微富裕点,有两个闲钱,也愿意给家里孩子买个玩具什么的。
家长们习惯了给男孩子买个九连环,女孩就给买个头绳手帕,这种既能当做小枕头又能抱着玩的东西,男孩女孩都喜欢。
于是也就不吝惜了。
嫌弃桩稻谷壳的,说是回家拆了塞棉花,家里条件差一些的,想着买一个回去,仿着做几个,塞上稻谷壳,送给亲戚也是好的。
再加上唐开泰这个长相清秀的十几岁的男孩子,虽然衣着陈旧,但是洗的干净。然瘸着一条腿,依旧保持端正的坐姿。人们看着他是有些可惜可怜的情绪在里头,索性也就上来问一问。
这一来二去的不管买不买,都增加了人气。
十月站在人群外,看着人群中的唐开泰。
她好像一直没有认真看过他。
这一看,猛然想到开元说的那句“大哥喜欢你”,她竟然不好意思起来。
唐开泰真的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初见时她觉得他像是古天乐版的杨过。
她唯一喜欢过的一个影视形象就是杨过,很小的时候就想过,以后要嫁给一个杨过那样的人。
这会儿看着他,她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件长衫,一条腿蜷着,一条腿直直的伸出,被长衫的衣摆遮住。他这个样子,像一个落难的小书生,却依旧有着文人端庄。
十月忍不住想到他昨天双手搓洗猪下水的样子,想起他抱着三三的样子,认真看他说谢谢的样子,忽然不知为什么脸红的样子……原来不经意间她记住了他那么多样子。
“你来了。”或许是十月的目光太热烈,唐开泰抬头看到了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十月一下子回神,仓促的点点头,然后开始招呼人群,介绍布偶。
还没说两句话,黄婶子问十月,“三三还睡呢?”
十月心里咯噔下,“我……我出门的时候,忘了看他醒没醒。”
第44章 请客
十月和黄婶子几乎是飞奔回家。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两人松了一口气,倒是黄婶子闻到厨房里的味道,有些惊讶。
“李姑娘这是做的什么, 怎么这么香!”
这味道就像现代街边卖卤肉的小店里传来的味道, 十月也有些惊喜, 看来自己的卤肉还不错。
“就是昨天的猪下水,卤一下。”
两人刚说完,就听见他们屋子里传来声响。
“十月,你快来。”
十月和黄婶子对视一眼, 两人快步跑进屋。
就见开元弯着腰站在床边,一个手指头被三三的小手抱着,正在嘴里含着,口水顺着脸颊躺下来, 他浑然不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还在冲着开元笑。
三三身上只有一件小肚兜盖着肚子,但是肚兜下面明显湿了一块。
原本包裹在身上的尿布在一边随意的放着,他光着小屁股,两条小腿一会儿抬起来, 一会用力蹬一下。
见到十月和黄婶子进来,开元宛如看到救星一般。眼里都是无措。
“他哭了。不给手指头就闹。”
开元头发有些乱,有几根似乎抓在三三的手里。
十月赶忙上前, 拿开三三软软的小手。解救了开元的手指头和头发。
三三还不放,憋着力气,还放了个屁。一下子把十月弄笑了。
被解放的开元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十月刚走没多久, 三三就醒了,一开始他没听见, 后来听见了哭声,他赶忙过来看。
三三那会儿就已经把自己身上的尿布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给蹬下来了。一双小手在两边不知在抓着什么。哭的特别大声。
开元从没有抱过三三,一家人里就他和阿平没有抱过三三。阿平是大家不敢让他抱,怕他不小心摔倒三三。开元是自己不敢抱,也不想抱。他觉得三三太软了,他怕自己一碰就给弄哭了。
三三对他也有些陌生,见他进来,止住了哭,好奇的瞪着眼睛看着开元。
唐开元见尿布都湿了,直接从三三身下拿下来,还没找好地方放,三三哇哇哭了起来。
他不知所措的伸手要去抱,但是又不敢,结果三三抓住他的手指头到直接往嘴里送,其实三三抓不住他的,可是三三的小手太软了,他觉得自己都反而不敢动,顺着三三的手,靠近了他的小嘴巴。
然后三三伸出舌头,开始吮吸他的手指。
开元也不敢大声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哄,就怕他再哭,一直弯着腰伸着手指头让他含着玩,身体都僵了,就听见十月和黄婶子回来的声音。
这会儿开元一直看着自己还沾着口水的手指头,皱了下,找了脸盆洗了手。然后回自己屋子了。
黄婶子在给三三喂奶,十月看过厨房的煮肉锅,掀开木盖子,满是的肉香,她都不自觉的有了些饿感。
拿着筷子夹了一段大肠出来,还是很硬。把猪肺和猪心先从锅里捞出来晾着。
猪肝的吃法,他只知道猪肝炒青椒这一个菜,还有就是煮猪肝切片蘸蒜汁。
今天生意不错,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请牛大夫吃个饭吧。
这样想着,十月看了眼厨房里,青菜没什么了。
她决定去集市上看看买点什么菜回来。准备八个菜请牛大夫吃一顿。
和黄婶子、开元说了一声,十月出门去了。
她先是去了牛大夫的药堂,说了让他今天晚上过来吃饭,唐开泰他们散了集来接他。牛大夫笑着应了。
十月脚步轻快的去市场。一边在心里算着都能做些什么菜。
猪肝蘸蒜汁、凉拌山野菜,两个凉菜,红烧排骨、青椒肥肠、大骨萝卜汤、小炒肉,四个肉菜有了,再来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醋溜白菜,两个素菜,八个正好。
有了菜单,要买的材料就清楚了。
先到唐开泰的摊位上去看了下情况。这会儿人不多了,布偶还剩下四五个,空着一个篮子放那。
十月隔着人群看着唐开泰,很少见他这样开心的样子。
这段时间,唐开泰是沉默的,一直听话的“安心养病”,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焦虑,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今天出来,虽然也就卖点小东西,但是他有事忙,心情不一样了。
觉察到十月的目光,唐开泰抬头看过来,十月挥了挥手,笑了下。
“唐大哥,我来买点菜,今天我们请牛大夫吃个饭吧。”
唐开泰点点头。
“那我先去买菜,一会儿,我就先回去,时间差不多,我让开元过来接你。你们一起去请牛大夫。”
“好。让金金和阿平和你一起去买菜吧。”
“不用,他们俩在这我放心,不做多少菜,我自己就行。金金阿平,咱们着晚上吃好吃哦。”
金金和阿平都开心的笑。
许是他俩隔着人群这样商量着事情,太过自然随意。边上的人在他们二人之间看了两眼,有人笑着问,“小先生,这个是你家娘子吗?长的也忒好看了。”
唐开泰脸刷的一下红了,十月笑笑没解释。唐开泰心里难掩激动,便也没有解释。
十月想的是,这时候若是解释,反而麻烦,反正这青山县呆不多久就走了,他们误会也就一时的。根本不需要在意。
十月买好了菜,一个背篓装满了。
再过来,布偶还剩下四个,她想着今天估计差不多了。不是每次都那么有运气,在散集的时候,有人来买上许多个。
忽然想起来,牛大夫有个小孙子和外孙女的。“唐大哥,留下一个小兔子和小老虎,给牛大夫的家小孙子和外孙女。”
“嗯,留着的,就剩下这俩,没有卖。剩下两只小狗,再等等看能不能卖掉。”
“行,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散集。那我先回去准备做饭?”
其实她有点担心唐开泰在这边,担心那个陈老爷来找麻烦。
“嗯,金金也和你一起回去,我和阿平在这就行。”
十月点点头,带着金金回去了。
金金在路上给十月说今天在集市的情况。
“今天卖出去十六个呢,还都是六文钱一个,十月姐姐,我们这是卖了多少钱,有一百文吗?”十月笑着摇摇头,“还差四文就是一百文了。咱们今天真是大丰收了呀。”
十月也忍不住高兴,不过想到赠送出去的纸张,折算下来,怎么也得十文钱。但是比起上个集日,已经是非常好了。
“要是天天都是集就好了。”金金说。
“这个就卖个新鲜,说不定下个赶集日,就有人卖和咱们一样的布偶啦。”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呢,这个又不难。只是看别人做不做罢了。”
金金小脸垂下来,叹了一口气。
“赚钱真难啊。”
“别灰心,钱总会赚到的。咱们今天可是要做好吃的了呢。”
“那今天都做什么?”
