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雪名阵的快乐, 远在东京的伏特加是无法得知的了。他此时正坐在组织的审讯室中,被宾加一脸怀疑地质询:“不是说Gimlet在看到你涂黑全身后立刻没了兴趣?”
“那你无故在外逗留这么多天,究竟是做什么了?”
“说!你是不是和港口黑手党接触过, 被他们策反了?”
一台到处亮灯的古怪仪器伫立在两人身旁,蔓延出的线路一路接到伏特加心脏的部位。据说,这是组织研究所根据某位异能者的异能新研制出的测谎仪器, 正确效率堪称百分之百。
伏特加:“……没有被港口黑手党策反, ”但是被横滨警视厅策反了, “也没有‘无故在外逗留’——Gimlet虽然没动我, 但也关了我好几天啊!我这才被放出来!”
用事实说谎,与雪名阵相处学会的第一课。伏特加同学第一次上手尝试,效果斐然, 测谎仪器像个呆头鹅, 愚蠢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宾加再不甘心也只能偃旗息鼓,垮着脸走过来, 边放些“下次别让我抓住把柄”之类的狠话,边给伏特加摘下连接线。
伏特加:“……”连我的谎言都堪不破,你还是算了吧,别一天到晚想着越级碰瓷我大哥了。
——不对,我刚刚骗过组织新研发的测谎仪器了?
这、是我能做到的事情吗?!
伏特加胸口忽然涌出一股激动:说不定Gimlet说的推翻黑衣组织的光明未来——算了这个还是做不到。
他继续蔫头蔫脑, 生无可恋。
连接线被彻底拔掉前, 宾加忽然顿了一下,眼神机警:“之前你发短信, 说Gimlet对涂黑全身的你没有任何兴趣, 是真是假?”
伏特加:“……是真的。”涂不涂黑都没有兴趣, 人家根本没那意思,真不知道谣言是怎么传得有鼻有眼——哦, 是他自己先开始传的啊,那没事了。
宾加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俨然在为自己的肤色优势庆幸。领着伏特加出门时,倒是没再强制给伏特加戴什么眼罩:“这里是组织新建立的安全据点,在保密方面自然得更重视点。你不介意的吧伏特加?”
现警视厅卧底·伏特加:“……”
他有什么可介意的呢?一回组织,就有人兜头盖脸地给他白送情报,组织的新安全据点刚建立现在就等同于废了。组织不介意,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他跟在宾加身后,沿途打量行走在据点中的组织成员,再度麻木地发觉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黑了好几个度……就算是波本在这里,也只能算得上偏白的那一挂了吧?他伏特加行走在其中,甚至可以用白若葱玉来形容。
伏特加:“…………”
这是在干嘛,这是在干嘛啊!!放眼整个组织,难道就没有一个聪明人了吗?!?
他转头就开始编辑信息:【组织内部,美黑蔚然成风。日后路上看见美黑的都多注意一下】
万一是组织成员呢?
·
伏特加的轻松过关,主要也得益于组织的高层近期都不在境内,据说临时有个什么大任务,连Gin也至今未归。
“再具体的内容就问不到了,我不敢找大哥套话……”伏特加老老实实说完,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一阵喧闹,“咋回事?”
“我去看看。”雪名阵也听到了,推门而入,就见办公室内人头……办公桌头攒动,大家都抬头望着天花板。
雪名阵跟着抬头:?吊灯上怎么长白虎了?
白虎蓬松的毛毛从吊灯的铁艺框架中溢出,将吊灯装饰成一颗虎纹毛球。粗壮厚实的毛尾巴垂下来一荡一荡,底下的两脚兽都疯了,仗办公桌欺虎:
“尾巴……嘿嘿,让姐姐摸摸,尾巴~”
“走开啦,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嘿嘿,让哥哥摸摸~”
“靠,你们好刑啊!”
雪名阵:“……”到底怎么回事。
他挥散这群觊觎他幼崽的变态人类,随手拽住其中一个队员询问。
队员摸着脑袋状似迷茫:“不知道啊,敦就是送文件的时候,忽然看见办公室里跑过去的猫猫而已。有什么可变虎的呢?”
——此乃谎言。长脑子的人都猜得到,中岛敦这是被“别动队居然连小喵咪也不放过”给惊到了。今日正值新员工集体授冠仪式,虎感受到了即将办公桌加顶的危机,这才试图逃窜。
队员眼神虚飘,天花板上的虎纹毛球随着惯性转了一圈,冒出一颗虎脑袋,冲着雪名阵发出愤怒又委屈的吼声。
这一刻,父子连心,雪名阵明白了:“敦,你受委屈了。放心下来吧。”
白虎在雪名阵怜惜的眼神中得到了些许慰藉,伸出粉色的爪垫,轻盈落地……落桌——
雪名阵怜爱:“一定是看到别的猫猫都有,自己却没有,感到伤心了吧。放心,别的猫猫有的,你也会有。”
白虎:“?!”
惊恐的目光中,雪名阵一个办公桌套过去——呃,没套成功。
虎之大,一个办公桌套不下。
一旁偷偷围观的队员们登时吸气——
不会吧??全别动队唯一一个无法套上办公桌的存在,难道要诞生了吗?!
队员们忽然心理失衡,而踩在办公桌上下不来的白虎,就快乐多了,呆了半秒后,浑身炸起的蓬松虎毛顿变服帖,露出虎头虎脑的得意。
它甚至放松地就桌卧了下来,摆明一副“即便我被办公桌黏住逃不掉,但又怎样呢”的光棍模样,两只前爪惬意地揣着,粗壮的虎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摆。
雪名阵前所未有的感动,看着虎喃喃:“多么好的孩子,明明想要头盔到失控变虎,在发现父亲无法满足他的期待时,却先一步表现得并不在乎……”
白虎:“?”
队员们:“……”
吉尼斯世界纪录里如果有“善曲解人意奖”,雪名阵不拿第一他们是不同意的。
为父则刚,雪名阵振作精神,拿起手机:“放心,这点微小的心愿,我一定会满足。”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冲客服了,雪名阵熟练地戳开APP上方的圆球,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扣过去:【为什么办公桌只有均码?只有S码?有没有考虑过oversize的员工怎么办?这是在制造身材焦虑吗?】
在线客服:【……你玩得真的很开心。】
对方俨然不想同雪名阵多做纠缠,几秒后发来维护更新通告:
【[不可摧毁的办公用品(可装备)]V4.0版正式更新!
本次更新,为[不可摧毁的办公用品(可装备)]添加了多种尺寸可供选择!快来更新外观吧!】
【可选择外观如下:
A、正常款——人之大,一个办公桌绰绰有余放得下
B、变态款——如果你连猫咪都不愿放过,那么这款办公桌一定能满足你的需求!
C、超级变态款——虎毒尚且不食子,是谁使用这款办公桌甚至不流下一滴鳄鱼的眼泪?】
雪名阵:“……”
攻击性好强啊,这个道具描述。
但是管他呢,虎虎有头盔戴了。
他点选C款外观,在白虎感动到不敢置信、身体都在向后仰的目光注视下,将那张正方形的大办公桌轻轻往虎头上一扣。
正方形办公桌凭空悬浮,稳稳卡在虎脑袋后。
白虎:“…………”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在几秒后骤然重新爆发出欢声笑语:
“哎呀!咱们这个华容道,总算是名副其实了!这下有了正方形的办公桌,是不是又得出新列队花样了?”
“是哪只虎啊?刚刚得意到主动趴下来摇尾巴,来,给哥哥撸个毛——”
“这办公桌,都跟坦克差不多大了,怎么出办公室啊?”
苦中作乐看热闹的工藤新一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开警视厅APP,就见自己的装备栏中,多出了一个自选项:【可切换外观:正常/变态/超级变态】
工藤新一:“——!?”
他仔细反复确认,的确是三个可选项,且没有标注次数限制,难道——
狂喜之中,工藤新一果断选择切换,便觉脑袋一紧。
一张小巧的猫咪版办公桌,出现在他头上!
周围的同事们惊呆了,半秒后猛然涌向他:“还能变回去吗?能变回去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众人纷纷大喜,来回尝试,一张张办公桌宛如深海中的水母,收缩——扩张,再收缩——再扩张。
激动的交流声愈来愈大,偶尔掺和着几声“终于等到你”般的哽咽:
“终于不用因为环境狭窄频繁地穿脱了!这样的话,只需要睡前摘下,放在床头就行了吧?”
“太好使了,太好使了这个功能,直接把唯一一个毒点消除了!我正式宣布,办公桌荣升为我心目中最完美的防具!!没有第二第三名,因为办公桌就是最完美的!”
“哈哈,谁懂啊,露营爱好者狂喜——这个tiger版,只需要带一张地铺一张门帘就够了!好消息,地铺和门帘还可以卷起来搁办公桌的桌面上,完全不增加负重——想当年,我们哪有这种条件啊?”
“攻略组呢?快!我要玩最新版的华容道!”
办公室内一时陷入了欢庆的海洋,直到绫辻行人走出来,敲着烟斗提醒大家还有班要加,人群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雪名阵伸手将变回原样的中岛敦提下来,怜爱地帮幼崽将办公桌调成猫咪版,抬起头看着欢欣鼓舞的队员们感慨:“大家都很喜欢办公桌呢。”
低开这么久,口碑终于要高走了吗?这可能就是“桌香不怕巷子深”吧。
雪名阵回过头,帮中岛敦正了正猫咪办公桌:“多可爱啊。”
中岛敦:“……?”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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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中岛敦相不相信吧,务实的成年人们对于4.0版的办公桌是非常认可的。就连原本以“影响拔剑”为理由,拒绝办公桌的福泽谕吉都真香了:“能变得这么小吗?那的确很适合存放需要安全保密的货物……请给我来一张。”
雪名阵无比感慨。从最初版本的人人嫌弃,到如今版本的吃香,他真的见证了办公桌的很多辛酸……
办公桌也见证了种田山头火的很多辛酸:“什么?你想要泉清次和泉铃加入别动队?凭什么?”
“他们刺杀别动队的兼职员工,被当场捉拿。我不问种田长官要赔偿,已经仁至义尽。”雪名阵义正言辞,“真要论起来,种田长官应当为特务科的失误向我的队员致歉才对。他们两个只是做假期兼职,还是未成年呢。”
“……”种田山头火的呼吸滞了一秒,不着痕迹地蹙眉,示意身边的下属去查,但明面上还是不能如此轻易地让步,毕竟特务科的每一个科员都极为珍贵,之前送出一个绫辻行人外搭辻村深月,已经是极大的损失。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泉清次和泉铃是刺杀未遂被抓,不是被你们偷袭抓捕的?”种田山头火强行赖账。
成年人之间,涉及利益的谈判是这样的。谈到最后,拼的就是谁更不要脸。
雪名阵自己就是个中好手:“那不如这样,我带着泉清次和泉铃前往特务科,与种田长官碰头。请绫辻先生盘问我们四人,看看谁是罪人?”
雪名阵使出了:死神牌!
种田山头火:……要不起。
绫辻先生一接委托,[Another]就会自动发动,不到结案无法自主取消。他和泉氏夫妇都杀过人,很难保全自己的性命。倒是雪名队长……
种田山头火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福泽谕吉之前提过的“办公桌大魔王”之说。
他带着几分慎重想:如果对方的确是心思深沉的人,那么这个四方对峙的提议,或许也另有深意。
莫非,是想借机向他表明“我从未过杀人,是彻头彻尾的好人”的立场?
还是,想说明自己能够抵挡[Another],借此示威?
他想了又想,最终表示,他愿意以一条他认为足够重要的情报作为交换代价,同意雪名阵的要求。
雪名阵听着种田山头火严肃的语气,稍微也正经了些:“请问,种田长官。”
种田山头火沉声道:“‘Season’,是谁?”
为何他在此之前从未听闻过?这问题真的困扰他很久了!
雪名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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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优秀员工,换取了一段监控VCR。
雪名阵觉得种田长官没亏,虽然Season这个问题问得确实有点浪费了,但有关果子狸的情报,特务科那边的确是没有的。
对方大概也是这么想,并没有卡泉氏夫妇的调职申请。正式入职当天,两位员工还带了个小女儿上门,主要是体会到了别动队安全区的好,平日里把镜花放在别动队,又有免费家教,还有哥哥姐姐陪玩——当然,镜花最喜欢的还是撸老虎。
短短一周,别动队又添十余名猛将。
雪名阵乐见其成之余,心中又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类似于“无人问津的小本生意忽然大爆特爆,惊喜之余难免担心是虚假繁荣”的心理——
【真的吗?一直以来,我其实都不怎么招下属待见。忽然有这么多新员工入职,总有些惴惴不安。】
雪名阵给幼崽们送完便当后,无所事事地坐在餐桌边,开始骚扰自己新找的心理咨询师。
——不对,付了钱的事,怎么能叫骚扰呢?
雪名阵理所当然地向这位名为【新出智明】的医生输出情绪垃圾:【一下有这么多人主动求职,还各个都是行业翘楚,我有些接受不来。】
【本想着出手帮点忙,也好显示我作为上司的用武之地,但属下们太过于宠我,所有劳累的活都扛在自己肩上,只希望我这个上司能好好休息……唉,我都好几天没工作了。总觉得受之有愧。】
【新出医生,你有什么想法吗?】
刚一回国就被派了任务,现在正伪装成新出医生的贝尔摩德:“……”
这家伙……!是在凡尔赛吗?!
她很难不想起自己当初试图转嫁工作给宫野明美,却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屡屡拒绝职场PUA的经历,牙根子顿时痒了起来。
——同是上司,凭什么这家伙就能遇到主动扛事儿的下属,她就遇不到?
贝尔摩德酸了,酸得像她泡的柠檬水:【这么一说,的确奇怪。您确定这些属下没有别的心思吗?】
——世上怎么可能有主动帮上司干活的打工人!?这不合理!
【来访者297:?好怪啊新出医生,咨询师能用自己的主观看法,引导访客的思考吗?】
贝尔摩德:“…………”
你这患者,还挺精明!
可恶,都怪这个新出智明。当校医就当校医是了,没事干还做什么业务工作?她自己都一肚子心理垃圾想要倾倒,哪有心思当别人的心灵垃圾桶?
但社畜是这样的,内心骂得再凶,嘴上都要和和气气讲道理:【抱歉,但在患者很可能存在安全隐患的情况下,作为咨询师有义务进行合理的风险排除。】
【您的描述的确很奇怪,我无法忽略其中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您确定他们不是另有所图吗?】
【来访者297:?可是,我没有钱,】钱都氪进警视厅了,【也没有权。】区区别动队队长,卑微卑微。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那贵公司附近是否有名贵的店面呢?】
【来访者297:不会吧,旁边就是警察局。】
贝尔摩德:“……”
可恶……!怎么越说越像是运气好了?!
【来访者297:他们总说我要是太闲了的话,就去谈恋爱。新出医生,你觉得我应该毫无负担地接下他们的好意吗?】
贝尔摩德:“…………”
终于,懂了。
这人不是来晒好下属的,也不是诚心来咨询的。只是想花钱秀一下恩爱。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兜兜转转绕一圈,猝不及防被狗踹了一脚,贝尔摩德敲下的每一键都含着愤怒:【……先生】
没事干能不能自己咬打火机玩去啊——输入了,又挨个删除。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扮演好新出智明的人设:【先生,您自己是怎么认为的呢?】
不能主观引导,不能主观引导,骂人更不可以。
【来访者397:我认为应该的。】
雪名阵一边截下【新出智明】的医师执照,发给工藤优作,附上“这个医生有点奇怪,性格方面和兰提过的有些出入”的留言,一边理所应当地点头。
他为别动队,为警视厅已经付出很多了,是以他如今的高龄,本不该承受的。
人类也常把“老大不小、该成家立业”挂在嘴边,他高龄谈恋爱,不是更该抓紧时间?
想来大家都会理解的吧。
雪名阵低头编辑:【请假一周,外出恋爱】,点击群发。
收到短信的真田一郎:“?”有队长没队长都要加班,差别不大。
收到短信的森鸥外:“??”不是吧,听说那个伏特加刚回东京,雪名先生这就要追过去了?!
收到短信的乌丸莲耶:“???”伏特加人还在呢,Gimlet跟谁谈恋爱去了?!啊??变心这么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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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亿万世界,港口黑手党驻地。
雪名阵拎着一盒爱心便当,一贯沉稳的步伐中透着愉悦,径直走向由一群持着重型枪.械的黑手党构成的防线:“诸位安好。我是来找你们的首领的。”
——还是第一次按照人类的社交礼节拜访网友,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遇到“您有预约吗?”“没、没有,我只是……给你们老板来送便当的”“抱歉,没有预约不准进”之类的剧情呢?
——没有。
有的只是暴雨般倾泻而来的子弹,以及远方惊愕仓促的呼喊:“照骗——不对,住手!”
中原中也压着礼帽,浑身泛着红光飞掠而来。回身的瞬间,脚下的大地被他凭借重力一脚踩碎。
勾起的大块碎岩遮挡住了后续的弹雨,却来不及逆转先前的子弹。
“该死,你没事——”中原中也一回头,原本隐隐暴躁的神情就木住了。
对方非但安然无恙,甚至还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中原中也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可满足的:“??被子弹招呼还很高兴吗?”
那当然了,虽然前半段“被前台小姐刁难”的部分没有顺利上演,但“秘书及时赶到,在XX被有眼无珠的前台小姐赶出公司大门前厉喝:住手!你们知道Ta是谁吗?!”却如期而至——
雪名阵诚恳地问:“中原先生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吗?对着这些先生们说一句,‘住手!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中原中也:“…………”
有病吧你。
熟悉的泥石流,熟悉的无语凝噎。不用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假扮的了,一般人没这种奇葩思维。
一旁持枪的黑手党们流露出十足迷惑的神情,显然不曾见识过魏尔伦在兰堂先生头上跳舞,没看过Mimic拼成的人辫。
而他,他不同。他饱经磨炼,如今面对眼前这张熟悉面孔,他内心能升起的唯一情绪是释然,看破红尘般的释然。
因此此时,他只是用一种称得上平淡的语气抱怨:“又在说什么疯话。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是怎么来的?”
释然,不代表不警惕。
他钴蓝色的眼眸锐利地看向雪名阵……的胸肌。
一米九二减一米六等于三十二厘米。三十二厘米的身高差距相当于什么?
中原中也不能抬头,帽子会掉(……)。
诚然,他是可以利用重力黏住礼帽。但就这个仰望姿势,他也不好看啊??
——所以说森首领很机敏。打从第一次站在雪名阵身边,意识到身高差距的问题后,他就没在雪名阵在场时站起来过,凭借坐姿掩盖一些身高上的劣势。
雪名阵却没发觉中原中也的卡壳,毕竟主世界的少年中也早就习惯身边站堵墙,说话看不见脸的状态了:“我来给你们老板送便当。”
他还是对这个剧本兴致盎然:“但是前台小姐不让我进门。”
中原中也:“……”哪来的前台小……算了,“混蛋Boss没说有这么一茬啊,你等我打个电话确定一下。”
雪名阵:“?”
懂了。所以这个剧本里,连秘书也是待打脸对象。
电话很快被接通,港口的海风丝丝缕缕地将话筒里熟悉的声音送入耳中。
对方的声音总是轻飘的、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的,像是一片薄薄的纸页,从耳膜和心脏上轻轻拂过。
雪名阵颇为喜爱这种语调,沾染上些许情绪之后、略微提高或带着不明显战栗的语调他也同样喜爱,可惜对方在他面前总是吝啬言语,将自己像一只蚌藏起柔软的肉般遮掩在冷淡的态度后。
“行了,Boss说领你上去。”中原中也挂断了电话,领头越过让开的防线,直到走进大厦电梯,这位闻名里世界的港.黑重力使才忽然不自在似的压了下礼帽,“那个,谢谢啊。”
“?”雪名阵的视线从不断增长的楼层数字,落向中原中也。
“就,很多方面吧。”中原中也含混地咕哝,“送餐点也好,电子游戏也好,那些发来的照片也好——我们家的混蛋Boss,真的改变很多啊。”
作为黑手党,他说不清这样的改变对于港口黑手党的未来来说是好是坏,但作为中原中也,他乐于见到朋友发生这样的改变。
电梯攀升的漫长过程中,他作为中原中也的部分更胜一筹,对着雪名阵别扭地说:“所以说,别轻易因为碰了冷钉子就放弃啊!那个混蛋Boss是这样的,在不拿手的事情上总会下意识选择逃避,拿冷钉子扎人。”
说什么关东地区不可言说的存在,说到底,还是个胆小鬼啊。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中原中也挥散戒备的守卫,领着人一路走到办公室门前。推开那扇厚重的双开门时,橘发的干部还无声地冲他做着“别放弃”的口型,看得雪名阵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神性使然,他骨子里是相当自我的人。
橘发干部说,“别因为碰钉子就轻易放弃”,这种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发生——
狩猎开始后,猎手会因为猎物的挣扎逃避而停止狩猎吗?
当然不会。
狩猎只会终止于猎物被吞噬殆尽的那一刻。
如果他在途中表现出任何一点克制或者礼貌退让,那也是漫长岁月里,行走于人间而养成的习惯性伪装。
雪名阵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办公室内,熟悉的油墨与松脂香冷冷淡淡地浸入鼻腔。
黑发首领仍旧坐在办公桌后,批改着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公务,从凌乱乌发中露出的半截耳翼,却从冷色的白到渐渐泛起红,再到忍无可忍似的抬首瞪来。
——太漂亮了。
这样的形容词放在男性身上似乎并不合适,但除此之外,雪名阵贫瘠的词库里找不到更为恰当的形容词。
并非因为容貌,只是因为这一瞬间,黑发首领身上流露的那股鲜活气——
那是他一点点沾染上去。
太宰治狼狈地在雪名阵近乎灼烫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实在没有应对这类坦荡又毫无遮掩的感情表达的经验,错开眼神的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连连接着耳根的脖颈都在发着烫,显得他接下来要讲的话非常不具有可信度、完全站不住脚:
“……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来驻地找我?”雪名阵的当众露面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你总是做这样越界的事。”
未经允许地触碰他,未经允许地亲吻他,“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这么说着,伸手想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书页。
手腕处忽地一痛,接着天旋地准。
书页就在身边,他却被扣着两只手腕、面朝上牢牢抵在办公桌上,对方不容置喙的语调中似乎透着几分无奈:“不许逃避。”
“我没有。”太宰治侧过脸,“松手。”
“不松。”雪名阵的手掌包裹着太宰治即便被养了大半年,依旧清瘦的手腕,“没有逃避的话,告诉我。”
“如果我不曾主动与你通信,不曾与你亲近,在立冬那天到来时,你会在哪里?”
“……”太宰治耳根的红褪去了,显得有些苍白。
雪名阵低声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你站在一栋高楼边,背对着大地坠落。”
那是一个平凡的晴夜,空旷的天台上流荡着初冬微寒的风。
不会有人知道,曾有一个人为了拯救一个脆弱的可能性挣扎了多少年;也不会有人陪他一起举杯庆祝,庆祝他终于在无数不可能中挖掘到了一线生机,成功牵扯着三个世界搭起链接点。
高楼下的人熙熙攘攘,穿流往来,不再需要为未来世界可能破碎崩溃而担忧,而有的人选择独自坠落,为自己七年来漫长的旅途画上句号。
太宰治的表情变得空白,片刻后回过头,以一种堪称尖锐的语气发问:“所以,你是想阻止我的死亡,救我一命,才做这些——”
不愧是从不拒绝人求助的圣人——
“不。”雪名阵专注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深灰色的眼底流溢出非人的浅月色,“我很期待啊。”
“期待你的死亡。”
雪名阵的呼吸极轻地落在太宰治的颈侧耳边,低语间激起细软的寒毛竖立:“我会守在死亡的另一边,将你带去无法求助的角落……”
“尽情地、随心所欲地占有你。而你无处可逃。”
第 62 章
“……!”太宰治不自觉地睁大了双眼。
湿冷的白雾不知何时氤氲开来, 在眼睫、唇间、滚烫的皮肤上凝结出一层浅薄的湿漉漉的水珠。
雪名阵说着无比过分的话,身体却克制着没有再进一步。
可太宰治却极细微地战栗起来,不自觉地绷紧腰背——
白雾之中, 曾隐于人前的神力混乱无序地凝实着、变幻着形体。从缱绻攀缠的深紫色藤蔓,到分泌出甜香粘液的粗壮触手,在流动的白雾间时隐时现。
紫红色的异光穿透浓雾而出, 明明灭灭, 像鼓动着的心脏。
“……”太宰治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白雾如此冰冷, 令他几乎想要瑟缩。而后被雪名阵的话冲击得一团浆糊的大脑才慢半拍的意识到, 是自己的皮肤在发烫,所以才觉得白雾分外冰凉。
——怎么会这样。
他带着泄气一般的情绪混乱地想。
这个人,这不是完全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吗?
甚至连死亡的权利也被夺走。
过分、不讲道理、涩情狂……他在脑海中乱七八糟地骂了一通, 不敢与雪名阵对视。
他的眼神不知所措地四处乱飘, 被白衬衫中露出的一角抓住视线。
那是他特别定制的战术背带,偏亮面的黑色皮革在白衬衫敞开的领口处露出一小截, 在柔软鼓胀的胸肌上勒出涩欲的凹陷。
“……”太宰治的目光定住了,在雪名阵低笑出声时慌乱地飘走,“走开。”
“不走。”雪名阵像是已经笃定吃死他了似的,“明明也想见我、也想要我,每次却都要把我推开。不靠得近一点, 被推远了怎么办?”
“谁想见你。”太宰治立即反驳, 好像找回了几分冷淡,“没人想要你。”
“没想下次见我, 那这战术背带是准备来做收藏的?”雪名阵松开了一只手, 勾起胸口的皮革束带, “不想见我,为什么不在中原先生打电话的时候就用书页送我离开。”
“你平时拒绝追求者也这么温柔吗?おさむ(治)?”
“……”太宰治薄而红的耳翼颤了一下, 抿住唇用被松开的手够桌边的书页。
雪名阵不紧不慢地伸手将其握住,重新扣回桌面。
他看着太宰治,像是在进行一场宣判:“不想要我的话,为什么要准备如此私人的标记物?”战术背带藏在衣衫深处,紧贴着皮肤,“为什么之前我拉着你触碰我时,留下了拒绝的余地,你却顺着接受?”
“——你也想占有我。”
他以笃定的口吻为太宰治的行为盖章。
太宰治:“我没有。”
雪名阵:“你有。”
“否则你告诉我,换成其他人,你也会这么做。”
“……”太宰治错开视线,说不出话了。
即便是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他也无法想象自己将人带进卧室,让对方脱去上衣,贴着赤.裸的皮肤紧紧系上这种东西。
雪名阵说的没错,这行为太私密了,远远跨过了正常社交的界限,显得隐晦而情涩。
但对方的欲念过于骇人,他只是瞥一眼便心生逃意,于是此时只是徒劳地嘴硬:“……逢场作戏而已。”
雪名阵只觉得想笑,却没有再逼迫对方直面自己的内心:“那我可以亲你吗?既然是逢场作戏?”
“……?!”对方的神色倏然显出几分失措的慌乱,“不可以,逢……场作戏到此结束了。”
雪名阵状似理解地点点头,右手转而握住太宰治的手,将其带入白衬衫中,指腹压着那条冷硬的皮革质战术背带。
“可以亲你吗?”
