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褚父死死握住楚凌月的手腕, 边躲边呵斥道:“你这老妇,竟敢当众行凶,老夫必要参你…告你。”
老太太呸了一声, 这下不戳了, 直接扬起拐杖照头就打。
唐槿看得心惊胆战,一方面觉得这坏老头该打,一方面又怕老太太手里没轻重, 真把人给打坏了。
忍了忍,她忍无可忍, 直接上前掰开褚父的手,牵着楚凌月躲到里面。
褚父见女儿被带走,当即大喊:“莲儿,你回来。”呼喊间又想冲过去。
奈何老太太的拐杖拦得紧, 他只能且退且躲。
一时间, 场面好不热闹。
就在这当口,围观的人群里传来一声高喝:“都围着干什么呢,让开让开。”
百姓一看是官差,忙散开了些。
褚父一看到有县衙的捕快来, 恍若看到了救星,当下便指着老太太告状道:“官爷来得正好,老夫要参这老妇,不是,老夫要告她当众行凶,殴打良民, 还强抢民女, 蓄意拆散我们父女。”
“累死老婆子我了,呸, 是你强抢民妻还差不多。”唐老太太见捕快都来了,这才收了拐杖,满脸愤愤道。
这要是年轻那会儿,以她手上的准头,坏老头子早就站不起来了,人不服老不行啊,手脚还是慢了。
刘大愣了愣,众目睽睽之下,下意识地朝自己熟悉的人问道:“来娣妹子,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唐来娣深吸一口气,气愤道:“这个糟老头子一来就闹事,非要说凌月是他女儿,还要把凌月抢回去送给人做妾,刘大哥,你快把他带走好好审问一番,说不得又是哪个没好心的东西使坏,给我们添堵。”
刘大皱眉,握住刀柄看向褚父:“你们还真是贼心不死,随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褚父心头一颤,撒腿就想跑。
废话,这个捕快明显跟这些人有交情,张口就是大哥妹子的,一看就是想胡乱安罪名给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现在孤身一人,太吃亏了,先回去从长计议再说。
见他一声不吭就想跑,刘大直接抽出刀,一个投掷。
刀柄稳稳砸在褚父的后脑勺上,刀落人倒。
楚凌月神色一震,不自觉地想上前,唐槿及时握紧她的手拦下,压低声音道:“娘子,且看看再说。”
楚凌月抿唇,一声“爹爹”就那么卡在了嘴边。
“在你刘大爷面前还想跑,还是去衙门里说清楚吧。”刘大走过去把刀捡起来,一脚踩在褚父的肩上,这才看向围观的百姓,“贼人已被我打昏拿下,官府办案,无关人等速速散开,都别围着了。”
众人看着他凶悍的样子,纷纷散开,只有几个好热闹的人远远望着。
听到人只是被打昏了,楚凌月脚步一晃,紧握的指尖默默松开。
唐槿察觉到楚凌月身子发/软,忙松开她的手,把人搂住,半搂半抱着她,小声安慰道:“没事了,娘子别怕。”
楚凌月缓缓出了一口气,头脑一阵发懵。
她虽然对爹爹感到寒心,也打定主意不再相认,可并不想爹爹有个好歹。
那毕竟是她的爹爹,在被罢官之前,也曾疼爱她十几年,如珠如玉地将她养大。
这时,刘大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钱袋子,递给唐来娣道:“来娣,这是大人昨日罚陆掌柜的银子,我一早就去陆家讨来了,你是苦主,快收着吧。”
这也是顾县令的意思,只是杖责还不够,还要罚银百两补偿苦主,如此才能以儆效尤。
而他,从前就很欣赏唐来娣的拼劲,心里也多有惋惜,所以在此事上很是积极。
唐来娣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笑道:“多谢刘大哥,改日请你吃酒。”
“好,今日下衙我就来。”刘大眼睛一亮,昨日公堂上那一幕,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家饭馆的菜有多好吃。
他是参与办案的,自然也打听清楚了这家饭馆的菜有多贵。
得唐来娣这句话,他今天有口福了。
抱了抱拳,他拖着褚父就往县衙走去。
刘大清楚自己如今得大人看重,恐怕就是因为唐来娣还在时,他们兄弟与唐来娣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商议着行事,被大人看在了眼里。
而唐来娣被辞,他当时也有心无力,觉得没有证据说话,选择了保持沉默。
现在想来,若是他们那时能帮忙说几句话,或许大人就有台阶把唐来娣留在衙门继续做捕快了。
只恨他明白得太晚,当时想着空口无凭,不能乱说话,以至于大人不得不将唐来娣辞退,提拔了唐耀祖。
不过,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大人的心思,他也看明白了。
以后,他们兄弟定会对小饭馆多加照应,这恐怕也是大人想看到的吧。
他们的县令大人是个爱才惜才的……
对面楼上楼二楼的雅间里,褚举人关上窗,回身道:“韶阳,今晚陪为父去对面吃顿晚饭吧,眼下我先去衙门一趟,你去看看莲儿。”
