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牡丹花海,重重叠叠,清风吹拂花枝摇曳,浓郁的甜香味儿扑鼻而来。
不过这股香味中,似乎还糅杂着另外一股幽香,不惹人生腻,反倒清清爽爽,令人心生好感。
容黎从花海中走出,他手持玉骨扇轻轻打下肩头的花瓣,抬起头望着金碧恢宏的天宫,忍不住啐骂道:“仙界果真刻板无趣,宫殿都长一个样,半点特色都没有,白害老子找了这么久!”
容黎和绿芙分别后,他便恢复了真身。
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他便动身前往云霄殿。
上月,他收到天界邀请,本月十五是天后寿辰,天君会在云霄殿宴请百仙。
容黎向来不屑于参加天族的宴会,只是近来他体内的天魔之力躁动不安,似乎在渴望着获取更强的魔力,就连魔族的老巢尸山都偶有异动。
莫非,它要现世了吗?
为求真相,容黎不得不参加百仙宴,因为只有云霄殿里才有他想要用来确认的东西。
只不过,三百年后再登九重,路痴容黎又迷了路。说来也怪,他竟一路都没遇见个可以问路的仙人。
容黎懊恼的扯下路边的一朵白牡丹,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个芙蕖仙子送自己一程。
但转念一想,她满脑子尽是老匹夫欺辱自己的画面,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容黎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自己也没让她好过,骗走了她的真书,丢给她一本假书,想必如今也该发现了吧,她现下必定是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一想到女仙痛苦大哭的场景,容黎心里畅快了许多。只是看着眼前的岔路口,容黎着实不知道该走哪条。
容黎正踌躇不决,身后有人怯生生唤道:“魔君?”
容黎闻声转身,一腼腆小仙映入眼帘。
小仙一身素白衣,红唇白齿大眼睛,头发被一青玉随意簪起,嫩生生的模样有些讨喜。
见人眼生的很,容黎持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不确定的语气:“你我认识?”
白衣小仙连忙点头,怯生生道:“三百年前我们见过的,我还给你带过路。”
三百年前带过路,一道白光闪过,容黎惊讶道:“你是那颗扶桑子?”
“嗯嗯,你想起来啦。”
容黎肉疼起来,早知道大果子灵力这么强,他当初就该一口吞掉。
“挺不简单啊,短短三百年,竟也能化灵为仙。”
白衣小仙有些羞涩道:“我很感激魔君呢,若不是魔君当年将我留在奉元殿,我也不会得到帝君仙力的滋养,更不会早早成仙。不过我仙力低微,没有品阶,如今追随帝君,做了他的仙侍。”
“喔喔喔,不错不错。”容黎打了个哈欠,对他的成长史并不感兴趣。
“帝君还给我取了名字”,他兴奋道,“我现在叫莫钰。”
墨鱼???
老匹夫品味糟透了…
只是墨鱼也好,章鱼也罢,容黎最关心的还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说果子,知道云霄殿吗?”
“我知道呀。”
云霄殿内,箜篌弹响。
牡丹仙子携众花仙在舞池里作飞花舞,舞姿曼妙,韵味动人。
崇华帝君修长的手指随着节奏轻击玉案,眼珠子一转突然瞧着冥炎帝君似笑非笑道:“前月我途经西荒,遇到一件乐事,还是与你有关。”
冥焱挑眉:“哦?”
崇华乐呵呵:“你想知道吗?”
冥焱淡然道:“不想。”
“我就知道你想。”
崇华帝君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满脸笑意却暴露了他的狐狸心思:“其实是有人说你坏话。”
冥焱依旧淡然:“嗯。”
崇华继续火上浇油:“啧啧啧,全是虎狼之词,粗鄙之语,我都不知该如何同你形容。”
冥焱嘴角微勾,貌似产生些许兴趣:“你说的那人是谁?”