他又问了一遍。
滚烫的皮肤与冷质的皮革同时抵着指腹,太宰治的拒绝被淹没了。匆乱回头瞥视雪名阵的瞬间,被雪名阵轻轻托住下颌。
白雾在房间中缓慢地流淌,遮掩住细微而黏腻的水声。
“你再多碰碰我。”
雪名阵声音低哑,带着恳求似的哄诱:“哪里都可以。”
…………
港口黑手党首领办公室的黑色幕墙,在这一天破天荒地拉开了数秒。
重新化归于无形的神力裹挟着空气中某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气味,送向更远处的海风中。
太宰治闷着头在卫生间中洗手,肥皂的冷香勾着某人走过来,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我请了一周的假。”
“……”太宰治头皮一麻。
……一周,就算只是两个小时,他都感觉危险。
见面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已经互相帮助了一次,再继续闷在这个封闭的办公室里,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太宰治绷住了脸,将肥皂拍回盒中:“洗手。”
雪名阵觉乖地走过去,冰冷的水流过手掌:“要留在——”
“出门逛逛吧。”太宰治打断。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逛逛”了。
七年来,他为了追赶计划的进度,以强硬的手腕扩张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无疑成为了各方势力的眼中钉。
针对他的刺杀无穷无尽,为了最大程度上地保证他的安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身份、样貌、年龄……种种情报都是谜,近些年,除了不得不亲自到场的战斗,他甚至连与特务科的会议都不曾亲自去开。
他转过身,走到衣帽间中挑选适合伪装身份的衣物,顺便在心里磨牙:
准假一周?隔壁的森先生是癌症晚期了吗?忽然良心发现?那个乌丸莲耶也是,要入土了?说好的用恐怖主义震慑组织成员呢?
废物。
从衣柜的左手翻到右手,没找到一件黑色以外的外套。太宰治对着整齐的白衬衫思索,只这么伪装会不会太过简陋……
一件宽大干净的衬衫带着残余的体温,罩到他头上:“换这件吧。”
雪名阵随手用神力捏出另一件一模一样的套上,系纽扣时,仍留着手印与指甲划痕的左侧胸肌在衬衫布料下一闪而过:“这么穿,应该不会有人联想到你的身份。”
“……”太宰治的视线迅速一扫而过,红着耳根冷淡地应了声,“哦。”
…………
很遗憾,以如今首领的现况,想大摇大摆走出港口大厦,去找前台小姐掷出“记着,以后他来都给我立刻放行”“就是你为难XX?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是不太可能了。
雪名阵只能在带着太宰治偷溜出门后,询问中原中也的电话:“有件很重要的事,希望他能帮忙。”
太宰治正因身上衬衫沾染着雪名阵的气息而不自在,闻声一顿,旋即飘出一声冷笑:“什么‘很’重要的事是他能做,我帮不了的?”
雪名阵愣了一下:“我希望他能说句‘好久没见总裁这么笑过了’听听。”
虽然对方之前的话差不多等同于这个意思,但不说原台词,总觉得好像差了那么几分意思,雪名阵感觉不够苏爽。
太宰治:“……”
他沉默着将号码给了,纵许雪名阵将迫害的注意力转移至中原中也身上。路过一家成衣店时,立即举步想要进去。
雪名阵顺手拉住他的手腕:“你带钱了?”
太宰治:“…………”
他连上衣穿得都不是自己的,更别提带钱。
雪名阵提醒:“我的银行卡,在这里也无法使用。”
太宰治:“……”
没带钱出来逛什么街?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策之处,掉头就想回港口大厦,走出半步,忽然僵住。
“?”雪名阵不明所以地顺着太宰治的视线看向街市的人潮,人头攒动间,一头熟悉的红发显眼地露出来,伴随着靠近的步伐,展露出对方英挺沉稳的面容。
“我要吃冰淇淋——冰淇淋!”
“哼哼!冰淇淋那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我要喝冰拿铁!”
织田作之助熟练地摁住到处乱窜的小萝卜头,顺便往身边穿着灰色风衣的少年手里塞了两只幼崽:“感冒刚好,今天不可以吃冰饮。”
他似乎对雪名阵的注视有所察觉,敏锐地投来视线,惊得太宰治倏然回首,将自己闷进雪名阵怀中。
——有些计划,即便是世界融合成功,也需要继续执行。现在暴露自己的存在,无疑会让多年的筹划功亏一篑。
……而且,他也并未做好与织田作之助再度碰面的准备。
“? ”雪名阵抬手搭住太宰治的肩膀,掌心抵住仍显清瘦的肩胛骨,“你怎么还是这么瘦。”
他还拿着手机的手自然地垂下,手臂揽上黑发首领瘦韧的腰,步履稳健地半拥着太宰治,顺着人群向更远的方向走。
只是一次数秒的照面,双方便隔着三两米的距离,擦肩而过。
织田作之助收回视线,最多只是在心里惊叹一下雪名阵过于优渥的身高;身边那位黑发的男子大概是对方的爱人,过于宽松、不合体的白色衬衫,很难不让人怀疑那是不是当下很火的“男友衬衫”。
多年前的那一次相遇,太宰治将脸包裹得很严实,他早已忘记。
一旁的芥川龙之介则站得更久些,神情在凶狠和困惑之间来回切换。
“?怎么了?”织田作之助不由地又回头看了眼,恍然,“是第一次看见同性伴侣吗?这并不少——”
“不是。”芥川龙之介紧紧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刚刚那个黑头发的男人,很像带走在下妹妹的那一个。”
但是,不可能的吧?
那天晚上,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危险得就像死亡本身,怎么可能穿着……宽松白净的男友衬衫,被人拥着逛街?
他特地看得很仔细,那个高个子男人的手不单搭在那人的肩上,还在以一种亲昵的、换做是他,绝对会用罗生门直接招呼上去的方式揉捏着那人的肩膀。这怎么可能是那个冷酷的、带走他妹妹的混蛋?
芥川龙之介摇摇头:“应当是认错了。我们走吧,织田先生。”
被戳穿的危机消弭于一瞬,两人很快融入街道的人流。
跟雪名阵在公交站台停下的太宰治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压着心跳转身往回走:“不逛了。”
雪名阵怎么可能轻易将好不容易出壳的胆小龟再放回去:“还记得我说过什么么?想在你死后……”
太宰治凶巴巴的目光霎时横扫过来,过于鲜活的恼羞神情看得雪名阵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将后续的话吞回去:“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么?”
“?”太宰治不由地顿住脚步。
“因为我等不及了。”雪名阵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宣告着叫人面红耳赤的话,“想早点看到你,碰到你,拥抱你……”
“——我们还是继续逛吧。”
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太宰治头皮发麻地想。
·
见识过某位神明过于骇人的欲望权柄,太宰治与其说是在保卫贞.操,倒不如说是在试图保命。
那些藤蔓和触手怎么看他都无法消受,连逛七天横滨还能算是报复性旅游,连……七天,他怕是会死在床上。
好在他还拥有中原中也这款可靠的免死金牌,不管怎么说,还是成功逃避到了第七天结束。
“下次休假见。”雪名阵这么说着,眨眼消失在空气中。
中原中也的神情几乎立刻变得幸灾乐祸:“‘下次休假见’,太宰,下次休假你该不会还打算拿我当挡箭牌吧?”
雪名阵虽然从未在中原中也面前展露过凝实的神力,但单看他的体格,也足够让太宰治狠吃一壶。
中原中也还想再调侃,太宰治淡淡飘来目光:“让敦来见我。”
有些计划,不能再等了。很可能徒生事端。
“……”中原中也敛起玩笑的神情,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哦。”
…………
不经历一周的休假,又怎能知晓上班的痛苦。
和工作狂网友不同,雪名阵接到真田一郎的临时通知,慢吞吞赶向警视厅时,就差把“倦怠”“不想上班”写在脸上,极其和谐地混在万千社畜中:“……广津先生已经放回港口黑手党卧底了?”
他狠狠打了个哈欠,振作起精神:“山际小姐的调查也要出结果了啊。”
这次的调查牵涉甚广,早在伏特加进局子之前,整个别动队上下、包括绫辻行人就在为此熬夜加班。
乃至后续侦探社加入别动队、工藤优作主动带人入职,人才济济的侦探屋协力运作了整整一周,终于为这次写作“调查”,读作“大清洗”的行动,画上了决定性的句号。
行走在横滨商业街的街头,雪名阵路过一家电器商店。门口的展品彩电正播放着最新的重磅新闻:【……高桥、池田、伊藤等多名议员相继倒台落马,引起国民范围内的震撼……】
【……据悉起源于内部权利倾轧……】
【受此波及最为严重的是横滨警视厅,三条雅人厅长现已被停职查办,大量职位出现空缺。】
【……未来可能将由中央派遣人员接手上任,或由横滨警视厅内部提拔人员……】
雪名阵愣了一下,连忙拿出手机,打开被他冷落了整整一周的APP:
【横滨警视厅自我评级:A】
【升级奖励:新·横滨警视厅大楼×1(可注资成长);真田一郎被动技能升级】
雪名阵:“……!”
那什么警视厅大楼一听就是氪金重地,需得谋定而后动。雪名阵不假思索地点开真田一郎的面板:
【副队长:真田一郎
…………
…………
技能:
[想要退休]:你们都在摸鱼,我何时才能退休?!
真田一郎担任最高领导人时,可令管辖的部门·全部成员属性全面解锁;全体员工属性增幅20%。】
雪名阵:“……”
你可以怀疑主C的输出,但永别不要怀疑神级辅助·真田爸爸。
——真田一郎!!永远的神!!
上班的痛苦顿时一扫而空,雪名阵迫不及待赶回别动队,召集所有脑力派开会:“朋友们,到了堪比生死存亡的决定性关头了。”
他肃然道:“——关于‘如何让真田副队坐上警视厅厅长之位’这件事,请大家尽情地头脑风暴,畅所欲言。”
脑力派们:“……”
脑子有坑的甲方又在瞎几把胡提要求了。
工藤新一迟疑地指出:“以真田副队的年龄来说……不可能的吧?”
雪名阵学着森先生的姿势,搭手为塔:“所以才需要诸位集思广益。”
一旁路过的福泽谕吉:“……”拳头,突然硬起来了。
侦探屋中陷入沉默,也可能是大家都在按捺揍上司的冲动。
但雪名阵不在乎——哪有下属不想揍上司的呢!相比之下,他真的很想获得一个全员属性解锁、且加20%面板数据的警视厅。
哪有经营类玩家能够拒绝这样完美的增益buff?没有的。
雪名阵在心中完成了自问自答,将难题抛给下属之后,低头开始玩新·警视厅大楼的建设模组。
大楼外观,经典红砖风、沉稳黑石风、未来科幻风、美味蟹黄堡风……嗯?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风格混进去了。
雪名阵的手在“美味蟹黄堡”选项上蠢蠢欲动,最终还是靠谱了一回,忍痛选择了“沉稳黑石风”。
——紧接着他发现警视厅大楼的外观,是可以拓印的。
换而言之,他可以建一个美味蟹黄堡,然后再给蟹黄堡套上沉稳黑石风的外衣!
雪名阵:这也太良心了吧!
再一看拓印费用:100000……
雪名阵:“……”是他不配了。
他默默收回了骚操作,继续给大楼内部更换装修风格,三不五时就得经受一下“美味蟹黄堡风长椅”“美味蟹黄堡风台灯·审讯室专用”的严酷考验。
每选一次正经的选项,他的心都在滴血——这可是美味蟹黄堡风格啊!试问谁能拒绝呢?
带着这点私心,雪名阵在更换到别动队的外墙外观时,果断选择了【美味蟹黄堡风·办公室门】。
【美味蟹黄堡风·办公室门:一款让员工每天清晨都迫不及待早早上工、晚上恋恋不舍多吃几口再走的柔软门门,谁会不喜欢呢?】
雪名阵迫不及待地选择【完成建设】。
【未满足建设条件:未解锁属性的员工中,徘徊着尸位素餐的蛀虫。请移除这些恶瘤!】
雪名阵:“……”
兜兜转转,还是得先让真田一郎登上厅长的位置。
他不得不放下手机,化身无心の甲方敦促:“大家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希望能在一个月……不,半个月内,看到真田一郎升职成功。”
众人:“……”
……您要不还是回去谈恋爱吧。
与此同时。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内。
森鸥外正像往常一样批阅着公文,顺手去拿手边的红茶时,眼前忽地一黑。
低血糖似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令他失去了操纵四肢的力气。
在他想招出爱丽丝的前一秒,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画面。
画面是黑白调的。
观察者似乎悬浮于半空中,注视着一栋他无比熟悉的高楼——
是港口大厦。
一道颀长单薄的身影背对着大地,轻飘飘地将自己送入横滨的晚风,被重力牵扯着,无声坠落。
森鸥外心跳骤停,瞳孔一缩,本能地失声喊出:“——太宰!”
眼前骤然一亮。
“……!”刺眼的阳光不打任何招呼地扎进眼中,森鸥外下意识地避了一下,再睁眼就发觉,自己不知怎的到了另一处地方。
这里依旧是一间办公室,依旧宽敞明亮,但不论是老旧的黄木办公桌,还是冷硬的座椅,都看得出简陋。
森鸥外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觉系的异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电子产品应当不会受到干扰。
他立即垂手去摸放在自己黑色大衣口袋的手机——没摸到。
手机触及一片冰凉硬质的布料,他垂下首发觉,自己正穿着一身白色的医用大褂,好像回到了当初仍在做地下医生的时候。
——但他在做地下医生时,是没有这样的办公室的。
窗外更不会萦绕着孩童开心的大笑。
他谨慎地站起身,透过玻璃窗望向室外,看见十来个孩子正在草坪上嬉戏打闹,其中一个孩子侧头看到了他,立即露出一张毫无阴霾的笑脸,抬手挥舞:“院长!”
院长?他吗?这么多孩子……这里是孤儿院?
即便是幻觉异能,这也太奇怪了。敌人为什么要将他幻化成孤儿院院长?
他开始在办公室内搜寻线索,意识到很多物品的拜访方式、使用细节,都和他的习惯完全契合。唯独在更衣室处,他并未找到自己给爱丽丝准备的各式萝莉小洋裙,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成年女性才能穿上的优雅洋装。
他并不觉得陌生。
在他认识与谢野晶子之前,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曾是金发碧眼的欧洲淑女的形象,他同样曾为她备过这类服装。这里每一条裙子的款式,都与他自己的审美完全相同。
衣柜底部有一部老旧的手机,与他目前正在用的款式完全相同。但衣柜中的这部看起来已经很久没被拿出来过了,他不得不寻找了一下充电器,半分钟后开机。
最后一条短信:
【尾崎红叶:太宰说您已经死了,妾身不信他。那小子的眼神太过可怕,即便是妾身与之对视都不寒而栗,妾身总觉得您即便去世,那也一定是他谋算。】
森鸥外:“……??”
啥意思,这幻境——不管是不是吧,总之,他这是假死了?
应当是他默许的,不然这部能联系上尾崎红叶的手机,不会就这么放在衣柜里闲置。
森鸥外:“……”
等等等等。
他假死做什么?是什么计策吗?但尾崎红叶的短信,看时间都已经是七年前发的消息了,什么计策需要他假死七年?
这七年间,他的港口黑手党呢?他那么大一个组织落谁手里了??
森鸥外难受了,有种被偷家的感觉,打开通话记录,看见无数个来自尾崎红叶、中原中也等首领派的未接来电:“……”
有病吧这个他!接电话啊,那么大个组织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还是说,有什么不能接的理由吗?
他缓缓停下了刷着记录的手指,意识到这么多个未接来电中,没有一通是来自太宰治的。甚至于,手机中最后一通被接通的来电,正来自于太宰治。
他不难想象,这个他应当是被太宰治抓到了什么把柄,无奈之下只能假死,这才来到孤儿院,做了什么鬼孤儿院院长。
太宰会有篡位的野心吗?
森鸥外完全想象不出来。就像他完全想象不出,为什么自己成为孤儿院院长后,能照料出这么多看起来阳光灿烂、天真无霾的孩子。
这如果是幻觉异能,也太奇怪了。
对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构建出这种让他在进入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对,越探查线索越觉得不可能的幻境呢?
——还有最开始他看到的那个画面。
…………
相隔数亿世界。
森院长急喘着从黑白画面中挣脱,收缩的瞳孔在用手抵着额头冷静了数秒,才逐渐恢复。
他悲哀地发觉,那段坠楼的影像即便只是幻术,也极有可能在未来真实上演。那个孩子……太宰……在亲自送他离开港口黑手党之前,就已经沉寂得像一潭全无生机的死水。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额前的碎发捋至脑后,抬头看向眼前这熟悉又陌生,阔别了将近七年的首领办公室。
他目前只是一个微如草芥的孤儿院院长,实在犯不上敌人用幻术异能招呼。因此他迅速排除异能袭击的可能性,在确认过时间后,又排除回到过去的可能。
——平行世界吗?
他带着说不出的滋味,环视了一圈办公室,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怀念自己仍在位时的过去,而是——今年太宰已经十七岁了吧?
该是在为篡位做准备了。
他忽然很想看看自己这个久未谋面的弟子,想再试着拉对方一把——这次不是饶有兴致地培养对方的黑暗面,而是想试着将对方推到阳光下。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唤来了门口的守卫:“太宰呢?”
“??”守卫震惊了,虽然他是经常看到森首领对着红围巾睹物思人,感叹一些“太宰心里还是有我”“一日为师徒终身为父子”之类猪话,但那都是当着尾崎大姐头或者中也大人的面说的,很难讲这其中有多少故意逗人的成分,哪知道——
森首领,真的有在狠狠地怀念太宰大人吗?!这是思念到记忆错乱了吗??
守卫:“——森首领,太宰大人已经叛逃半年了。”
正准备说“让他来见我,不必管手头上的任务”的森院长:“……”
啊?
@#¥@太宰叛逃?逃去哪里?
森院长实在想不出什么积极正面的发展:“胡闹!叛逃还不如留在港口黑手党——他现在怎么样了?”
守卫看森院长的眼神,宛如在看询问“她后悔了吗”的总裁:“应该过得挺好吧,前段时间还特意差人来炸中也大人的车,顺便在中也大人的摩托车上印了自己的近照——比以前胖了。”
森院长:“……”
胖、胖了?
不不,他是一个专业的医生,很清楚有一种肥胖叫做“过劳肥”。但是,炸中也的车?
太宰……会做出这种事吗?会不会是暗号?
森院长差点划入和黑衣组织钻研Anti-Desk一样的深渊,好在他及时理智地反应过来,这或许是平行时空带来的偏差……但把太宰偏成这种活泼的性格,又是叛逃又是炸车的,这也太OOC了吧!
他心累地抬手抵了下额头,习惯性地操心:“那么,接替太宰的……”
“您是问伊甸之龙大人吗?”守卫立刻回到。
森院长:“……”
伊甸之龙又是谁?
Hello?这平行世界会不会平得有点多啊?
他多少也清楚自己再问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遂打开电脑,默默输入搜索:伊甸之龙……
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电脑,是能够链接上里世界人们常用的暗网的。
搜索之下,有关于伊甸之龙的信息大量弹出,其中还鱼目混珠着一些论坛帖子:
【洞悉未来的智慧,集智斗与武斗于一身的那位天才】
【关于伊甸之龙怎么做到料事如神、像真吃了伊甸园的苹果一样全知的,以及这种苹果能不能在我头上也砸一个】
【龙之介大人——我要做你的狗!!】
森院长:“…………”
龙之介?
哪个龙之介?
芥、芥川龙之介吗?
……他和伊甸之龙什么关系?为什么搜索伊甸之龙,会跳出芥川龙之介?
好奇怪啊这个搜素引擎是不是坏掉了?
第 63 章
搜索引擎当然没坏。再往下翻一翻, 出现了伊甸之龙的照片。
虽然都是偷拍,只有背影,但试问世上有几个人有这种款式的黑白渐变头发?
“……”森院长深深地震撼了。
继活泼开朗太宰治之后, 又出现了文武双全龙之介?他这穿梭的哪是平行世界,是镜像世界吧!
虽然在他的世界里,太宰治选择带回港口黑手党的是中岛敦, 并非芥川龙之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和芥川龙之介没有任何接触。
至少前段时间, 他还曾见到自称“芥川龙之介”的渐变发少年,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送不幸遭受异能者袭击的护工回孤儿院。
他没有直接出面,只在院长办公室中远远观察了一番,那位渐变发少年眼神凶戾, 半边衣服染着血, 比起人,更像没有理智的野兽。名为国木田独步的同伴正在教训他:“你什么时候能用用脑子?泥头车都没你这么孤勇!”
“……”森院长陷入沉默, 森院长开始沉思。
他不认为同位体能在基础硬件上差这么多,说不准……他们那边的芥川龙之介也有成为“伊甸之龙”的实力……?
他谨慎思索着“武侦社难道是埋没良才美玉了”的可能性,一边又问守卫:“龙之介在驻地吗?”
“?”守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龙之介大人去上学了。这个时间点,还没下课吧。就算下课, 龙之介大人应该也会再留一段时间的吧?毕竟龙之介大人的心愿是考上东大, 可不得趁着放学多问老师几道题目么。”
森院长:“…………”
考,东, 大?这里的芥川龙之介居然能考东大??
守卫:“啊, 也有可能是之前写的小说, 要签出版合约了吧?我听龙之介大人说……”
后续的话,森院长已经听不进去了。
芥川, 竟然还能写小说?还签版权了?
——武侦社、福泽谕吉!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的良才美玉,怎么给你养成了无心祸犬的模样!?
森院长的一颗惜才之心都开始痛了,没痛三秒,熟悉的晕眩感再度袭来。
他连忙收敛发散的思维,匆匆在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前,留下“请善待太宰”的留言,再一睁眼,又是再熟稔不过的院长办公室。
他微微松了口气,坐回冷硬的木椅上。
一秒,两秒,三秒。
……坐不住,完全坐不住!森院长霍然起身,换了套没那么扎眼的衣服,有些生疏地完成老年人的易容。
要见芥川龙之介很简单,守在武侦社附近,就能轻松碰瓷。
森院长带着浓浓的期待,看着将他扶起来的芥川龙之介:“——小伙子,谢谢你啊。也没什么能送的,你……平时闲暇都做些什么?爱不爱看书啊?”
考没考虑过写小说,想没想过考东大啊?
写个任务报告都如临大敌的芥川龙之介:“…………”
森院长还想再循循善诱点什么,余光瞥见街角转出一道穿着和服的身影,不得不闭上嘴,匆匆敷衍两句提前撤离。
福泽谕吉远远看见芥川龙之介僵在路边,身边的那位老爷子虽然苍老佝偻,但不知为何,举手投足间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绷紧了神经,大步走到芥川龙之介身边:“刚刚那位老人家,对你说了什么?——对了,你这次回侦探社,身上不是带着要交还给特务科的异能造物【蜗】吗?它可以自动读取触碰对象的心声。查一下记录,我总觉得方才那位老人家有点……”
像已死的森鸥外。
“……”芥川龙之介木着脸摸出袖中的异能造物,“他问我,没事的时候喜欢做什么,爱不爱看书。”
蜗中传来海潮似的模糊声音:“……考没考虑过写小说,想没想过考东大啊?”
芥川龙之介:“…………”
现在的老年人,对路上随便碰到的孩子,要求都这么高吗?
福泽谕吉也:“……”
看来不可能是森鸥外了。但这老人家也是够奇怪的,怎么会见人就琢磨对方能不能考东大呢……
福泽谕吉:“……所以你想考东大吗?”
芥川龙之介:“……”
他只想赖掉今天的任务报告。
…………
和森院长相比,森首领在这交换的十分钟内受到的冲击倒还……也不算小了!尤其是他对照着手机中留存的信息,越盘越觉得不对,有关“这可能不是幻觉,而是平行世界”的念头慢慢浮起:“……所以,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太宰,到底是……”
他有些不适地皱了下眉宇。
他将少年太宰从擂钵街捡回来,的确存有利用的念头,但同样也是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影子。因为这一点相似,自一开始,他对待少年太宰的感情,就与其他利用对象不同。
他很难将这种感情精准地定一个性,但他至少可以肯定,对方从天台倒下坠落的画面,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眼联系人中属于少年太宰的那串号码,最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发出消息:
【太宰,在什么情况下会选择跳楼自尽呢?】
【如果选择跳楼地点的话,会不会选择港口大厦呢?】
【为什么选择港口大厦呢?】
还在境外执行最后一个洗白任务的少年太宰:“???”
森首领吃毒蘑菇了吗?
他为什么要跳楼自尽,他还没住过别动队里自己出资建设(被盗刷银行卡的中原中也:??)的员工宿舍呢,周围的邻居他都选好了啊:森首领、安吾、蛞蝓及蛞蝓的一家……啧,蛞蝓家里怎么这么多人?显得他的亲友团好像有点势单力薄的样子。
对了,森首领也未必能住进他隔壁。说不定得和织田作一起蹲细胞房……哈!对哦,蛞蝓也未必能住进员工宿舍!
少年太宰眉飞色舞,“恳切”地回复森鸥外:【对不起,森先生】
给你准备的员工宿舍可能保不住了呢。
但细胞房的条件比集装箱好多了,森先生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收到一句没头没尾的“对不起”作为回复的森鸥外:“???”
这小兔崽治,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啊?
心里有点没底的森鸥外忍不住唤来守卫,没好气地说:“去大厦天台入口立一道牌子,就写‘太宰与狗不得入内’。”
短短二十分钟内,第三次迷惑的守卫:“…………??”
不得了了,他看过这段剧情,先是“XX反悔了吗”、“老爷,XX已经死了!”,再是“不!不可能,一定是假死”、“可恶的XX,我要将祂的东西全部烧光,扔进垃圾堆里去!”,接下来就该是“某个熟悉的雨夜,他终于意识到斯人不在——他疯了,冲进冰冷的大雨里”了!
守卫任劳任怨地出门准备立牌,顺路还查了下天气预报。
最近的雨夜……好像最近一两个月都没有雨天。但也还是在办公室门口备一把伞吧,万一呢?
·
这一场因融合进度推进而发生的交换太过短暂,交换双方又都是喜欢把事情藏在肚子里的性格,除了两位森鸥外以外,并没有第三个知情者。
因此,社畜们该加班的还是加班,学生们该上学还是上学。别动队刚解决完贪腐大案,又马不停蹄地开始重新运作,以图扶持神辅爸爸顺利登上厅长宝座。
将“想要退休”的心愿写进技能名里的神辅爸爸:“?我不想……”
享受着20%buff加持的众人:不,你想。
都是警视厅的同事,但凡有哪个部门无法享受20%的属性加持,他们都会伤心的好吗?
雪名阵凭借“我一个卧底,接手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不合适吧”的理由,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神辅爸爸的求助。此时理直气壮地置身事外,蹲在家中又开始饶有兴致地尝试开启新的支线:
“喂?帝丹高中吗?您好,我想打听一下,贵校的校医新出智明,近日有在正常上班吗?”
原本调查新出医生的任务,雪名阵交给了工藤优作来负责,但如今侦探屋又在经历加班地狱,工藤优作显然是抽不出身的了,雪名阵便准备亲自出马。
“我正在他那里做心理咨询,但这几天没找到人……哦,他请假外出了啊。”
跑得这么快的吗?雪名阵有些遗憾地挂断电话,刚想寻找下一位迫害对象,梦野久作连跑带蹿地从卧室里扑出来:“雪名先生雪名先生!我要参加这个!”