他唠叨了一堆旧事,也听女儿讲了小饭馆的事,心里有了一番思量。
褚韶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故作不满道:“爹爹说错了,阿姐她现在名叫楚凌月。”
褚举人笑笑:“好,你快去陪陪凌月,且让她放宽心,我那大哥早已今时不同以往,翻不起风浪来的。”
“好,爹爹早去早回。”褚韶阳甜甜道。
幸好爹爹跟大伯不是一样的人,不然她恐怕也会走阿姐的老路。
饭馆里,唐槿揽着楚凌月,视线却落在唐来娣的手里,一百两银子,好家伙,赚大发了。
楚凌月似有所感,稳了稳神,示意唐槿松手,抬脚去关上了门。
转过身来,她微微颔首:“多谢祖母,多谢阿槿,多谢来娣。”
她如今只能道一声浅薄谢意,也不知今后有没有机会报答一二。
唐老太太率先发话:“凌月这就见外了,都是自己人,谢什么谢,快坐下说话。”
唐槿第一个坐下,朝着楚凌月招手道:“娘子快来,咱们该分银子了。”
唐来娣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一百两捂不热。
小姐妹个见钱眼开的,这一会儿不知道有多惦记呢。
唐槿确实惦记着,直接掰着手指头算道:“之前分过银子后,我们这几日没怎么开张,就赚了五十二两,加上这一百两,统共一百五十二两银子,按分成,我跟来娣各得六十两,娘子得三十两,还剩下二两不如就给祖母吧,祖母跟着蒸米饭煮茶水的,也不能白忙活。”
唐老太太听到还有自己的份儿,顿时咳嗽一声,中气十足道:“老婆子我没意见。”
说罢,就虎视眈眈地看着唐来娣。
唐来娣只觉这银子有些烫手,忙放到桌上,举起双手道:“我也没意见。”
虽然她本来就没有意见,但总有种说迟了就会挨揍的感觉。
就挺诡异的!
楚凌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唐槿,笑道:“合该这么分,祖母也辛苦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人转移话题之快,瞬间就冲淡了她的心事。
唐槿顿时喜笑颜开,开始分银子。
唐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银子,棺材本有指望了,倒霉孙女没白养啊,虽然这孩子有时候挺气人的,但还算孝顺。
她接过银子就往后院走,回房从梳妆台最下边的抽屉里拿出那个鼓囊囊的长袜子,一层又一层地打开,又一层包一层地卷上,心里很是满意。
唐来娣就比较干脆了,她不放心把这么多银子放身上,说了声出门一趟就去了银号,把两次分成所得的八十两银子换成了银票,只留那二两从衙门领的月钱在身上,心里也无比踏实。
哈哈,这个坑真是跳对了,跟着好姐妹,迟早能发大财。
再说饭馆里,唐槿见老太太和唐来娣一拿到银子就走,心知是怎么一回事,她看着端坐在桌前的楚凌月,好奇道:“娘子,你不去放银子吗?”
楚凌月被她这么一问,似是想起了什么,起身欲走,下一瞬却又坐了回来。
“我银子不多,不必了。”
她是想起了之前在唐家村藏的银子,下意识地着急了一下,随后便想到这一年只从这个人手底里省下了一两多碎银子,改日有空再回去取就是,现在离去,莫名有点心虚。
唐槿笑笑,倒了两杯茶:“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娘子你之前叫什么?”
莲儿?又姓褚,难道叫褚莲儿?
楚凌月垂眸,声音轻飘飘的:“我从前的名字并不好听,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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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槿听着系统的播报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娘子,你其实是喜欢从前的名字的吧。”
看来不叫褚莲儿,应该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楚凌月沉默片刻,缓缓道:“说不上喜欢,只是会想起娘亲,我爹姓褚,我娘姓宁,据说他们是相识在一个叫莲花村的地方,所以我的名字是褚宁莲。”
十六岁之前,她没想过爹爹会有被罢官的那一天,十六岁之后,她更没想过爹爹会忘掉对娘亲的承诺,不仅娶了继母生了弟弟,还把她愈看愈轻。
二十六岁这一年,她从此只叫楚凌月,再不是从前的相府千金,褚宁莲。
唐槿见她神情惆怅,默默喝茶,不再问了。
另一边,县衙公堂上。
顾县令一听刘大说又有人去唐来娣的小饭馆闹事,扫了眼还在昏迷的褚父,不由怒了:“来人啊,将这刁民先狠狠打一顿板子,打醒再说。”
“贤弟且慢。”褚举人听见要打板子,人还没到,声音先喊了出来。
顾县令抬眼望去,微微一笑:“褚兄怎么来了?”