“好奇吗?”崇华笑道
“那便罢了。”
“不行,你我挚友,不可欺瞒。”
崇华帝君靠近他,压低声音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的旧情…”
话音未落,云霄殿一阵骚动。
崇华帝君抬眼,修长玉指指向出口:“瞧瞧,人来了。”
冥焱视线移了过去,只见仙雾缭绕中走出摇着玉骨扇的容黎。
容黎芳华万千,一身华丽红袍绣着大片曼殊沙华,瀑布般的墨发一半被墨玉发簪束起,一半铺在背后垂至腰下。
但最耀眼夺目的,则是他不似女子那般柔美,他的美似一把利刃,轻易就能夺走人的性命。
冥焱眼神淡然无波,甚至还有些许冷意。
莫钰不愧是九重活地图,不消片刻就带他到达云霄殿。
这百仙宴里神仙颇多,容黎环视一周没寻见冥焱,垂眸琢磨或许他并没参宴。
思及此,容黎十分畅快,毕竟宿敌不在,更便于行事。
狡黠的笑容只一瞬,他突觉一股冰冷的视线袭来。
容黎抬眼望去,瞬间气从胸来。原来宿敌正坐在高台之上,差不多与天君天后平起平坐的位置。
冥焱冷峻孤傲,着一袭蓝衣锦袍,越发衬得他冷肃,就像九天银月,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呵呵…真是好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容黎移开视线压下心头的闷气,然后再次朝冥焱望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他目中含情,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冥焱手指轻微一抖,杯中佳酿撒出一滴。
天君抬手,箜篌声停,仙女尽数退去。
天君威严的声音传来,语气似有不快之意:“宴席已经过半,魔君为何姗姗来迟?”
此言一出,百仙皆惊。
虽说九重天无仙不知容黎魔君,但真正有缘见到的不过了了数人。
如今一见,个个都暗自感慨,容黎不愧为魅颜君子,当真是美如冠玉,当属风流男儿中的翘楚。
那也难怪当初能迷惑君心,扰的帝君他老人家情难自抑,化身为兽。
众人注视下,容黎合上玉骨扇,昂首阔步走到帝台前抬头笑道:“容黎为贺天后寿辰之喜,亲备寿礼所以才耽搁了些许时间,还望天君天后谅解才是。”
天后强颜笑道:“魔君有心了。”
天后身旁坐一仙子,仙子盛装迷人,却面呈愠色,目露轻蔑道:“油嘴滑舌,也不知能有几分真心。”
容黎凤眼一扬,笑的无比真诚:“仙子有几分,本君就有几分。”
仙子羞恼的抬手指着容黎,薄如蝉翼的绢丝金沙袖差点打翻了身前的琉璃酒杯:“凭你也配同我相比,你…”
天后低声责备道:“潋儿,休得无礼。”
“是…”声音有些委屈。
容黎打量着她,暗忖原来这位就是那位哭着喊着也要嫁老匹夫,却被老匹夫无情拒绝的潋滟公主。
容黎从虚鼎里取出一檀木盒,双手捧上笑道:“此物是我魔族至宝混沌珠,今日特地献给天后做贺礼。”
此言一出,又是震惊四座。
魔族至宝,魔珠混沌,若催动之,可得天地之力,令八荒共主,九州臣服。
前任魔君苍井当初归顺都没舍得交出混沌珠,容黎此举明显是在讨好天君,看来这魔族是真的没落了。
不过众仙也明白,容黎本就无力催动混沌珠,留着也只是个摆设,倒不如用来讨好上君。
果不其然,天君脸上喜色渐浓,他笑道:“魔君客气了,来人,赐座!”
“不必麻烦各位仙使,我和冥焱帝君挤挤就好,对吧帝君?”容黎边说边朝冥焱抛了个媚眼。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一石四鸟。
一来,是为磨磨这位任性小公主的锐气。
二来,是为与仇人们平起平坐。
三来,便利他确认某件事。
四来,他要像百仙证明他和冥焱同流言不同。
他容黎,堂堂魔尊,怎可屈于人下。
果不其然,第一只鸟上钩了。
“你当你是谁,帝君凭何要同你挤在一处!”潋滟公主气急,漂亮的五官有些扭曲,满头步摇叮当乱晃。
“如若不然,公主赏脸同本君挤挤?”
“你!”