“?”雪名阵熟练接住幼崽,看向对方举起的手机。
【若狭湾美国岛·侦探同好会火热开办中!
在追寻真相的路途上,你是否会偶尔感到孤单?层出不穷的离奇案件,你是否久久藏于心中,却无人倾诉?
若狭湾美国岛·侦探同好会火热开办中!本次侦探同好会将提供大量谜题彩蛋,等待诸位侦探的积极挖掘。与会一切开销,均由举办方全部承担。欢迎广大侦探前来赴宴!】
雪名阵收回视线,语重心长:“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这说不定是诈骗,上了岛就会被抓进传销组织……好像也蛮刺激?
雪名阵话锋立转:“——但既然免费,不去白不去。”
没有假新出医生可以抓,不得找点新乐子打发时间吗?雪名阵当场理了行李,携崽出发。抵达岛屿旅馆办理入住时,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新出医生!”雪名阵惊喜地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维持着伪装的贝尔摩德:“……”真见鬼,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
雪名阵又往新出医生的身边看,迟疑:“——波本,你为什么在这里?”
没来得及躲开的波本:“……”
他们会来美国岛,当然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
据说,这座岛屿上有一位“吃过人鱼肉”,因此不老不死的巫女。组织对一切与永生有关的情报都十分在意,所以命令他和贝尔摩德护送代号为Sherry的女研究员登岛,刺探传言的虚实。
但Gimlet为什么会来?而且——可恶,他还是随身带着那个可怜的孩子!
刚从卫生间回来,就看见三个人互相对视的宫野志保:“……”
阳光透过和式的纸窗映入室内。
样貌温和的新出医生正以炙热的(吃瓜)眼神凝视着波本;波本深色的皮肤泛出几分(憎恨愤怒的)红晕,目光如有实质般固执地追逐着Gimlet;Gimlet的眼神在眼前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终饶有兴致地看向阳光下更显俊美的新出医生。
宫野志保:“……”
她缓慢地擦着手,压压惊。
——不怪组织里一天到晚传什么几角恋的绯闻,这场面谁看不迷糊?
她杵在原地,开始思索这场戏有没有她插足的余地,她有没有必要走出去……此情此景,她实在很想说: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眼前不只有诗和远方,还有三角恋八卦。
不管是真是假,瓜好吃就是好瓜。
宫野志保摸出泽田弘树改造过的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现场照,低下头开始与姐姐共享此瓜。也因此,错过了通向客房的走廊里,有另一拨人齐齐紧急刹车。
“?”朱蒂困惑地抬头,看向前方的赤井秀一,“秀——”
赤井秀一立即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他乡遇故知,这次在对方的主场,赤井秀一完全不想被对方抓住机会逮捕:“易容的工具带了吗,卡梅隆?”
他的目标是查出贝尔摩德、波本登岛的目的,对于那三人之间的燃冬,他远观就好,完全不想加入。
有墙壁挡着,雪名阵当然没发觉赤井秀一的存在。倒是看见了一脸冷漠哒哒按着手机的宫野志保:“——Sherry?”
侦探同好会上出现一个波本并不奇怪,毕竟没人禁止黑手党利用业余时间做侦探,但出现雪莉这样保密级别极高的组织研究员,就很奇怪了。
他立即就想设法交换情报:“已经办好入住手续了吗?Sherry?几号房?我跟老板说说,住你隔壁。”
“?!”波本挺身而出,“住我隔壁吧,我有许多话想跟Gimlet聊。”
这一路同行,他基本可以认定宫野志保其实本性柔软善良,只是自幼被组织的魔爪掌控,不得自由。谁能想到,Sherry命运如此多舛,如今又被Gimlet看中……
组织能为了Gimlet,不惜送出伏特加,得罪Gin,很难说会不会再送出Sherry……波本心中过着种种念头,漫不经心地冲着雪名阵露出微笑:“我来帮你Check in。”
雪名阵:“……?”
这里又有你什么事了八崩,问你拍合照你又不让拍……光撩闲不给看面板数据都是在耍流氓啊知不知道?
他立马拿梦野久作当借口扯开话题:“Q,人多的地方不要随便乱跑。”
普通人可不像他那样能扛得住[脑髓地狱]的异能,雪名阵大步迈向跑远了的幼崽,十分自然地躲开了一些南通的纠缠:“怎么了?”
梦野久作面带矜持,指着面前两人:“他们,在看我的书诶。”
雪名阵顺势看去,只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黑皮少年,还有一个皮肤白皙、碎发遮眼的男子正捧着红皮册子:“——坡先生?”
Guild还在帮忙搜寻死屋之鼠的情报,作为同盟,雪名阵还是知晓爱伦·坡这位Guild成员的:“您也是来参加同好会的吗?这位是……”
“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黑皮少年很酷地自我介绍完,又幽幽地说,“这孩子是大叔你家的?他刚刚居然说《瓶装地狱》*是他写的——”
“的确如此。”雪名阵一向尊重幼崽穿脱马甲的意愿,梦野久作既然直说了“在看我的书”,那他当然是帮忙佐证,“你们是他的书粉吗?”
坡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红皮书遮住下半张脸:“唔嗯,我们一直在争论,《瓶装地狱》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小说到最后也并没有写明。”
雪名阵以和服部平次一样幽幽的语气道:“我也一直在等,有关Season&狸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Guild到现在也并未说明。”
但是,爱伦·坡作为Guild的成员,却如此清闲地出现在侦探同好会上,实在让他很难不怀疑,Guild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帮忙调查死屋之鼠啊?
被甲方爸爸质疑摸鱼的爱伦·坡:“……”
请原谅,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Season&狸,是什么?”
他们,不是在查死屋之鼠么?
坡费解地将Season&狸念了好几遍,心想这什么洋土结合风代号,又是Season季节又是毛茸茸的狸,乍一听倒像是什么青春靓丽美少女偶像队的组合名。
雪名阵:“哦,这不是觉得取个代号,更为神秘么。”
坡:“…………”
这代号哪里神秘了啊?!明明是死屋之鼠听起来更神秘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僵着身体走到一边:“我、我们到旁边细说。”
梦野久作暂时交给还在震惊中的高中生侦探照看,雪名阵跟着爱伦·坡走到无人处的走廊。
“有关死……Sea、Season&狸,路易莎最近摸到了两条线索。”
坡很勉强地改口:“一条就在M国,Guild正在追查,还有一条,指向这座岛。”
小浣熊扒上坡的脑袋,毛绒绒的像只浣熊帽:“刚好这里又在办同好会……我就申请过来了。”
雪名阵是真没想到,陪幼崽出来蹭个免费旅游也能碰上线索:“那这座岛上的线索,具体内容是什么?”
坡:“路易莎追踪到一拨现金流,从死、从Season&狸曾经用过的账号拨出,经由某个地下交易所变现成纸钞……三天后,这个地下交易所购买了一台老式自动售卖机,又在半天之后,将那台自动售卖机运送到了这座岛上。”
雪名阵皱眉:“你是说,那些纸钞被塞进了售卖机里,运送到了这个地方?”
坡和头顶的浣熊帽一起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和岛上什么人达成了某种交易,还是想利用这笔钱做什么事……我昨天登岛,把岛上所有自动售卖机都检查了一遍,却没找到藏着纸钞的那一台。”
那好像是有点怪……难道纸钞已经被人取走了?雪名阵沉吟:“既然调查尚未结束,你又为何与那位服部先生同行?”
不应该继续独自行动,好尽快查出线索么?怎么搁这儿聚众看小说了?甲方爸爸的眼神再度犀利起来。
坡:“……_(:з」∠)_”
“不、不是的,之前绫辻先生曾说过,京极四季——”坡好像忽然懂得这个“Season”是怎么来的了,“……是死屋之鼠的同伙。”
“他曾经被人称为‘妖术师’,喜好收集一切和妖魔有关的传闻。并且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前,利用异能造物[书]成为了真正的妖魔共主。”
“而这位服部平次先生……”坡隐晦地看了眼大厅的方向,“他在大阪那边,其实有着‘除魔侦探’之称,很多由他经手的案件,都带有妖魔鬼怪的元素。”
“除此之外,其他来参加同好会的侦探,都是在网上看到宣传来的,而服部先生……他是收到一封实打实的邀请信来的。”
“邀请信上写着,【来见证这场百鬼夜行吧,除魔侦探。老夫在此地等候你。】”
雪名阵:“……”
怎么回事啊这个Season?
你也太多情了吧?说好的只在意绫辻先生呢?
给服部平次发挑战信,这和NTR、出轨、喜新厌旧有什么区别?
他立即把这个令人气愤的事实发短信告知绫辻行人。
——你的Season跟着别的侦探跑了!
其语气与对着超人的耳朵说,“你的卢瑟跟别的超级英雄跑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绫辻行人:……】
深井冰。
绫辻行人回复得很平淡:【是吗。一会就开瓶香槟庆祝。】
隔了片刻。
【绫辻行人:工藤说,他之前帮山际收集证据,在大阪碰见过几次那个服部小子。那小子身上也有点邪门,你最好扫描一下试试。】
“?”怎么个邪门法?雪名阵仗着服部平次的反侦察能力薄弱,站在走廊偷拍了一张:
【服部平次
武力:75
智力:79
技能:
[妖怪屋敷]:黑夜赐予他黑色的皮肤,或许也赐予了他滋生妖魔的体质……?服部平次所处的地点,犯罪将有70%的几率产生异变,附带有妖魔鬼怪的色彩。】
雪名阵:70%……?
之前工藤新一只是50%的犯罪催生率,就能进一个地方踩中一个地方,这70%,和100%有什么区别?
雪名阵想了又想,忽然恍悟,认真(?)地给绫辻行人发消息:【我明白了。】
【Season想要增加自己的影响力,就需要增加各地的妖魔传闻吧?他想必是打算活捉服部先生,将服部先生作为温床,滋养出更多的妖魔传闻。】
绫辻行人:……
绫辻行人平静地回复:【不要以己之腹度Season。】
第 64 章
很神奇, 虽然雪名阵发送的只是文字,但绫辻行人却能从字里行间品出一股愉悦的意思。
对方显然并不是真这么想,只是恶趣味地说些逗弄人的话, 心情这么好,多半是这次请假恋爱谈得很顺利。
绫辻行人:“……”
恋爱使人面目可憎。
出于责任心,绫辻行人还是叮嘱了一句:【既然这次同好会与Season有关, 那就一定会发生凶杀案。】
他习惯于发短句, 刚将这条消息发出去, 却发现左侧冒出一个待发送的圈, 挣扎须臾,还是变成了“发送失败”。
绫辻行人:“……?”
·
雪名阵是忽然被拉进副本了。
原本他还纳闷,这次的副本怎么也没个“是否进入”的选项, 波本身高腿长的身影便从走廊拐角转过来:“替你开了个房间。A249, 就在我旁边。”
排除边界感模糊这个缺点,波本自身的颜值还是相当能打的。阳光下俊朗的五官堪称炫目, 噙着从容的笑冲他晃了晃手中钥匙。
雪名阵:“…………”
这真是波本给Gimlet开房间,没安好心。
他低头扫了眼副本【百鬼物语】下方的灰色小字,果然有一句写着“办理入住后,进入副本”。
波本又没有他的身份证件,怎么帮他办理入住的?
——好啊波本, 公然违反《旅馆业法》, 罪加一等!
雪名阵在心里记着账,顺道委婉拒绝:“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我其实已经有恋人了。之前还特地请假一周谈恋爱……”
波本不怎么上心地笑了一声:“前脚刚得到伏特加, 后脚就有了新欢。按照你的变心速度, 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从景光, 到那个奇怪的翘屁睡衣男(阵平:?),再到班长, 雪名阵见异思迁之快,让波本根本没觉得这一次“恋爱”能持续多久。
走廊转角,刚换了个粉毛的易容,就跟过来想要蹭消息的赤井秀一·AKA冲矢昴:“…………”
波本刚刚……说了什么?“前脚刚得到伏特加”?
哪种……得到?正经吗?
震惊,令赤井秀一的大脑空白了一霎。但他仍旧迅速冷静下来,在看清波本手中的钥匙编码后,转身回到柜台:“请问,A249隔壁的房间都占满了吗?我想和朋友住在一起。”
易容给予了赤井秀一正大光明出现在雪名阵面前的底气,柜台查阅后表示A249左边的客房仍然空闲:“劳烦替我办理入住。”
赤井秀一将假.身份证递给柜台,目不斜视地以极轻的声音对着旁边的朱蒂道:“你先行离岛。这里的后续交给我处理。”
不知道为什么,从登上这座岛屿开始,他就一直有种不限的预感……
朱蒂看了眼旅馆窗外,有些不安地降低了音调:“但是,秀,天忽然阴下来了。”
原本还异常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浓黑的阴云遮蔽。
朱蒂话音刚落的瞬间,豆大的雨滴响亮地砸下来。
最初只是几滴敲打纸窗,紧接着就变成大雨滂沱。殷殷雷声从远方滚来,响得令人心惊。
雪名阵侧首看向雨幕中逐渐生出的朦胧霭气,友好地提醒了坡一句:“不想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的话,最好留在我周围。”
爱伦·坡默默挪近几寸,小声问:“是Season吗?”
“?”波本只捕捉到了那个英文单词,敏感地追问,“什么Season?”
还有这个碎刘海是谁?Gimlet的新目标?还是那位恋爱对象?
坡:“是——”想想雪名阵对这个黑皮青年抗拒的态度,话到嘴边,坡舌头一抡,“是一个少女偶像组合。”
坡用谁也看不见的(……)无辜眼神对着波本:“我们正在追的爱豆,全称Season&狸。”
波本:“……?”
真的吗?
就Gimlet还会追星?
坡跟小浣熊一起点头:“Season年纪大,心思深,舞台经验丰富,狸……”
救命,狸是谁他真不知道。
雪名阵若无其事地接过话茬:“狸很白。总穿得花里胡哨,银头发,小辫子。”
波本:“……?”
特征还挺明显。这偶像组合是很凉吗?他怎么从没听说过?算了,总之让风间帮忙查查。
他摸出手机,简单编辑了几句,点击发送后才发觉不对。
手机的信号不知何时从满格变为了感叹号,再加上外面的暴风雨……
他们被困在这座岛上了。
·
来参加同好会的侦探们,绝大多数根本就不知晓Season的存在,还有一部分甚至连侦探都不算,纯粹来蹭吃蹭喝的。
暴雨下得太凶,谁也不想在这种天气下跑出去找什么彩蛋。大家索性就在旅馆大堂里坐着,互相交谈以消磨时间。
波本硬是挤占了雪名阵身边的位置,此时神情微妙地看着雪名阵东张西望,最终抬头盯着天花板:“……你在干什么?”
“孤岛,暴风雨……”梦野久作也跟着抬头,忧郁地喃喃,“虽然不在东京,但我好像闻到了东京的气息……”
是大案的气息!
至少死三四个人的那种!
“轰!”
旅馆大门忽地被人重重推开,吓得梦野久作条件反射式地往雪名阵身边一挤,警惕地瞪向门口。
从门外跑进一个长相秀美的姑娘,狼狈地捋着额前的头发:“昨晚的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这么大的雨啊!”
“你进林子了吗,君慧?”旅店老板娘连忙送来毛巾,“裤子上全是泥和叶子。”
“手上也是,”服部平次和旁边的爱伦坡交头接耳,“她在林子里翻找什么东西?彩蛋?还是遗失了什么物品?神色看起来蛮急的样子。”
坡社恐摇头.jpg,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准备的社交辞令都已经用光了,现在更想回房间泡个暖和的澡。
而雪名阵仍仰着头走神:“这个顶灯,会不会忽然熄灭?”
然后一场连环杀人事件,就此拉开帷幕……
梦野久作也跟着:“这个君慧,一定有问题。大案开始前,每一个有特殊剧情的人物,都很有极大的可能是凶手!”
波本等:“……”
这对父子的被害妄想会不会太严——
殷雷低沉震耳地滚过天际,旅店的顶灯,忽地灭了。
“果真如此!”
雪名阵一个起身,手机背光如同探照灯般照过去,霎时照亮人群中蠢蠢欲动的几道身影:“你们,趁着灯灭想做什么?”
按照京极大人给的计划,准备趁着灯黑,将早早备好的般若面具戴到目标脸上的同伙们:“…………”
雪名阵用的手机,是泽田弘树改造过的版本。造价不菲,性能超群。
那手电筒,多亮啊!一摁开,能照亮大半条马路,直接把那群同伙照麻了。
他们的行动被迫定格住了,但远在其他地方的同伴却并未收到信号。于是,只听旅馆三楼的方向传来一道尖锐的惨叫:“啊啊啊啊!!死人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回过神,就听另一道惨叫声跟着传来,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黑暗中,惨呼尖叫声从远及近,仿佛有一只恶鬼,正拖着摇摇晃晃的步伐,逐渐靠近大堂。
直到最后一声尖叫炸响在一楼附近的客房,旅馆陷入微妙的几秒安静,灭掉的顶灯“滋”地一声骤亮。
“……”被当场抓包的同伙们生无可恋。
原本,他们该在一楼的尖叫声响起后立即行动,一个人用准备好的獠牙模型杀死右前方的女子A,然后四个人一起动手,按胳膊的按胳膊、扥腿的扥腿,将獠牙模型和般若面具强行戴到女子B身上。
这样,灯一亮,血腥味就会在旅店大堂内蔓延开。
众人会看见女子A倒在血泊中,半边的颈项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咬了一口。
而另一道纤瘦的身影站在她身边,戴着一张有两根犄角的鬼面面具,面具嘴部咧出一道扭曲可怖的大笑,镂空的口部内龇出十来根满是血污、丑陋尖锐的森牙……
就仿佛旅馆中有般若游荡杀人,从三楼一路掠至大厅,最终附身到了女子B身上。
女子B没有任何犯罪动机,但又罪证确凿。即便她说出“有好多双冰凉的手按住我,硬给我戴上这个面具”这样的辩解,也总会有些庸人笃信“她就是被般若附身了”这样的愚念——
这也是他们故意不核对参与者是否真的是侦探,放纵无赖混吃混喝的原因。
笃信“般若真实存在”的人不需要多,三个便足以凭借京极大人赐予的力量,催生出真正的般若。到那时……
……别到那时了,想想现在吧,现在该怎么办??
……想逃,却逃不掉。
附近的侦探们一拥而上,将他们牢牢绑住,服部平次和坡则迅速收起被超亮手机背光震到的表情,冲向一楼尖叫传来处。
撞开房门,血腥味扑面而来。正因“最后一环的尖叫为何没有如约响起”而困惑的男人连忙抱头哀哭:“刚刚、刚刚有一只长着犄角的鬼冲过来,杀死了我弟弟——”
他的哭声渐渐收敛于服部平次失望厌恶的冰冷目光中。
波本从站在门外的服部平次脸上看出了“每一个发出尖叫的房间,是真的发生了命案”这一事实,震惊、大怒、懊悔、伤痛……诸多情绪涌上心头。
他以极强的意志力压住这些不该暴露出来的情绪,维持着身体的懒散放松,扮演好并不将人命放在心上的代号成员的角色:“这么大规模的集体犯罪?组织者不简单啊。”
Gimlet顿时向他投来看变态似的眼神,贝尔摩德也啧了一声:“组织里,这种变态的家伙最好不要变多啊。能操纵这么多人一道行动,期间还不出岔子、没人走漏风声……这人把控人心的力量太过可怕,合作的时候如果被这种家伙当成棋子牺牲,我都不觉得意外。”
贝尔摩德接得很自然,然而雪名阵却顿了一下,讶异地看向“新出医生”:“——你,也是组织的人?”
“??”贝尔摩德愕然,“你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上来就跟我打招呼?”
雪名阵更加愕然:“我是来访者249啊,之前找你做咨询的。”
贝尔摩德:“………………”
就是你啊!!花钱秀恩爱的混蛋!
然而雪名阵已经低下头关心一声不吭的幼崽去了:“怎么了,久作?”
“……”梦野久作垂着脑袋,抓着素材本的手微微收拢,“真的、死人了吗?为什么呢?”
明明这一次,他并没有出手,可鲜血、死亡,依旧占满了整间旅馆。
他不动手,也会有别人动手。
杀戮与被杀戮,掠夺与被掠夺。人类就是这样罪恶的、卑劣的、作呕的生物。
只要还能呼吸,罪孽就会从脑髓中滋生,人间就是地狱。
那么,他因何要停止惶恐,因何要停止杀戮,因何要停止享受——他所作的一切,不都是在适应这片人间地狱吗?!
他空垂在腿侧的右手间,一道模模糊糊的布偶影子,像坏掉的电视机屏幕闪出的雪花点一般,闪烁着逐渐凝实。
然后他听见雪名先生忽然附过身,轻声道:“没有死人。”
“……?”梦野久作愣了愣,抬起头看向雪名阵。
雪名阵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沉静的神色,和平日里开噎人的玩笑时并无二致。叫人分不清这是否只是对方的哄骗,亦或是……对于对方来说,眼下的局面依旧不足以撩动对方的情绪,所以才能如此淡然:“久作,相信我吗?”
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解释,你是否愿意交付一份盲目的信任?
梦野久作呆呆地看着雪名阵,几秒后闷声抱住雪名阵的腿:“哦。我信。”
在重新堕回脑髓地狱前,试着交付最后一次信任又如何?反正再差,也不过是又被欺骗敷衍一回。之前他被森先生和太宰先生戏耍敷衍的又不是一两次——
他的头忽然一沉,接着听见雪名阵温声道:“再抬头看一眼,看视野右上角。”
“?”什么右上角?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夹住了,有点痛。
梦野久作摸不着头脑地抬手摸了下头脑,在触及猫咪办公桌的同时,忽然发觉一串类似于电子游戏字幕的文字,正悬浮在视野右上角:
【副本-百鬼夜行:剩余31:00:01结束】
【剩余在线人数:249/256】
梦野久作呆住:“……?”
雪名阵揉了揉梦野久作的头……办公桌:“副本关闭,所有人都会如常醒来。”
梦野久作愣了半晌:“所以……刚刚的问题,是考验?”
“是交易。”雪名阵伸出手,“你付出了‘盲目的信任’,我给予与之等同的商品。”
雪名阵有点小心虚:“不过我给出的东西价值可能更高一些,所以你还需要付出一部分‘自由’……”说的接地气点,“大学毕业以后帮我打工。”
他的关注点在于“帮我打工”,然而梦野久作的关注点却在“大学毕业”:“……”
他,还要大学毕业?
他艰难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多少岁,到大学毕业还要学习多少年:“……”
代价,好高……!
梦野久作为自己被套牢的未来神思恍惚,连办公桌头盔都没注意,更并未注意到,雪名阵在一旁拿起手机,无比熟练地卡起了APP的bug:
先将梦野久作以“实验体2号”的身份划入到研究所中,再利用攒下的研究点数,一键升级技能。
金光闪过,蹦出新的弹窗:
【实验体2号:梦野久作
武力:42(35+真田一郎为其增幅20%)
智力:102(仅限写作领域)(85+真田一郎为其增幅20%)
技能:
[脑髓地狱]:揭开玩偶的头脑壳,你将收获一片地狱。注:梦野久作对于处于地狱debuff下的目标具有绝对的掌控权。
[脑髓地狱2]:梦野久作沉迷写作,笔耕不辍,是卷王中的卷王。将对所在区域内所有具有写作天赋的人造成70%的创作激励!】
“?”雪名阵是没想到,升级技能居然还有意外收货。
这技能……原来还能分裂出个2来的?70%的创作激励……这是个什么效果?
他戳了几下,也没有更详细的说明,只能苦恼地暂时搁置不管,并买下第86间细胞房。
给办公桌归给办公桌,该蹲的局子一天都不能少。
雪名阵带着拳拳父爱,为梦野久作即将入住的细胞房网购了大量教辅以及办公用笔纸。希望梦野久作能不受这方囹圄所困,通过切实的努力,在学习、工作方面大展宏图!
——怎么会有我这么好的监护人啊,雪名阵感动地想。
他捞起幼崽,展示自己刚办的正式领养文书——森首领说是梦野久作的监护人,其实连张文书都没办,刚好给了他顺手接盘的机会。
而另一边,围坐在父子身边的众人:“……”
APP勤勤恳恳地为使用者打着补丁,听得懂的如雪莉、坡,都为眼前的幼崽救赎剧情感到触动;听不懂的如波本、贝尔摩德:……?
这对父子在汪汪喵喵些什么??
旁边的人还有小声感慨“是在以这种幼稚的方式,安抚孩子的情绪吧?真是个好父亲”的,波本只觉得整个过程哪哪都不对。
首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这对“父子”的关系肯定不像表面上这么融洽。
否则,班长……献身的事无法解释。
其次,这些看似没有章法的胡乱汪喵,一定是某种双方都熟识的暗语。所以两人才能随着对话,很自然流畅地切换情绪。
他冷眼看着雪名阵和梦野久作互相汪喵,竭力记下音调和节奏,同时揣测这两人正在聊什么:
Gimlet弯下腰,大概是说了什么威胁,那孩子才破釜沉舟、为了生存毅然抱住了Gimlet的腿。
后来,Gimlet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内容,那孩子恐惧到不敢和Gimlet对视,眼神一直往右上方飘。
最后,孩子露出了万念俱灰般的神情,神思恍惚。这无疑佐证了他先前的种种推测,锤实了雪名阵一直在恐吓这孩子的可能。
可恶!波本暗暗攥拳,这次的孤岛之行本该是个好机会,他完全可以让风间调集人手围堵Gimlet,逮捕Gimlet的同时,他还能和风间配合,演一场救贝尔摩德逃出生天的戏,进一步加深组织对他的信任……可惜手机没有信号。
正懊恼着,耳边骤然响起一道惊雷,接着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地震了?!”
“不、不对,是旅馆——旅馆被雷劈中,要塌了!”
“靠不是吧?!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威力这么大的雷啊??”
众人慌乱间,那几个因为雪名阵的手机背光被抓住的犯人们却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你们以为,阻止了我们的行动,就能阻止京极大人的计划吗?!早在数天前,我们就已经上岛、布下妖魔的传闻了!”
“惶恐吧、敬畏吧、睁大你们的双——”
雪名阵收回敲晕他们的手:“?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出旅馆吗?”
离得近的侦探们如梦初醒,赶紧过来背上人逃出旅馆,雪名阵也一手拎着崽,一手拎着坡,迈入滂沱大雨中。
美国岛并不是只有一间旅馆,只不过住在那间旅馆里能免费而已。现在旅馆倒塌,大家也只能各寻住处。
雨中的霭气,变得更浓了。
宫野志保在波本低声询问要不要趁机跟Gimlet分开时用力摇头,死死拽住梦野久作的衣角;想独自行动的服部平次也被坡牢牢拽住了,只能一道行动:
“你们打算去哪歇脚?刚刚不少侦探讨论过,说这座岛有个神社,里面住着货真价实不老不死的巫女,说不定能克制那什么京极大人——”
“Season。”雪名阵纠正,“不要叫‘大人’,叫Season。”
一旁的波本:“……??等等,不是说Season是个少女偶像吗?”
雪名阵若无其事地信口开河:“表面是少女偶像,背地里坏事做尽。是这样的设定。”
“???”就连坡都忍不住疑惑,这是在干什么啊?胡乱编排京极Season的形象,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好处。
妖魔也好,神明也好。当祂利用人的信念而存在时,也很容易因为人的信念而改变。
多几个人笃信京极夏彦is少女偶像Season,这万一有一天,对方真变成Season了呢?