第42章
褚举人看了眼公堂上的衙役, 又看了眼昏倒在地的大哥,面色肃了肃:“贤弟,借一步说话。”
顾县令便起身, 示意他一起到二堂。
刘大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公堂, 心里一阵为难,这板子还打不打?
想了想,他转身扯起褚父的衣领, 把人拖拽到了刑房:“老伙计,给他一顿板子, 把人打醒,算了,我自己来。”
大人刚才并没有收回成命,该打的板子, 自然不能少。
再说顾县令和褚举人这边, 两人坐下后,褚举人便语出惊人。
“贤弟,那人是我大哥,前任宰相褚伯光, 此事要慎重。”
顾县令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褚相爷他…褚伯光他因何来我平安县闹事?”
“此事说来话长……”
十年前,褚氏一族就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论势力排第二,另外三家分别是,李家、江家和丘家。
其中, 因为当时的太后和皇后都出自李家, 所以世家皆以李家为首。
褚伯光因为娶了寒门之女为妻,不仅背离了褚氏一族, 在政见上也是各为其主。
褚氏一族当年暗中支持的是二皇子,而褚伯光则支持由李氏女,李皇后所出的大皇子。
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坐上龙椅的三公主。
褚氏一族虽然押错了宝,但行事并没有很出格,后来也就没有受到多少牵连,如今仍是四大世家之一,只不过从第二落到了第四。
而褚伯光却因公然支持大皇子,备受牵连,最后落得个抄家被贬的下场。
十年前,顾县令刚中举,正在京城备考会试,所以对这些党权之争有所耳闻,褚举人说的这些事,他也了解一二。
而褚举人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
“大哥被贬之后,本该回祖籍壤北府,但他却改道平蛮州,且召集祖籍故老,以褚氏嫡系自居,贤弟可知为何?”褚举人语气没有什么波澜,端过茶盏却没有喝,而是用食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三个字。
顾县令瞳孔一缩,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
用茶水写下的三个字,眨眼间便只留下浅淡水渍,看不出方才是什么样子。
褚举人的语气仍旧没有什么波澜:“贤弟,此事非同小可,你我二人若是不慎,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顾县令顿时头皮发麻:“女帝素有仁爱之心,当初不是没有大臣劝过此举是放虎归山,但……”
但是什么,他不敢说。
褚举人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顾县令沉眉思索片刻,起身:“褚兄随我来。”
事关皇家,他为官十载,自知不可大意。
待他屏退下人,小心关上书房的门,才把刚才说到一半的话讲了出来。
“褚兄的意思是,褚伯光在平蛮州安家,意在逍遥王?”
逍遥王便是当年的大皇子,平蛮州正是他的封地。
褚举人长叹一声,还是摇头:“实不相瞒,我也看不太懂,你可知我大哥打算把他的嫡女送给何人为妾?”
“难道是逍遥王?不对…不对,逍遥王此人智计平平,且不够狠绝,坊间传闻他与女帝兄妹情深,被废后便安分守己,得以被女帝宽恕,难道是…”顾县令想到某种可能,满脸的不敢置信。
褚举人这次点头了:“贤弟猜对了,所以我才看不懂啊。”
他的好大哥在京城做丞相时,一直支持的是大皇子,可如今却要把女儿送给二皇子为妾。
顾县令大惊失色:“果真如此!”
当初大皇子被封为逍遥王,女帝赐平蛮州为其封地,而二皇子因悬崖勒马,虽也得以保存,品阶却低了一级,被封为安郡王,且也被指派到了平蛮州。
往日斗个你死我活的两兄弟,不得已共处一州。
而安分守己的大皇子恰巧在野心勃勃的二皇子之上,一个是亲王,掌一州实权,一个是郡王,只领了个虚职。
女帝此举,也暗含敲打之意。
顾县令想起这些,忍不住感叹:“女帝到底是仁善了些。”
顾举人缓缓摇头:“咱们这位陛下是仁政爱民,但对居心叵测之辈狠着呢。”
“那为何…”
“贤弟当年还未入仕,有所不知,据说先皇传位之时曾要求女帝善待两位皇子,女帝为全先皇父子之情,登基后便信守承诺,这才放虎归山。”
但女帝也不糊涂,在放掉二皇子这只老虎之前,先拔了他的爪牙,又令大皇子压他一头,也算是绝了他的后路。
可老虎就是老虎,没了爪牙仍没放下称王的心呐。
顾县令头一回知晓这些内情,沉思许久,突然起身:“坏了,褚兄快随我走。”
待他们来到公堂一问,便直奔刑房。
来到刑房外,听着里面的哀嚎声,顾县令脚步一顿,示意衙役噤声。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站到了门外。
打都已经打了,这个时候再拦也晚了,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
刑房里,刘大手里握着铁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
褚伯光的哀嚎声断断续续,还不忘叫嚷着:“竖子,老夫必要参你。”
刘大嗤笑一声,又一鞭子落下:“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参我,说不说,到底是谁派你去小饭馆闹事的?”