十月把自己打算做的菜和金金说了一遍,金金一脸期待。
十月回来,看到黄婶子在院子里洗衣服,她有些不好意思。“黄婶子,这些衣服,不用您洗,我们自己洗就行。”
“嗨,客气什么,不然闲着也没什么事。”
十月不太好意思,但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光客气没什么用,还是要给点实惠的。
“怎么买了这么些菜回来?”黄婶子有点惊讶。
“今天请牛大夫吃个饭,正好集市上白菜萝卜这些都还算便宜。”十月说。
“哎,黄婶子,今天黄大叔在哪里做活计,叫上他过来一起吃晚饭吧,和黑子一起。”
黄婶子直挥手。
“可别,请牛大夫吃饭,怎的让他过来。他去城外了,说是有个地主家里给闺女做婚床,他去跟着打个杂。”
“那黑子呢?”
“不知道在哪混呢,不用管他。”
黄婶子说到黑子,声音小了些许。
十月每天的饭比他们家有油水,她每天跟着吃,都胖了不少,要是黑子也能吃上一顿两顿也好。
孩子从小亏嘴,别说吃的好,吃得饱的时候都少。
但是她却不能真的应承着,把黑子找来。
黑子主意大,她和黑子爹对他亏欠多,也很少管他。今天早晨过来和她说了会儿话,然后就走了。说是打算去姥姥家,问去干啥,也不说,她想了想,没再追问。只要不犯错,就随他去了。
十月也没强求,开始在厨房准备吃的。以后反正有的是机会和黄大叔一宜家吃饭。
两个大锅,一个锅正在卤肉,另一个得先把米饭焖上,同时洗菜。
有黄婶子和金金打下手,八个菜的备菜很快准备好。
十月看了眼日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先把卤肉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个大盆里,把米饭也都盛出来,腾出两个锅。
焖饭的锅直接做大骨萝卜汤。
卤肉的锅直接做红烧排骨,红烧排骨出锅之后,舍不得洗锅,又把米饭在锅里炒了炒,把锅里的肉汁都吸走了。
再做青椒肥肠,小炒肉。香椿炒蛋和醋溜白菜。
剩下两个凉菜他们回来再准备也来得及。
都忙活完,也没见他们没回来,还没等她说,开元说他去接大哥,让金金带着他去集市上了。
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见一辆牛车停在巷子口的路上,从牛车上下来三个人,正是牛大夫和唐开泰阿平。
开元接过背篓,里面装着一个布偶、一些纸张、小板凳小木板之类的写字用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酒壶。
阿平跟着在集市上“忙”了一天,此刻人蔫蔫的,看起来似乎是困了。
开元伸手牵着他。
十月站在门口,见到牛大夫,笑着迎进来。
牛大夫站在小院门口,看着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厨房里还有热气未消,阵阵的饭菜香气传来。
“十月姑娘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走在巷子里就闻到味道了。”
十月嘿嘿笑了声,“就是家常菜,我不太会做饭,牛大夫别嫌弃就好。”
十月将屋子里的饭桌和开元房间里的石板桌搬出来,拼放在一起。下面铺着黄婶子用碎布拼的一个大大的苫布,当时想着以后去北地的时候,用来遮盖东西用。
这会儿被十月当成地毯了。到时候大家都席地而坐,随意吃点。
牛大夫还是第一次这样吃饭,知道十月他们这个小院子缺东西,不过这样在小院里摆一桌,颇有野趣。
金金准备了洗脸水,让牛大夫和唐开泰他们洗脸洗手。十月和黄婶子陆续把菜端上桌。
牛大夫闻着味道,对每一个菜都很感兴趣。
唐开泰把一壶酒拿出来,倒了四杯,牛大夫、他和开元各一杯,还有一杯放在十月跟前。
这倒是让十月有些意外。
刚才黄婶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们带着金金在厨房随便吃一口,让男人在外面吃。
十月没同意,忙了一天做的饭菜,还不让女人上桌了。但是黄婶子还是以三三要吃奶为由没有上桌。
十月也没强求。她想,如果唐开泰说一句,不让女子上桌吃饭,转身就走,管他什么原身的债,自己的任务呢。
果然,唐开泰没让她失望,他丝毫不觉得女人不该上桌。但是给了她一杯酒,她确实没想到。
她看了唐开泰一眼,他笑着点点头,看得出,他今天真的高兴。她也笑笑,不自禁的舔了舔舌头,可是好久好久没有碰酒了呢。
牛大夫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也跟着笑。
“咳咳,你俩行啦,再不吃,我口水要流下来喽。”
阿平也跟着说,“是呀是呀,阿平肚子都叫了。”
大家都笑了。
给其他人的碗里都填上热水,大家一起举杯。
唐开泰要站起来,被牛大夫拦住了。
“我这好不容易坐下,可别让我起来了。”
唐开泰点头说好。他看了眼十月,又看看身边的弟弟妹妹,最后看向牛大夫。
“牛大夫,大家,谢谢你们。能够遇见牛大夫慈心救我一命,让我免于残疾,又遇见十月,帮我照看弟妹,想法子活下去。若是没有二位,我们兄妹不知今日是何境况。所谓大恩不言谢,牛大夫若是日后有需要我唐开泰的地方,我自当竭尽全力。”
唐开泰转头看十月,“十月,日后只要你需要,我都在的。”
他声音轻轻的,撩拨得十月心里一阵发痒,有些不敢看他。想起开元说他喜欢自己,她更是不知道要怎么好了。
好在只一瞬,牛大夫就笑着出声了,“嗨,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本是分内之事。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严重了。”
阿平也跟着起哄,“谢谢牛大夫帮我们,十月姐姐,以后我也在的,金金也在,二哥也在,我们都在的。”
本来还有些暧昧的气氛,忽然让十月忍不住笑起来。
“好的,都在,一直都在。”
她回头看着牛大夫,“牛大夫,我也要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什么是医者仁心,让我觉得这里日子虽然苦,但是很有人情味。”
“你们俩呀,这是不想让我吃好吃的。快些喝了,老夫可要吃肉了。”牛大夫一口喝了杯中酒。
放下杯子,牛大夫对唐开泰说,“你少些喝,腿是好了,但是饮酒却是不好。”
唐开泰点点头,没有一口都喝了。
十月也是抿了一口,细细品这古代的米酒,淡淡的甜,一点不辛辣。
放下碗,大家开始吃菜,今天这一顿着实丰盛,大家放开了吃,吃着饭菜,喝着酒,聊着天,热热闹闹到天黑。
第45章 “表白”
牛大夫离开小院的时候, 天色已经青灰,这时候的县城里,炊烟袅袅, 异常安静, 细听, 似乎隔着厚厚的砖墙,有轻声的话音传来。
十月和唐开泰送牛大夫到巷子口,看见他慢悠悠的走远,直到看拐到另一个街角, 他们俩才往回走。
这样只有两个人的悠闲时刻,在这段时间里是非常少见的。
相比于和唐家兄妹其他人相处,十月和唐开泰相处时总有些若有似无的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来自于她感觉得到唐开泰好像不那么自在。也来自于她突然闯入这四兄妹的生活之中, 成了那个几乎事事做主的人。
她抢了本来属于唐开泰的角色,他那么想成为一个好哥哥。
两人走的很慢, 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一些些尴尬。
唐开泰率先出声。
“十月,到了北地,你有什么打算吗?”
十月转头看他, 什么打算?她想种田啊。
“就……种田啊。”
这个回答十月自己也有些心虚。
就像是孵小鸡,她只是看奶奶孵过,觉得简单, 自己操作,不知道会怎样,种田也是一样的, 古代种田还不像现代,即使是现代, 种田是非常辛苦的事情,更何况没有自动化机器没有化肥的古代呢。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开铺子什么的。”唐开泰笑着说,在他眼里,十月想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会问这个问题,一来是因为自己也没有想好自己到了北地要做些什么,二来他想知道十月到了北地之后,是不是会离开他们兄妹。
不知何时起,他心里特别渴望,十月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就像阿平说的那样。
“开铺子要看情况的,有机会就开,反正要种多多的田,要赚多多的钱。”十月自己说完自己笑了。
古代人是很瞧不上商户的,她一个女子把钱挂在嘴边,会被人笑话的。
唐开泰倒是不觉得十月这样说有什么问题。
家里若是没有外祖父母的铺子赚的钱,哪里来的钱供父亲读书,供他在京城买大房子呢。
他们若是有钱,他又怎么会让弟弟妹妹们住在巷子里的小窝棚。
以前他不知道母亲赚钱多么难,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家里的一切。
这一路走过来,他才发现,父亲和他们一家人之所以能够无忧无虑,是因为母亲一个人为家里操碎了心。
越是想明白这些,就越不能原谅那个在京城里还没有看到母亲和他们的尸体,就轻易相信了他们已经死亡的事实的父亲。
这种不原谅,还带着他自己大逆不道的推断,相信他们的死,是不是因为他也希望他们死?