哪怕不变,能够在当下消除对他的敬畏之心,也算是削断传输向对方的力量供给了。
不知真相的服部平次:“?这种怎么还好意思当偶像啊?算了。总之,你们打算去神社吗?”
“当然不去。”雪名阵讶异地看向服部平次,“Season的挑战函不都说了?要凑齐百鬼夜行。”
服部平次:对哦,信里Season还用老夫自称,啊这……可能是什么奇怪的口癖吧?坡先生这么信任这位雪名先生的话,对方应该不会乱给错误情报。
“是的,所以……?”
雪名阵有些好奇:“如果斩几只,变成九十九鬼、九十八鬼,还夜行吗?”
刚还想着要信任雪名阵的服部平次:“……”
……这说的什么法国话。
关键是雪名阵还真的举步往林子里走,惊得服部平次骇然后退,用力拽住爱伦·坡:“你疯了大叔!这种时候……”
波本也在试图拽走宫野志保,奈何被他俩拽的人一个都不配合,仿佛被雪名阵一米九二的个子蒙了心一般,非要跟着一道送死。
贝尔摩德直接转身打算单飞,步子刚迈出去,从民居的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火舌骤然而起,吞没了整栋民居。一道臃肿的身影摇晃着在火焰中摆动,发出“啷啷”的怪异鼓声。
“……”贝尔摩德再度转身,面不改色地返回大部队,“民居既然也有鬼,别的地方估计都有。林子内外没有差别。”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抬头,却见民居前亮起朦胧的白光:“?”
一道少年的身影有些怯生生地探出地面,手中团扇轻扇,霎时将鬼火扑得烟消云散。
从民居中逃出来的人正想感谢,那少年已羞赧地埋着头消匿了身影。
“这、这是……?”
“我们岛上,除了人鱼,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传说啊……”
“土地神?岛神?海神?”
梦野久作难掩好奇地抻长脖子:“是神明还是妖魔都说不定吧,雪名先生,我们不靠近——”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觉得小腿一凉,像被什么绳索缠住。
低头一看,脚下地面不知何时涌出了一大片潮湿的、细长的黑色头发,其中一缕正顺着他的小腿,向上攀——
“?”雪名阵一脚踩住那团蛄蛹着的头发,“未成年保护法没听过吗?”
黑色头发中露出三四张美丽的少女面皮,呆滞地“看”着雪名阵。
“这是……发鬼?”梦野久作愣了不到一秒,勃然大怒,短腿狂踩,“瞎了你的眼!!我可是男孩子、男孩子!!你专找处女下手的发鬼找我什么意思?!”
好气啊,这就是那什么傻【哔——】Season催生出的妖魔吗?连男女都分不清!
旁边的服部平次跟着大惊:“你、是男孩子?!”
梦野久作:“???”
你们……真的不要太离谱!怎么看他都是男孩子吧?!
脚下的发鬼抖了几下,借机自断身体,逃入地下消失不见。森林深处很快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听得雪名阵一愣:“这种时候,竟有人主动逃进林子?为何?是对生活有什么不满吗?”
服部平次:“……”喂,刚刚你自己要进林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远方白光骤现,下一瞬,林子边缘下饺子似的被倒出十来个人,狼狈落地后七手八脚的爬起来:
“刚刚救我们的……那是、什么?”
“别特么管这个了,想办法找安全点吧!甭管祂是鬼是神,能救命就行。”
“可万一他是那个什么京极大人弄出来的妖魔呢?他救人,会不会是在积蓄实力,会不会等到实力够了或者不耐烦了,反手弄死我们?”
雪名阵看着这群人抱团离开,不着痕迹地轻叹了口气。
“有些奇怪。”波本眉头紧锁,“刚刚那位少年如果是Season创造出来的,Season为什么要创造出一个会救人的妖魔或者神明?他是不是另有计……”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他的肩膀,温软的香气贴上后背:“好俊俏的郎君,可愿与妾身共度三日?”
女子娇媚的声音夹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足以让任何男士忘却理智、只余本能——
波本:“我的爱人是这个国家。”
格局顿时小了的络新妇:“……”
一旁的众人:“……?”
恢复理智的波本:“……”
他迅速找补:“不行吗?想掌握这个国家的经济、情报命脉,是任何有野心的人都想过的事吧。有的人把钱当爱人,我拿国家当爱人很正常吧?”
正大吃一惊想着“黑衣组织的成员这么爱国是不是哪里不对”的雪名阵:原来如此,这就合理了。
络新妇比发鬼更加抗打击一点,一个目标不成再换一个:“你呢?可愿与妾——”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我是女人。”
络新妇噎住:“……”
事不过三,络新妇向着雪名阵发起邀请:“你——”
雪名阵:“我是南桐。”
络新妇:“……”
一而振,再而衰,三而竭,络新妇对剩下两个也不抱什么希望,索然无味地摇身现出原型,硕大的蛛口用力张开,涌出大量的小蜘蛛——
白芒,一闪而过。
络新妇被斩成切口分明的碎片时,尚还能看清杀死她之人的样貌:
银白色的短发,飘逸轻薄的羽织,少年的眼神稍显凌厉了一点,但身上笼罩的朦胧白光又柔和了这一分冷锐之意。
一团扇挥灭了还在涌动的小蜘蛛群,少年收起手,在意识到身边站着一堆人正看着自己后脸颊猛然一红,下意识地抬起团扇遮住了大半张脸:“你、你们不要靠近林子,很危险。去、去找安全的地方,或者神社。”
他磕巴着说完,迅速消失了,留下梦野久作将脖子抻得老长,试图再从空气里把那个少年找出来:“怎么回事啊这家伙,真的是神明吗?”
雪莉面上冷淡,不着痕迹地戳了下雪名阵的后背,示意对方漏题。
“……”雪名阵轻叹了口气,“有关神明,有三个小常识。”
“第一,神明生性淡漠,所以先有人求,祂才会动手。”
“第二,祈愿者求什么,就得付出与之对等的代价。”
“第三……如果你遇见的神明没有遵守前两项,那最好小心,这样的神明,请来容易,送神难。”
服部平次和波本还在重组他们崩塌的世界观,曾和绫辻行人谈过雪名阵身份的雪莉倒是适应良好:“为什么呢?是因为,请来的是恶神吗?”
“有着这种可能。”雪名阵笑了一声,“也有可能,请来的是个新诞生的神明,还不懂得把握与人相处的分寸……这种神明太单纯,经不起背叛,很容易堕落的。”
堕落的新神和恶神有什么区别呢?
“去神社看看吧,”雪名阵平静地道,“Season为我们精心准备的最后一场戏。”
手机虽然显示没有信号,在岛内的通讯倒是不受影响。雪名阵在之前旅馆里拉的大群中知会了一声,请大家在神社碰头。
“?‘观看Season筹备的最后一场大秀……’Season是什么?还大秀,听起来倒像是少女偶像的艺名。”
“不知道啊,什么意思?Season才是幕后的指使者?”
“Season……没听说过这名字啊,是犯罪界的新手吗?”
美利坚。正惬意地栖身于书房中,准备亲眼见证最后一阶段的京极夏彦:“……?”
Season,是谁?
Who?
怎么还带冒领别人的犯罪计划的呢?
第 65 章
视野很快被掐断。
京极夏彦并不怎么意外, 毕竟他招揽“合作伙伴”时,那位名为“岛袋君惠”的巫女拒绝了他的邀请,会故意寻找他设下的魍魉之匣*、破坏法阵, 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反应。
反正百鬼夜行已是无法更改的定局……相比之下,这个Season是谁,更让他感兴趣。
京极夏彦饶有兴致地回忆了一下, 他听见的那些嘈杂人声中, 好像还有人嘀咕什么“Season&狸”的……又是洋气的英文、又是毛茸茸的狸, 真的是少女偶像组合吗?
可一个少女偶像组合, 为什么要冒领罪名呢?
抱着这样的好奇,他向费奥多尔发去一封邮件:【帮老夫查一查,有关“Season&狸”的情报。】
与此同时, 美国岛上。
波本虽然与Gimlet不对付, 但这次雪名阵的提议他却不得不赞同。
妖鬼在岛上四处游荡,人们与其分散, 不如聚在一起,好歹还能有一搏之力。神社,无疑是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去处,商定在那里碰头,明显会便利很多。
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一层, Gimlet显然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全无心机、蠢笨如伏特加(伏特加:??)。
波本不着痕迹地将手揣进口袋里, 悄悄编辑短信:【速查,急。】
虽然此时信号被隔绝, 但一旦事情解决, 这些短信还是会如常发出去。
一旁的贝尔摩德也同样这么想, 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装成在玩游戏:
【To 朗姆:
调查Season&狸, 疑似与Anti-Desk有关。】
服部平次也在挠挠脸略作思索后,发出消息:
【老爹,能帮我查下‘Season&狸’这个组合吗?
我在岛上遇到一起大案,很可能是她们做的。能犯下这么大规模的案件,此前应该也有犯罪的经验吧?】
同一时间,谣言乘坐上短信的小舟,向着各方势力蓄势待发。
而推动小舟的人们都装作若无其事,波本:“那我们立刻赶去神……”社……
雪名阵牵着幼崽,溜达进了附近的便利店。
老板早被吓跑了,估计也是躲去了神社。波本眼睁睁看着雪名阵开始自助式购物,雨伞、爆米花、可乐,在柜台放下钱后,又撑着伞溜达进了旁边的汤屋。
波本:“……”
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
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然而雪名阵做下的决定,很少更改。于是,等众人真正赶到神社,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神社室内人满为患,一行人只能挤在角落坐下。
“……?”周围的人都浑身湿透、打着哆嗦,回头一看他们几个,不仅全身干爽,脸蛋、皮肤甚至透出一种好好泡过十来分钟澡的红润,“你们怎么……”
“撕拉——”
爆米花包装被撕开,香甜的气息散出来,周围的人:“……”
人与人是不同的。梦野久作抱着可乐“呲”地转开,这边咔嚓咔嚓嗑零食,那边吨吨灌可乐,再看他健康红润的小脸蛋,谁不称赞一句“有爸的孩子像块宝”“这个爸爸真会带孩子”——不对吧??你们该不会还跑去汤屋泡了个澡吧??都这种时候了,还有这心情??
“轰……”神社外,殷雷又低低地滚过,有孩子禁不住这连串的动乱和恐惧,忍不住哭起来。
雪名阵趁机对非要挤到他旁边坐下的南桐道:“波本,你去给那些孩子发些爆米花。”
波本:“……”说真的,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木着脸站起身,波本开始拎着雪名阵递来的便利袋做散爆米花童子。
而终于支开波本的雪名阵,则迫不及待地往出浴后,依旧扮回新出医生的贝尔摩德身边挪了挪。
贝尔摩德:“……”
这家伙,要干什么?
难道真就像伏特加说的那样,只要不是波本那种黑皮,Gimlet就统统都能吃得下?
对黑皮一说嗤之以鼻,完全没有美黑打算的贝尔摩德不禁陷入沉默。
而雪名阵,单纯只是打着“如何将眼前这个黑衣组织成员塞进细胞房”的算盘而已。
至于波本?呃,说实话,他不是很想抓。这种完全不听拒绝的南桐,抓进细胞房和引狼入室有何区别?无非给了对方近水楼台先得月、更加穷追猛打的机会罢了。
雪名阵铁了心想撇开波本、只抓贝尔摩德,于是此时友善一笑,尝试制造与贝尔摩德的独处机会:“等此间事了,出岛后你可有别的安排?”
贝尔摩德:“……”
平心而论,雪名阵盘正条顺,贝尔摩德对来一发没什么意见。但对于“来一发后,很可能会在后续的八卦中,被拿来与伏特加相提并论”,她非常有意见。
将她与伏特加作比较,这无疑是一种审美降级、业务能力上的贬低,贝尔摩德果断say no。
“与其问我,不如问问波本吧?”贝尔摩德懒洋洋地祸水东引——不对,这应该叫做成人之美,“他都站在旁边瞪我们了,明显很想和Gimlet你单独约会。”
雪名阵:“……”
南桐回来的好快!
贝尔摩德顺手一捂梦野久作的耳朵:“如果打算乘船离岛的话,我倒是知道港口附近有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旅馆,套房的主题都很刺激。”
雪名阵:“我不——”
波本:“贝尔摩德不一起吗?我对这方面没什么意见。”
‘不能单独和Gimlet一起行动,否则让风间抓捕Gimlet后,对组织没法交代。’波本脑子转的很快,‘必须拉贝尔摩德下水,设法造成“公安对三人同时实施抓捕,Gimlet被俘,我救下贝尔摩德逃出包围圈”的假相,让贝尔摩德做我的证人。’
打着一石二鸟的算盘,波本向愕然的贝尔摩德发出邀请:“这不是挺刺激吗。”
贝尔摩德:“???”
波本,即便知道这家伙多半只是为了情报故意接近Gimlet,但做到这一步,甚至不惜拉她下水,未免也太拼命了吧!
不可以,她的声誉绝不能毁在这里,她绝不要被拉到和伏特加一个水平线上:“好吧,我来订房。”
到时候就让老板提前弄坏房里的顶灯,她再以“既然是我订的房,就由我来跟老板打交道吧”为由顺利脱身。
捋顺计划的贝尔摩德::)
提议得到赞同的波本::)
完全不想带波本玩的雪名阵:“……”
一旁的服部平次听到满黑脸震惊,雪莉倒是一脸淡漠地和坡坐在一起,啃着爆米花围观眼前的修罗场大秀。
——这不比Season&狸精彩多了?
她完全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在通过发爆米花的波本定位到神社角落后,主动靠近过来了。
姗姗来迟的他,怀抱着和污糟的三人组截然不同的剧本,那就是“必须搞清楚,这次贝尔摩德、波本带着人登岛,究竟是什么目的”。
抱着这样干净纯洁的念头,冲矢昴在看到敌方·贝尔摩德、波本同时露出满意的微笑,而己方·雪名阵却面露难色后,基本可以笃定他们正在聊的事情,一定和登岛的目的有关。多半和这座岛“不老不死的人鱼传说”挂钩。
于是他挪动到附近后,伪装成很自然的样子转身:“嗯?你们正在讨论的事情,我也很感兴趣。”
接下来就是凭借他打探到的相关情报,成功被贝尔摩德、波本盯上,这两个人应该会将他控制住,带在身边,等榨干剩余价值再处理掉……他只要在此之前弄清两人的目的,就能——嗯?为什么这些人的神情这么奇怪?
万万没想到三人行居然还能被扩容的众人:“……”
……你谁啊,看着一表人才,居然能这么自然地冒出如此YD的加入申请。
现在的世道究竟怎么了???服部平次的黑脸上写满了这句话。
贝尔摩德很难不怀疑这个眯眼粉毛的目的:“你对我们正在讨论的事情……很感兴趣?”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如果这种时候说不好意思听错了,反而更古怪吧?只能先将错就错应下,后面再看如何打圆场了。
冲矢昴对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还算有信心:“嗯。”
众人:“……!?”
这一瞬,大家都想了很多。
比较常见的有服部平次这样的:太可怕了,他怎么能……?……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好陌生。
不寻常的如贝尔摩德:……也不是不能答应,有波本和这个粉毛小子做诱饵,应该能引开Gimlet的注意吧?这粉毛可是白皮。
波本:……虽然这粉毛作风很成问题,但终归还是无辜民众,决不能将他牵扯进这趟浑水!
雪名阵:有法子了。先答应下来,届时再用稻草堆将他们全部弄晕。把波本和粉毛留在旅馆,不就能正大光明地带着贝尔摩德离开?
雪名阵一锤定音:“那你也一起吧。”
计划还是很顺畅的贝尔摩德::)
找到可行方案的雪名阵::)
还在状况外、但觉得自己应该能hold住的冲矢昴::)
肩头的压力忽然变大的波本:“……”
出于不同的原因,大家陷入相同的安静。原本想借机刺探情报的冲矢昴就不满意了起来,只能主动挑起话题:“对了,你们听说过吗?这里前不久发生过一场火灾,出事地点就在储藏儒艮之箭的仓库……看你们的表情,好像没听过?”
……好怪啊,他还以为组织派波本他们上岛,是被人鱼传说吸引了呢,照理来说应该早早就查到过这则消息吧?
刚入住就遇上雪名阵、思维完全被带着走,根本没想起组织交付的任务的贝尔摩德&波本:“……”
贝尔摩德佯装淡定:“细说。”
冲矢昴:“……”太怪了,难道真是他推测错了,他们上岛另有目的?
——幸好出于谨慎的态度,他特地跟上岛试探。否则岂不是遗漏了这个重要情报?
冲矢昴的态度更慎重了几分:“有关岛上巫女食用过人鱼之肉、所以不老不死的传说,你们肯定都听过吧?其实更吸引我的,是前不久发生的那场火灾。”
“听说,出事的仓库里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尸首,腰部以下、本该是双腿的位置,骨头都成了碎片。大家都传说,那是人鱼的尸骸。”
雪名阵愣了片刻,不能理解:“是不是人鱼,尸检难道检不出来吗?既然有骨头,DNA应当能验?”
原本神秘的气氛霎时被搅没了,服部平次黑线地说:“这是八卦啦八卦!传八卦的时候,谁会在意真假呢?听的人更不会在意。他们只会嫌弃瓜还不够甜,恨不能自己再添油加醋几笔,再转传出去。”
风评备受八卦所害的雪名阵深以为然:“所以,真相是什么?”
冲矢昴装傻:“我也还没弄明白。只是和君慧小姐浅聊了几句——”
“君慧?”波本、服部平次等几位侦探同时敏感抬头,“这不是之前在旅舍见过的女生的名字吗?”
“是她,之前忽然闯进旅舍,我也是好奇才主动和她搭话的。”冲矢昴道,“她……呃,这位先生?”
雪名阵无所谓地噢了一声,继续玩手机:“我不是侦探,你们接着聊。”
雪名阵目标明确,他跟来神社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确保Season的处女秀(?)圆满落幕,一个是收监假扮成新出医生的这个组织成员。其他事,都跟他无关。
之前“新出医生”泄露过,说自己其实是个女人。但不论是外貌体格,还是言行举止,单看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如此人才,岂能不拿下?到时候就输送给明美做手下,也能缓解一下信天翁又要跑汽车公司的业务,又要三不五时帮明美做易容的压力……
雪名阵算盘打得啪啪响:“你们继续,不必在意我。”
波本等:“……”
如果森鸥外等人在此,一定会觉得雪名阵当下的姿态十分眼熟,像极了去商场遇到炸弹袭击的那次——作为警方的雪名阵袖手旁观、悠闲无比,周围的港口黑手党们勤勤恳恳做着原本该由警方来做的工作。
知道雪名阵身份的冲矢昴也噎了一下:“……”你这个警察倒是给他好好听着啊,难道还指望黑衣组织的成员帮你查案吗?!
雪名阵:为什么不呢?你们黑衣组织,难道就比港口黑手党高贵些吗?
他划水得正大光明,理直气壮。一直到身为黑衣组织成员的波本、贝尔摩德跟着一块去查看完现场、询问完口供回来,他都仍在投入地玩着手机里的单机游戏。
梦野久作捣了他一下,他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看到跟在众人身后,哭红了眼的巫女装君慧微微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冲矢昴张了张嘴,想给雪名阵补课,半天又无言的闭上了嘴。
总觉得对方其实并不在意真相呢,只要有人帮忙把活干完,这家伙就能很开心。
还是坡比较老实,抱着小浣熊大致说了遍“岛上不老不死的巫女,其实一直都是君慧家祖孙三代扮演的”“之前死于大火中的人鱼,其实是君慧的妈妈”“她是被君慧的三个朋友害死的”……
坡:“君慧一直想复仇,但一旦报警,有关巫女的真相就会暴露,为了小岛的旅游业着想,她隐瞒了火中人鱼其实是母亲的真相,自己扮成了巫女……但其实,岛上的大家都知道巫女的真相呢。”
“要是早些告诉我就好了,”君慧擦去眼泪,“我就会早早意识到,大家的心灵都因负罪感生出了罅隙,最是容易被邪物利用,滋养出各种鬼蜮魍魉……”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匣子:“幕后主使者……是叫Season&狸对吗?她们就是利用这东西动手脚的。”
她大致说了一下过程:“母亲死后不久,她们就联系上我,说可以替我报仇。不需要我做什么,只要帮忙安置一些匣子在岛上……”
君慧苦笑一声:“她们还特地弄了台装满现金的自动售卖机来……我太傻了,只以为那是她们为了贿赂我而送来的,果断退回了那些赃款,却没想到自动售卖机根本就只是个幌子。”
“她们真正的目的,是将同伙伪装成搬运公司的员工送上岛,悄悄在各处埋下这种能催生人心底恶念、造成逢魔幻觉的匣子。直到昨天,我去给母亲扫墓,才意外发觉了这东西,所以一直在到处寻找余下的匣子在哪……”
雪名阵恍悟:“难怪在旅舍见到你时,你指缝里也有泥水。”
君慧点了点头,正想坦诚地说,自己虽然拒绝了Season&狸的邀请,但那也只是因为不愿牵扯到无辜的人,事实上,她还是想复仇。
雪名阵:“所以那三个人控制住了?等此间事了,记得报警。”
他还是对这里的警方居然没有抓到真凶耿耿于怀:警方的风评就是这么被搞差的!
你DNA查出问题,怎么不接着往下查呢?黑衣组织短短几小时就能查出的真相,怎么你们就查不到呢?
羞于尔等为伍.jpg
“乒!”
神社的大门忽然发出被用力撞击的巨大声响,拉回了雪名阵分散的思绪。
阴谋——不,Season&狸的处女秀,上演了。
他立即放下手机,捧起爆米花,拧开一瓶可乐,以欣赏电影般的姿态看着神社四壁的木移门开始疯狂震颤,映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的手掌。像是有无数妖魔魍魉环伺在外,试图闯入这间神社。
惶恐、骇然、紧张……种种不安的情绪开始在神社中酝酿。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各自掏出准备好的护身武器,君慧也连忙摘下背后的长弓,摸出袖内的儒艮之箭搭上,走到木门前。
“乒!乒!”
最后一声冲撞声伴随着木门折裂的声响一并入耳。
君慧的箭精准射中为首的那一只飞头蛮,但闯入神社的妖魔实在太多了,单凭她的一支箭,怎么可能除得尽所有邪祟呢?
波本和服部平次齐齐收回无语瞪视雪名阵的目光,作为文武双全的全能型选手,正想动手做点什么,自更远的方向,倏然掠过一道纯白无瑕的胧光。
雪色的少年如期而至,泥黄色的眼睛中流溢着耀眼的金光。
没有团扇遮挡,他脸颊边的酒窝展露出来,因为认真抿唇的动作,更加明显。
他极其风雅地一转手腕,将团扇横持,如做刀使,迅捷挥出的瞬间,荡出一道如雪月般冷锐的风刃,只一瞬间,便消灭了大片的妖魔。
众人心神顿时一振,迅速加入反抗的行列中,妖魔在众人的攻势、尤其是少年的风刃下溃不成军,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被斩杀得不剩几只。
雪名阵心不在焉地啃着爆米花,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但站在他身边的宫野志保也好、坡也好,从头至尾都没受到任何伤害,仿佛一切争斗和威胁都被摒除在这片区域之外。
倒是梦野久作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仰头撞了撞雪名阵:“雪名先生不帮忙吗?”
雪名阵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人群中的一道银芒,拨了下梦野久作的脑袋——办公桌的棱角咯得不是很舒服:“哪有看秀的观众冲上舞台干涉表演的呢?看,高.潮要来了。”
最后一只妖魔被服部平次用一根水管击向少年身边,少年挥扇劈散,冲着配合默契的服部平次略有些害羞地抿唇微笑,又在众人欢呼着拥簇而来时慌张地揪住羽织:“大、大家都没事吧?那我就离——”
人群之中,一柄银亮的短刃猝不及防地捅出,深深扎入少年的腹部。
偷袭成功的人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能得手,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别、别这样看我,你也是妖魔中的一员吧?!刚刚岛上的人说过了,美国岛根本没有与你对应的传闻,你明显是敌人造出的魍魉!怎么能放你就这么离开?谁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你说!帮助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想借机获得我们的信仰,壮大自己的实力,还是根本就只是一场戏弄,你想看我们先获得希望,再残忍地露出真实面目?!”
慌张之间,那人怀中露出一小截黑色的棱角,君慧低呼:“匣子!那人受到了匣子的蛊惑!”
拥簇在少年身边的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到失声,随后又更多声音窸窸窣窣地从人群中传出来:
“这的确是符合逻辑的推测,这少年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
“不要太阴谋论啊,人家救了我们一命是事实。”
“可是……如果……他是神明的话,那他是眼睁睁看着前任巫女被火烧死的吗?!好过分……既然之前选择袖手旁观,现在为什么又显灵了?是害怕岛上人都死掉,无人祭祀自己、提供信仰了吗?”
“呃,这……”
“这么一说,听起来好像不管是不是神明,都很糟糕啊?喂,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梦野久作:“雪名先生还光看着吗——”
雪名阵咬着爆米花含混道:“快了。等他做个选择。”
这选择决定了他能不能免费获得一个劳动力,可以说是非常重要——
少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向后退了一步:“我……救了你们,你却刺伤我,还要我做出解释?”
“为什么?”
不解逐渐被委屈和愤怒代替,纯白的少年身遭逐渐出现萦绕着的黑烟:“凭什么?”
“快看!他身上冒出来的东西!他就是妖魔!”
“那他帮我们……是别有目的?”
“巫女呢?巫女应该能——”
原本对着妖魔的风刃向着人类一荡而开,雪名阵一个狂喜,嘴里念叨着感谢敌人的馈赠,手上迅速放下爆米花、拿起手机,对着早早备好的道具界面一个Bug卡过去。
少年连带着风刃一道消失在空气中。
神秘的稻草堆深藏功与名。
这一系列的操作,因为波本等人并不在周围,而只有雪莉、坡等自己人看见,雪名阵完全没在乎人群如何迷茫担忧,只迫不及待地扫看少年的面板:
【无名少年(待取名)
身份:京极夏彦采用自己少年时的形象,创造出的造物
武力:78
智力:65
被动技能:
[半神]: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别神堕落堕到一半,他一个稻草堆把人家偷走,害得别神此时处于半神半鬼的状态下,卡bug堕不了了。注:无名少年处于该状态下时,可同时通过神明或妖魔的方式进补,如获得信仰、吞噬妖魔。】
波本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走回来了,完全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雪名阵还在思索要给新囚犯取个什么名字。
要么,就叫Season?
不不,人要有远见。
万一以后Season&狸也像Anti-Desk一样火了,有人问他要具体情报呢?
少年的年纪明显不怎么大,智力又只有65——好吝啬啊Season,一定是害怕造物太聪明,会自己跑掉吧——岂不是和坡对波本的描述大相径庭?
雪名阵动了下手指,输入:狸。
总之都是白头发,回头让狸留个小辫子,完美的谎言就诞生了。
波本等人在旁边议论起“为什么少年忽然消失了”“他真是Season的造物吗?”“Season为什么要造这么个帮助人的角色?是想戏弄人,还是另有计划?”,雪名阵继续盯着狸的被动技能琢磨。
这个注……“可通过妖魔的方式进补”……“比如吞噬妖魔”……
雪名阵不由地往前翻了翻,看向另一个面板。
【服部平次
…………
[妖怪屋敷]:黑夜赐予他黑色的皮肤,或许也赐予了他滋生妖魔的体质……?服部平次所处的地点,犯罪将有70%的几率产生异变,附带有妖魔鬼怪的色彩。】
雪名阵:“……!”