褚伯光身上的衣服已经渗出了血渍,却还嘴硬道:“老夫…老夫要死谏…”
“死谏,我看你是真贱。”刘大放下铁鞭,直接拿起烙铁,“你说,这第一下是烙你脸上呢,还是烙你脑门上呢?”
烙铁通红,杵在褚伯光的眼前。
他心里一慌,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
“慢着,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刘大冷哼一声:“早这么老实,也不用挨鞭子,走,去跟大人交代清楚。”
刑房外,顾县令朝褚举人递了个眼色,两人默默折返。
路上,顾县令还不忘揶揄两句:“褚兄,咱们的褚相爷…不是,你这位大哥倒是能屈能伸。”
褚举人摸了摸鼻子:“他是文臣,身子骨弱。”
顾县令淡笑,这么点刑罚都禁不起,哪有文臣风骨。
“褚兄以为,该怎么处置?”
褚举人也笑了:“依我看,不如关几日再说。”
“正合我意。”
“那就有劳贤弟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道别,褚伯光前脚刚被拖到公堂上,后脚就又被扔进了牢里。
顾县令还体贴地吩咐一声:“找个郎中给他上点药,人别出事。”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褚举人离开县衙,看了看天色,先回了一趟家。
另一边的小饭馆里。
唐槿望着不请自来的褚韶阳,善解人意地回厨房看书去了。
褚韶阳瞧了一眼她的背影,道:“感觉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这个人一看到她,恨不得眼珠子都掉出来,跟狗皮膏药一样,现在倒是规矩守礼了许多。
楚凌月不由笑了:“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但人总要向前走,改过自省,方能更进一步。”
褚韶阳闻言,忍不住问道:“阿姐,你以后就这么过了?”
说话间,她打量着楚凌月。
阿姐好似偏好白色,哪怕是身着布衣,颜色没那么正,一身灰白也穿出了纤尘不染的感觉,气质优雅,衬得人肌肤胜玉。
没了印象中的自矜自傲,却多了温婉从容,昔日懵懂无知的温室花,终沉淀成了不惧风雨的空谷幽兰。
楚凌月唇角微扬:“这样…挺好的。”
褚韶阳挑眉:“阿姐原来喜欢女子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十年前她离京时虽只有十岁,但也明白了许多,那时的楚凌月年方十六,好像有心仪的人。
楚凌月淡然道:“年少无知,不懂情为何物,错把一时感激当成爱慕罢了。”
十三岁时,她曾不慎落水,被一少年所救,生死关头,误以为那一刻的心跳加快是喜欢,后来才明白那是劫后余生之下的错觉。
至于喜不喜欢女子……
楚凌月心底没有答案,她并未因谁心动过。
褚韶阳托腮:“阿姐,你要多看看旁人啊,就像你说的,感激之情并不是爱慕,你不能因为唐槿救了你,就以身相许吧。”
好吧,她还是觉得唐槿配不上阿姐,她的阿姐那样好。
楚凌月不自觉地看了眼后院的方向,轻声道:“阿槿虽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我对她并无…我是说她很好。”
话音一顿,楚凌月及时改口,没有说出那句“并无爱慕之情”。
她和唐槿之间,始于救命之恩,如今乃是互惠互利,不过这些,她们二人心知肚明即可,不必与人详说,以免徒增麻烦。
她现在无心情//事,只想早日攒够银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褚韶阳却没有错过她欲言又止的话:“阿姐并不喜欢唐槿对吗?”
