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时间一到。
冀邢像个黑面罗刹一样准时出现,他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带着怒气抓住了章念响的手腕。
章念响眨巴着眼睛,笑着看他,甚至还热情地把自己送进了男人的怀抱。
冀邢手揽着心上人瘦削的身体,一双眼睛几欲喷火。这回他倒是没一上来就做那档子事。
而是让追风镇的那个医者老头,先给他治身上的脏病。
至于这三月一次的猎场,冀邢是黄玉,点了章念响那一队,杀了个人走了过场就出来了。
高阶玉挑战低阶玉,在戮血是会被钉上耻辱柱,遭受所有人讥嘲的。不论戮血还是豪杰,对这样的人都会嗤之以鼻。
所以除非是私人恩怨,戮血那些个崇尚实力和杀戮的疯子变态,是不可能跨低阶挑战的。
冀邢也是个混不吝,竟舍了面子,一门心思扑在情爱上。
这病倒不难,医者老头妙手回春,仅仅用了一个月就治好了。
可恢复健康的章念响就遭殃了,后一个月,他被折腾的很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狠。
从冀邢房间里传出的尖叫一次比一次惨烈。
要不是医者老头没日没夜地守在旁边伺候,章念响非得大出血死在床上。
冀邢这男人,折磨章念响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他出不去东荒,只能通过教内唯一的缺口——花市商人的手向外头自己的势力传递消息,让他们送来千金难求的绝品伤药(紫衿玉膏)。
他只是个黄玉,虽然真正实力不止如此。
但毕竟只是这么个等级,在教内又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花市商人看碟下菜,漫天要价。
上次闵闪闪的手指,加上这次的伤药。
冀邢从外面带进来的钱,很快就挥霍一空。
想要进新药,就得花钱继续拜托花市商人;想要外面自己的势力送钱,还得花钱拜托花市商人。
虽然上次进来的新药和金子足够多。
但也经不住冀邢日复一日的折磨章念响,用的多。
药没了,钱没了,冀邢就申请去给教内的毒仙当试毒的药人。
得亏了他体质超群,天赋异禀,在几十名药人中杀出重围,成了毒仙的御用药人之一,虽然日日备受煎熬,倒也不会轻易丢掉小命。
只是毒虫嗜咬,肠穿肚烂,切肤割肉的痛苦一样不会少。
毒仙手艺高超,每回实验完,都会把不人不鬼的男人又治回原样。
主打一个可持续循环利用。
是以冀邢每回拿着药人赏金归来,都可以人模狗样放心大胆地继续惩罚章念响。
他不会把章念响锁在屋内,限制他的自由。
但只要青年敢背着他出去偷人,染了脏病。
冀邢都会往死里弄他。
他越这样,章念响就越自甘堕落,他甚至把爬床的业务扩展到了隔壁镇。
有一天,他终于从一个快死的男人那里染上了一种治不好的脏病。
章念响得意坏了,回到冀邢的住处,一边抓着满脸的疙瘩,一边笑颜如花地看着黑脸的男人。
冀邢如今也已经算得上是个行走的毒人,全靠毒仙以毒吊命。
所以什么传染不传染的。
他根本不带怕的,抓过人就往老地方扔。
明明爱他入骨,动作却粗暴地像是要把他刺个对穿。
每来这么一回,就算有神药治着,章念响都得卧床消停个十天半个月的。
而冀邢也利用这十天半个月去当药人,赚巨额工资。
看不到冀邢的时日里,章念响又瘫痪在床作不了妖,于是拿红纸毛笔画囍字来剪,每过一日,便往墙上贴一张,贴不下了,就把旧的撕下来,换新的上去。
你以为他剪这些是为了思念闵闪闪?