这,这不就是自动狸粮生产屋吗?!
第 66 章
世上竟还有如此之妙的事?
如果能将服部平次招进侦探屋, 狸的口粮岂不是不用发愁了?这不比Season辛辛苦苦动脑布局,还要冒着被破局的风险提升实力要easy多了!
隔壁的Season都馋哭了.jpg
雪名阵立即盘算起该怎么获取这款生产……这位员工,正酝酿着招募话术, 手机弹出副本结算界面:
【副本-百鬼夜行:已通关】
【通关奖励:警视厅大楼将获得50%的建设折扣。】
雪名阵:“……!”
再次感谢Season!
说真的,敌方友人们(?)真的太大方了,宛如一场场及时雨, 总能慷慨地解他的燃眉之急。
这样的敌方, 总让他想跟对方义结金兰, 牵着对方的手唱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正在退出副本……】
【请注意, 退出副本后,所有参与者均将失去副本中的记忆,与使用者同行的人除外。】
副本倒计时自动清零, 雪名阵眼前黑了不到半秒, 再恢复视野时,已回到熟悉的旅社大堂。
陆续有人打着哈欠醒来, 睡眼惺忪:
“嗯?我怎么趴在桌上睡着了?奇怪——阿嚏!”
“腰好痛啊……回房间了回房间了。”
“不会有人在大堂里放了什么迷烟吧?还是检查一下……”
侦探们或是哈欠连天地回房,或是组团搜起了大堂,言语间提都没提之前发生的一切,看得记忆正常的波本几人愣怔不已,忍不住互相对视:“刚刚——你们也记得, 是吗?”
雪名阵喜滋滋地想着他那50%的折扣:“自然记得, 我们说好要一同去酒店。现在雨也停了,不如这就出发?”
他一边说着, 一边不忘给真田一郎发消息。叮嘱副队立刻联络福州县的警方, 以最快的速度登岛, 拘留涉嫌纵火杀人的三名罪犯。
至于那些在梦境中谋杀成功的犯人们……直接用稻草堆卡走,带回横滨, 届时交由经验更丰富的特务科处理这种棘手的案例。
对了。还得让副队跟福州警方知会一声,让他们帮忙跟这些罪犯的同行者解释,为什么旅伴会突然消失……
他埋头编辑着消息,其他人倒也没有不耐烦。主要是波本几个并不知道稻草堆的存在,目前还在困惑“戏演到最关键的一步,为什么少年忽然消失不见”,将“信息茧房”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劳烦坡先生帮我看一晚孩子吧?”雪名阵放下手机,将梦野久作推到爱伦·坡面前,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看向“新出医生”,“我们早些出发,早些开始。时间宝贵,切莫挥霍。”
贝尔摩德:“…………”
不要以为把话说得文绉绉,就能掩盖内心的急色……不对啊,Gimlet为什么还是只盯着她看?是这个冲矢昴不帅吗??
她忍不住瞥了冲矢昴一眼,发觉这粉毛的神情好像有点呆滞。
注意力已经不在情报上了的冲矢昴:“……”
雪名阵刚刚……说了什么?
一起去,酒店?
……是去交换情报吗?那为什么还要特地托人照顾孩子?
他带着这份惊疑不定,迟疑地跟着波本等人上了快艇。刚在在座位上坐下。
贝尔摩德:“我已经开好房了。囚牢主题,你们没意见吧?”
对主题毫不在意的雪名阵:“嗯。”
冲矢昴:“……??”
什么意思?……不会吧,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一路抵达私人酒店,冲矢昴看着客房内部18X的道具,听着隔壁传来污糟的声音:“…………”
等等。等等等等。
他虽然是Honey Trap的一把好手,但四人行这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他带着几分希冀,看向算是同一阵营的雪名阵。本指望对方干点正经人事,却见雪名阵忽然抬手,修长干净的指腹以一种略显缱绻暧昧的方式,轻轻撩拨过挂在床栏上的粗铁链。
他想起了许久不曾忆起的、与网友的初见。
当时对方身上就铐着这样沉重的黑色铁链,清瘦苍白的手腕被粗糙的镣铐磨出红痕。
……忽然就不想左思右想、顾忌那么多了,不如早点结束,回去见网友吧?
雪名阵兀自点点头,自己赞同自己的观点,抬手一个稻草堆飘移,直接All in。
光明正大地走出酒店,雪名阵忽然又想起什么,一个急转回身,对着大隐隐于市的私人酒店咔嚓拍照,连同定位一起发给真田一郎:【非法经营,连卫生许可证都没有,立即让福州县的警方派人来查封。】
再次感谢黑衣组织代号成员千里送业绩,老板大气!
·
出门带崽玩一趟,又是破获群体作案,又是抓获黑衣组织成员,雪名阵深深地为自己的敬业程度感动了。回去找坡接幼崽时,盯着服部平次都在毫无AC数地想:
有我这样的上司,真是你百年修来的福报,你要是拒绝我的招募,那多少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幸好这样不要脸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也幸好他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服部先生。我是横滨警视厅别动队的队长,目前正在执行一项卧底任务,方才的那两名‘同伴’,就是我正在潜伏的非法组织的代号成员。”
警察证拿出来,服部平次防备的神情顿时放松了大半,但很快又严肃起来:“卧底过程中,怎么会轻易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说吧大叔,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任务需要我配合?”
给半神半魔的狸准备食物,这怎么不算棘手呢?
雪名阵斟酌着道:“是这样的……服部先生能否考虑下,来横滨别动队做大约半年的兼职呢?”
服部平次:“……?”
这什么没头没尾的要求……等等,对方毕竟是那个横滨别动队的队长,这要求或许另有深意?
服部平次慎重道:“既然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全力相助。请问,我大概需要做什么事呢?”
雪名阵:呆在横滨别走就行。
[妖怪屋敷]是个被动技能,只要服部平次在横滨,就能触发70%的变异效果。但来都来了,不安排点工作,不合适吧?
雪名阵:“具体还得等入职后才能细说,但平时也就是帮忙接些案子。”
他加大力度游说:“别动队的待遇很好,会给每个人发放防具、露营用品;队内有被军方称为‘银狼’的孤剑客坐镇,你可以随时向他讨教剑术;有包括工藤优作、江户川乱步在内的多名优秀侦探前辈;如果在课业方面有困难,不论文科还是理科,都有可以做免费辅导的老师。”
好处说完,该上高地了,雪名阵肃然:“并且,虽然细节目前还不能透露,但你的加入事实上牵涉到横滨、东京、大阪……乃至三个世界的未来。”
把狸喂饱,少说也能跟Season五五开吧?在终战时必然是重要的战斗力,怎么不算牵涉到世界的未来呢?
岂止是被架上高地,简直是被架上摩天大楼的服部平次:“……”
“哦……嗯。”
·
两袖清风地来美国岛,满载而归地回横滨。
雪名阵将雪莉顺道捎回东京,就愉悦地离开了,并不知晓独自回研究所的雪莉很快接到了来自琴酒的电话:“贝尔摩德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雪莉:“……”因为她蹲局子去了,但这话不能说,“她和Gimlet、波本去酒店开房了。”
完全没想到会获得这种回答的琴酒:“…………”
良久的沉默之后,对面掐断了电话。雪莉自我代入了一下,觉得琴酒这会儿估计厌蠢症都要犯了,想想就令她觉得身心舒畅。
而另一边,回到横滨的雪名阵则:“……真田成功擢升了?这么快?”
他才离开多久?如此离谱的事情,居然在他回横滨前就已经办妥了?
原本还觉得自己工作效率很高的雪名阵霎时虚下心来:“怎么做到的?”
“不清楚,”福泽谕吉袖着手摇摇头,“相关的交涉都是太宰完成的。他本计划今天回横滨,接到绫辻先生的电话后,在京都逗留了八个小时,回程的时候,调令就下达了。”
“不愧是森鸥外的弟子,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太宰把控人心,搅乱多方势力的能力强到可怕,幸好我们并不是他的敌人。”
“??”乱步猫开始不乐意地喵喵抗议,大声说些“乱步大人要是愿意,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哦”“但是这种事情做起来总觉得浑身发麻,所以还是算了”之类的话。
雪名阵则将眼神投向福泽谕吉搁置在一边的办公桌:“辛苦了,太宰。”
“?”办公桌下冒出一颗黑发凌乱的脑袋,抱怨着“既然觉得辛苦,就配合一下我的恶作剧啊”站出来。
浅米色的长风衣柔化了少年太宰身上最后一点属于黑手党的影子,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兴致盎然、精力充沛,几乎与初见面时淡漠恹冷的模样大相径庭:“我还给雪名先生留了个小惊喜哦~”
他变魔术一样从风衣下摸出一套警察制服,象征着厅长职衔的肩章在灯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
“……”雪名阵哑然,片刻后才道,“厅长,不是真田吗?”
“本来是的,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嘛。”少年太宰以抱怨的语气说,“为什么雪名先生拒绝升职呢?真的是因为‘正在卧底、不方便抛头露面’,还是……”
他忽地收敛了所有不正经的神情,深深地看过来:“还是觉得不该和人类牵扯太深,所以让真田先生接任厅长,方便自己随时抽身离开呢?”
他问得声音很轻,周围正嘈杂着聊天打瞌睡的队员们并未听见这声质问。
雪名阵缓慢地眨了下眼,正准备开口,少年太宰又以不怎么高兴的口吻道:“什么啊,这不是把我们当做从前背刺过你的人了吗?——雪名先生真过分。”
他似乎没打算让雪名阵给个交代,说完“真过分”便又恢复正常音量:“真田先生是副厅的话,全员属性也是可以解锁的吧?快把蛀虫踢掉,想看新警视厅大楼!”
最后半句,少年太宰振臂高呼,引得终于结束了连日的加班,正懒散的队员们纷纷抬臂附和:“新警视厅大楼!!”
“……”雪名阵顿了顿,还是将原本想说的话收了回去,垂首打开APP。
全员属性解锁后,还保留着个位数的面板数值、保留着[摸鱼三连]的警员,无疑是走后门来混日子的蛀虫。
雪名阵直接一封解雇邮件群发出去,待站岗警员接到通知,将这些想闹事的前同事叉出去后,点击【一键落成】。
脚下的土地霎时震颤起来,队员们连忙把办公桌头盔放大至正常大小,就地往桌肚里一蹲。待动静结束后,迫不及待地挤出办公室想要——噫,这门怎么变成个超大型的汉堡了?
“……靠,好香,我好像,闻到了螃蟹的味道?”
“好香好香,唔,吧唧吧唧。”
已经有队员在门板边跳出【可食用】备注后,忍不住伸手撕了一小块面包,那块小小的缺口眨眼被补上,撕下来的小块面包却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蟹黄堡!
醇厚的蟹黄蟹膏几乎要从牛肉饼与番茄的夹心中挤溢出来。入口之后,融化的蟹黄和粘稠的蟹膏占据了所有的味蕾。大块大块的蟹钳肉夹在汉堡面包中,吃得队员们不禁流下感动的口水:
“天将降蟹黄堡于斯人也,必先以办公桌磨炼其心志,以加班饿其体肤……”
“我,明白了一切。之前的办公桌也好、加班也好,或许就是为了换取这一刻而付出的代价吧……”
“信男愿用头顶十张办公桌,换取一生蟹黄堡不断!”
“?美得你,现在的办公桌可是好东西了,怎么可能给你十个啊!”
侦探屋的成员们也不禁向门口靠近,磨刀霍霍向蟹黄堡。
雪名阵倒对品尝蟹黄堡没什么执念,这说到底用的也是他曾经研究出的配方。想捯饬一个蟹黄堡大门,纯粹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趁着大家都闹哄哄地挤在门边,雪名阵走到细胞房边,开始从稻草堆里往外掏人。
“新出医生”,丢进第87号细胞房。波本,丢进第88号细胞……
【操作失败!】
雪名阵:“嗯?”
他再度一丢。
【操作失败!】
雪名阵:“……”
一些古老的记忆开始复苏。
他几乎立刻联想起当初想把苏格兰关进细胞房,却惨遭失败的经历,但他看看地上的波本:“……”
不可能吧?如果是同行,怎么可能主动发出三人行邀请?
雪名阵不信邪,再度一丢。
【波本,真名:降谷零。系警察厅派出的卧底公安】
【请勿关押同行!】
雪名阵:“……”
何等熟悉的描述,何等……
“嗯?这不是零吗?”左右手各拿着一个蟹黄堡走过来的松田阵平大吃一惊,连忙回身招呼同伴,“景光——萩——班长——”
波本于昏睡之中捕捉到熟悉到令他心悸的名字,悲恸如同尖锥扎向心脏,令他挣扎着睁眼,抬头的瞬间恰好看见松田阵平的背影:“——是你!那个翘屁男模!”
波本瞳孔骤缩:这个臀型,这个弧度,他绝不会认错——
喊完人回过身的松田阵平:“?”
他还好奇地四下看,心想这警视厅里哪有翘屁男模,张望了几秒后忽然想起对方最开始瞪向他的眼神:“……”
他逐渐回过味来:“……你该不会,”松田阵平开始磨牙,“那个翘屁男模,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完全没想到翘屁男模的正面居然长着一张松田的脸……不对,完全没想到翘屁男模居然是松田阵平的波本:“…………”
等会。
先冷静下来,好好捋一捋。
首先,阵平绝对不可能和Gimlet同流合污。
其次,阵平头上这是什么东西??
他警惕的眼神逐渐变得迷幻,扫过办公室内川流不息的大大小小的办公桌,扫过众人围聚的巨型汉堡大门,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下药了啊??否则怎么会看到如此荒唐的——
所有的思绪,在看到向他走来的三人时戛然而止。
降谷零的视线牢牢定在低声谈笑着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身上,眼底逐渐流露出深切的思念和愤怒:——果然是被下药了。
他已经想起来了,进入酒店房间后不久,Gimlet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他弄晕了过去,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被注射了具有致幻效果的药剂吧?
Gimlet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助兴,应该会使用带有催.情效果的药物,眼下这种……是他哪里露出马脚了吗?这是来自组织的审查吗?
降谷零立即重新戴上波本的面具:“什么啊Gimlet,为了增加情趣,还特地用这种药剂?是觉得三个人还满足不了你吗?”
萩原研二等人的脚步猛然急刹,震惊地瞪向语出惊人的老友。
雪名阵:“??”
一些友方单位真的让他很想拿去交换等量的敌方友人。敌方友人哪怕不送任何奖励,能亲身进细胞房也算是小有收获,友方单位就不同了,一毛奖励不掉也就算了,还会痛击他。
他果断蹲回稻草堆边,将这种除了占用己方资源的家伙丢给松田阵平他们处理,自己则伸手掏出第三个人——粉毛眯眼男。
丢细胞房试试。这家伙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下对着陌生人发出四人行邀请,说不准也是个什么惯犯。
雪名阵抬手一送——成功了!
细胞房表面闪出囚犯的相应信息:
【冲矢昴(真名:赤井秀一)】
【罪行:间谍罪、虚假不実供用罪、诈骗……】
雪名阵:“?”
好家伙,抓到大鱼了?这人居然还用了假名。
就是这个假名,怎么依稀有些熟悉……对哦,跟白井秀水好像,哈哈。
雪名阵根本就没记起人家“白井秀水”其实有着自己的真名,在他的印象里,莱伊=白井秀水已然是定论,连FBI 搜查长官詹姆斯·布莱克以及莱伊本人都认可过,怎么可能会错呢?
更何况,戴上冲矢昴面具的赤井秀一,连面板都发生了变化:
【冲矢昴(真名:赤井秀一)
武力:80
智力:80
技能:
[一锅咖喱汤]:真正的Spy,只需要最简单的伪装。只要端着一锅咖喱,冲矢昴可以进入任何地方,哪怕是敌方的大本营。
[男子大学生的单肩包]:男大的包包里装有Spy用品,这不是很正常吗?当冲矢昴背上单肩包后,包内无论装什么,都不会引起敌方怀疑。】
好家伙……这不得送去给明美打下手?肯定好用。
雪名阵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想着一些让旧情人重逢的计划,并伸手掏出第四条鱼。
队员们已经取完餐点(?),陆续聚来围观了,完全忘记了他们最初是打算出门看警视厅变化的:“这是……”
“狸。”雪名阵隆重介绍细胞房89号中的白发少年,“如果出意外,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偶像。”
队员们:“?”
“如果出意外”这是个什么说法啊,而且为什么要做偶像?
……等等,狸?嘶,该不会队长真想造出什么少女偶像组合吧?但这家伙明显是男生啊?
不懂,但大受震撼。队员们吭哧吭哧啃完蟹黄堡,又有闹腾的劲头了:
“庆功宴!快开庆功宴!”
“这个时间点……太晚了吧?有几个地方还开着门,能开庆功宴啊?”
“酒吧应该会一直开着吧?不过我知道的那个酒吧很狭小啊,感觉坐不进所有人……”
少年太宰抱着一堆蟹黄堡溜达着过来:“雪名先生,要和大家一起去吗?要不要和我去Lupin呢?为了庆祝我今天回国,织田作难得调整了来横滨探望幸介他们的时间,久违地可以坐下一道喝酒哦。”
他这样说,雪名阵很难拒绝,给真田一郎留下服部平次的联系方式后,雪名阵想了想还带着梦野久作一起出发。
顺路将崽送回公寓睡最后一次自由觉,他又难免感慨:“还记得这里吗?太宰?是你叛逃前住的公寓,没想到兜兜转转我还是住了回来。”
故地重游,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个谎言没揭穿的少年太宰:“……啊哈哈,是呢。”
横滨的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好像这个城市从不需要休息。
他们两人晃悠悠地穿过狭长的小巷,拉开简单老旧的酒吧木门,不急不慢地走下楼梯,就连时间似乎也跟着变得缓慢悠长,懒散懈怠。
红发的男人坐在木质吧台前抬起眼,平静地打招呼时,一切都好像恍如昨日:“安吾加班,托我传来祝福的口信——”
“欸——好过分,”少年太宰一屁股坐在织田作之助身边,身体拗成放松又随意的姿态,“拨个视频怎么样?赛博在场也算在嘛。”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块平板,捣捣戳戳的同时又嘴碎地说了些“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啊?不如把我调去宫野明美那里吧?”“我有个超——好的点子,就差一个既会易容又会伪音的人手”。
雪名阵就告诉他,自己的确刚抓到这样的人手,三天后可以上工。
织田作之助默默喝着酒,看少年太宰竖起拨通视频的平板,被暴躁的坂口安吾痛骂不知社畜疾苦,看雪名阵配合地替少年太宰用酒杯里的冰球雕出白花,装饰在平板旁边:“——你们两个,真像啊。”
“?”雪名阵摸不着头脑地看过去,觉得有眼睛的人应该都感叹不出这句话。
织田作之助却握着酒杯道:“在逃避这方面。”
酒吧里忽然安静下来,织田作之助依旧平静且直白地道:“明明不希望阵维持随时可以抽身的状态,想用厅长的责任把朋友留下来,但在触及到核心矛盾前,太宰又停步了吧?”
——因为害怕这份友情会断绝。
“阵也是。明明已经不在那个被背叛的世界,还是抹不掉当初留下的影响吗?面对太宰表露出的好意,按照你平时的作风,应该会厚脸皮地得寸进尺或者开恶趣味的玩笑的吧?但你似乎只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顺着太宰的逃避接着逃避。”
织田作之助指了下自己的手机:“乱步先生拍给我看的,你们对话的全过程。题目是‘两个胆小鬼’。”
雪名阵愣了片刻:“我以为乱步先生……”同意加入别动队,只是为了未来争夺警视厅时武侦社也能下场,事实上对于神明管辖人类的警视厅一事非常不满。
“‘最开始是这样想过啦’”织田作之助忽然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用他过于平实的语气念着江户川乱步风格的话,“‘担心神明会不会滥用自己的权柄之类的……但对人的了解都是通过相处加深的,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雪名阵:“……”
少年太宰在旁边抱着被冰花装饰成遗像的平板小声抽气:“可怕、乱步先生超可怕,这种对话居然能提前写好剧本”,坂口安吾则在镜头里狂翻白眼:“烦人,太宰你真是超烦人,麻烦把平板放下。”
织田作之助:“‘问题是——如果!你只是一个持有APP异能的普通异能力者,你会拒绝这次升职吗?如果不会,那雪名先生现在拒绝升职、只想推举真田先生上位,不就是在介意自己身为神明的身份,害怕重蹈覆辙,所以才想逃避吗?’”
“‘真是的,原本以为会是个什么样了不得的神明,结果是和太宰一样的胆小鬼吗……’”
少年太宰:“?”为什么每次提及胆小鬼都要@他一下啊,他是什么胆小鬼代名词吗?
“‘拿出一点追求另一个世界太宰治时的不要脸啊,把我们当成从前背刺过你的那帮废物一样看待,可是很失礼的!请你立刻道歉,雪名先生!’”
织田作之助念着念着,神情呆住了,全凭本能将信念完,少年太宰和他怀里抱着的平板版·坂口安吾更是缓缓瞠大双眼,震惊:“——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看看友人:“呃,这不太好吧,炼铜不对的。”
坂口安吾:“另一个世界的太宰,会更好相处点吗?可以申请交换吗?”
少年太宰:“——哥哥可以,为什么弟弟不可以!雪名先生!为什么不吃窝边草呢?”
雪名阵:“………………”
信的最后一段话念出来,讨论的性质就变了。从成年人谈人生谈哲学,变成了高中男生谈八卦谈恋爱。
雪名阵倒是挺想借机秀一把恩爱,但回顾他迄今为止做的事,好像除了舔狗就是色狗……哪件都不太适合分享。
秀背带的话……嗯,关于背带,他有十来种不重样的幻想,总觉得如果展示给其他人看,就有一种被Ntr的不爽感,所以这个也pass。
他只能美化了一下恋爱的过程,满足同伴们的八卦欲:“呃,最开始,是他先找上我,你们想象成跨越世界的漂流瓶好了——”
文艺青年织田作之助:“好浪漫。”
雪名阵:“……总之,后来加上手机好友,我们会三不五时地聊天。我总会不小心(?)惹他生气,但他每次拉黑完我,还是会把我加回来。”
坂口安吾羡慕:“亚撒西。”
雪名阵轻咳:“后来我又陆陆续续送了些涂鸦、游戏之类的礼物,目前算是在一起了吧。”
少年太宰狐疑:“另一个我这么好追的吗……”
雪名阵不敢多坐了,再坐万一少年太宰想起来刚认识那会儿,他和网友折腾出的神秘香蕉怎么办:“这么聊着,忽然有些想他。我先回去跟他视频了——对了,一起拍个照纪念一下吧,纪念今天太宰正式回横滨。”
坂口安吾大声抱怨,说自己像个遗像,被少年太宰糗“安吾就算是真人在这里,黑眼圈也重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死掉,有没有在好好休息啊安吾”。
调酒师微笑着接过雪名阵递去的手机,将这闹腾的一幕咔嚓拍下,闪光灯熄灭的瞬间,少年太宰和坂口安吾忽然静下来。
“希望明年也能像今天这样坐在Lupin里喝酒啊。”少年太宰轻声说,“——安吾下一次一定要到。”
坂口安吾内心微微触动,别扭地推了下眼镜。正想哼唧一声“哦”,少年太宰猛然想起什么:不对啊,明年安吾就该住他隔壁了吧?
啊哈哈哈,到时候天天串门喝酒都可以啊,完全不需要悲春伤秋嘛,嗐!挂了挂了。
突然被掐断通讯的坂口安吾:“?????”
第 67 章
从Lupin回到公寓, 已是凌晨3点。
公寓里安安静静,只有幼崽们轻缓的呼吸,伴随着夜色在屋内流淌。
雪名阵轻手轻脚地为他们关上房门, 沐浴后擦拭着湿发走进自己的卧室,对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犹豫。
虽然一直说回家就视频……但这个时间点,正常人都该睡了吧?虽然网友习惯性作息不规律, 但万一今天规律了呢?
他想了想, 在床沿边坐下, 一手擦着头发, 一手拿起手机,将在Lupin拍摄的照片发送过去。
对面几乎秒回:【?】
聊天界面上方变成“正在输入中”,半晌才发来一句看不出语气的:【你玩得开心就行】
“……”擦头发的手, 慎重地放下了。雪名阵试图揣摩这短短一句话内包含的情绪。
稍微自恋一点地分析, 这可能是对方看见他和少年太宰一起喝酒,吃醋了。稍微上纲上线一点地分析, 或许是因为照片里的安吾被少年太宰捧在手中,装饰着冰花,像幅遗像,引得本来就缺爱(?)缺朋友的对方抵触反感。也有可能,对方就是随口一句, 纯粹是他在这胡乱发散性思维……
能证实猜想的最佳方案, 就是回拨一个视频过去。
雪名阵为自己的半夜骚扰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立即发送视频请求。
被秒拒。
雪名阵:“?”再打一次, 实在不行就亲自过去一趟, 确认网友的心情状态。
他再次发送视频请求。
【已转为语音通话—00:00:02】
清浅的呼吸声顺着话筒传来, 像是喷洒在耳边:“你很闲?”
雪名阵恶人先告状,义正言辞地指责:“为什么这时候还不睡?”
“……”太宰治陷入沉默。
因为按照他的计划, 中岛敦此时正在芥川龙之介殊死相搏,作为阴谋的策划者,他似乎不该、也不可能有闲心休息。
“是睡不着吗?”雪名阵似乎刚睡醒、或者刚出浴,低沉平静的声音里透着懒洋洋的松弛感,“我也有些难以入眠。”
这倒是少见,太宰治带着几分敷衍顺口搭了句:“为什么?”
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后忽然岔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跟你说一个睡前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头住在森林里的大白鹿确定去林外探险……”对方自顾自地说起来,完全没等他答应。
“祂曾听在林中狩猎的猎人提过建造在森林边缘的村落,修盖在悬崖之上的城堡,还有每到清晨傍晚,都会传出歌唱的神圣教堂……祂想将这些地方全都游览一遍,满足祂作为一个新生生灵的好奇欲。”
“但很不幸,建造在森林边的村落在他抵达不久后,就遭到了强盗的袭击。祂认为自己的天职就是庇佑这些村民,于是用鹿角击溃了这些强盗。”
“村民们很感激,并请求祂继续庇佑村落,训练村里的勇士们成为真正的战士。”
“于是,数年过后,村落因为祂的驻留而繁荣壮大。逐渐有了更大的领地,坚固的堡垒,穿上真正铠甲的战士……终于招徕了临近土地的领主的觊觎。”
对面传来床板的嘎吱作响,大约是对方懒散地靠上了床。原本详细到有些啰嗦的描述忽然变得简短省略,像是说到一半就失去了耐心和兴致:“……总之,白鹿率领战士,成功击溃了领主A,然后是领主BCD。”
代号取得极尽敷衍,对方打了个哈欠:“再回过神时,他已经占领了悬崖上的城堡。教堂里的神像也换成了祂的模样……祂认为这是来自臣民的爱戴,是祂毫不吝啬地使用神力给予庇护的回报。”
“直到某天,祂在教堂为祂举办的赞礼中被人捅穿心脏。”
和狸一样,动手的人在得手后十分愕然,没想到自己能成功伤到神明。
这其中其实掩藏着某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神明信任、且从未提防过自己的子民——但起义的勇士们似乎并未察觉到。
用以击杀敌人的神圣长.枪.刺穿神明的肩胛骨和四肢脏器,祂被神官与圣骑士一起钉在早早设好的法阵之上,那是对待无恶不赦的恶魔的待遇。
起义的勇士们以不明来由的憎恶眼神瞪视祂、质问他,神官挂着悲悯的神情喃喃:
“请宽恕我们……神明啊,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那些浸淫在神威之下诞生、成长的孩子,一心只想着如何祈祷,如何讨好神明,根本没人想着脚踏实地的劳作、研究学识,您的存在,将会毁了口口口口的未来!”