楚凌月呼吸滞了一下,眸底露出些许迷惘,一时没应声。
“阿姐,你不如早日和离,至于救命之恩,我们多赠唐槿一些银两就是,以后,我和爹爹会护着你的。”褚韶阳见状,连忙劝道。
楚凌月浅浅摇头,违心道:“韶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与阿槿成亲并不是因救命之恩,而是我心悦…于她。”
她如今不想与爹爹相认,若是接受了褚韶阳的好意,与二叔一家过多牵扯,恐怕只会让事情更难办。
况且,人总要靠自己的,如今唐槿需要她配合,她也需要继续拿小饭馆的分成,两人各取所需,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保持现状都是最稳妥的法子。
褚韶阳还想再劝,被走进来的唐老太太打断。
“该用午饭了,褚小姐要不要留下一起?”
第43章
唐老太太笑呵呵地走过来, 目光落在楚凌月身上,那叫一个慈爱。
她都听到了,凌月真是好姑娘, 就是眼光有点差, 嗯,幸好眼光差,不然也不会看上倒霉孙女。
唐槿那孩子也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
褚韶阳看到老太太, 想到自己方才劝楚凌月的话,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老夫人太客气了, 我还有事,傍晚再来。”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也想淡定一点、从容一点的,奈何早上见识到老太太拿拐杖戳人的大场面, 现在一看到老太太手里的拐杖就觉得心里发怵。
唐老太太坐下, 道:“这孩子跑什么,留她吃饭跟要打她似的。”
楚凌月的目光往老太太手里的拐杖上落了落,心道韶阳说不定还真怕被打,也不知道老太太听到了多少。
“韶阳性子跳脱, 祖母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唐老太太微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祖母跟谁都不计较。”
言外之意,她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没漏下。
楚凌月抿了抿唇,主动解释道:“祖母不要误会, 我曾经并没有与旁人在一起过。”
若是唐槿听到这些, 她或许不会解释。
但面对老太太,她不想让老人家因自己的过往而忧虑什么。
唐老太太点点头, 状似随意问道:“凌月之前许过人家吗?”
楚凌月听到这话,眸光复杂了一瞬,而后缓缓道:“我十三岁那年,因为贪玩不小心落水,当时四周无人,两个小丫鬟也慌了神,幸好一个姓李的公子路过,把我救起之后也没有声张,更没有挟恩图报,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在水下,被救起来的那一会儿,心跳得厉害,年幼无知,误以为那是心动,也曾想过跟他在一起,后来才明白那只是劫后余生下的错觉,只是感激之情。
后来,十六岁那年,我爹爹曾把我许给一个世家大族的鳏夫做续弦,我多番反抗,几度想以死明志,幸得贵人相助,才没有做下傻事,再后来便遇到了阿槿。”
她一口气解释了两件事,语气不紧不慢,幽泉般的眸子不闪不避,望着老太太。
唐老太太自然看得出她说的都是实话,对她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我们凌月一贯明事理,识大体,说什么做什么都合老婆子我的意,不管你以往经历过什么,只要没伤害过别人,就是好孩子。”
楚凌月垂眸,十六岁之前,她也以为自己知书达理,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是在爹爹被贬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往日那些围着她转的人全部换了嘴脸,那些恭维之词也都成了笑话。
好似人人都想来踩上一脚,才能显得他们是正义的。
也是在那一年,她才明白那些奉承她的话都是假的。
在那些人眼里,真实的她刁蛮任性,嚣张跋扈,是让人不得不敬畏的相府千金。
当爹爹权势不再,那些不得已之下的敬畏全部化作奚落,双倍反噬回来。
十年前的那些日子就好似一场不真实的梦,是用权势堆积起来的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这十年来,没有人知道曾经不可一世的相府千金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吃不饱,穿不暖,受尽冷落和白眼,强迫自己接受天差地别的生活,强迫自己乖乖听话,不给爹爹添麻烦,强迫自己去做从前不屑一顾的事,去酒楼弹琴卖艺,去给人抄书作画。
逼着自己强大起来,努力补贴家用,除了挣银子,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
可人到底是难以改变的,她本性还是那个不愿委屈自己的相府千金。
所以在得知爹爹要把自己送给别人做妾时,十年乖巧,一朝回到最初。
她再次反抗了爹爹安排的亲事,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为自己而活。
唐老太太见她满脸怅惘,知道是想起了旧事,便语重心长道:“凌月啊,人非圣贤,谁年轻的时候没糊涂过啊,老婆子我当初都三十好几了,死了相公,养大了孩子,还心软做过糊涂事呢,只要咱们知错就改,以后好好过日子,就不白来这世上一回。”
她想起离家十几年未归的长子,一向通透豁达的眼里少有地浮现几丝痛心。
没良心的狗/东西,最好一辈子别回来,不然她打断那小子的腿,关起来当狗养着,也好过去祸害别人。
楚凌月郑重点头,她早已不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相府千金,她现在是楚凌月,今后也只是楚凌月。
唐老太太见她神色平静下来,笑笑道:“好了,说这么多,老婆子我都饿了,你快去厨房催催唐槿,再不吃午饭,天都要黑了,还有来娣那孩子,都出去大半天了,到现在还不回来,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
老太太话音刚落,就见唐来娣提着几个琉璃瓶子回来了。
“唐祖母,凌月,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唐来娣扬着眉梢,把瓶子往桌上一放,“唐槿呢,快叫她来一起尝尝。”
老太太好奇地盯着桌上的四个瓶子:“这是什么?”还有这些细管子是干啥用的?