那两个人一言不发把他堵在巷子口要杀了他的人,会不会是他派来的?
他不敢这样想,但这个想法总是时不时的冒出来,他觉得自己大逆不道。一想到这些,就会挖空心思去想父亲曾经的好,奈何他想不出来。
而这些事,他不能和开元阿平他们说,他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在父亲眼中已经死了。
唐开泰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是要赚多多的钱,要给开元治病,供阿平读书,要盖大房子,给金金攒嫁妆。”虽然像是大话,但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心情都是好的。
不等十月说什么,唐开泰又说,“十月,到了北地,我们还在一起吧。”话一出口,他的脸脸瞬间涨红。根本不敢看十月。
“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还可以一起,和开元阿平他们,我,我们可以选在一个地方,一起……”
看着十月捂着嘴笑了起来,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十月笑起来那一刹那,他感觉周围的天都一下子亮了起来。
其实只有十月自己知道,她只是在用这样的笑,来掩饰自己无措。
当唐开泰说出“我们还在一起吧”的时候,他明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就像是初恋男友在她面前表白时,那种激动,让她甚至有些不安。
唐开泰磕磕巴巴的解释,她觉得可爱又想笑,但是同时心里也有些微的失落,奇怪的情绪。
“我当然是要和唐大哥一起的,我还指望唐大哥以后帮我呢。唐大哥还记得我当初说的话吗?你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的,我就等着在你这棵大树下乘凉呢。”
唐开泰有些不意思的咳嗽一声,“好的,好。”
说完他也开心的笑起来。
两人一边笑着,继续向家门口走去。
唐开泰觉得自己靠着拐杖走路,都比平时自如了些。
悄悄看了眼十月,发现她依旧眼角带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卤猪下水,牛大夫喜欢的很,要不要做一些来卖?”似乎就刚才那一瞬间两人的笑,将他紧绷的弦冲断了,此刻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于是把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说来出来。
今天晚上有一道青椒肥肠,牛大夫喜欢的很,说要是在小店里卖,至少要四五文一碗。
唐开泰从前也没吃过这些东西,今天吃了,味道确实挺好。
这些东西,有钱人家瞧不上,但是穷苦的老百姓赶集时买上一碗还是能舍得的。
“哦,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以把卤好的肥肠切成丁,配上蔬菜,夹在馍中间,这不就是肉夹馍!淋在面条上,这不就是肥肠面!”十月一想到这些吃的,又干劲十足了,能不能卖另说,至少可以做来给自己家人吃呀。
唐开泰又说,“可以好好谋划谋划,若是在青山县不行,到了北地,或许有机会。对了,小鸡还要多久能破壳?我的腿再有十天就可以拆了夹板。到时候方便很多,也可以帮着卖了。”
吃饭的时候,牛大夫说了唐开泰的腿恢复的不错,十天之后可以拆了夹板,适当走走路了,不然时间长了,担心双腿不一样长,走路会有问题。但是不能拿重物。
“小鸡的话,再有十二天差不多了。卖卤猪下水的事,得琢磨琢磨。”十月应声道。
看着唐开泰,想了想还是开口说。
“唐大哥,你的腿真的要好好养。养不好,这是会影响一辈子的事。而且这还关系到我以后能不能靠着你这棵大树乘凉呢。”
看似玩笑,但是唐开泰知道,十月是认真的。
她比他自己更在乎他的腿。
“我知道的。”
一时间两人又无话说,走了一会儿,眼见着快到家门口了。
瞧见对面有人背着柴火走过来。
仔细看,一个黑瘦的小个子,背着好大一捆柴,柴火高过他的头。把他小小的身子压得要都弯下来。
“黑子!”十月认出他来,叫了一声,看了眼唐开泰。唐开泰同样也看见了。
十月先跑过去,她的这一声“黑子”,院子里黄婶子也听见了。抱着三三从屋子里出来。
就看见十月推开木门,黑子背着比他大好几倍的一大捆柴火正费力的要进门。
可是柴火的枝干有些乱,怎么都进不来。
“快放下来,太沉了。”十月伸手要帮忙,
黑子满头大汗,脸上灰尘被汗水流淌出一道道痕迹,他却龇牙笑着冲十月摇头。
“放下就再抬不起来了,我稍微侧一下身子就进来了。”
就见他侧着身子,歪着头,螃蟹一样,把一大捆柴火背进院子里。
看着自己儿子满头大汗的扛着一大捆柴火,黄婶子心里说不上来的心疼。但嘴上只是云淡风轻的问,“又去山上了,和谁去的?怎么这么晚回来。”
黑子进了院子,放下柴火,整个人一直在大口的喘气。
金金拿过来阿平他们屋子的洗脸巾递给了黑子,黑子摇摇头,没接。直接在袖子上随便擦了一把脸。
“和狗子哥一起去的。”黑子说。
十月拎了一下柴火,没拎动。
这一大捆柴,其实是两捆和在一块,一大捆是干树枝,一捆是晒干的蒿草。蒿草上都是灰尘,黑子头发和脸上都是灰尘。像个庄稼汉小老头。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黑子在家里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是怎么弄吃的了。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他从城外背了柴火进城,一家一户的问,去换一口吃的。
她拍了拍黑子的肩膀,没说话。
黑子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这会儿天色暗下来,其实有些冷。
让金金去倒了碗温开水,水让黑子先喝点。
“还没吃饭吧?”十月看着已经收拾干净的院子,看了眼黄婶子,“我去给黑子热点饭菜。唐大哥,给黑子找件衣服吧,这会儿天凉了。”
唐开泰比十月晚几步进门,听见十月这样说,一口答应。又对黑子说,“黑子今天就在这将和我们挤一挤吧,吃完了饭,天也黑了。”
虽然青山县没有宵禁,但是太晚了一个小孩子走路也不安全。
黑子看了眼黄婶子,见黄婶子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摸着头。
小声说,“谢谢唐大哥,谢谢十月姐姐。”
唐开泰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
九岁的二黑子有了自尊心,娘在这里给三三喂奶,还帮着做不少事,十月和唐开泰都说过让他来这里吃饭,但是他从来不。每次都是会带着东西来,或者帮着干活了,才会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这样的孩子,看着让人心疼。
唐开泰觉得自己这一年多吃得苦就够苦了,可是二黑子从小就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他从二黑子身上,看到了一种力量。
九岁的小孩子,都能给自己挣得一口饭吃,他唐开泰一定可以带着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会让这唐氏这一支子孙枝繁叶茂,一代一代传下去。
再难,再苦,只要活着,都会挺过去的。
这边黑子正要洗脸,又想起什么,走到那一捆柴火跟前,从干树枝中间,拿出一个布包,布包是他日常穿的打补丁的衣服,里面包着一袋子野果子,看着像是枇杷。
“唐大哥,这个野枇杷果子,酸甜,可好吃了。”说着递给唐开泰两个。
唐开泰接过来,笑着道了谢。先剥开一个野枇杷的薄皮,一汪水伴随着自然的清新味道流出。唐开泰咬了一口,确实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爽口。顺手把剩下的枇杷果递给金金。
“去拿个盆来,多洗几个,大家一起吃。”
金金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刚进厨房,就听见十月惊讶的“啊”了一声。
“天啊,我的豆芽。”
第46章 访客
十月在橱柜的下面, 发现了生豆芽的盆。
这还是她来月事那天生的豆芽。之后肚子疼了一天,休息了两天,再后来又是忙着弄布偶, 又是盘炕的, 把生豆芽这个事忘了个彻底。
这会儿看着瓦盆里长的茂盛的绿豆芽, 已经出叶子和须子了。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我的豆芽啊。”现在根本不能吃了,哪怕早三天发现,也不至于浪费。
金金进来, 见十月端着一个瓦盆,一脸懊悔。
黑色的瓦盆里有嫩绿的叶芽出来。
“姐姐,什么是豆芽?我看看。”
金金凑上来看,只看到白色长长的茎, 头上还有三、四片叶芽。
她不太认识这个东西。
“金金没吃过绿豆芽?”十月有些意外。
金金没见过豆芽,莫非是这个时代没有炒豆芽这个菜?还是人们不知道绿豆可以生出豆芽来吃?