“潋儿,休得胡闹!”这次发话的是天君,潋滟公主狠咬下唇怒瞪容黎。
崇华强忍笑意,靠近冥焱道:“瞧瞧,两位美人为你当众争风吃醋,可真是羡煞我也。”
冥焱没理会他,倒是看着容黎若有所思,半晌他对天君说:“天君,既如此,魔君就同我坐一处吧。”
众仙家倒吸一口黄气,甚至能隐约听见兴奋的欢呼声。
文曲星君颤抖的提起笔,嗑稀匹的仙家们眼巴巴瞧着,心中异常激动,大大终于又要产粮了!
潋滟公主狠狠绞着手里的帕子,眼眶竟慢慢红了起来。
容黎大大方方靠着冥焱坐下,但并不想搭理对方,只觑眼往天君的九龙椅看过去。
看了半天却看不真切,他默不作声朝里挪了挪屁股。
瞄一眼还觉不够,于是他又默默挪了挪屁股,最终坐在了冥焱的袍子上。
他还想再挪动身体的时候,冥焱抬眼淡淡的看着他:“不然,魔君坐我腿上?”
“哈哈哈,大可不必!”容黎连忙拒绝道,“你太硬了,真不舒服。”
三百年前,一场交手,容黎只觉他一身钢筋铁骨。
崇华正在喝茶,听见容黎这句话,茶水直接呛在气管里,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他咳嗦不止,一张老脸涨成了酱紫色。
容黎不管旁边人,他觑着眼睛瞧着冥焱出声调戏道:“不过我的腿软,帝君要不要坐上来试试?”
冥焱却一反常态回道:“多谢夸奖。”
容黎:“……”
丝竹声再起,嫦娥仙子怀抱琵琶翩然进入舞池中央,玉指轻弹,轻移莲步,衣袂飘逸,一颦一笑恰似春水般明媚柔情,吸引了众仙的目光。
容黎却无聊到昏昏欲睡,他不理解这种绵软无力的舞有什么看头,还不如小九的魔狐舞,骚|浪|贱的有味道。
他单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睛打瞌睡,一时放松不察,额头差点磕在玉案上,幸亏冥焱及时出手护在他额前,才避免了一场头疼事件。
见容黎眼神恢复清明,冥焱默不作声想要收回手。
容黎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饱满修理的十分干净,而这双看似完美的手曾经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于是他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伸出手死死抓住冥焱的手腕不放。
冥焱帝君挑了挑眉:“魔君这又是何意?”
容黎强行按捺内心怒火,挂上违心的笑容,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冥焱的手背:“帝君的手真好看啊,我忍不住就想欣赏一下。”
冥焱任由他握着:“魔君慢慢看,看得仔细些。”
“啧啧啧,大事不妙啊!”容黎煞有介事指着他手掌一处纹路道,“帝君你看,你掌心的姻缘线微微挑起,这可是情劫之兆啊。”
“魔君还会看手相?”
容黎摇摇扇子谦虚笑道:“略懂,略懂。”
崇华在一旁笑道:“魔君怕是要看走眼了,他的情劫,早在三十万年前就已经历过了。”
容黎回头煞有介事道:“这是新的。”
冥焱则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淡然道:“让魔君见笑了,这挑起处其实是本君在斩杀第三任魔君珋牛时,一着不慎被他额角划伤所留下的疤痕。”
容黎:“……”
再也懒得搭理他,容黎闷声喝着果酒,视线一直放在九龙椅的吐龙珠上。
崇华帝君挑了挑眉,笑问:“魔君似乎对吐龙珠很感兴趣?”
容黎心底一慌,面上却十分镇静,笑道:“这么大的夜明珠,本君还是初次见到,想我巫咸城终日昏暗,若得此一颗岂不美哉。”
“这倒是好办。”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原则,崇华帝君笑道,“吐龙珠冥焱帝君也有一颗,比天君这颗还要大,凭你俩的好交情,你何不跟他讨去。”
容黎刚想搭话,只听冥焱道:“不给。”
容黎哼声道:“我又不跟你讨。”
正说着,吐龙珠隐隐闪现金光,百仙皆无发觉。
容黎将笑意掩于琉璃杯后,抿了一口果酒。
他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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