楚凌月从容拿起一瓶,拧开橡木塞,又拿起一个竹木吸管插进去,递给老太太:“祖母,这叫奶茶,秦氏酒阁一到寒冬腊月就会售卖此物,喝起来还不错。”
以往在京城,她没少喝,自从离京后,这十年里,她再也没有喝过,因为太贵了。
一瓶就要五百文,这么四瓶要二两银子。
唐来娣笑道:“还是凌月有见识,我早上碰到刘二哥骑马去府城,就请他带我一起去见了见世面,看到秦家酒阁外面好多人排队买这个喝,想着让大家都尝尝,就买了几瓶,我一直揣怀里暖着,还温乎着呢。”
百钺两大皇商除了楼上楼,排第二的就是秦家酒阁,不似楼上楼遍布各府各县,秦家酒阁只在府城开设了分店,她也是只听说过,还没有去过。
如今赚了银子,又恰好路过,一激动就把留着零花的二两银子都花了出去。
唐老太太眯着眼吸了两口,眼睛登时一亮:“好喝,甜甜的,还有一股子奶香,老婆子我算是跟着你们享福了,快让唐槿也尝尝。”
虽然心里一直吐槽着倒霉孙女,但一有好东西,老太太心里还是惦记着唐槿的。
楚凌月便拿着两杯奶茶和两根吸管去了厨房。
听到敲门声,唐槿放下书:“何人?”
“阿槿,是我。”
门一打开,唐槿就看到了楚凌月手里的东西。
楚凌月适时道:“来娣去了府城一趟,特意买了奶茶回来。”
说着,递给唐槿一份。
却见唐槿恍若受惊一般道:“你说什么?”
奶茶!
楚凌月体贴道:“阿槿没去过府城,没见过此物,这是秦家酒阁所售…”
“等一下,你说这是奶茶!”唐槿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苍了个天,真是奶茶!
楚凌月眉梢微动,这个人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对,寻常人即使没见过,也该似老太太那般,好奇居多。
可唐槿明显对奶茶没有什么好奇,反而像是震惊这世上怎么会有奶茶一般。
“阿槿,之前喝过奶茶?”
应该是没有的,以她这一年来对唐槿的了解,这个人过去从未出过平安县,没有去过府城,也没什么有背景的朋友。
唯一还算有点背景的朋友就是在县衙做捕快的唐来娣了,嗯,现在连这点背景也没有了,而唐来娣也是头一次去府城,显然是刚知道奶茶为何物。
唐槿被问得一愣,她当然喝过奶茶,但是古代怎么会有跟现代味道相差无几的奶茶?
还有人专门售卖!
“娘子,你说的秦家酒阁,可是那个两大皇商之一的秦家酒阁?”
“正是。”楚凌月点头,目露打量。
“你等我一下。”唐槿转身关上门,嘴里念念有词,“秦家酒阁……秦家酒阁,找到了。”
她买的书多是有关百钺历史的,还有几本名人传记,其中恰好有一本是写秦家酒阁的创始人生平,她还没来得及看。
秦家酒阁创始人姓秦,名初,九曲县人士,秦初……
她一页页翻下去,脑子里卷起狂风暴雨,什么开业营销手段,什么起泡果酒,什么夏日冰饮,还有奶茶……
这个秦初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等一下,琉璃瓶?玻璃!制冰!这些都是谁发明的。
她又拿起百钺史书,仔细翻找,追溯到几百年前,里面还有楼上楼创始人的身影,是了,楼上楼最出名的烫锅子就是火锅。
楼上楼的菜品里不仅有虾滑、牛肉卷这些现代火锅店常见菜品,创始人宋程还出资创建了育儿院,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和弃婴,一直延续至今……
唐槿越看越不敢置信,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这个百钺朝除了她不仅有别的穿越者,历史上还不止一位。
怪不得一个封建王朝却出现了那么多女帝,且设有女子学院,还允许女子经商,科举入仕……
原来她的前辈们做了那么多,这个朝代到底出现了多少穿越者啊,一个个还都居功甚伟,等一下!