“这个能吃?”金金再次看向瓦盆, 伸手拿了一颗豆芽,顶端绿色的嫩叶,下面长长的白色的茎,根部带着几个长长的黄色的须, 瓦盆里还能看到绿豆的壳。
金金从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她有些疑惑。“这个直接就可以吃吗?”
他们饿肚子的时候,吃过野菜, 知道很多东西都是可以吃的。所以十月说绿豆芽能吃,她不觉得意外,但是确实从未见过。
“不能生吃, 这个也不行了,已经老了。回头重新生一盆来, 到时候让你们尝尝,味道不错的。”
十月把豆芽顶端的嫩叶子切了下来,长着须子的根茎直接扔了。嫩叶子还能留着做汤的时候撒上一点。
因为十月的一声惊呼,阿平和黄婶子都过来看她,十月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给忘了,刚才看见才想起来。已经不能吃了。都浪费了。”
阿平看着被十月扔了的豆芽,有些新奇。蹲在地上,看着杂物筐里的豆芽。“我看到豆瓣了,绿豆能长出这么长的芽呢。”
“你们都没见过?”
黄婶子和阿平都点头。“我这就再生一盆。”
十月拿了把绿豆,放在水里泡上。
见二黑子蹲在院子洗脸洗头发,她赶出声阻止。
“先别洗头,等落落汗再洗。”
二黑子一头一脸的汗,这会儿天凉了,洗头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黄婶子笑着说没事,男孩子不怕凉。
“不行,万一吹了风,以后容易头疼。不差这一会儿功夫。待会儿吃完饭,烧了热水洗。”
厨房里十月把剩饭剩菜盛在两个大碗里,端出来让二黑子吃。
二黑子洗了脸和脖子,又把自己那个原来包着枇杷果的褂子穿上了。
“我吃完了饭,洗了头发再换唐大哥的衣裳,不然给弄脏了。”二黑子对着十月和唐开泰解释。
见十月端了饭菜过来,双手接过,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还从来没有人给他盛这么满满的一大碗饭和碗菜呢。
二黑就早上吃了一个馍,中午没吃,背着这么大一捆柴火回来,整个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也顾不上说别的,端着饭碗就开始吃。
“真好吃,这是……肉!”
看着黑小子惊讶的模样,十月忍不住笑。
也没解释什么,做饭的人就喜欢看别人大口干饭。
这县城有不少做苦力的人,三文钱一碗盖浇饭,有菜有肉,应该不少人买。
她真得琢磨一下吃食,就算不为了赚钱,看着穷苦人家吃上一口肉时那惊喜的模样也让她心里满足。
这边二黑子在吃东西,黄婶子在厨房里烧水,给黑子洗澡用。
金金拿着枇杷果给大家分着吃。
十月把三三放在床上后,点上油灯,开始看自己小鸡崽。
对着灯照,能够看到小鸡崽在蛋壳里的轮廓。
阿平特别喜欢做这个事,也跟着十月一起,有时候盯着一个鸡蛋壳,透着光,仿佛看到小鸡崽在呼吸,他会惊讶的瞪大眼睛,因为三三在睡觉,他无法正常大声说话,就一个劲儿的用手碰十月。然后声音压得低低的。
“十月姐姐,它在喘气儿了。”
“是的呀,再有十来天就破壳了。”
十月也学着他的样子,声音压低,两人像是在说悄悄话,但是实际上声音并不小。
忙活到半夜,才把四百多个鸡蛋都一一看完。把不确定是否成型的蛋放在一边,做上记号,过几天着重看看。
这两天已经陆续挑出来十几个没有受精,因为高温腐坏了的臭鸡蛋了。
希望这五百个鸡蛋的成功率能超过百分之八十,这样至少有四百个小鸡崽。
要是再少一些,可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所有人都忙活完,万籁俱寂,小院子终于安静了。
十月把所有的鸡蛋都弄完,人也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想着今天真是一个不错的日子,卖布偶赚了钱,还请牛大夫吃了饭。
说不定过几天还能做卤肥肠盖浇饭之类的生意。这样想想都觉得日子有奔头。
又想到唐开泰说的那句“到北地,我们还在一起吧。”心里还是忍不住欣喜。
“我们还在一起吧。”这句话真美啊。
只是,美的只是这一句话。
初恋和她分手半年多,来找她复合时,也这样说,“十月,我们还在一起吧。”
她当时欣喜中带着心酸,最终还是摇头。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被背叛过一次,她再也无法相信他了。
初恋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对她很好,面面俱到。只是他也有他的白月光,偶尔也会在他们的感情里开小差。
可那时候的爱情多么纯粹啊,容不得一点沙子,发现他心中最爱的另有其人,她便果断放手。那是她还坚持“如果爱,请深爱”的信条的年纪。
如今再想起自己两世加起来唯一的一段感情,说没有遗憾是假的。十月偶尔会想,如果当初她给初恋一次回头的机会,她的人生是不是会不一样?
也许他们会毕业就结婚,她就不会独居,也就不会一个人下楼取快递,就不会摔倒死亡,来到这个世界,遇到唐开,就听不到这句话,也就不会想到初恋。也就不存在这个如果。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如果,老天爷给的路,未尝不是自己选择的路。
或许是睡前想到了初恋,十月竟然梦见了他。
梦里,他在参加葬礼。怎么又是葬礼,上次梦见是奶奶的葬礼,这次又是谁呢?十月想。
葬礼上人不多,没有人哭泣,但是气氛很是悲伤。
初恋站在人群的一角发呆,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他仿佛设下了一个结界,没有人可以靠近。
十月远远地看着,觉得他熟悉又陌生。
她没有上前,但还是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终于初恋抬头,似乎看了她,他有些惊讶。“十月!你回来了?”
十月有些奇怪,他竟然在她的梦里说话了。以前从来没有梦到过有人和自己说话。她想说点什么,但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她闭嘴了,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和他说话。
但是她可以很仔细的看,咦,这人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像唐开泰啊。
果然是唐开泰,他似乎看见了十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十月,你是要走了吗?”
唐开泰低声说,十月依旧没说话。
就见梦里的唐开泰悄悄抬头,望着她,仿佛鼓足了勇气,说了句,“十月,不要走,和我们在一起吧。”
十月看着他笑了,没说话。
十月醒来的很平静,睁开眼,借着月光看着周围的一切,金金睡在她和黄婶子中间。
靠近脚下的位置,吊着一个小摇篮,里面是三三。
梦里的人和一切都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只有最后画面里的唐开泰属于这个时代。
不知道是谁说过,那些能够被你梦到的人,都已经彻底忘记了你。而你怎么思念都梦不到的人,依然深爱着你。
哎,夜晚使人脆弱。十月有点想家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禁想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是不是拥有同一个月亮呢?
正想着,忽然发现窗外有一个人影,那“人”站在窗外,时不时的伸手挠挠头,然后似乎侧耳靠近窗户,在听什么。好一会儿,十月听到细小的声音传来,“十月!小十月……”
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而十月整个人身体紧绷,一动不动。
窗外的人叫了几声之后,见屋子里的人没反应。他半天没动,不一会儿转身走了,没有留下一点声音。
十月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等自己的那股恐惧终于过去,十月缓缓坐起。这时身体里原身出声了。
“出去看看。”
“你一直都在吗?”
“是,不然我怎么把你从梦里拉回来。我的能量在消耗,我可能要走了。去看看是谁吧,处理了,我也安心。”原身声音懒懒的,似有疲惫。
“是你认识的人吗?仇家?还是……?”