“为什么神明要做人类的国王啊?这合理吗?你这样赐予而不求回报,到底藏着什么目的?!”
“神明是永生的,如果不出意外,口口口口将永远受您的影响。我们曾经历过无神时代,尚且知道自食其力的重要,可是百年之后呢?千年之后呢?人类将会在您的庇护下变成什么样?”
“……神明啊,您究竟是天降的福音,还是引诱人类走向堕落的恶魔?”
雪名阵把玩着摘下的战术背带,冷硬的黑色皮革被指腹染上一丝温度:“我本想自省,却不慎凭借神明与眷属之间的联系,感知到了这群‘勇士们’的内心。”
说什么正义凛然的质问,这些人不过是忌惮着他的神力。无法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力量,就是威胁。
他们畏惧着,垂涎着,不愿被神明统治的同时,又妄想保留下神明赐予的力量,甚至觊觎着更多的力量。
一鲸落而万物生,万物期待着呢,期待祂这头鲸死去,才是他们兴盛崛起之时。
“……”对面陷入一片沉默。雪名阵停下讲述,大概能想象出对面的黑发首领面无表情地抿着唇,蹙眉想组织出一句安慰的话,却卡壳于经验匮乏的僵硬模样。
他为这种想象而愉悦起来,更加想看见对方:“开视频好不好?”他正经的哄骗还没说一句,就暴露了真心,“想看你穿战术背带。”
也许是神明的道德感本就比人类稀薄,也许是过往让他对暗藏心思的行为仍旧反感,他在表达自己的欲求方面向来坦然,直白到足以让一百张太宰治的脸皮叠加起来都扛不住:“……不好。你怎么这么 ……”
想到才听完不久的故事,太宰治还是将“涩欲熏心”的呵斥咽了下去。
他有点在意雪名阵说的这个故事,聊到最后,对方已经相当坦诚,故事中的“白鹿”就是对方。
但“白鹿”这个形象应当只是一个虚指,毕竟雪名阵说过很多次,自己已经不记得最初的名字和样貌,描述时,就连当年背叛他的国家名称他也记不清晰。
他想问,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原本是西方神?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意义。
被遗忘的过去有什么细究的必要?哪怕雪名阵本人不觉得不快,他听着那些过去的人和事也觉得恶心。
于是他只是僵硬地说:“不开视频。……但可以多聊一会。”
开视频直播穿战术背带什么的……太破廉耻,实在超出了黑发首领的底线。
雪名阵遗憾地叹息:“那你还是早些沐浴,早些休息吧。”
虚假的正经下一句就崩塌:“——只开音频也行,我想听你沐浴的声音。”
“…………”
对面再度陷入沉默,雪名阵怀疑对方此时正瞪着屏幕,想把手机砸到他充斥着废料的脑袋上——但如果接着昏黄的灯光细看,对方的耳根一定红得相当艳丽。
他几乎能想象出,暖黄的光影流过那片红晕,将对方的耳尖直到颀长的脖颈侧面都渲染成橘如夕阳般的绮丽画面……
他又叹了口气。
更想直接去见网友了。
对面的人仿佛在他肚子里安了什么监控器:“……你不要过来。”
顿了片刻,一连串极轻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端传来。
从起身时衣服布料的摩擦声,到皮鞋踩着光滑的地面,由开阔的办公室,步入狭窄的暗道。
轻而慢的脚步声在通道中回荡,又在某一时刻忽然没了声响——是踏入了卧室,踩在柔软的短绒地毯上。
手机被丢进被褥,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是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被丢进洗衣篮,皮带的卡扣“咔哒”一声被轻轻挑开。
“……”雪名阵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坐姿。
太宰治绷着脸,手指搭在腰侧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但这种时候停下,未免显得他太容易害羞,总觉得平白矮了对方一头。
他尽量轻且快地脱掉身上的剩余衣物,赤着脚走向浴室。冰冷的瓷砖地激得他细微地打了个颤,又在打开温暖的淋浴后,逐渐舒展开眉宇。
他熟练地伸手拆开身上的绷带,露出纵横的细白伤痕,手指指腹在掠过那些隆起密集的伤疤时忽然一顿。
这具布满伤痕的身体,无疑是丑陋的。就像上好的瓷器被狠狠砸碎后又用胶水粘起来,细密的裂痕令它的美大打折扣。
但在消极情绪浮现起来前,另一道念头先一步蹦入在大脑里:……如果让那家伙看见,他该不会拿这当借口,说什么“替你疗伤”,然后要摸……
太宰治:“……”
有些色胚是这样的,给人安全感的同时也会附带来同等的危机感。
他木着脸丢开旧绷带,拿起肥皂搭上胸口时,忽然飞快地侧目,瞥了搁置在一旁换衣蓝中的手机。
原本寻常的动作,在手机保持通话的状态下,突然变得有些令人耳热。
胸口那块圆润肥皂的触感变得格外清晰,他轻滚了一下喉结,背过身去,以免擦抹肥皂时的动作带起水声的变化,给对方提供遐想的余地。
但也不知因为什么,可能是他的耻度太高,那部通话中的手机始终让他非常在意。
……肥皂润滑偏硬的触感,也变得有些微妙怪异。
他不自在地抿了下唇,不受控制地想起曾经某些不要脸的人曾假借着人偶的身躯为遮掩,大为放肆地触碰他的身体。
…………
足踝,腰侧,胯骨。
还有某个更为隐秘,曾被触碰过的……
他忽然红着耳根有些狼狈地侧了下.身体。
“?”话筒那边的人似乎捕捉到了他突然的动作激起的水声,低而缓的声音透着懒洋洋的喑哑出来,像极了那天将他抵在办公桌上时低声的哄诱,“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嗓音被某些苏醒的欲望染得有些古怪。
而对方似乎从他的反应中猜到了什么,俄而极低地笑了一声,放柔了声音哄骗:“别紧张,这很正常。不要屏住呼吸啊,我想听你的声音。”
“……治,抬手,把花洒摘下来……”
·
玩得太花是有可能被网友拉黑的。
雪名阵看着自己发出的消息久违地弹出未发送成功的红色叹号,考虑到对方可能短期内无法再直视花洒这么个纯洁的东西,带着几分尝到荤的餍足,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当下的待遇。
而在他狠狠地云吸网友时,很多事也在同步发生。
譬如,之前的同位体交换事件再度发生了。
这次交换的是正和太宰喝酒的织田作之助。短暂眩晕的时间里,他同样看到了某道熟悉、但比起友人似乎更加年长一些的身影,从港口大楼顶端坠落。
“——!!”极致的震惊下,他的喊声慢了半拍才从胸腔处喊出,“太宰!”
下一瞬,眼前一亮。他出现在一间……医务室内?面前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有些惊到的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警惕地询问,“太宰是谁?织田先生是忽然想起什么了吗?——可恶,那个混账,带走我的妹妹这么多年,究竟要做什么?!”
织田作之助:“……?”
喝断片了吗?怎么会忽然换了个地方?芥川龙之介怎么会不知道太宰是谁?
啊,这该不会就是阵谈恋爱的那个平行世界吧?
织田作之助回忆了一下雪名阵对那位太宰同位体的描述:
浪漫,会送跨世界漂流瓶;亚撒西,连生气都不会持续太久;很好哄骗,一点小礼物就能让对方心动。再加上阵那个东大生培养狂魔的影响……
织田作之助迟疑:“备战东大……?”
与此同时。
可能性世界的织田作之助,也在主世界的织田作之助身体中睁开眼。
方才闪现在眼前的黑白色调画面,令他有些惊疑不定,还在思考着“这个坠楼自尽的男人,不就是那个抢走芥川妹妹的黑衣人?——看清面孔了,似乎真的是之前的男友衬衫”,悠然惬意的爵士乐流淌入耳膜。
他瞬间警觉起来。
忽然变化的陌生环境,靠的很近的陌生人,还有嘴里坚硬的豆腐——呃?
“嘴里坚硬的豆腐”,不管哪个词,组合起来都很有槽点。
但作为前职业杀手,织田作之助的反应丝毫不会因为这点迷惑而变慢,他迅速将口中的东西呸开,想拔枪——双枪并不在战术背带上。
吧台上,他的枪被少年太宰一脸肃然地推向调酒师:“一手交枪,一手交货。给我一杯掺了柠檬味洗洁精和绿茶味毒药的特调。”
调酒师挂着完美无缺的微笑点点头:“一杯柠檬绿茶是吗?请稍后。”
“——啊!可恶,雪名先生是不是天天来喝酒啊,老板的反应越来越像他了!”少年太宰反应浮夸地一下趴在吧台柜上,“咦,织田作,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我倾心制作的、坚硬到可以用来自杀的豆腐不好吃吗?”
织田作之助:“……”
坚硬到可以用来自杀了,这种豆腐应该想吃也吃不动吧。
他不清楚眼前是敌人的幻觉,还是什么别的把戏。试探性地将双枪拿回来,敌人也没有阻止。
倒是在这过程中,他清楚地看见敌人为了付账掏出的一堆零碎物件中,有一本崭新的警员证,因为被丢上桌而敞开,里面是少年太宰的照片和相关信息。
“……”是警员?怎么会?
他脑海中交织着各种矛盾的线索,从黑衣男人的照片,到眼前这个少年明显更加青涩的面孔:这应该是幻觉吧?可敌人让他看见这幻觉,有什么意义呢?明明对方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一旦开战,想运用旁门左道的法子获得胜利的人该是他们才对。
——难道是真的吗?那个黑衣男人,是、警方的卧底?
趴在吧台上的少年忽然向他看来,眼神平静,像是洞悉了一切真相:“——是哦,我是警方卧底。不相信也无妨,就按照你们的原定计划走下去吧,我唯一的请求是,在一切结束之后,请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啊,不对,还有第二个请求。”刚说完唯一请求的少年太宰理直气壮地补充,“既然是警方卧底的话,织田作应该懂的吧?请务必不要向任何人泄露我的身份哦。我现在所做的任何计划都是有意义的,一旦卧底身份泄露,就会功亏一篑了呢。”
——这一次的交换十分短暂,几乎在少年太宰话音刚落的瞬间,双方便复归原位。
主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奇怪地看了眼少年太宰摊在桌上的东西,不明白对方掏出这些做什么,但相比之下:“——太宰。”
织田作之助严肃地问出了内心的困惑:“你对芥川银小姐,有什么想法吗?”
“会为了让她上东大,故意派人抓走她吗?”
“为什么只抓她,不抓龙之介呢?”
为了好友的恋情操碎了心、才帮了自己同位体一把的少年太宰:“……”
相隔数亿世界。
另一边的织田作之助,也同样陷入迷惑的泥沼:如果方才的是幻境,对于黑衣男子来说能造成什么样的好处呢?好像什么好处都不会有。那就是真的了?
嘶,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以解释所有的问题——在一切阴谋之后,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那天看到的、揽着黑衣男子的那个高大男性!
这就能说通了、为什么芥川龙之介认为黑衣男子绝不会屈居人下,却穿着男友衬衫被拥着逛街——对方,这是在牺牲自己的色.相,进行潜伏啊!
最开始的那段黑白闪回,看起来就像是失误造成的插入,说不定就是在制造幻境时,不慎流露出的、属于黑发男子的真实想法。
……已经,那么绝望了吗?甚至心存死志。
是了,这就是对方以少年的面目见他的原因吧?因为怀念少年时还纯洁美好、未受污染的自己。
明明对方,在年少时看起来那么活泼,还会开豆腐、洗洁精特调的玩笑,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变成黑白闪回中,轻飘飘从高楼上坠落而下的样子呢?
织田作之助的神情变得慎重起来,虽然按照对方的叮嘱,不能泄露对方的身份,但至少这样的提示还是可以做的:“芥川。做好竭尽所能、全力以赴的准备。我怀疑,在那个黑衣男子背后,还有更棘手的敌人存在。”
芥川龙之介:“……?”
·
有关Season&狸事件的后续影响,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仍在不断发酵。
最先受到谣言波及的,是警察厅。
在副本结束后,降谷零发出的消息很快送达到风见裕也的手机上。
本就在临近市町办事的风见裕也立即率下属,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消息中发的定位,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见那家私人酒店门口围着一溜警车,一堆人正丧眉耷眼地被警员们提溜着,从酒店里往外押。
风见裕也:“……??”
哪个热心群众报的警啊,这地儿怎么就被查封了?
不对,更重要的是,降谷先生没有被当成黄,也一并被扫了吧?!
风见裕也忍不住瞪大双眼,也不敢随意行动,打破降谷零的计划,只能藏在暗处抻长脖子,试图从那些被押出来的人中,找到自家上司的影子。
——没有,根本没有。
怎么回事,是发现来查封的警方,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和黑衣组织的人一起逃了吗?
风见裕也不确定地给上司发了条消息,没反应。
嗯,可能是在逃亡中,不方便回复消息。
风见裕也沉稳地带着属下们暂且撤退,并且向长官汇报了有关Season&狸的情报,黑田长官慎重地在犯罪数据库内一搜,还真搜到一条有关Season&狸的情报。
情报内容非常简短,几乎可以说只补充了“狸的完整代号为果子狸”“曾故意挑衅警方”这样没啥卵用的信息。
黑田长官无可奈何之余,也只能通知日本公安们留心关注这一“新出道”、且并不局限于在横滨活动的异能犯罪团伙,并将这起最新发生的案件也补录进去:
【曾谋划、造成福州县·若狭湾·美国岛的异能案件,但并未造成伤害。
目前异能效果未知。其形象有可能为一年长、一年幼的少女偶像团体(*此情报有待查证真伪)】
犯罪数据库,一款公共搜索引擎。
几乎在黑田长官编辑结束的五分钟后,数据库同时遭到数方入侵或查询。
远在大阪的服部平次之父·服部平藏对着数据库中的搜索结果沉吟,将少之又少的信息传递给儿子,又发下通知,提醒大阪警方加强对异能犯罪的注意力,目前已经存在异能犯罪集团在横滨之外的地区活动,其中就包括一个叫做“Season&狸”的团体。
同样取得消息的朗姆,也对着搜索结果神情慎重。虽然内容很少,但他还是将相关描述download下来,发送给乌丸莲耶:
【先生,之前您让我调查的A.D计划,可能有眉目了。贝尔摩德说,这个叫做Season&狸的团体,很可能与A.D计划有关。】
而这些消息一再传播、一再增添细节,最终又被远在M国的普希金窃取、捕捉:“……?”
一年长、一年幼的少女偶像团体?曾故意挑衅警方?狸的完整代号是果子狸?
这个Season&狸组合的背后,还有个A.D计划?
哇靠哇靠,现在异能犯罪团体已经不稀缺了是吗?除了费佳这家伙之外,居然还有暗戳戳酝酿着大阴谋的家伙?
啊话说回来,Season&狸到底长啥样啊,这不露脸也不露腿的,情报呢?!他需要更多少女偶像组合、不是,敌人的情报——!
正仰头无声咆哮,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一旁溜过一条小辫子:“——果戈里,你又想做什么?”
果戈里神情浮夸,眼含热泪:“我要奔赴横滨!”
“啊?费佳不是说这几天别去横滨,他正在倾听异神的呢喃……嗐,总之就是别破坏他的计划吗?”普希金老老实实地说,“你去横滨要干嘛啊?”
看热闹?
果戈里激愤地一伸手,将手机怼到普希金的鼻子底下:“你看看!你看看!”
“?”看什么啊,普希金往后仰了仰身体,莫名其妙地看了一遍,“不就是横滨警视厅一夜之间翻新了吗?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之前费佳不是提过,警视厅里可能坐镇有一位强大的现实改写类异能者,甚至有可能是神明吗?”
“你懂什么!”果戈里用“你残酷、你无情、法海你不懂爱”的目光谴责地看着他,“他们怎么可以翻新大楼呢?”
普希金:“……”
为什么不能。
果戈里:“我的门,我的门小姐,她还活着吗?她有没有被残忍的警察们换掉、被遗弃——啊!门小姐!我要立刻赶去横滨救她!!”
普希金:“…………”
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犯罪团体,同伴真的好怪啊,真的好怪啊!他还不如投奔Season&狸得了,好歹有少女偶像可以吸。
第 68 章
这一夜, 不论有多少人难以入眠,反正云吸完网友的雪名阵是睡得很满足。
第二天精神奕奕地起来,雪名阵走到隔壁屋, 从被窝里挖出梦野久作:“不必舍不得放下被子,以后还有机会回来。”
“?”什么还有机会回来,梦野久作打了个哈欠, 天真地询问, “是要搬家吗?”
蹲局子怎么不算搬家的一种呢, 雪名阵毫无愧疚:“嗯。”
催着尚且不知大祸临头的崽洗脸刷牙, 啃着和果子把肚皮填得圆滚滚,慈爱的老父亲背上幼崽出发了。
从公寓来到警视厅,丝毫没升起任何怀疑的梦野久作还仰头点评起翻新后的大楼:“好像港口大厦, 全是玻璃幕……?”
梦野久作:“雪名先生, 你往警视厅走干嘛呀?”
雪名阵面不改色,仿佛回答小红帽的大灰狼:“我往警视厅走, 当然是为了送你搬家呀。”
梦野小红帽:“?雪名先生,搬家为什么要去警视厅呀?”
雪名阵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别动队的办公室:“当然是因为‘新家’就在警视厅呀。”
第86号细胞房早已为梦野久作开好了,如今隔壁的87、88、89号房里都住进了人。
雪名阵慈祥地将惊呆了的幼崽抱进细胞房,给幼崽倾情介绍:“你看,单人床、小书桌, 学习用的资料、写作用的纸笔, 都给你准备好了。惊不惊喜?”
梦野久作:“…………”
他麻木着脸,这一刻, 终于记起了猫咪办公桌的详情描述:
【……虎毒尚且不食子, 是谁使用这款办公桌甚至不流下一滴鳄鱼的眼泪?】
梦野久作:“…………”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雪名先生你……@#¥!
巧也是巧, 今天恰好是旗会五人回来汇报劳改工作的日子,一看梦野久作悲愤的神情, 就仿佛见到了过去的自己:
“你瞪什么眼?警察抓黑手党,天经地义,这是常识。哦,你不知道阵是警察啊?没事,我们当年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
“你还有书桌?小夜灯?知足吧孩子,你有个好爸爸。”
梦野久作:“???”
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当即就想开口反驳,细胞房侧壁忽然被人敲了两下。
少年太宰不知何时来的,笑眯眯地撑着膜壁看他,态度看似亲昵:“好久不见啊,Q。”
“……”梦野久作木然和故意戴上了警徽的少年太宰对视片刻,猛然转过头大声质问雪名阵,“凭什么这家伙不用蹲局子,还有警徽?!”
他是真要委屈了,什么啊,这不是有个例外吗!
雪名阵十分冤枉:“我当时正在东京抓Mimic,那边搞定就立刻赶回来了。谁知道太宰的速度那么快,早和特务科搭上了线,合约都签了。”
少年太宰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正要说些“成熟的大人是该为自己留好退路”“看来森先生没教你学会未雨绸缪啊”之类的话,织田作之助在旁边幽幽开口:“是的。”
他用很平静,但能听得出怨念的语气道:“太宰和阵做了交易,把我送进了细胞房,但是自己却脱身了。”
少年太宰:“……啊哈哈,我们今天来是有什么正事要跟雪名先生说来着?啊,对了,穿梭者。”
提及正事,几人都歇下了笑闹的心。
雪名阵跟着织田作之助走到一边,听他和少年太宰先后补充完同位体互换的详细过程:“……同位体互换,虽说证明了世界的融合程度更近一步,但随意地互换的确可能造成隐患。还有你们看见的记忆片段……我去找找融合节点,看能否修复。”
可能性世界无法与主世界直接融合,融合的节点应该在东京某处。雪名阵琢磨着要不要趁现在出一趟小差:“还有别的事吗?”
“易容大师,”少年太宰提醒,“是那个贝尔摩德么?未经批准,我可提不了犯人出来劳改。”
雪名阵的注意力瞬间被“贝尔摩德”这个名字抓住:“?那个专门调教……呃,培养伏特加的人?”
——那个教伏特加抹一身黑粉底爬床的人?!
看走眼了!本以为捞进一个波本是不安全因素,结果波本其实是日本公安,本以为捞进一个“新出医生”是超好用的易容大师,结果大师才是最大的不安全因素!
雪名阵立马走到细胞房边,谨慎地想了想,将住着贝尔摩德的87号房与住着赤井秀一的88号房互相对调。
房间的移动令贝尔摩德、赤井秀一缓缓苏醒……
贝尔摩德:“……”
眼前,是大片自动移动的机关。正方形与长方体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调换着位置,流畅到令人身心舒畅——如果不看它的本体以及底下穿着警服的条子们的话。
猫咪办公桌虽好,但着实无聊。H版(Human)和T版(Tiger)就有趣多了,队员们完全可以以顺便训练为借口,趁着起身送文件的空档,顺便来一局随机匹配版华容道。
参与的人数随机;办公桌规格随机;需要抵达的位置随机,正大光明地上班摸鱼玩游戏,谁不说一句快乐?
他们看不起看不起办公桌头盔的人!
贝尔摩德:“……”
她于麻木之中,只生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Anti-Desk的真相?
哈哈,“危险”的禁桌计划?
……就这个全息版华容道小游戏?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在心里将瞎瘠薄阴谋论的朗姆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很快,注意力又被更加心梗的发现抓走:“诗培纳?威雀?百加……”
她不想挨个念名字了,搞得她像个酒水营销:“……你们,为什么……”
为什么在跟警员说话,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Gimlet为什么……啊,他是不是披上了警视厅厅长的警服?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停止了思考。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到底是横滨警视厅在黑衣组织里搞团建,还是黑衣组织在横滨警视厅里开会??
啊????
原本就没什么光明可言的未来,好像一瞬间变得更加无望了。贝尔摩德木然抬头,看清对面空牢房的标牌:
【细胞房84:伏特加】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
什么。伏特加那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组织?也是卧底?
……啊??
@#¥@#小看你了啊伏特加!!朗姆还一天到晚念叨什么‘一定要抓回莱伊,他或许会是击穿组织的银色子弹’,你才银色子弹吧!!还是Plus版的!
贝尔摩德震撼完又觉得没必要,纠结什么银色子弹呢,就找现在的形势看,组织内部早就埋满弹壳儿了。这组织要是个吸血鬼或者狼人,那基本是致死量。
她带着几分麻木侧过脸:“……?赤井秀一?”她下意识地念出隔壁房的名牌,“你……你是——”
贝尔摩德:“……”
好家伙,所有的银色子弹全在这儿了。数量大概能填个左轮手枪。
她麻了一会又觉得不对:“你不是FBI吗?为什么也被抓了?”
再仔细一看对方的房间膜壁:
【罪行:间谍罪、虚假不実供用罪、诈骗……】
贝尔摩德:“噗。”
敌方的苦难总能疗慰她受创的心,贝尔摩德从倒霉的FBI身上汲取到了面对离谱现实的勇气,四下看了一圈:“波本呢?”
那家伙,怎么不在牢房里?
贝尔摩德警惕地想,该不会也是一枚银色子弹吧!
…………
波本正在受难。
之前所有的神奇脑洞,都在这一刻化作羞耻の刃,狠狠地插向他,同伴们震惊地质问更是令他说不出话:
“我?男模?给雪名阵发邀请照片??”
“我怎么可能对不起娜塔莉!!你——”
苏格兰无比愧疚:“是我的错……”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大家都在才是最重要的。复活萩原的事……应当感谢Gim、感谢雪名先生。”
敌视得久了,一下扭转态度、改叫“雪名先生”,总觉得有点不习惯。
“对了,这么说起来……零要不要申请调职来横滨警视厅啊?”萩原研二摸着下巴,“我觉得最近阵总挂在嘴边的‘信息茧房’说得一点没错。如果零也在别动队,怎么可能还出现这一系列的乌龙?现在潜入黑衣组织的主力都在别动队这里,零调职过来一起行动,会更方便吧?”
降谷零愣了愣,无奈地笑了一下:“黑田长官怕是不会同意……最近不少人才都被挖来了横滨,你们也好、工藤新一父子也好,黑田长官气得够呛,近来我汇报的时候都要听他几句抱怨。”
“……”
没办法,雪名阵属实太能挖墙脚了。出差就跟大采购似的,这次好像都挖到大阪去了吧?而且还直接挖的人家本部长的亲儿子。
降谷零委婉地拒绝:“虽然你们都在横滨,但东京那边也有我的下属,我布下的暗线,所以还是不——”
一直坐在旁边围观的绫辻行人:“不行吧。”
工藤优作托着下巴:“嗯……命运之轨已然定下了啊。”
江户川乱步把玩着手里的玻璃珠:“简直就像敌人的未来一样清晰既定呢。”
降谷零:“??”
谜语人感到了同性相斥:“能说得更清楚点吗?——算了,”他直接走向办公室门口已经准备出发的雪名阵,“别动队内部的情报是保密的吧?我可以签保密协议,至于加入,就不——”
“叮!您无权拒绝。”
突兀的电子音在办公室内响起,引得众人下意识地回头查看。
雪名阵也愣了一下:“不,拒绝还是有权拒绝的吧。”他只是喜欢用一些话术架道德的高地而已,直接说“无权拒绝”就有点过分了。
“叮!根据系统记录,旧世记KS元年,K57242世界因频繁时间迁跃崩溃。”
“身处K57242世界的降谷零于世界崩溃前一秒,向路过的【热心的老乔伊】祈愿。”
“祈愿内容为:时间重置,温柔之人得以善待。”
电子音在提及【热心的老乔伊】时,很古怪的使用了一段录音音频,令原本震惊于播报内容的苏格兰忽地一激灵:“这声音……!我之前听过?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告诉零真相的时候!”
“我好像也听过……”
“等等,这不就是涂鸦每次启动前的播报员吗!那什么‘正在召唤助战队友’……绝对不会错的,每次我召队友时都听得心里直敲边鼓,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坑……”
雪名阵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热心的老乔伊’做了什么?”
电子音彻底被替换成语气愉悦欢欣的少年音,每说一个字都让人怀疑他会在下一秒大笑出来:
“老乔伊热心地为他提供了贵宾级待遇:
1、K57242世界——时间被重置至3年前
2、[一个神秘的冰柜]:处于‘我所失去的’与‘我所存在的’两个概念之间的规则性大门——即便是已死之人,亦有机会返回现世,得到善待哦!
3、[二分之一的童话世界]:K57242世界中所有无辜而死的生灵,尤——其是受害者们!均将入住二分之一的童话世界,该世界将于APP建设目标达成后,升级为与K57242相同等级的全新世界!”