那现在呢,想到某种可能,唐槿的一颗心瞬间火热起来。
如果她把小饭馆做大,或者攒够银子多出去走走,说不定真有机会遇到老乡呢。
“阿槿,阿槿,该用午饭了。”门外,楚凌月见她进去良久,又敲了敲门。
唐槿回过神来推开门,直接朝楚凌月来了句:“娘子,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不管是把饭馆做大,还是赚银子,当务之急还是要多攒饭菜。
第44章
两人站在厨房门前, 一个目光灼灼,满含期待。
一个若有所思,面上看不出波澜。
“娘子, 你觉得我人怎么样?”唐槿等得心急, 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楚凌月莞尔一笑:“阿槿人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叮,奖励鲍鱼鸡翅煲一锅】
【叮, 奖励蒜香蜜汁鸡翅一锅】
唐槿不由也笑了:“娘子过誉了,你真这么觉得?”
楚凌月浅笑点头:“当然。”
【叮, 奖励焦糖红茶布丁一份】
唐槿扫了下虚空里的货架,眼睛亮了亮。
这一份布丁不小啊,跟那一笼有六个的奶黄包一样,焦糖红茶布丁也是六个, 用小碗装着, 围成一盘。
招牌菜蒜香蜜汁有三锅,鲍鱼鸡翅煲也有两锅,再加上其他的菜,已经攒下十几道菜, 还有十六碗皮蛋瘦肉粥。
唐槿回神,又看向楚凌月,问道:“娘子,你真这么觉得?”
楚凌月眼神微顿,吐出那两个刚回答过的字:“当然。”
【叮,奖励焦糖红茶布丁一份】
头一回, 这个人没有间隔地重复了两遍一样的问题。
看着好似有些急于求成, 是因为奶茶吗?
她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唐槿,在捕捉到对方眼底的喜色时, 反客为主道:“阿槿,你要不要问我从前叫什么?”
唐槿一愣,迎着楚凌月的了然一切的目光,脸上难掩惊讶。
楚凌月之前的名字,她已经知道了呀。
难不成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猜到了得到美食的关键。
那可就太……太让人惊喜了!
“娘子,你从前叫什么?”
楚凌月缓缓扬唇:“我忘了。”
【叮,奖励蒜蓉龙虾尾一盘】
唐槿激动地握拳,她猜对了,楚凌月果然已经明白了此中关键。
最令她激动的是,这个女人明显在主动配合。
将她的激动看在眼里,楚凌月已然明白自己试对了,对于唐槿的问题,比起实话实说,这个人更喜欢听错误的答案。
所以,凭空变出美味佳肴的契机,是谎言。
还真是匪夷所思,且令人感到惊喜。
她就知道自己选择留下是对的,如此一来,何愁存不够银子。
楚凌月收回思绪,眸光深深:“我觉得祖母和来娣再饿片刻也无妨,阿槿对我之前的名字很好奇吧?”
唐槿瞬间意会,忙配合道:“对啊,娘子你从前叫什么?”
楚凌月轻笑出声:“我忘了。”
【叮,奖励蒜蓉龙虾尾一盘】
系统的播报声刚起,唐槿正沉浸在再次得到奖励的惊喜中,楚凌月又开了口。
“阿槿,今晚可有时间与我促膝长谈一番?”
含着笑意的声音,清脆悦耳,此刻落在唐槿耳中,宛若天籁。
她喜不自禁地伸出手,攥住楚凌月的胳膊,连声应道:“有时间,娘子,我天天都有时间。”
她简直要爱死这个女人了,这位就是她的活财神啊。
楚凌月目光落在唐槿的双手上,轻轻抽开胳膊:“时间也不早了,先吃午饭吧,我们晚上再聊。”
聊一聊生财之道……
唐槿无有不应:“好,都听娘子的,我马上端菜,你想吃什么,除了招牌菜,我现在有肉酱土豆泥,有椒盐虾仁,有……”
“招牌菜就好,阿槿不必如此。”楚凌月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别的菜还是给客人留着吧,赚银子最重要,她不挑。
唐槿摇摇头:“那怎么行,娘子这么用心,要尝尝新菜才是。”
楚凌月没有再拒绝:“好,我等你。”
唐槿立时回身关门,拿出那一只脆皮烤鸭,开门递给楚凌月后,又关门端出来一盘蒜蓉龙虾尾。
“走,先吃这些,不够再来。”
开店头一回,唐槿端着菜放到唐老太太和唐来娣面前时,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哈哈哈,楚凌月这么聪明,还主动配合,以后不愁没有菜了。
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攒够银子周游天下了。
暴富,指日可待!