十月试探着问,原身的记忆,她想释放多少,十月就能看多少,多一点都获取不到。
她知道原身是个孤儿,被杀手组织收留,从小被当做杀人的工具培养,长到如今的十五岁,自己杀的人都数不过来。
十月不想和原身的过去有任何交集,她恐惧那种生活。
“放心,能杀得了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我师傅。但是她没机会了。”
十月披了件外衣。想了想,还是认真穿好,轻轻推开房门。
月色清冷,月光将院子里照的清楚,小院不大,四角也没有杂物,院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和睡前一模一样。她松了一口气,“没人,刚才或许是幻觉”。
“不,有人,在房顶。”原身刚出声,十月就见一个人影从房顶落下,抓着她的肩膀,纵身一跃,带着她跳出墙外。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捂住了嘴巴带出去好远。
第47章 旧识
来人带着十月几个跳跃离开这一片居民区。快到城北门的一块林地中前停下来。
十月已经不挣扎了, 此刻放心的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原身支配。
来人把头上的斗笠一摘,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宛如张飞一样的圆脸大眼睛, 此刻正眯眼咧嘴笑着。
“小十月, 吓到了吧。哈哈哈哈, 没想到是我吧?”
十月果然呆愣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人笑起来很温暖。
树林莎莎作响,周围空无一人,这寂静的只剩下树叶摩擦声音的晚上, 十月没有感到恐慌,充盈在内心的是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和欣喜。
忽然,她的身体往前倾倒,整个人被对面的人扣在怀里。
“小丫头,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男人脸上没有了笑,取而代之的低沉的, 饱含欣慰的声音。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十月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她颤抖着嘴角,“王柳!”
“嘿,还这么没大没小的。”来人伸手轻轻在十月头上扒拉一下。
这一下不轻不重, 十月笑了出来,然后伸手擦了擦眼泪。
“义父。”
“好孩子,这才像话嘛。”王柳拍了拍十月肩膀, 虽然依旧笑着,但是眼睛也红了。
这一刻的十月仿佛和原身融合在一起,她脑子里一帧一帧的闪过很多的画面。
眼前的这个男人叫王柳, 是她的养父。
是他在寒冷的十月,在一个桥洞下遇见被人遗弃的她。彼时他因为任务失败被人追杀, 躲在桥洞下,看见已经冻得脸色发紫的她。
听说是她冻的眼睛都睁不开,竟然还冲他笑了。
这一笑让他不顾生命危险,带着她这个拖油瓶躲躲藏藏过了半年,才摆脱了被追杀的人。
王柳说他曾经是一个侠客,行侠仗义,结了不少仇家,为了不给家人招祸,他化名王柳行走江湖。
遇到十月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也是他刚刚加入“斩千军”那个杀手组织的时候。
自己养不好孩子,就把十月交给组织里的人代为照顾。
他本来想要等十月长大一点,就借着做任务的机会把她带走,然后交给一户人家收养。
结果他有一次,一个任务做了两年多,再回来的时候,六岁的十月已经成了组织里重点培养的后起之秀了。
十月小小年纪,没心没肺,六岁就被师傅派下山去,一个人完美的完成了一次杀人任务。
她记得那是王柳第一次下狠手打了她,扬言要打断她的腿。
当然是没能打断她的腿,师傅及时阻止了王柳。
那时候的十月很不懂事,不懂王柳的苦心,还被师傅哄着,说是王柳只想让她给他养老送终,不想她成为最优秀的杀手超越他,所以才阻止她。
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又蠢又可悲。
一年前,组织忽然遭到了朝廷的追捕,听说是参与了朝廷的争斗,杀了不少好官。
十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师傅、义父他们从藏南往北逃,一路上她为了救师傅,一次次引开追兵,每一次王柳都跟在她身边。
直到有一次师傅为了自保,拿她的身体做肉盾,她才相信,自己在师傅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个杀人的刀,是一个工具。
可是她不是刀,她有自己的意识和思考。
她下意识的动作躲开了,师傅受了伤,又被王柳偷袭,血溅当场。
“斩千军”赫赫有名的第一教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再后来,王柳为了救她引开追兵,让她和秋红姐、冬柏哥一起逃。
可是最后她们还是被追到绝路,她被人直接一脚踢下悬崖,成了现在的十月。
十月从前接收原身的记忆有限,除了曾经和人一起潜入唐家执行力一个莫名轻松的任务,其他的只有一些模糊的,关于自己是个杀手这个身份的意识。
见到王柳这一刻,她知道了原身过往十五年与王柳有关的所有记忆。连带着一个师傅,还有最后逃亡时的一对夫妻。
但是仅这些已经足够勾勒出他们这些亡命之徒跌宕的一生了。
此刻看着满脸大胡子,依旧肆无忌惮大笑的王柳,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义父,你怎么会在青山县?秋红姐和冬柏哥呢?”
那是她逃亡路上最后和她在一起的两个人。
“不知道,估计找个地方隐居去了吧。”王柳说。
“你还担心别人,担心担心自己吧。小丫头,你怎么回事?我跟了你好几天了,你竟然一点没发现,还和那几个小子搞一块去了?给义父说说,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月把自己坠下悬崖之后所有的事都说了。当然没说这具身体换了芯子。
只说自己摔倒了头,脑子记不住事儿。武功也没了,关键时刻还能用一下,平时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会武功。
她以为王柳会因此失望,没想到王柳反而很欣慰。
“挺好,挺好。不会武功也没事,就做个小老百姓挺好的。女孩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做什么打打杀杀。”王柳看着十月,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的人。
“义父还没说,怎么会在这里?”
王柳找了块石头,拉着十月坐下。
“说来话长,还不是为了找你。现在放心了,朝廷撤了斩千军的追缴令,咱们以后隐姓埋名可以过普通人的日子了。”王柳感叹一句。
十月刚接收到自己被追杀的记忆,心里也想着,自己和唐开泰他们一起,不知道会不会给她们惹上什么麻烦。
现在王柳这样一说,她就放心了。
“义父跟我去北地吧,我们去那边种田,放马牧羊。”
想到过去这些年,十月对王柳是感激的。这个人对原身是倾注了所有的父爱的。
“哎呦,之前不是说还说什么要做顶级杀手,想杀谁杀谁,想救谁救谁吗?这会儿怎么就种田放马牧羊了?”
因为那个有着江湖梦的十月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十月想种田很久了。十月在心里回答。
见十月没回答,王柳嘿嘿笑出了声。
“不会是因为那个姓唐的小子吧。哎呦,我闺女情窦初开啦。”
十月脸一红,“义父。你说什么呢?我……欠了唐家的。”
当年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十月和王柳说了个大概。
她已经不记得当初和她一起潜入唐家执行任务的女人是谁了,只简单说了这个任务和自己的经历。
王柳听完沉默良久。
“你们竟有这样一段渊源。”
十月点点头。
王柳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是对的,欠下的债,做下的孽,都是要还的。十月呀,做杀手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你能不执着于从前那些虚无缥缈的江湖名声,我很欣慰。你还小,欠下的债,有的是机会还。你爹我已经没机会回头了,我在这世上因果太多,怕是难得善终了。”
王柳忽然的伤感,让十月心里莫名慌乱。
“义父?”
“嘿,老了,竟然想起这些。不说这个,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这丫头,不知死活,知不知道唐家那小子是什么身份?就敢撺掇人家和你去北地。”
十月有些懵。
“我来青山县的路上遇到两个曾经的仇家,也算不得仇家,就是有过节。他们就是权贵的狗腿子,一向只认钱权不认人情。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有了原身的记忆,十月能想到心狠手辣是什么样程度的一种冷血无情。
“我们虽然有旧仇怨,却也不是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遇到了,就要防上一防。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一天晚上,我发现他们竟然在对一个孩子下死手,就是那唐家大郎。我再晚出手一会儿,那孩子就得双腿全废。”
一听这话,十月只觉得身体一抖。“怎么会?为什么?”
她不能想象,两个江湖中人对一个毫无功夫的少年下手会是什么样,更想象不出唐开泰当时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她第一次见到唐开泰时他在坡窝棚里,几乎是奄奄一息,阿平喂他吃东西都吃不下,若不是的牛大夫医者仁心救了他,怕是他就真的残了。
“为什么?因为他爹!他爹在京城里当官,这两人就是他爹府上派出来的人。”
十月双手捂着嘴,“他爹?”