“叮!任务屏蔽及技能描述已解锁。”
播报忽然又变回了电子音:“请使用者登录APP查看。”
雪名阵本来就能看穿任务屏蔽,所以并未多此一举。倒是K57242世界的诸伏景光等人僵了数秒,围过来想看:
【已解锁:[主线任务:删去的短信]具体描述。】
【口口口口口口(安静地长眠吧),口口口口(我的朋友)。】
【已解锁人物技能描述。】
【诸伏景光(苏格兰)·[温柔致死]:
口口口口口口(他曾死过一次)。持枪后,周围会立即降下雨幕。雨幕将为敌人……】
【松田阵平·[璀璨一瞬]:
口口口口口口(他曾死过一次)。当松田阵平在场时,场景内所有爆.炸物都将受到50%的时间延迟……】
【萩原研二·[さようなら(sayonara)]:
口口口口口口(他曾死过一次)。当萩原研二在场时,场景内所有爆.炸物都将受到50%的时间延迟……】
【伊达航·[平凡口口(之死)]:
口口口口口口(他曾死过一次)。伊达航将对所处地图造成:交通事故发生几率降低50%的全图限制效果】
【宫野明美·SideB·[新生的莫里亚蒂帝国]: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为了家人,我可以死第一次,也不会畏惧死第二次)给我一些人手,我能撬动黑暗的里世界……】
屏蔽被解封,属于曾经自己的记忆如同被人装进了魔术匣子,恶趣味地藏匿良久,此时又悉数回归降谷零的脑海。
为保秘而对着胸口手机开枪、自杀而亡的景光;为拆弹而死于炸.弹犯报复的研二;为救下人质,放弃逃生而死于摩天轮的阵平;因查案熬夜,被车辆意外撞死的伊达航……
他看着那些主线任务描述,从[没有人比我更懂苏格兰],到[删去的短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些任务描述,原来都在以他为主视角。
【主线任务:深秋的寒风
你已死去,我为你的墓碑扫去落叶堆积成的风衣】
【主线任务:删去的短信
口口口口口口(安静地长眠吧),口口口口(我的朋友)。】
“哎呀呀~老乔伊做错了什么呢?”少年音再度响起,一时飘在近乎跪倒在地的降谷零耳边,一时围绕着僵着身体的警校组打转,“如此无微不至的贵宾级待遇,能遇到我这样的神明,真是你的幸运。”
雪名阵头痛:“幸运是不假,但付出与得到等价,你问都不问一下给出这么多,他要怎么偿还?现在K57242世界与F45237世界融合,后续还会再融一个可能性世界,[二分之一的童话世界]岂不是要承担三个世界的亡者?连魔兽吉维尔都被算进去……波本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姆姆……热心的老乔伊只是想多看些乐子而已。本体你好凶啊。”少年音飘到了雪名阵身后,“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像我不是从你身上分割下的过往一样。”
少年音倏然又飘至诸伏景光颈后:“苏格兰就温柔多了,你一定不会介意我小~小的控制了一下你的思绪,没让你提前揭晓秘密的,对吧?毕竟狼狈、痛苦、尴尬这些情绪虽然难熬,但也能借由‘取悦神明’的名目抵债——”
祂在雪名阵投去警告眼神后不甘不愿地收敛道:“——老乔伊对此感到非常满意。根据公平性原则,取悦神明可以勾销、但仅可勾销大部分债务,余下的部分,就用入职横滨警视厅来抵债吧~”
祂说话的语调就算收敛,依旧透着叫人不安的危险意味,伊达航谨慎地询问:“只需要入职?除此之外呢?”
“没有哦,”少年音漫不经心地抱怨,“都说了嘛,老乔伊只是想多看些乐子而已,为什么把我想得这么坏呢?”
少年的声音不再响起,大约是去奔赴下一个乐子观赏席了。雪名阵轻咳一声:“听我辩……解释,所有切片在分割开后,我就不会去管他们了,这个交易内容我是真不知道。”
满级玩家自动削数值进游戏,主打的就是一个体验乐趣,一般不到关键时刻,雪名阵不会轻易开作弊器。
他仔细打量波本的灵魂光泽:“问题不大,乔伊没动手脚。接下来只是会倒霉一点——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修复链接点了。”
这点程度的倒霉,完全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作为复生四位挚友的代价,说实话都算是轻到不能再轻了。如果不是对方这些年竭力救了很多条人命积下善缘,接下来会入职警视厅供职,这点霉运肯定是远远不足以偿付代价的。
确定不会有问题,雪名阵就匆匆出发去出差了。赶到东京搜寻了一番,最终意外地在他那间闲置已久、几乎都要忘却的小公寓里找到了链接点。
想想倒也能理解,不论怎么说,他曾在这地方住过许久,这里多多少少沾染了些神力的残余,链接点开在这种能量反应最强的地方很正常。
他很快上手修复了链接点的不稳定处,准备走的时候,又有点心痒:维护完链接点,亲身检验一下修复效果很正常吧?
他理直气壮地踏入链接点,穿——没穿成。
雪名阵:“……?”
这链接点没坏吧。雪名阵拿神力邦邦拍了链接点两下,又试了一下,还不行。
雪名阵:“……?”
他顿时想起网友常带在身边的那本[书],心里一咯噔:……不会是之前玩得太花,对方连见面的机会也给他拉黑了?
他倒是可以强行打破这层限制,但对方所处的可能性世界到底还是太过脆弱,实在经不起这番折腾,想来想去他还是摸出手机,试着发了条消息:【为何不让我过去?】
居然发送成功了。
相隔数亿世界。
太宰治扫了眼手机,陷入一秒的沉默。
他拿起手机:【别来胡闹。……在做正事。】
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正播放着天台的监控,一灰一白两道身影激烈缠斗着,又不断在濒死的边缘突破着武力的瓶颈。眼看再过不久,就能激发出特异点,那时候就该他现身,原原本本的将一切真相全盘托出,然后……
太宰治顿了一下。
他曾经理想的归宿,是求得死亡的解脱。但不知从何时起,这种疲倦的、只希冀死亡能拥他沉入安息的想法,渐渐淡化了。
——更别提有些人居然能说出肆意占……那种下流的话做威胁,他深刻怀疑,即便自己趁着[书]的封锁成功自杀,某些人都能通过那个[神秘的冰柜]把他硬抓回来。
那倒好了。太宰治冷笑,谁知道他从冰柜里出来是有衣服还是没衣服的状态,这和自送上门有什么区别?
——有些人是这样子的。哪怕没有亲身到场,都能通过自己的“丰功伟绩”,令现场的气氛骤变无语。
太宰治收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中已经进入尾声的战斗,起身准备上天台。
狭窄的楼梯空无一——“织田作?”太宰治的步伐错愕地顿住。
因为不再计划赴死,所以他并未急着赶在上天台前见友人——或者说,他单方面引以为友的人最后一面。
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
……算了。但凡他计划出任何一点意外,那一定和雪名阵逃不了干系。
“……”太宰治麻木着脸,还是勉强问了句话以打破沉默,“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这话落进织田作之助的耳中:
——实锤了!之前的确是对方特地设下幻境来见他,不然他们在现实中从未谋面,对方怎么会如此毫无生疏地问话?
织田作之助站直身体,郑重地看着令人痛心的卧底:“就是担心有这么一天,所以在芥川出发前我就先潜入进来了。”
“不要放弃生命啊,太宰警官。”织田作之助照着警员证上的信息念出对方的名姓,“不要放弃走到阳光下来的机会啊。”
他说得很认真,但太宰治:“…………”
太宰,“警官”?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掌控着关东一切经济政治命脉的“那位先生”居然被人称为警官,这种事如果传到中原中也耳朵里,能放中原中也在晚上笑醒一整年。
织田作之助仍在不断创他:“即便你身后仍然站着更加可怕的黑暗,但一起努力的话,一定会有彻底铲除他的机会的吧。请不要放弃未来——委托我们侦探社吧,我愿意为此全力以赴。”
太宰治:“……”
全力以赴什么,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更加可怕的黑暗”,对着空气打拳吗?
——这还不如放雪名阵过来胡闹呢,好歹呆在办公室里,就不会遇上守候在楼梯间的织田作之助,对方也不会一门心思觉得他上天台就是为了自杀……
·
相隔数亿世界,雪名阵并不知道首领的疾苦,他只知道:网友办正事前,明明都将世界封锁了,还特地把他从手机黑名单里提前拉出来,这说明什么?
他心里有我——
雪名阵完全不考虑对方“只是担心两边都拉黑,某人会不会折腾什么新幺蛾子”的可能性,得出令自己满意的结论便心情愉悦地打扫起公寓的卫生。
倒不是他有多爱干净,这不是想着,以后等链接点完全建立起来,这公寓说不准能成为夫夫俩的婚房……
是的,他已经想到婚房这步了。要不是家里崽已经够多,完全不需要再多造一个出来影响未来的性.福生活,他连孩子的名字都能想出来。
将游戏光碟一一拿下,擦拭干净后重新塞回柜台。雪名阵正琢磨着得购置新的双人家具,手机忽然嗡响:“?”谁啊。
他接起电话,爱伦·坡的声音带着喘传过来。
对方似乎正在奔跑:“雪、雪名先生,不好了,还记得我说过,菲茨杰拉德先生、正带人在横滨,调查第二条线索吗?那是陷阱——洛夫克拉夫特先生暴走了!”
雪名阵愣了一下,停住手上的动作。
虽然他平时很少和Guild主动联系,但事实上,他对洛夫克拉夫特这位Guild成员印象深刻。
APP明确地给出了对方的身份,【旧日支配者】,凌驾于宇宙法则之上的神祇。
他至今没有将Guild直接收并,只是谈合作,原因之一就在于洛夫克拉夫特。对于难得能可贵的、愿意与他和谐共存的同胞,他愿意致以相应的敬意,尽量少干扰对方清静的生活。
他扫了眼手机,看见APP蹦出新的副本提醒:
【副本:异神的呢喃(已开启)】
【可进入人数:所有身处横滨的人员,均已强制进入副本】
【可能掉落的任务奖励:拉莱耶的沉眠地×1】
雪名阵:“……?”这个拉莱耶的沉眠地听起来就不怎么安全的样子,而且为什么要给沉眠地啊?给个什么异神工作激励香薰不好吗?
雪名阵发出资本家式的唏嘘。
与此同时,横滨机场的出机口。
新上任的黑蜥蜴成员·立原道造焦虑地探头探脑,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一团鲜艳的橘发:“中也先生!啊您怎么还在这里不急不慢地看手机啊,快快……横滨市区都乱成一锅粥了!”
正在等待同伴来接的中原文也:“???”
他没来得及澄清自己的身份,就被立原道造着急忙慌地拖走,淹没于机场门口的人群中时,少年中也恰好从出机口快步走出来。
森先生发消息了,说港口大厦遭遇敌袭,他必须尽快赶——
“拜托,你小子怎么才出来啊中原?”毛利小五郎急躁地拽住一脸愕然的少年中也,随手披上搭在一旁的警服,“搞快点,警视厅门前都打起来了!”
少年中也:“???”
第 69 章
#一句话, 让港口重力使怀疑人生#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中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了什么平行世界,不然这个警察大叔怎么会看着他这张脸, 喊着他的名字,如此熟练且理所当然地喊他去警视厅帮忙?
他条件反射式地要甩开条子的手,却在抬眼间看到机场转播的紧急新闻:
“……大量来历不明的软体生物在横滨街头横行, 包括港口黑手党的驻地。”
“大家可以看到, 在我身后的就是港口大厦。目前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正率领部下对来历不明的软体生物进行高效的围剿……”
重力使本使:“…………”
多么离谱的现实。
他木然想起, 之前的确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连异能都完全相同的人曾混进港口黑手党向森先生套话。
乌龙事件发生后,他还特地设法调查了一下,推测对方很可能是别动队刚成立不久时, 兰堂先生从捣毁的横滨地下军事研究所里救出的试验体……应该、算是、他的同胞兄弟。
“……”道德感很高的少年中也, 再度被良心绑架了。
他犹豫着想,虽然首领的命令也很重要……但他那位同胞兄弟不是在解港口黑手党的危机了吗?他是不是也该相应地礼尚往来, 帮对方解一下燃眉之急啊……?
犹豫就会败北。迟疑的这点功夫,他已经稀里糊涂被拉上了警车,不出十分钟,车停下了。
道路两边,形态诡谲、表皮泛着霉菌一般的灰绿色的软体怪物互相拧缠、吞噬, 不断蜕变增大、又迅速繁殖。
一头高逾三米的巨型怪物, 攀附在新警视厅大楼通体深黑的玻璃幕墙上,黑色建筑折射着日光的样子, 乍一看还是挺像港口大厦的嘛哈哈……
少年中也努力自我洗脑, 跟着毛利小五郎跃下警车, 和警察们一起击杀路边的怪物,并肩作战……
……太荒谬了。
少年中也忍不住压着礼帽想, 即便是青花鱼在这儿,能折腾出的幺蛾子也差不多就是这种荒谬程度。
——这份精彩的表情,此时正通过遍布横滨各地的监控,实时转播给回程路上的雪名阵。
雪名阵:……忽然不想回横滨了,看戏.jpg
多有趣啊,他毫不吝啬地将这段监控分享至聊天界面,戳戳网友:【忙完了吗?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相隔数亿世界,好不容易平安送走织田作之助,将“幕后之人”的锅甩到魔人身上的太宰治:“…………”
又怎么了。
他点开监控,估计能让雪名阵说“有意思”的事件,对一般人而言都是磨难。但看了十来秒:“……”
倒霉的不是自己,事情的确就变得有趣起来。太宰治回到办公室,对着中原中也欲扬先恐吓地提问:“中也,想过做警察吗?”
中原中也:“……”这问的什么屁话。
他狐疑地站直身体,问着“谁挑拨离间,这你也信”,就见某位首领垂着眼睫将手机放在桌上,向他推来,仿佛在递什么罪证一般:“什么东——”
监控里的少年中也被兰堂先生以“打起来,可能分不清敌我”为由,披上了一件警服。
中原中也:“……”
兰堂先生,是故意的吧。
朝夕相处,还能分不清文也吗。
…………
相隔亿万世界。
兰堂一本正经地引导少年中也:“这里的战场交给我和Guild。你护送这些人和这本书前往东京湾港口那边的战场,如有必要,可以和你的兄长、也就是港口重力使合力对敌。分裂出这些怪物的本源·洛夫克拉夫特就在那里。”
少年中也:“…………”
短短一段话,有槽点有干货,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对哪部分做出反应。
木讷的结果就是,他很快被人群裹挟着向东京湾港口的方向进发。途中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头看了眼兰堂先生让他护送的人,和为首的真田一郎打了个照面:“……”
啊这。这不是警视厅的新任副厅长吗。
让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护送警视厅副厅……算了,别想了。没结果。
少年中也立足于现实发问:“你没有异能力,去战场有什么用?”
摆拍积累政绩吗难道是要?
真田一郎顶着一张像是熬了三十年大夜的社畜麻木脸,瞥了眼少年中也:“谁说我没有异能?”
加入警视厅后,队员所持有的技能就是异能力。
只是他的异能平日里只会对下属生效,和武侦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情况差不多,的确容易被人误解。
少年中也半信半疑,又回头扫了眼还穿着白大褂的宫野艾莲娜、普通警服的伊达航等人:“……你们也——”
算了。
他帮忙已经仁至义尽,干嘛如此鞠躬尽瘁地为条子担心。相比之下,还不如想想一会和那位“中原文也”碰面,得用什么表情……
少年中也麻木着一张脸,携带着警视厅的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赶至东京湾港口。
岸边已经彻底为巨型触手所占据,蠕动着的触手攥聚在一起,腕足一路绵延至海底。
一艘巨型货轮正被人抡起,照着试图攀上高楼的触手狠狠砸去,看标识,应该是港口黑手党的船。
少年中也:“………………”
自己打架时举个高楼大厦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旁观才为森先生的钱包感到心疼。
密集的机关.枪声中,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也看到了警视厅的大部队,掸眼一看为首的人:
“——靠!对面怎么也有一个中也大人?!”
“不要脸啊!明明是我们中也大人先长这样的,你们警视厅居然丧心病狂到派人整容成这副模样?!为什么!是觊觎我们中也大人的颜值吗!”
“不,是想借此窃取情报吧,太过分了!对面那家伙,偷脸贼!模仿怪!整容精!你就是再怎么学,也学不到中也大人的精髓的!”
“就是就是,你看他,明显比我们中也大人要矮一大截嘛。”
少年中也:“……”
警视厅赶来的武警部队也不甘示弱,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同伴已经被桃代李僵,兀自边干活边回骂:
“被害妄想太严重了吧你们!我们文也天生就长这样!”
“哦呦呦,你们中也大人的脸注册了专利还是注册了商标啊?还不许人长得和他一样了?”
“谁知道谁先出生,谁先模仿谁啊!我们还没说你们呢!偷脸贼!模仿怪!整容精!”
“呸,没长眼睛啊,明显是你们身边那个腿更短!”
中原文也:“……”
东京通往横滨的高速公路上。如果不是性格使然,雪名阵都要爆笑如雷了,深深替中原兄弟感到尴尬的同时,津津有味地戳网友:【是不是很有趣?】
相隔亿万世界,中原中也:“……”
画面里看似只有两个中原在受难,但其实有三个。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提出更切实际的问题:【暴走的洛夫克拉夫特,准备怎么应对?】
靠两个中原中也硬打?
中原中也感觉不太行。
监控里的洛夫克拉夫特,似乎比他曾遇见过的那个更加……怎么形容呢?更近似于书籍中对神明的描述?
港口黑手党和警视厅的人看似对骂的很有活力,但其实明显是受到了海中巨物的精神影响。
对骂的最凶的人,眼珠上已蒙上一层白色薄膜,脸颊、肢体处触手横生,攻击着不断挥卷而来的巨型腕足的同时,同样也在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人。
凭多年战斗的经验和本能,中原中也判断这或许不是开个污浊就能了结的事……所以说赶紧给他下场啊雪名阵!别看戏了!
然而对方完全没有满足他期待的打算:【之前坡不是曾与我同行过?】
【久作在那时缠着他,以自己的新小说为蓝本,制作出了一本.道具书。只要能将洛夫克拉夫特先生拉入小说中,就没问题了。】
洛夫克拉夫特被关入小说,不管能撑几秒,副本都会判定为成功结束。到时候直接把小说丢进[拉莱耶的沉眠地]里,万事大吉。
中原中也:【……怎么拉入小说?】
爱伦·坡的异能力和监控中这位洛夫克拉夫特的神力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等阶吧?
对方回答得仿佛掷地有声:【卡Bug。】
…………
相隔数亿世界,侦探屋中。绫辻行人半靠在安乐椅上,无聊地敲着烟斗:“就位了吗?”
“嗯。”苏格兰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来,“可以开始了。”
江户川乱步兴致勃勃地搓了搓手,抓起横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疯狂卡bug。
“哈哈哈哈,有趣——真田副厅的增幅卡到60%了!突破100%!”
乱步猫猫抱着手机猫爪纷飞的同时,其他被要求留在警视厅、以免不慎暴露办公桌存在的警员们也在两眼冒光地看着手机里属于自己的属性面板:
“武力79……110.6……158……诶?为什么智力不涨啊!”
可恶,感觉有被内涵。
而这些藏在侦探屋中的“暗箱操作”,反映在位于东京湾的战场上,则是包括真田一郎在内的七名技能中包含有百分比增幅效果、或本身就持有特异点(如茜茜)的队员,身遭相继出现某种让少年中也无比熟悉的波动——
“特异点?!”少年中也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震惊无比。
身为异能特异点,他无比清楚特异点如何难得、有多大的威力,而这样的异能特异点,横滨警视厅居然不声不响,一下藏了七个?!
紧随其后的,是开始头皮发麻——特异点暴走,一个就已经够呛,七个暴走,再加上他和文也,把那条青花鱼切成八瓣儿都不够分吧?
“呦,中也。”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太宰!”少年中也猛然回头,“你们武侦社,和警视厅应该有合作的吧?!这么多特异点同时出动,是不想活过明天了吗?!”
“胡说八道,我可不想和蛞蝓殉情呐~”少年太宰揣着风衣口袋,溜溜达达地踢着石子走近,“他们的特异点都有人收尾哦,唯一需要人帮忙收拾烂摊子的,就只有不成器的中也一个人而已。”
少年太宰在橘发的前同事面前站定,鸢色的眼眸盛着静谧:“换而言之,我是为中也而来的啊。”
“所以,放开手脚,上吧。”
高速公路上,原本看得还津津有味的雪名阵:“……?”
太宰,怎么说话那么像个精通PUA的渣男?
是谁带坏了幼崽?
他狐疑地回忆着少年太宰近期可能接触到的人,没注意到少年太宰特意冲着少年中也又说了些“他们的特异点只能存在不到五分钟”“抓紧、你和文也负责攻击,他们会将能量全部注入到坡先生的异能小说中”“横滨能否拥有明天,就看这五分钟”之类将PUA融会贯通到登峰造极的话,完全将因道德水平过高而总被绑架的少年中也拿捏得死死的。
另一个世界,时常被首领以同样手段拿捏的中原中也:“…………”
开始不爽,十分想锤身边的混蛋Boss两拳——但是算了,对方估计半拳都会被锤断气。
这么想着的中原中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在被某位混蛋首领道德绑架——
被雪名阵精心养了大半年,太宰治的身体早已不像之前那么病弱,之所以还表现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无非是发觉这么做更好拿捏某位心软的橘发干部而已。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宰。相同的只有因为太过善良总是被拿捏的中原中也……
少年中也摘下手套上了,念着解放污浊的语句走向巨型腕足的源头时,余光看见那个和他别无二致的橘发少年同样低声念着相同的语句,走向海港。
九处异能特异点,近乎撕裂时空。东京湾的海水被彻底蒸发、又被时间回溯。
循环往复之间,被七处特异点同时注入能量的异能小说迸发出令人短暂陷入目盲状态的强光,凭空浮起,无风翻动,与沉眠中的异神神力对峙良久,倏然将海中的巨兽收入书中。
雪名阵暂时放下狐疑的筛查,迅速领取副本完结的奖励,选择放置在警视厅的天台。
……没办法,除了天台,警视厅没有别的地方能搁得下占地面积庞大的[拉莱耶的沉眠地]。
中原文也压着礼帽一跃而起,接住异能小说的同时,借助重力异能飞速掠向警视厅,在小说被撕裂的前一秒,惊险地将其丢进冒着浑浊气泡的沉眠地里。
他落在沉眠地边,警惕地盯了片刻,确认洛夫克拉夫特没有猛然蹿出来继续暴走的倾向,猛然松了口气。
东京湾港口。原本因异神的影响畸形变异的人们,逐渐恢复原状。互相扫看须臾,猛然爆发出作战成功的欢庆。
只有一小部分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还在纳闷:
“嘶……不对啊?中也大人开污浊之后,我一直看着呢,走掉的那个应该是我们的中也大人啊?”
“你看花眼了吧!”
“雀实,你再仔细看看,向我们走来的中也大人,腰腿比例多完美,比那个伪劣产品好不知道多少倍!”
终于找到机会换回来的少年中也:“…………”
陷入沉默的不止他一人,某位藏在暗处、观察着一切的魔人也:“……”
特意捯饬出异神暴走,费奥多尔无非想试试能否引出坐镇警视厅的神明出面,借机衡量对方的能力水平。
哪怕对方不露面,他也可以借鉴警视厅应对洛夫克拉夫特的手段,届时反过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但谁能想到,对方解决危机的方式居然是一口气放出九个异能特异点……
费奥多尔:……借鉴不了一点。
他上哪弄那么多异能特异点,即便使用书页,能造出的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手机铃声不期然响起,费奥多尔漠然接起,听到普希金的声音传出来:“横滨那边,情况如何?计划成功了吗?”
“没有。”费奥多尔并不介意承认自己的失误,“不过之前在港口黑手党的眼线提及的‘另一个中原中也’,现身了。”
“啊……那也不算完全失败嘛。所以,你要现在启动备用计划吗?我是不是得立刻动身赶过去?”
“不急……普希金,我为什么没有听见果戈里的声音?”费奥多尔忽然警觉。
换成以往,果戈里咋咋呼呼的声音应该无孔不入、不绝于耳才对。
普希金:“啊,这个啊……呃……他、他去横滨了。你没看到他吗?”
费奥多尔:“…………”
费奥尔多心平气和:“他来横滨做什么?我说过,这段时间不要随意行动,尤其不要随意来横滨。”
有些人头上不长脑子,万一被抓怎么办?
普希金:“呃……他说……要去找他的‘门小姐’……?”
费奥多尔:“…………!”
他平静的神色倏然一变,立即抬手拿出书页,也顾不上浪费,唰唰写下能让果戈里立即出现在他面前的描述。
——毫无反应。
时间倒回至五分钟前。
雪名阵坐在车上冥思苦想,最终锁定了带坏幼崽的嫌疑犯——就是你了!贝尔摩德!
能调教出抹黑粉底爬床的伏特加,还有什么邪恶的事情是贝尔摩德干不了的。
雪名阵立即切出APP,决定将贝尔摩德的细胞房再往远处调一调,远离梦野久作。
刚打开别动队的操作页面往下滑了滑,雪名阵忽然发觉右下角有个彩色的东西在晃:“?”什么东西。
他又往下滑了滑,看见页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彩色鸡蛋,下方还写着一串倒计时:【00:02:06】
没有那个游戏玩家能容忍游戏图标上存在红点或者倒计时,雪名阵下意识地点了上去:
【已发觉额外的副本彩蛋!请打开别动队门口的2号监控查收】
“?”副本原来还有彩蛋?雪名阵瞬间产生了“之前我该不会错亿好几次”的反思。
他按照指引点开监控,看见了——熟悉的果子狸。
果子狸这次更加过分了,直接整个人趴在门上浑身一耸一耸——在雪名阵几乎想报警、且意识到自己就是警方之前,果子狸侧了个脸,这次终于被监视镜头拍到了正脸:“门!我的门小姐,究竟是谁更换掉了你!你现在在何处……”
雪名阵:“……?”原来是在嚎啕大哭?……哭什么?什么门小姐?
巨大的蟹黄堡忽然含羞带怯地颤了一下,大概在溢出的番茄夹层的位置,滚过一串字幕:【你居然还记着我,特地来看我,原来之前并非一时兴起的追求?】
果子狸:“?你是门小姐?为什么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了?”
蟹黄堡羞涩:【这样不好嘛,人家变得更加诱人可口了呢……还是说,你是那种肤浅的人,因为我变了副模样,就不爱我了!】
果子狸无比配合:“——啊,门小姐!□□是最低劣的囚牢,我不在意你的皮囊,只在意你有趣的灵魂!”
雪名阵:“…………”
地铁姥爷看手机.jpg
这孩子长得仪表堂堂,怎么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算了,既然是Season的同党,先抓为敬。
大部分有力干将都被调出应对洛夫克拉夫特,警视厅里剩下的警员,未必能打得赢果子狸。但有办公桌的话,只要把人黏上,就没问题了吧?
雪名阵刚要发出指令,动作忽然一顿。
只见监控中,两只毛茸茸的猫咪互相蹬挠着,抱成一只猫团叽里咕噜从楼梯上滚下来。
注意,这不是两只普通猫猫,这是两只头戴办公桌的家养……警猫!
趴在门上光打雷不下雨(……)的果戈里回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猫团一路撞到他腿上,显然并未将警猫当做值得警惕的对——等等,猫猫撞到腿,应该是这种咯人的触感吗?