不,他想的是冀邢。
他要和冀邢这疯子生生世世捆绑在一起,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让男人再也无法伤害他的闪闪,他的兄弟,还有那些无辜之人。
‘这辈子,是我害了你们。
如果有下辈子,只愿你们不再结识我章念响……’
*
看到这的时候,我合上书,关掉系统面板,长吐出一口浊气。
【真憋屈,系统,看得真憋屈。】我揉了揉眉心,疲惫地低声叹道:【兄弟甲乙丙,闵闪闪,还有其他死状惨烈的炮灰,真替他们冤。】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什么情况都不了解,飞来横祸,一朝身死/残疾,就因为跟章念响牵扯了点关系。
这要是被孟姜女看到了,非得替他们哭倒十座长城不可。
系统震惊:【章念响不惨吗?!!】
我笑了下,【惨,但是没他们冤!】以我自身的话,代入不了虐文主角,更多的是站在旁观路人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系统:【怎么说。】
我把手搭在椅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横木,慢慢分析道。
【其一:他犯了虐文主角的大忌,太过魅力外放。】在现代和平世界,我们说颜即正义,长得好的人不论是入职,晋升,社交,恋爱,等等各方面,都占尽了优势。是以现代整容业发达,每个人都渴望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国家强大,治安稳定,他们可以安心任性的外放自己的荷尔蒙,向家人、朋友、陌生人,甚至可以把照片po在网上,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美貌。
但是在虐文,那些容颜越出色的人,命运就越多舛。要不怎么有红颜薄命一说。
尤其是那些空有美貌,却没有自保实力或权势的花瓶,下场更是凄惨。
系统补充:【章念响不算花瓶吧。】
我:【不算花瓶,但武力值也不高。】
宏光阙没落是有原因的,宏光枪法隶属于外功,而如今武林是内功制霸天下,时代不同了,如果不与时共进,被淘汰是板上钉钉的事。
系统不服:【那虐文中还有美强惨一说呢,那些又美又强的不也、很惨?】
我憋笑:【你看,都占了一个美字,书中说冀邢对章念响一见钟情……】
呵,说得文雅,谁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
系统:【好吧,那其二呢。】
【其二,】我沉吟一会儿:【识人不清,那冀邢早在望封林的时候就初显狠辣,这样的人,你还和他结交?不虐你虐谁!】
系统:【章念响以为自己结交到了一位在拳法上有造诣的才俊,只是性子偏激了一点。】
【你也说了,性子偏激。】我打开系统面板,在最后四个字上划重点:【敲黑板,虐文大忌啊,碰到这类人,给我扛着火车连夜跑!!!】
系统呐呐:【啊……那其三呢?】
【其三,跟不知底细的人提前把自己家底给透露了。】我啧了一声,舒展双腿,旧话重提:【闵闪闪是真的冤,章念响要是不说自己有个心爱的未婚妻,那冀邢在消息闭塞的东荒教,能知道个鬼。】
江湖凶险,成年人基本的警惕心呢!!
系统默默:【他可以让自己在外头的势力查。】
我:【要是章念响从一开始就防备他,那光知道个名字,天下之大,冀邢的势力好像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吧,他从哪查?】
现代不是有一句很流行的文艺话: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巴拉巴拉。
讲的就是古代通讯不畅。
系统:【饮沉你要在小说世界中考据就不对了,哪本书的重要角色不是给手下一句话,一只蚂蚁的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翻清楚。】
我嗤笑:【所以就天凉王破呗!】
说到这,我思绪一顿,又幽幽叹出一口气:【其实我们现在是开天眼评价,单从章念响的角度来说,他的一切都没错,做自己,有错吗?】怪什么,怪他太迷人?
谬论!!
系统跟着我唾弃:【都怪这糟心的虐文世界!】
我拍了拍脑门,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一激灵:【虐文里是不是还有平凡路人主角?】
系统迟疑:【好像是有这么一类代表人物……】
我连忙打开系统备忘录,噼里啪啦敲击一番,将今天的论点以及我能想到的注意事项一个个码上去。
末了,我把《薄命人》那本书拿出来,在书架最上层中央摆好,拍了拍不存在的灰。
心里默念:【引以为戒,引以为戒啊!】
系统看我忙活一通,忍不住开口安慰道:【那些虐文界的路人甲主角,也只是起点普通,表现并不普通,饮沉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
关掉界面,我背着手回到自己房间,一边笑骂:【你懂个屁!】
在虐文里不小心谨慎点,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想兄弟甲、兄弟乙、兄弟丙,想想闵闪闪,想想那些被剖腹的炮灰。
惨不惨,冤不冤?!
系统无奈:【饮沉你对路人甲炮灰的同理心要大过主角……】
我扶着膝盖蹲下身,将床底下的酒缸子拖了一罐出来,不甚在意地道:【对我来说都是纸片人,没啥两样。】
我现在,只想活命。
九十年一到,麻溜地收拾铺盖回现代。
这些打打杀杀情情爱爱,于我来说都是雾里看花。
不需要懂,更不能参与进去。
将酒启封,醇厚辛辣的酒气直冲脑顶。我眯起眼睛,抬指抹掉被刺激出来的泪花,又揉了揉鼻子,点头赞道:“这酒,真烈。”
拿来消毒最好不过。
我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走过去将自己的房门拉开了点,确保对方出来能一眼看到我在做什么。
做好这一切准备后,我撸起袖子,重新蹲到酒缸旁边,折了一方干净的帕子,用它来浸满酒水。
四处擦拭,消杀。
整个房间很快就充斥了醉人的酒气。
忙活的正起劲的时候,背后传来吱嘎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
我动作停下,利索地把帕子丢回酒缸里,回头,起身,顿了顿,又欲盖弥彰地把酒缸往床底下踢了踢。
“你怎么,出来了?”这话问得底气着实有些不足。
章念响挠着胳膊上的红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你要是怕的话,我明天就搬出去。”
“啊,不用,我就随便擦擦。”我假惺惺地解释道,内心里却巴不得他立刻搬出去。
不能跟章念响有任何关系,冀邢那疯狗吃起醋来是要人命的。
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货是主角。当然是能不沾边就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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