王柳点头。
“那俩家伙,对着我倒也没瞒着。说本来也不是为了杀他,就是不想让他们兄弟去京城找他们爹。”
十月不能想像是什么样的父亲,会为了阻止自己的孩子进京城,就派人来把他弄残。
“那……陈家也是帮凶?”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俩人也在陈家出现过。我才懒得管这些事,不过是闲话问一句。要不是无意中发现了你,发现你和他混在一起,我都懒得打听这些事儿。”
王柳说这话,仿佛对唐开泰有些不满似的。
十月心里很难平静下来,她以为唐开泰最多就是富家公子,家道中落又出门遇到了劫匪,才会这样。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事。
仔细想想,她七岁时就被安排到唐家做任务,一个是给唐夫人下毒,再一个就是把唐开元变成个痴儿。这唐家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在七八年前就被人盯上了。
总不会几年前也是唐开泰的爹请她们去做的任务吧?
十月不敢想,她忽然特别心疼。
唐开他知不知道这些?
她记得金金说过他们原本是要去京城的,后来因为唐开泰腿受伤,就没再提去京城的事了。
她让唐开泰一起去北地,他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是不是他那个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他放弃京城,选择去北地,是怎么想的?他以后是什么打算?
王柳见十月沉思,还是忍不住说。
“丫头,那个唐家小子,要是你没那么稀罕,要不,还是离他远点?咱们低调点,别惹事。就当小老百姓。以后找个老实汉子,生一堆娃娃,赚多多的钱,踏踏实实过一辈子。挺好。”
十月摇摇头。
“义父,刚才还说什么,欠下的债要还,这会儿又要让我趋利避害。你这也太不诚心了。”
王柳抓了抓脸,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行吧。反正你想做的事儿,我一件也拦不住。”
忽然一阵风刮过,身后的树林沙沙作响,十月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认真看着王柳。
“义父,和我一起去北地吧。”
王柳看出十月是真心的,但还是摇摇头。
“丫头,你爹我有点想家了,想老婆孩子。”
这是第一次王柳说出这样的话,关于他的过去,他很少说,但是十月一直知道义父是成了亲有孩子的。
王柳也没再说话。
这时忽然一片乌云,从月亮下飘过,刚才还清亮的月光,顷刻就暗了下来。
“走啦。回你的小院去。”
王柳忽然一伸手,抓着十月的胳膊,拎小鸡一样,把她送回了小院。
站在院门口,王柳再次拍了下十月的肩膀,又在她已经满是眼泪的脸上擦了擦。
“丫头,嘿,这才多久没见,怎么这么能哭。好好的活着啊。咱爷俩儿,就……江湖再见。”
十月眼泪再次涌出来。
“义父……”
她知道,如果义父不找她,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他今晚来找她,不是为了专门告诉她唐开泰的事,他其实是来向她告别的。
“义父……江湖再见。”
王柳戴上斗笠,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此刻遮挡着月亮的云恰好走开,十月看看到他胡子拉碴的脸上似乎泛着水光。
王柳转身,他走的很慢,没有用轻功,没有像从前在藏南的山里那样总是小跑着。他步子坚定而缓慢,竟有些世家公子的落拓不羁的模样,又像是一个出征的将军。
这是十月第一次认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远去的身影在暗夜里渐渐模糊。
十月看见那身影似乎停下了,伸出手摇了摇,然后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原身十月好过的人,也离开了她。
第48章 消息【修】
第二天一整天, 十月都提不起精神来。这一半是原身的情绪,一半是她自己的情绪。
她接纳了原身的记忆和情绪,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只是偶尔会感受到原身的非常难过的情绪。
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这种低落的情绪里, 十月一整天都在给自己找事做。
早晨起来, 做了早饭。看过鸡蛋鸭蛋。
给豆芽换了水, 又去菜市场买了猪下水和一些青菜。
本来她打算自己清理猪下水,被唐开泰拦住了。他看出她的情绪不好,说让她今天好好歇着,他来弄。
十月没拒绝, 她去找了开元,让他把画好的花样子拿给她。然后带着金金出门去了。
先到之前买碎布的裁缝店里,正巧掌柜的在,她拿出开元画的花样子。
这次拿出来的是梅和竹,
一张纸上,一共六个小幅的花样, 都是同系列的。不同姿态的梅花,有的是一枝,有的是一簇,还有单个梅花花瓣, 一个个排列起来,是绣在袖口和衣摆的位置。
十月每次看到这些别出心裁的设计,都忍不住感叹开元在绘画上的天赋。
她不懂绘画, 但是也看过别人是怎么做设计的。一个字,经过各种角度的变形,添加些其他的元素, 就可以变成非常有艺术感的logo。一朵花可以经过变形,添加多重线条, 或者组合排列形成一种独特风格样式,就像万字符、云纹,这都是懂艺术的人才能发现的美。
十月还是第一次看到梅花组合成排列的效果。五个花瓣,中间是像叹号一样的花蕊,每一朵都是一样的大小,花蕊长度一致,整齐的排列在一起,竟然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任谁说这是出自一个十五岁少年之手,怕是都没人敢相信。
只是这纸张降低了这些花样子的格调。
掌柜的是识货的,之前自己买了别人几幅衣服的图册,做出来之后,店里的生意好的不只一星半点,其他县都有人到他这里来定成衣了。上次去青州府总店报帐,大掌柜听说他上个月的收入,高兴的很,说他有头脑。这让他更有信心创新了。
而且总店大掌柜还告诉他一个消息,有一个老翰林告老还乡,回青州办书院。正在青州府找好的裁缝给做学子服。他们裁缝店在青州府虽然不算大,但是也打算去试试,这个事不图赚钱,能和书院能沾点关系,对他们铺子只有好处没坏处。
这次十月拿出的梅和竹两种花样,他都很喜欢。尤其是那一套竹的花样,他想先做出两套衣服来,送到总店去,说不定书院能看上呢。
两套花样,二两银子买断,不允许这个样式再卖给其他的裁缝铺子。
掌柜的还说,若是十月还有其他样式的,继续送他这来。
掌柜的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倒让准备还价十月有些惊讶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那岂不是开元每画一套,就能赚一两银子啦。
“都一两银子一套?”十月不确定的问。
“也要看过之后,才能给价。这两套胜在新颖。”
十月笑着点头,乐呵呵的拿着二两银子,拉着金金走了。
刚出门又看见伙计拎着一包袱碎布出来,十月说全买了。掌柜的大手一挥,直接送给十月了。
这些碎布怎么也得三十文钱,可以做十来个布偶了。
赚到钱了,还免费得了碎布,十月心情好了不少。
拉着金金在街上这一家转转那家转转。听到了不少关于北地的传闻。
又在一家卖日常杂货的铺子门前,看见了牙刷和牙粉。
十月一口气买了三盒牙粉,六个牙刷。还买了十个丁香丸,一共花去了三百文。
金金心里觉得只要一盒牙粉就可以了,但什么也没说。
大哥说了,十月姐姐今天心情不太好,让她多陪着,哄十月姐姐高兴。她也觉得十月姐姐心情不好,买到了喜欢的东西,心情就会好的吧,金金想。
她在边上听店家介绍牙粉牙刷什么的,也觉得这些东西确实应该买,不然以后牙齿坏掉了,怎么办。
十月买了东西,心情更好了一些。
看着这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县城,这条最近每天都会走的长街,她好像一下子释然了。
能够重活这一世,谁知道命运为这一“幸运”标上了什么价格呢?
又怎么会让她轻易的就获得幸福,随便的就享受别人的疼爱和陪伴呢?
尤其是原身一身的杀孽,她穿越在这具身体上,该承受这份因果。
既然躲不开,那就直面吧。
可以难过,可以哭,但是不要封闭自己,也不要逃避。
死都经历了一场,还怕生的艰难吗?