果戈里的脑海中只来得及掠过这么个念头,整个人就被办公桌黏着一甩,被迫卷入猫咪打架中。
雪名阵震惊之余喜出望外,当即在群内下达指令,通知员工来捡这个现成的便宜。
看见通知的绫辻行人:“……”
智慧如他,也不禁陷入沉默。
雪名阵还在群里一阵吹捧:【不愧是绫辻先生,乱步先生和优作先生想必也料到了吧?所以才有猫猫如此恰到好处地打架、恰到好处地一滚,轻易将果子狸拿下。要训练两只警猫如此听话,配合默契,想必花了先生们不少功夫……】
三位被点名赞美的侦探先生:“……”
谁会训练这种事啊……!那个果子狸也不要太离谱了,被两只打架打得滚下楼梯的猫抓到,你还想不想在道上混了??
绫辻行人半晌张嘴:“……嗯,总之,送进细胞房了吧。”
雪名阵热烈宣布:【是的。就关在狸旁边。】
真假狸猫相邻贴贴!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敌方友人啊,拐弯抹角的送人也就算了,还带这样自送上门的,谁看了不说一声感动?
·
和涩泽龙彦、小栗虫太郎一样,果戈里在被丢进细胞房后,就失去了所有有关同伙的记忆。
“他那个同伙,”狸面带怜悯地看着隔壁细胞房,“对他而言应该很重要吧?”
明明塞进细胞房前,对方还是一脸“咦?我要搞事,你们别碍手碍脚”的亢奋蛇精病模样,随着记忆的消退,那点亢奋就如同回光返照的血色,抽丝剥茧般从那张苍白的脸上褪去,变得阴郁寡言。
“是啊,”终于回到警视厅的雪名阵叹息,“所以,我们就更要抓住那位同伙了!”
拯救囚犯的心理健康刻不容缓!
狸:“……”
雪名阵:“所以,你的唱跳练得如何了。”
狸:“…………”
他怜悯别人做什么,不如先怜悯怜悯自己。好在晃悠过来的少年太宰替他解了围:“贝尔摩德还要等多久才能参加劳改?我已经等不及了~”
“快了。”雪名阵瞅了眼细胞房上的进度条,“你说的‘好点子’究竟是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不用不用,”少年太宰张开双臂,骄傲介绍自己的新计划,“我为它命名为,N.B计划!”
雪名阵:“……”
有一个Anti-Desk、一个Season&狸已经差不多了,这N.B计划又是什么,能不能整点接地气的东西。
少年太宰眨眨眼,见雪名阵没有get到,遂扩充了一下细节:“N.B,全称Nakahara Brothers,中原兄弟计划,明白了吗?”
雪名阵:“……”
没明白,只想感叹太宰和中原先生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整个对敌计划都不忘扯个中原先生的名字。
他摆摆手:“不必同我细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喊我便是……嗯?果子狸……咳,果戈里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细胞房中,果戈里不断搓揉着指骨,自顾自低声喃喃了片刻,抬起头:“有纸笔吗?”
“……?”怎么了,难道是深厚的友情突破了修改现实的异能,果戈里想起同伙的情报了?
可还没开始思想改造,对方也不可能主动提供啊。
雪名阵还是从最近的办公桌上揣来了一沓纸笔,送进细胞房,顺便不忘关切询问:“想写遗书是没有用的,细胞房里无法自尽。你……嗯?”
透过透明的细胞膜,雪名阵看见果戈里在纸上起笔:
【《死魂灵》*
第一卷·第一章
N市的一家旅馆门口,驶来了……】
雪名阵:……啊?
这是……呃,痛失记忆,文兴大发?怎么忽然就写起小说了?
一旁的少年太宰抻长了脖子看戏,看着看着:“……”
不,不太对。
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书写欲,一些字句就在脑海中、就在嘴边了,好想记下来……!
——[脑髓地狱2],梦野久作的第二个附加技能,在时隔许久后,终于开始运作。
这一刻,所有身处于横滨的文豪作家、或潜在文豪作家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创作欲。充满灵感的优雅词句就在脑中徘徊,就连原本沉睡在沉眠地的洛夫克拉夫特,都摇摇晃晃地从水池中爬出来:“……纸……笔……”
天台没有纸笔,但[拉莱耶的沉眠地]看似面积有限,实则空间无垠,无垠的海域中有大量整齐巨型的石碑,非常适合异神用粗大的触手肆意创作。
洛夫克拉夫特重新泡进沉眠地,信手……信触手卷来一块巨大的怪状的黑绿色岩石,大概类似于作家灵感上头,随手拿起小本本或者小纸条进行记录:
【《克苏鲁的召唤》*
陶像中的恐怖
依本人之见,这个世界……】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竭力和这种不正常的创作欲作斗争,斗着斗着,忽然神经一放松。
“?”是那种奇怪的精神操控结束了吗?
他涣散的眼神重新凝实,刚想叫来尾崎红叶商议此事,就见到自己的人形异能体,金发红裙的小萝莉正趴在茶几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字:
【《泡沫记》*】
森鸥外:“……”
不对,不太对!
与此同时,横滨某秘密据点。
费奥多尔盯着桌上的稿纸陷入沉默:“……”
【《死屋手记》*
引言
在偏远的西伯利亚地区,在草原……】
……不对,不太对!
第 70 章
[脑髓地狱2], 一款出版社or读者的福音,作者的脑髓地狱。
这一刻,不论是敌是友, 所有身处于横滨范围内的现文豪or未来文豪们,都被莫大的创作欲迫使着,埋首于案牍间, 文思如泉涌, 笔动得根本停不下来。
什么阴谋算计, 都得等写完这一章再说!
“……二十八、二十九……”雪名阵惊讶地数了数办公室里埋头苦写的人, 居然有足足三十一个之多,武侦社和Guild更是重灾区,唯三能抬着头的, 只有春野绮罗子、谷崎直美和茜茜。
当身边的同伴都在埋头苦写时, 仍处于正常状态的她们就显得鹤立鸡群、不正常起来。
周围的同事纷纷探头探脑,眼神都仿佛藏着指指点点:
‘Guild所有人都在写啊, 为什么茜茜不动笔呢?’
‘五岁的镜花都在奋笔疾书!诶?怎么她的父母不动啊?是特务科磨光了他们的文艺细胞吗?’
‘要说全能,还得看白麒麟。超越者级别的异能力,高端服装设计师,还会写小说!’
最终还是沦陷的少年太宰,于书写中挣扎着抬起头:“不对吧雪名先生?既然技能等于异能力, 为什么[人间失格]抵挡不了?”
出Bug了快修复啊雪名先生!
雪名阵思量片刻, 却觉得这Bug好像没什么危害,遂哈哈了几句“如此这般也好”“甚是期待太宰的作品”, 低下头详看技能描述。
技能描述和上一次查看时没什么区别。既没有添加触发条件, 也没有提供终止选项, 底下倒是多出了一个Debuff:[冷却时间:2个月]
雪名阵并不意外。这技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挺无敌的,要是可以随意使用, 确实是会破坏游戏的平衡性……所以说就更不可能修复了!有这种超模的Bug就偷着乐吧,谁会傻颠颠的自送上门求削弱啊。
因为这一场意外,原本计划的立即出发也出发不了了。雪名阵将摸鱼围观的队员们赶去工作,佯装没看见少年太宰投来的“明明就是因为技能里掺杂了神力,所以我才抵抗不了,好过分——”的谴责眼神,准备上楼看看沉眠地的情况时,忽然收到一则从未触发过的通知:
【收藏室·闯入外来者·1人】
【是否清除?[是/否]】
…………
太宰治是在批阅公文时,忽然穿梭的。
落地时,脚下是一堆零碎的物件,踩踏之下,发出清脆的咔嚓碎裂声。
太宰治本能地扶住身侧的柜子,稳住身形,警惕地左右打量了两眼后,微微愣住。
他没来过这个地方,但并不觉得陌生。雪名阵曾站在这间公寓门口的位置,高高举起手臂拍了张俯角照片,客厅里的所有摆设,他几乎都查过数次,对于它们摆放的角度都了如指掌。
陌生的世界,熟悉的环境。他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几分。在摸出手机的同时,有闲心放任一些无关紧要的思绪掠过脑海:
如果这里就是雪名阵的公寓,那刚刚脚下发出碎裂声的是……?
太宰治忽然意识到不对,垂下头看着十来盘相当有年头的游戏光碟,陷入沉默。
他倒不觉得雪名阵会因为游戏光碟跟他生气,只怀疑对方会借此机会又要挟什么奇怪的Play。上次在浴室里……
太宰治想不下去了,绷着脸迅速将这十来盘惨烈牺牲的游戏光碟毁尸灭迹(特指塞到所有光碟后)。刚要收回手,公寓门沿垂挂的猫咪铃铛叮铃一响。
“……”太宰治指尖微微一僵。
他慢吞吞地转过身,谨慎地收起了手。像不慎打翻了水杯的猫咪,警惕地揣起爪爪观察着铲屎官的动向。
铲屎官走进玄关,反手带上了大门。
太宰治:“……”
单身公寓面积本来就小,堆放了大量的收藏品后更显拥挤。雪名阵进入公寓后,太宰治忽然产生了一种仿佛回到了不久前的更衣室的错觉。
只是上一次对方选择了礼貌的退出,这次却理由充分地留在了原地:“你刚刚在藏什么?”
太宰治:“……”
回答?还是不回答?好像哪种都会导向同一种结果。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道:“不小心踩坏了几张光碟。”
他都已经想好对方会如何趁机敲诈勒索,立下种种无下限的条约……
但事实上,对方只是站在原处,不怎么在意似的“哦”了一声,连再往前一步,走进屋里的意图都没有:“我的问题。之前修复融合点时,虽然限制了其他人的出入,但想着万一以后会一起住这间公寓,没限制你的进出。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快交换……你要联系中也先生吗?其实我可以直接将你送回去。”
太宰治:“……?”
这是雪名阵本人吗?平日里见面恨不能黏在他身上,他这次算是自送上门,对方居然规规矩矩,还说要把他送回去?
他狐疑地审视着对方的神情:“[书]对你的限制还在,你送不了我。”硬送也不是不行,只是可能会摧毁脆弱的可能性世界,“主世界同样有[书]的存在,我不确定拿出我的那本,是否会被你这里的[书]覆盖,所以无法取消限制。”
换而言之,他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将自己困在主世界中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他之前设下的封锁期限到……太奇怪了,听到这样的消息,雪名阵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他后脊倏然一寒:如果这不是真的雪名阵,那么当下的场景也未必就是雪名阵的那间公寓。他是陷入了幻觉系的异能,还是……
更多的猜忌浮上心头前,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雪名阵眼底流溢过一抹银芒:“……?”
“不打电话吗?”雪名阵若无其事地问着,不断压下脑内像沉眠地泥潭中的气泡一样咕噜噜冒出的荒.淫想象,“我在场不方便?那我下楼买点食材吧。午饭你想吃什么?”
“站住。”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慢慢向前迈了一步,再明显不过地看见对方居然随着他的靠近主动后退,背贴着门板,“你躲我做什么?”
真怪啊,某些家伙眼睛都快亮成镁光灯了,为……!太宰治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性,倏然闭上嘴,再想后退,已经晚了。
浓郁的白雾瞬间淹没了整个公寓,裹挟住他的全身。
同时从各处传来的狎昵触感形成了过于超越他承受底线的刺激,令他没克制住,从咬住的唇畔间溢出一声喘息。
“你看,治。”神明以一种虚伪的无奈口吻说着,愉悦地将黑发的人类抵在收藏柜上,低语间遮拦着太宰治双眼的白雾倏然散去,展露出琳琅满目的收藏品柜台,“这里是我的收藏室。”
白雾推着主卧里的落地镜挪到两人面前:“这是我想收藏的人类。”
打开玄关的门后,雪名阵便不敢再进一步。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能勾起某些隐晦的念想——收藏于祂的收藏室中的、属于祂的人类。他怕再进一步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拖曳着他的人类陷入荒.淫无度的漩涡。
“……”太宰治根本发不出斥骂,压抑住所有的声音就已经费去了他几乎全部的自制力。
他攥紧了手指,直到攀上战栗的巅峰、缓缓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正攥着雪名阵胸口的白衬衫,额头紧紧抵着对方的肩膀。
战栗的余韵尚且在身体中挥之不去,白雾倒是恋恋不舍地退却了。
满脑子都是污糟念想的神明勉强守住了最后的底线,在帮他的人类发泄出来后便装回了虚伪的绅士,克制礼貌地向后退了一步。
尚且有些失神的黑发人类靠坐在收藏柜边的团凳上,明明西装依旧整齐革履,衣着完整整洁,身体却在细微地发着颤,面色潮红。
刚退散的白雾顿时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被雪名阵抬手挥散。
神明严谨地按照人类的社会规范衡量两人之间的相处限度,没有超过互帮互助的底限。倒不如说,他连请对方回礼都不是很敢提,以免自己在当下的环境下把控不住:“打电话吧,我去买食材。”
雪名阵看似冷静地转身出门,顺道指指门口的玄关柜:“如果要出门,这里有钥匙。房间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取用,不必拘束。”
——倒不如说,请务必不要拘束!出了门的某人思想开始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欢脱:毛巾衣服……啊,如果治用过的话,以后要单独整理出一个柜子保存起来。
之前他还想着“[脑髓地狱2]似乎不会造成任何危害”,现在:
【[脑髓地狱2]为什么不设置中止选项?】差评!雪名阵熟练地骚扰着客服,硬是争取来了调整技能效果百分比的选项。
中止是不可能直接中止的,客服代表广大读者谴责了“挖坑不填”这项行为。
调整技能效果的强度,大概等同于设定了作者在完结前是日更三千还是狂肝一万。
雪名阵是个有人性的上司,考虑到之前金田一打过的……呃,精妙比方,他谨慎地选择了日更三千,质大于量,随后在内部群里发消息催促:
【太宰,织田先生,我已经在东京,请尽快带贝尔摩德、波本等人来与我汇合。本次N.B计划,我将与各位同行。】
——正大光明搬来东京和治同居!
雪名阵已经开始想了,要如何秀恩爱……对了对了,治要在这个世界久留的话,无事可干会不会无聊?没有身份也不方便。
想想办公室里那三十多位激情开坑的同事,雪名阵决定开个出版社。以后治就是出版社的温柔(?)老板,久作成年后直接升任总编辑……专门给自己人开后门出书。
反正现在不论是他还是警视厅都不缺钱,倒贴出版也无所谓。重点是让每位有作家梦的同事们都能拿到自己作品的纸质版!
钱不重要!快乐和成就感才是第一……第二位的!第一位是让治有事可干,免得无聊。
员工有想法,上司来实现(?)。雪名阵顺手把这个任务丢给了朗姆(?),就怀揣着对同居生活的期待购买食材去了。完全不知道在自己滑动百分比的那一刻,有多少人像苦苦拉磨的骡子终于被解放,有气无力之余升起浓浓的忌惮。
金发小萝莉早在写到一半时就消散了,森鸥外有些心力憔悴地搁下了手中的钢笔,拨通尾崎红叶的电话:“我遇到——嗯?你也遇到了这种情况?”
“叫上中也,来我办公室——中也也遇到了这种情况?……港口黑手党里,还有多少人受到了精神操控?”
尾崎红叶:“不多,但基本都是高层。”
这起事件的确令人忌惮,但尾崎红叶更想吐槽的是:怎么港口黑手党的大家都有文学梦啊??各个提笔成章这正常吗?还是说做黑手党的确就是很容易积累素材?
心里充斥着不可思议,尾崎红叶明面上依旧优雅稳重:“中也尚未摆脱精神操控的效果,妾身想,这大概是有什么字数限制?妾身用的是电脑输入,恰好在输入至第3000个字时摆脱操控。中也写的是诗……所以格外困难吧。”
“……”森鸥外麻木,片刻后切断尾崎红叶的电话,开始向特务科的种田山头火致电。
“嘟……嘟……”
等待的盲音出乎意料的长,和对方向来三秒内接通电话的习惯全然不符。
森鸥外皱眉须臾,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种田也不会也中招了吧?然后和中也一样,到现在没挤完三千字?
森鸥外:“…………”
不会吧,不会吧!
他转而打起曾在港口黑手党潜伏、如今回归特务科的前下属·坂口安吾的电话。
“嘟……嘟……”
森鸥外快给盲音嘟麻了:“……”
再度掐断通话,森鸥外改拨兰堂的手机。
相同的盲音,相同的不接来电。
森鸥外搁下手,大脑开始放空:……背后操纵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各方势力都被针对,对方总不能是想和整个横滨为敌吧?可要真说造成了什么伤害,也没有。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天,几乎所有横滨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都在怀疑人生,会感到狂喜的,除了雪名阵,只有两人。
一位叫做吉村香,一位叫做大泽直人,分别是负责工藤优作,以及夏目漱石的编辑。
吉村香:“什么?您提前完稿了?——真的假的优作先生!您以前每次跑路不都是为了拖稿吗?为什么这次跑路却提前完稿了啊!”
大泽直人:“天啊,夏目老师您终于又动笔了!呃,什么?其实早就在写,只是一直卡结尾?”
嗐!管作家大大们是因为什么突然改性呢,反正文坛狂喜!读者狂喜!出版社狂喜!
而在两位编辑勤勤恳恳开始工作时,远在东京的太宰治也在和中原中也通话。
作为[书]的造物,手机发挥出了应有的价值,让他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和同位体“交换”,而是单方面地穿来了主世界,非常古怪……
太宰治思索着,大致跟中原中也交代了下后续的应对方针,又给雪名阵发消息,大致说了下情况:【……为什么我并未与同位体交换,你有没有头绪?】
链接点毕竟是雪名阵动手捯饬过的,如果出了什么岔——
【雪名阵:或许是因为,被交换时他仍处于更新中的状态,在完结之间,不可以弃坑跑路吧。】
就像太宰治用书阻住了他在两个世界间往来,掺杂着神力的[脑髓地狱2]同样阻止了少年太宰在完结前跑路去另一个世界,阴差阳错造成了两个宰共处一世的现状。
【雪名阵:无妨,你暂且在公寓中等我。公寓外有神力包裹,不会产生同位体之间的覆盖或排斥。等我回去后替你加上庇护,便可自由行动。】
太宰治:“……”
你以为说得很正经,就能掩盖理由的离谱性吗?
太宰治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坐了片刻,决定去沐浴。
和雪名阵打交道,认真等同于自我折磨。好比他就不会问,为何每次发泄完,两人身上都依旧干干净净,其背后隐藏的真相是他稍微想一想就天灵盖发麻的糟糕程度。
而雪名阵,雪名阵完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糟糕的。此时走在回程的路上,顺道发消息压榨朗姆:【组织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那我问问森先生。】
朗姆的口风霎时一百八十度急转:【只是此前没有经验,但办还是能办成的。】
朗姆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说起来,听说你和贝尔摩德、波本一起去开房了?】
雪名阵一震,这种事朗姆是怎么知道的?雪莉不是那种会和不熟识的组织成员传八卦的人啊?还是说,这是雪莉告诉明美,明美又告诉……
朗姆:【抱歉,因为贝尔摩德没在约定的碰头时间露面,我询问了Gin,Gin说的。】
可以想见,这块惊天大瓜重重砸进组织里时,引起了多大的震荡——
库拉索也好,伏特加也好,share出来的瓜是真是假,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数。但这种离谱得令人发指的消息是从Top Killer的口中传出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锤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时间,组织内部沸腾起来,关于“贝波等伏(贝尔摩德+波本=伏特加×1)”的调侃火到人尽皆知,就连平时不沾八卦的朗姆都有所耳闻。
雪名阵:“…………”
怎么回事啊……!没想到Gin也是这种会乱传谣言的人?
……不对,这好像也不能算谣言。但当时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把酒店查封了呢。
雪名阵稍稍有些郁闷,这么一来,他还怎么敢带治正大光明地出现在组织里秀恩爱?这不是自送把柄上门么。
可恶,亏他在有开办出版社这种好事(?)时,第一个想到了组织,结果完全不能秀恩爱,那要组织又有何用?!
今天就携假酒登门!务必要在初冬前端了这无用的组织。
雪名阵:【还请尽快办妥出版社的事宜。】
端前先榨干组织的剩余价值。
·
开办出版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工程,但往组织里塞假酒却是。雪名阵压榨完朗姆,给明美打了通电话,说明自己又转化了(?)两瓶假酒,另有两位同伴亟待包装,送进酒厂。
穿梭过落满梧桐叶的狭长林荫道,雪名阵走进熟悉的楼栋。明明是走过无数遍的路,此时却仿佛沾染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他依旧顶着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沉稳神情,脚步却是从未有过的轻快,长腿一迈,三两阶并作一步,像个幼稚雀跃的小学生。
摸出钥匙,推门而入。
狭窄的居室中弥散着他常用的那种沐浴露的淡香,温暖湿润的水汽从敞开的浴室磨砂门中蔓延而出,某位黑发网友的身影正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抬着手臂呼呼吹着电吹风。
“……”雪名阵胸口忽然像被什么温暖又毛绒绒的情绪撑满,反手关上房门,搁下食材,黏糊糊地往他的人类身后一贴,“我帮你吹。”
太宰治被压得抵在洗手池沿,微微向前倾着上半身:“走开,热。”
不知不觉间,横滨已经从春末走进了初夏,有些燥热的气温再加上热水澡和电吹风,的确是有些燥人。
但某些人要是能因为这种原因就退缩,那就不是雪名阵了:“热什么?……你换了我的衬衫。”
“……”太宰治压下耳根的烫热,拿手肘抵着雪名阵,“总不能洗完澡再换回旧衣服。”
内裤和长裤就算了。前者……他是没那个耻度翻雪名阵的贴身衣物,后者则是因为尺寸不合适。
太宰治一边想着得去置办些衣物和日用品,一边暗暗在心里骂了句牲口,长这么大只做什么:“去做你的饭。”
“才几点,不急。”雪名阵一点没有松手,垂下首埋在网友的肩窝嗅了嗅。
熟悉的气味。
是他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气息。
他在某些事上极度厌倦重复,譬如餐点游戏;在某些事上又意外的长情,固执于同一种习惯。
他很自然地联想到,对方如何用他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每一滴水渍,宽大的衬衫下裹覆着怎样瘦韧的身躯……
雪名阵就差将道貌岸然做成标牌贴在脸上:“既然沐浴后不方便再穿回旧衣服,怎么还是把西裤穿上了?刚刚还说热。”
太宰治:当我傻吗?谁会在牲口面前光着腿。
他板着脸将电吹风口一歪,吹开雪名阵,踩着大一号的绵软拖鞋走到洗衣机边,将洗好的上衣、毛巾挂上阳台,并发出警告:“我不希望来收衣服时看到这两样东西被人碰过。”
防火防盗防牲口。太宰治堵死了雪名阵的痴汉之路,才心情尚佳地抬手拍了拍雪名阵流露出几分失望的脸颊:“不做饭,就陪我出门买东西。”
…………
太宰治的银行卡在这个世界无法使用,雪名阵自觉地充当ATM机兼搬运工的角色,一路目光都在太宰治露在衬衫衣领外的脖颈处打转。
——并非出于糟糕的心思,而是某位首领百密一疏,失去旧绷带的遮挡后,部分细白的伤疤从衬衫布料下露出来,有些几乎与大动脉擦肩而过,看起来触目惊心。
“牙刷、衣物……对了,再买点绷带。”太宰治伸手推开百货商店的门,忽然顿住。
这家临近的百货商店是一对夫妻一同经营的,玻璃双开门被擦得很亮,镜子一般倒映出颈部那些纵横的伤疤,还有跟在他身后,雪名阵投来的目光。
“……”太宰治不自觉地紧了下手掌,仍旧再正常不过地推门而出,只是转进一旁的药妆店购买绷带、拎着大包小包回家时,都抿住了唇没有说话。
雪名阵跟在他身后,也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一场山雨欲来。
这令他生出了几分惴惴,上楼的脚步逐渐变得迟疑缓慢。
他缓下了步伐,雪名阵并没有,结实的胸膛抵上他的后背:“走不动了?”
有些喑哑的嗓音烫在耳边,太宰治不自觉地绷紧了腰背,重新迈了几步拉开距离:“没有。”
他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无措,因为雪名阵的反应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期,比起他所以为的“必然会趁机不要脸的贴过来,说些‘帮你治疗’的话趁机揩油”,对方的反应似乎更像是……不悦?
“……”太宰治气息微乱,忽然感觉就连呼吸这种本能的反应都变得令他有些心烦意乱。
这无疑是因为,两种反应中的前者发于情.欲,肤浅浅薄;后者却像是发自真心,和担忧、焦虑、怒火这些牵扯在一起,霎时从成年人间的逢场作戏、露水情缘,变成了一场剪不清理还乱、令他心生逃意的纠葛。
——但有些人又像堵墙一样的挡在他身后,拦住他的退路,就如同曾经那几次一样,用行动无声地告诫他:不准逃。
不准逃避。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踏进公寓,坐在客厅的矮凳上的。周围是花里胡哨、色彩缤纷的各类游戏光碟,但他的眼神却始终被半蹲半跪在他面前的、朴素得像是只有灰白色调的男人抓住。
衬衫的领口被解开,更多的伤痕展露出来,对方深灰色的眸子银亮得像微缩的满月,噙着的却不是欲望:“还有你自己造成的。”
永远消极的思维方式、总是偏向自毁的行动倾向,构成了雪名阵眼前的这个太宰治。
对方或许比任何一个同位体都更加破碎、更加沉郁,死寂和晦暗是他挥之不去的底色,否认这些伤痕,似乎就像否定太宰治本身。
雪名阵因这样看起来无解的认知而抿唇,胸口像是燃起一团冷火,但属于神明的霸道不讲理更占上风,他伸手覆盖在太宰治的颈侧。
明明掌控着整个关东的一切命脉,这位令人不敢言名的先生脖颈却颀长、有些纤细,雪名阵覆盖在颈侧的手掌,甚至能一并包裹住对方脆弱的喉结。
他以一种极重的力道,裹挟着神力,一寸一寸地将那些伤痕抹平,不容拒绝的力道像是在提醒某位首领,当初他所说的那句“期待着你的死亡”“尽情地、随心所欲地占有你”从不是玩笑。
纽扣一粒粒的解开,不知何时,笔挺的西裤也被随意堆在地面。
雪名阵手掌的温度隔着神力,传递不至肌肤,可太宰治却难以忽略它霸道且强烈的存在感。
后颈与头皮过了电一样的发麻,太宰治的手按着雪名阵的头顶,攥着那些冰凉的发丝,看着对方的动作在视线掠过某处伤疤时一顿。
神力箍住他右侧大腿靠近膝弯的位置,将那里的皮肉压出凹痕。雪名阵危险地眯了下眼睛:“这也是你自己扎的?”
和人类的视线不同,他能看出那些汇聚在伤疤上的情绪,大多是恹恹、憎恶,唯有那道伤口凝聚着不同的情绪:绝望的、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孤孑的、痛苦挣扎的……
苦涩的。
雪名阵忽而抬起另一只手,没有裹挟着神力的指腹压上那道刀痕。
温烫的温度霎时令那条笔直的大腿绷紧了一瞬。
太宰治不自在地侧过眼神。
那是面对涩泽龙彦时,他为了说服并不信任他的中原中也开启污浊,用刀捅进大腿,证明自己绝不会独自逃走而留下的。
刀刃捅入血肉的感触他已经忘却,那样程度的伤,在他一点点爬上首领之位的过程中并不少见。
“哦……是因为中也先生。”明明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对方却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语气危险,“还有织田先生。”
“这样不行。”
雪名阵裹挟着神力的手微微用力,箍着那捧软肉不容抗拒的上抬手臂:“治身上的每一道痕迹,都只能是我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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