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颂没想到来人是肖恪。


    他没穿正装,让她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还在读研时的他。


    这座城市已经进入了深秋,他穿着宽松的浅灰毛衣,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而她也对这样的他更熟悉。


    “加班呀。”她回过神来,拿起手边的文件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


    大概处于病中的缘故,他反应比起平常稍慢,愣了愣,笑道:“我也加班。”


    乔颂问:“他们说你请了病假,你生病了?”


    肖恪疲倦地点头,抬手捏了捏鼻梁,“早上醒来浑身乏力,发烧了。”


    “那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的。”乔颂说。


    她记得肖恪身体很好,在一起的那两年里,他就感冒过两次,还是被她传染的。


    “有点事情要处理。”


    乔颂嗯了声,又关心问道:“那现在退烧了吗?”


    “吃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没什么胃口。”肖恪苦笑,“喝水都是苦的,一天都没吃东西。”


    “这样可不行。”


    乔颂想了想,又问他,“你什么时候走?我正好要叫外卖,要不给你叫一份?”


    “我应该还要一会儿。”肖恪顿了顿,“那麻烦你了。我随便吃什么都行,你知道的,生病的人对山珍海味也提不起兴趣。”


    乔颂被他逗笑,“知道了,我来点。”


    肖恪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随便”。


    倒也不是敷衍,而是他很怪,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也没有特别讨厌吃的。


    他曾经跟她说过,这是高中时的习惯,那会儿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去食堂吃饭都是争分夺秒,不拘味道如何,哪个窗口人少就冲哪个。


    “多谢。”


    “别客气啦。”


    说着乔颂便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来挑选。


    肖恪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复杂地看着她。


    他为这一刻的种种情绪沉溺。是哀伤,是难受,更是欢愉。


    这是懦弱。明明在回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她有了喜欢的男人,也许她跟那个男人还在约会,那也没关系,这是一道难题,过去那么多思念她的夜晚,他每一天都会演算该如何解题。


    他有把握。


    很多可能他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的是,有另一个男人也在解这道题。


    乔颂感受到了注视,抬起头来,对上肖恪那双温柔的眼睛,他含笑叮嘱道:“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我下去拿外卖。”


    “你还病着呢。”


    “所以才要多走动。”他说,“记得叫我,我去拿。”


    乔颂也拿他没办法,“好吧。”


    “说话算话。”他不放心。


    乔颂失笑赶他,“知道啦知道啦,你去忙你的!”


    生病就这么啰嗦,还跟以前一样。


    肖恪这才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乔颂挑挑选选,顾虑着肖恪生病,谨慎地选了一家店,给他点了份鸡肉粥,给自己点的煲仔饭。


    二十分钟左右,外卖就送到了。


    一般外卖小哥是不上来的,都是统一放在外卖柜里。


    乔颂将取餐码发给了肖恪。


    肖恪很快回了消息:「好,我马上去拿,茶水间碰面?」


    乔颂:「好」


    他们这一层办公室都走得差不多了,茶水间里很安静,乔颂过来的时候,肖恪正在拆外卖袋。


    “是不是冷了?”她轻声问。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轻笑一声:“这个不能放在微波炉里叮。”


    “我知道,我有常识。”


    “以前你在微波炉里热过鸡蛋。”他淡笑着调侃她。


    “……”乔颂拖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谢了。”他说,“感觉还可以,不过我尝不出什么味道。”


    “点外卖也要注意,有些月销量很高的,连个正经门店都没有,看着可脏了。这家店我去过,看着还像那么一回事。”


    肖恪听她煞有介事地说着,不禁闷笑。


    “喂!笑什么笑!”


    乔颂见他这样,狠狠地瞪他一眼。


    两人都想起了从前。


    乔颂那会儿最喜欢逛的就是小吃街,冰糖葫芦、烤肠烤冷面、关东煮大鱿鱼,肖恪总陪着她,逼着自己无视老板刚收了钱的手又去碗里抓葱花往铁板豆腐上撒。


    她嘴角沾着酱,理直气壮地说:“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将烤串递到他嘴边喂他,他当然听话地张嘴吃了。


    这样的她,在工作了两年多以后点外卖时却比谁都在意店面环境了。


    “后来还去小吃街吗?”他憋着笑问她。


    “很少很少去,要养生了嘛。”


    “难怪看你天天用保温杯。”肖恪又说,“你那保温杯质量怎么样?”


    “你要买?”


    “是要买了。”肖恪抬手摸了摸喉结,“喉咙很不舒服,可能以后真的要多喝热水。”


    乔颂偏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眼神一动。


    她依稀记起了那触感。


    “网上买的?方便给我一个链接吗?”他问。


    乔颂收回视线,轻咳一声,“好,我回头找找看再发给你。”


    就这样坐在一起吃顿晚饭,对肖恪来说已经足够,那些阴暗的难以忍受的痛苦的情绪被轻易地安抚,那是他的事,不是她的事,他又何必去试探她,甚至这一刻他还感到些许的自责,这段日子以来,她应该也很不好过,应该非常困扰难受吧。


    逛家居商场,看她一脸欢喜地试坐沙发又起身离开忍不住多看两眼,他说买下吧,她却摇头,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说租的公寓又不是没沙发时,心脏会有一瞬间的刺痛感。


    想要给她更好的,可即便他给她买了很贵的戒指,他还是觉得亏欠她。


    那两年的恋爱里,怎么不是亏欠呢?


    好像什么好的都没给她。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乔颂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喝粥,便疑惑问道。


    肖恪收敛心神,“没有不舒服,只是在想一些比较棘手的事。”


    乔颂还以为他说的是工作,乐了,“要不要这么拼,吃饭的时候别为难自己咯。”


    两人有说有笑,坐在落地窗前,还可以俯瞰夜景。


    虽然茶水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肖恪也没有说奇怪的话,更没有刻意地提起从前,只是过去的种种,它不在嘴上,而是在心里,在彼此对视间。


    …


    江肃今天外出,陪同的秘书是张若雅。


    他听到张若雅坐在副驾驶座跟乔颂打了电话,很小声,但他也听清楚了,今晚乔颂加班。


    加班挺烦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开车来了公司。进电梯时,他连理由都想好了,就说自己是来公司拿点资料跟文件,如果她还在的话那再好不过,他悄悄地等她,等她下班,她心情好的话,他是不是可以提出送她回家?


    江肃满脸愉悦地走出电梯,趁着电梯厅没人,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深吸一口气,抬腿迈出,必要装作惊讶的样子对她说一句“怎么还没下班”……


    一步两步三步,他在心里排练了好多遍,似是漫不经心地往秘书室扫了一眼,愣住,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


    该不会是下班了吧?


    探头一看,她电脑还没关,包也没拿,这才松了口气,估计是去茶水间或者洗手间了吧?


    地上都铺着地毯,走路悄无声息,江肃看着茶水间的灯亮着,隐隐约约还听到了有人说话,往里走了几步,竟是一怔。


    一对年轻的男女背对着他,都坐在高脚凳上,距离不算太远,稍稍靠近,肩膀相碰。


    不知道男人说了些什么,女人轻轻地笑了。


    肖恪更早一步察觉到有人来了。


    他回头,跟江肃平静对视,竟然淡然地微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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