“要加油啊,李十月!”十月站在街角,忽然大声喊了一句。然后拉着金金往家的方向跑。
被忽然大喊出声的十月吓了一跳的金金,跟着跑起来,直到两人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站在巷子边的围墙上,哈哈笑了起来。
“十月姐姐,为什么说要加油?”金金缓过气来问她。
“加油啊?就是做菜的时候多多的加油,吃得更香,我们就会开心啊。所以,加油就是努力让自己更好更开心的意思。”
十月随口解释了一句,金金认真的点头,觉得十月姐姐真厉害。
到家的时候,已经日头过午了,她脸上满满的笑容,推开小院的门。
看见阿平站在院子里背诵《三字经》,唐开泰在他边上给他纠正错误。
开元估计还在屋子里作画,黄婶子在屋檐下抱着三三,哦哦啊啊的说着什么。
多么平凡又让人觉得幸福的画面啊。
“我回来啦!”十月声音清脆的说。
唐开泰见十月的脸上都是笑,他悬了一上午的心,终于放下心来了。
早晨的十月,心事重重,虽然也是温和的,会对着金金和阿平笑,但是和平时完全不同。
十月走后,他还问了黄婶子昨晚十月有没有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黄婶子没发现十月的异常,只顺着他的担心,猜想十月是累着了。
他想问问十月怎么了,又怎么都开不了口。
听见她清脆的声音,他放心了。
十月一回来,院子里都热闹起来。
她先给大家说买了牙粉,告诉大家早起和睡前要刷牙,才能保持牙齿健康,身体健康不生病。还给阿平讲了刷牙的好处。
又说开元的花样子卖掉了,让开元以后多多的画,攒多多的钱。
开元对此毫不在意,只在屋子里应了一声。
最后她讲了今天出去获得的最重要的消息,关于北地的情况。
听说前阵子驻守在北地的韩将军回京城述职了。和他一起回北地的,还有当朝天子的胞弟九王爷。
听说九王爷离京时和皇上保证,要用六年的时间,把北地变成一个如江南扬州一般富庶的州府。
据说如今的九王爷是众多皇子中最小的,是皇帝的亲弟弟。今年才十九岁,六年后二十五岁。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和勇气,六年时间能够把一座由全国各地人组成的州府,打造成为一个北国的鱼米之乡。
不管是真是假,能不能做到,反正是有这样的话传出来,老百姓是有信心去北地了。
毕竟,皇帝的亲弟弟都去了,老百姓还有什么怕的呢。
另外还有一些已经到北地的人传来的信儿。
据说到了北地,先到宁州府,在那边重新换户籍。
宁州那边早已经划好了村、县,到了之后通过抓阄的方式确定去哪个县哪个村。
每个县都有朝廷给的更牛,可以以村租为单位借,等秋天的时候,拿粮食抵借更牛的钱。他们刚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春忙,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幸好有这些政策,他们才没错过春耕。
听说那边的田地是黑土地,土质非常好,就是气候不太好,一年只能种一季。但是即使一年一季的收成,也足够一家人活下去了。
朝廷不收税了,北地本地的人家家户户都抢着开荒。本地的村民,虽然不会再免费得地,但是可以免费开垦,也是前面三年不收税的。
十月听着这些消息,内心也是振奋的。
她忍不住想象农民大丰收的画面,真是一片欣欣向荣啊。
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49章 情绪【修】
“我们晚去了, 种田还能来得及吗?”唐开泰对种田并不了解,只知道错过了春季,庄稼长不好, 内心既担忧又自责。
“种庄稼怕是来不及, 但是可以种别的。种菜什么的, 应该也可以的。反正种粮食的多,到时候在那边买粮食吃也是一样的。”十月不担心种田的事了。
田地一年不种也不会丢,反正没有交税的压力。
到时候可以种一些蔬菜,还可以养小鸡小鸭。总归是不愁活下去。
“对啦, 黄婶子,听说那边非常缺会盖房子的人呢。张爷爷会盘炕,他们会盖房子吗?要是会的话,到那边也不愁赚钱了。”
十月知道黄婶子一直都在等爹娘的决定, 如果张爷爷一家也一起去的话,大家都是熟人, 在那边彼此有过照应再好不过。
“真的?我明天回娘家一趟,和我爹说说。这事儿可拖不得,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这样的好事儿呢。”黄婶子激动的不行。
她男人会打家具,爹和大哥会盖房子盘炕, 他们两家一起,怎么都能养活这几口人的。
唐开泰听十月和黄婶子商量着去北地的事,默默的没再说话。
十月看出唐开泰的失落, 猜得出他的想法,提醒道。
“唐大哥,你家以前是住大房子的吧, 你可以尝试把你们那边的房子格局画出来。做房子的设计图,说不定以后北地会有很多你设计的房子了。上次我听见你和开元对着他画的院子说了很久, 说的是房子结构什么的。”
十月说的很随意,但是唐开泰却不是随便听听的。
想起上次开元画了他们的小院子,他觉得不够对称,两人说了好久,当时有说到房顶的结构。当时没注意十月也在身边,没想到她连他们说的话的内容都记得。
“我没画过。”唐开泰说出自己的担忧。
“试试嘛,只要你足够喜欢,就会画出来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十月说。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唐开泰念叨了一句,明白了十月的这句话的意思。
看开元就知道了,他每天几乎不做别的,就只画画。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这样下功夫钻研,而且也没有白费了他的功夫,看似随便画画的东西就能卖钱了。
他内心是有些嫉妒开元的,知道自己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对自己感到挫败。
明明他是大哥,是应该保护弟弟妹妹们的人。可是在他受伤后,是开元在背后支撑着他们。他悄悄把自己的衣服都当了,让他们不至于没钱吃饭。
他们赚第一笔钱的衣服样册是开元画的,如今开元随便画的花样子也能卖钱了。
而他只能在家里帮着做一些零散的杂事。
如果十月不提醒他一句,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后去北地能做些什么。
他从小被娘要求好好读书,以后考取功名,让父亲看到他的优秀。他以为自己喜欢读书,可是仔细想想并不是,他只是在习惯的做母亲和娘给他安排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
十月说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让他对自己的以后有了一个新的思路和方向。
他不像开元对绘画那么有天赋,对画画也没多喜欢。可是十月描绘的那幅场景,让他想到就很激动。他很期待能有一个他自己设计自己建造的房子。
他甚至开始幻想,有一天自己走过一个县城,路过某一户人家,看到那个房子恰好是他设计的。
他想,若是只能够建造出坚固又好看的房子,让住在房子里的人可以舒舒服服的住一辈子,甚至可以住几代人。这好像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只是,以后要做一个匠人吗?
唐开泰摇摇头,他不能因自己一时的喜欢,就让子孙后代都做匠人吧。
想到这,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
第二天,黄婶子给三三喂了奶,便回了娘家。
二黑子过来找娘的时候,顺便和她一道回去了。
这几天二黑子每天都到城外去捡柴火,无论多少都背回来,送到小院这边来。然后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家去。
他不在这里住,说是要回去看着自己家的屋子,奶奶和二婶三婶总是进他们的屋子翻东西。
黄婶子听了之后气愤不已,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和她们理论。有那时间和他们吵架,不如做几个布偶卖钱。
现在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剩下几件衣服,她给锁在了衣箱里,都是些旧衣服,补丁少一些而已,她不信他们连一件衣服都不让她拿走。
这些年攒下的一贯钱,已经在来小院这里的时候,换成了一两的银子,每天随身带着。
在小院这里,每个月有一百五十文,还管着吃住。
她的日子比在家里轻松,也不用花钱。
最近卖买布偶,她虽然一直说不要分钱,但是十月给记着账呢。钱不多,但是两次也已经有四十文了。青山县这个月的大集还有两次,能卖出去一个就能赚一文钱,积少成多吧。
黄婶子已经打算好了,等到走的时候,她把家里的衣服被子带着,到时候再买一些有瑕疵的布,到了北地再做新的。日常饮水做饭的器具,能从家里拿就从家里拿,不能拿就买一些,路上和唐开泰一家一起,大家一锅吃饭,这些倒也不用准备双份。
现在家里男人在外面做木工打家具,一天也能赚个二十几文钱,虽然不是一直都有活干,但是没有家里的事情牵扯着,一个月也能赚个二百文。现在这些钱,他们一家三口搭着唐开泰一家人,去北地肯定没问题的。
她相信,她们只要到了北地,日子就好过了。
现在重要的是,让爹娘和她一起,她知道爹娘的性子,都是疼孩子能吃苦的。没有决定肯定还是怕到了那边活的艰难。她把听到的这些消息都说给爹娘听,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顾虑。
黄婶子不在,十月不准备出门了,早晨挑了水回来,就在家里陪着三三玩。到平时吃奶的时间,把黄婶子提前挤出来的奶水热一下给他喝,小家伙也不挑食,虽然哼唧几声,但是给了吃的就安静了。
他尤其喜欢黏在唐开泰身边。
也正因为有三三时不时闹着唐开泰,他的注意力在三三身上,反而把心里的那股愁绪放一边了。
只是一旦安静下来,唐开泰就忍不住想,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要怎么做。
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就是一个拖累,还说什么保护他们照顾他们,他不配做他们的大哥,辜负了母亲临终前的嘱托,也许爹说的对,他就是个愚钝无能之人。
第50章 鼓励【修】
中午三三睡着了, 阿平和金金都各自回屋午睡去了。
开元一开始坐在院子里头发着呆,不一会儿说想要去外面走走。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唐开泰问。
开元摇头,“大哥你帮十月做卤肉。”然后开门走了。
唐开泰看着开元离开的身影, 张了张嘴, 什么都没说。
回头看着院子里, 十月正在摘菜。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十月跟前,在她边上坐下,自然的伸手去帮忙摘菜。
昨天晚上十月弄了一些竹子, 让唐开泰帮着削成细细的签子,她打算下一个赶集日就去卖卤下水和煮串,就像现代的关东煮。看看卖的怎么样。
两人都默不作声的摘菜,菜摘好了, 十月看唐开泰,他还是一声不吭。
其实她昨天就发现了唐开泰的异样, 从她卖了开元的花样子之后。
她太理解唐开泰了。
就像是小时候的她,在父母的家里时她总是被忽视,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看法,也不觉得她能帮忙做什么事情, 对她没有要求也没有期待。
后来和奶奶一起在农村,奶奶眼里心里都是她,那种不被重视的自我否定才消减了很多。
她以为唐开泰会自己想明白, 但是显然,她太想当然了。唐开泰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正是敏感的年纪, 如果没有人引导,说不定会钻牛角尖。
“唐大哥,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十月直接问出来。
唐开泰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十月一定是看出来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他。
瞬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他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又怎么可以嫉妒开元呢。
“我……我不知道。”
他不想对十月撒谎,也不想说自己的想法,怕被十月耻笑。
十月看着唐开泰通红的脸,忽然笑了出来。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其实很可爱。
“唐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不是每一种花都在春天的时候开。玉兰春天开,莲夏天开,菊秋天开,梅冬天开。它们各有各的美,都有人喜欢。种庄稼也一样,同一时间种下苞米和小麦,出芽的时间不同,收成的时间也不同。咱们人也是一样的。所以不要着急想自己现在能做成什么事,想好了要什么,就去做就好啦。”
十月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段安慰人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展时区。那段话曾一度鼓舞着她。
她变化个说法说给唐开泰,希望他能想相通,不要太焦虑,才十五岁的年纪,急什么呢?
而且,他和开元不同,开元智力异于常人,这还是脑子被人施针影响了智力的情况下。若是以后有机会恢复了正常的智力,开元的未来不可想象。
家里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弟弟,若是唐开泰不能想开一点,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你……看出来了?”唐开泰低着头。“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大哥。”
十月摇了摇头。
她特别想抱他一下安慰他。可惜在这么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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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授受不亲的时代,拥抱一下可了不得。
“怎么会,唐大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大哥。如果没有你在,开元不可能安心作画,金金和阿平也会整日惊慌失措。唐大哥,你就想他们的定海神珍。”
“定海神珍?”
十月认真点头。
这是十月的真心话。
虽然唐开泰没有赚钱,还因为腿受伤了成了大家的“拖累”,但是她知道,如果没有唐开泰这个人在,开元自己是没法带着金金阿平他们生活的。
唐开泰他们四兄妹,他最成熟稳重的一个。开元虽然和他一样大,但是开元的心理年龄比金金大不了多少。唐开泰更像是他们三个的精神依靠,他就像是一个家庭里的父亲,有他在,大家就很安定,做什么都不慌乱。
开元很单纯,他会在大哥有事的时候,去当铺当了衣服换钱,这是一种应急的措施,他其实没有长远打算,只要大哥醒了,他就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金金和阿平也是的,对二哥做的事,他们会觉得很难得,很惊喜,但是他们两个明显和大哥更亲近,对大哥更依赖。
“你们四个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兄妹。我羡慕极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遇见你们才知道,有兄弟姐妹真好。”十月又对着失神的唐开泰补充了一句。
唐开泰看着十月,“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三三,还有我们。”
十月灿然一笑。“是呀。”
这一笑又让唐开泰不好意思起来。
十月转移话题,聊起煮串的事情来。
她打算把白菜萝卜作为主要的青菜和猪下水一起卤,看看卖的情况,要是卖的不错,就再填一些其他的野菜。她还打算把煮鸡蛋也一起卤了,到时候都卖卖看。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忙活着串串。
等到十月的卤下水差不多好了,金金阿平也都起来了,闻到味道,都在厨房里看着十月把一串串的青菜放在锅里。
十月在试验一串要煮多久,在集市上卖的时候,心里也有个数。
开元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一锅卤猪下水刚刚出锅,味道已经传遍了整个院子。
他手捧着一大捧各种各样的鲜花,有的还带着花枝。
阿平先看到开元,从厨房探出头,叫了声二哥,“二哥,你在去哪里弄的花,真好看。”
开元想了想,说,“在外面。”
阿平哦了一声,“十月姐姐又做了好吃的,二哥快来。”
开元点点头,转身把那些花都抱进屋子里,不一会儿也来到厨房。
刚进来唐开泰就递给他一个小碗,里面放着一串萝卜块,开元拿起竹签,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阿平立刻表演了怎么吃煮串。
开元微微皱眉,也在竹签上咬下一块萝卜,味道不错,只是,这样的吃法,他不太习惯,最后还是拿了筷子把几块萝卜吃了。
大家都说味道不错,十月想了想,盛出两碗给左右邻居送了一过去。
多数都是卤肥肠和猪心,少一点的白菜和萝卜,主要是让他们尝个新鲜。
这还是这么多年十月第一次送吃的东西给邻居。
前世在城市里习惯了一个人,左邻右舍没什么交流。
在小院住下,因为是临时住,根本没想过搞社交。
平时日也没怎么见过左右邻居,反而是孩子们先熟了起来,连带着十月也和邻居家的两个婶子熟悉了不少。
左右邻居一家姓郑,一家姓李。
十月端着碗先去郑家,阿平要跟着一起,十月看了眼金金,问她要不要去,金金摇摇头。郑家俩小子可烦人,她不喜欢去。
郑婶子没想到十月会忽然送吃的过来,非常热情。
“家里尝试做了这个卤猪下水,味道还不错,打算在赶集的时候去卖卖看。婶子您先给尝尝,回头告诉我味道哪里差着,我也好改进改进。”
这个时代,因为作料贵重,人们吃猪下水的少。
但是十月收拾的干净,蔬菜也新鲜,味道更是勾人,郑婶子动了动鼻子都知道这味道没什么可挑剔的,笑着接了过来。
“快进屋坐会儿,正好我把碗腾出来。”郑婶子笑着说请十月进院子。
十月也没犹豫,拉着阿平进来了。
院子里俩小子老早就闻到味道了,但是他们娘太厉害了,他们不敢没到饭点就要吃的。
阿平没和十月进屋,在院子里和俩小子玩了起来,三个人围作一团,对着几个石头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玩什么。
十月和郑婶子说了自己准备卖卤猪下水和煮串,也说了自己家孵了小鸡崽,过几天就要出壳了,问郑婶子有没有需要,有需要的话,到时候给她留着。
郑婶子之前买了几只鸡崽,并不打算再买,但很认真的夸了十月厉害,这么小就会孵小鸡崽。并且说会帮忙问问,有人需要,就让他们到十月家小院去买,问十月打算卖什么价。
十月不知道小鸡崽是什么行情,问郑婶子上次买的小鸡崽多少钱。郑婶子小鸡崽也分情况,有时候三文有时候四文,说不准。
十月想了想,说她的小鸡崽卖四文,她会先养两三天再卖,不会破壳就卖的,免得换地方不好养活。
郑婶子夸她仁义。
两人相互恭维一番,聊了些日常,十月就说家里还有事,从郑婶子家出来了。
阿平说还要玩一会儿,十月没拦着,让他玩一会儿就回家吃饭。
在李婶子家也同样,说了准备赶集的时候去卖,也宣传了一下自己的小鸡崽。
李婶子家的家境比郑婶子家要差些,她本人也是个不太爱讲话的,家里有俩女儿,大的八九岁,小的六七岁。性格都像李婶子,安安静静的不怎么爱说话。
一家三口都社恐,十月也不是个社交达人,简单聊了几句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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