大堂里,唐老太太看着笑得荡//漾的唐槿,睨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傻乐什么呢,不就是喝到了新鲜玩意儿吗,瞧你那没见识的样。”
倒霉孙女还是年轻啊,一点也不稳重。
不像她,不管任何时候,都能做到处变不惊,出门在外,底气都是自己给的。
倒霉孙女这道行,显然还没修炼到家。
唐槿嘴角微抽,笑意却止不住,好心情道:“祖母快尝尝蒜蓉龙虾尾,这是我和凌月新研制的下酒菜。”
这下唐来太太不淡定了,新研制的菜?
那一盆大乱炖好似还在嘴边,嗯,就很想喝水,这什么新菜不会咸死人吧。
出于这个考量,她默默选择了吃烤鸭,外皮酥脆,鸭肉肥而不腻,这么好的味道,肯定是凌月的手艺。
至于倒霉孙女的厨艺,也就是那盆大乱炖的水准。
不过,这烤鸭是怎么做出来的?用柴火搁灶台烤出来的吗?
老太太好奇心刚起,就看到面前的三人筷子不停地夹着虾尾,没一个喊咸的。
她不由也跟着夹了一个,虾尾入口,登时忘了方才一闪而过的好奇心,这也太好吃了。
肉质细嫩,蒜汁浓郁,滋味那叫一个香。
除了香,她想不出别的词儿了。
风卷残云,吃饱喝足。
唐槿笑眯眯问道:“这道蒜蓉龙虾尾怎么样,你们觉得把它也放到招牌菜里做下酒菜如何?”
她决定了,把楚凌月从前的名字这个问题也加入到每日一问里,不,每日许多许多问。
“这个好。”唐老太太第一个表态,开小饭馆,卖的就是酒菜,酒菜酒菜,当然要有专门的下酒菜,这道蒜蓉虾尾再合适不过。
可惜她老了,酒量大不如前,不然非得痛饮三大碗。
楚凌月和唐来娣当然也没有意见,唐槿便兴致勃勃地写起了今日菜单,还贴心地标上了价钱,全部五两。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小饭馆还没开门,外面却好似比寻常熙攘了许多。
唐槿不由目露疑惑,难道是因为之前在衙门一战成名,外面已经排满了客人?
等她打开门,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街上确实人满为患,却不是来小饭馆的客人,因为人群朝着的方向,是对面的楼上楼。
“哎呀,我忘了今天是腊八,楼上楼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向百姓施粥。”唐来娣猛地拍了一下脑门,解释道。
眼瞅着外面人挤人,甚至有人都要挤进小饭馆了,唐槿正犹豫今天要不要歇业,就看见两道熟悉的人影。
“这平安县的楼上楼真是晦气,到底不如府城那边会办事。”苗老爷牵着女儿的手艰难挤进来,脚一进门就问道:“今日都有什么好菜,老夫我没来晚吧?”
唐槿见是熟客,笑着应道:“客官来得正好,今日有新菜,除了招牌菜鲍鱼鸡翅煲,还有肉酱土豆泥,椒盐虾仁,豆豉蒸排骨,下酒菜蒜蓉龙虾尾不限量供应。”
“不限量供应?”苗老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两日没来,小饭馆竟然有不限供应的菜了,那还等什么,“一道鲍鱼鸡翅煲,一道肉酱土豆泥,一道蒜蓉虾尾,再来一壶酒。”
快速点了三道菜,苗老爷才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总算是回来了,出门两天,他顿顿都在想小饭馆的菜。
“好嘞,客官稍等。”唐槿递给楚凌月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一起去了后院。
“娘子,你从前叫什么?”
“我忘了。”
【叮,奖励蒜蓉龙虾尾一盘】
“…”
一连问了八遍,唐槿才长出一口气:“差不多了,以后这道菜就不限量供应吧。”
楚凌月望着她,笑意温柔:“如此甚好。”
能多赚银子的事,她自是没有意见的。
等她们端着菜回到大堂,就看到又多了两桌客人,褚举人和褚韶阳一桌,另一桌则是刘大刘二两兄弟。
“来个鲍鱼鸡翅煲,一个椒盐虾仁,再来个豆豉蒸排骨。”褚韶阳看完菜单,朝楚凌月笑道。
唐来娣见状,便歉意地朝刘氏兄弟道:“刘大哥,刘二哥,就剩一份鲍鱼鸡翅煲了,蒜蓉龙虾尾不限量,给你们多上两盘吧。”
刘大是因为早上应了唐来娣请客的话,带着兄弟来本就觉得不好意思,自不会挑剔什么。
当下便抱拳道:“来娣妹子客气了,我们兄弟吃什么都成。”
唐槿和楚凌月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菜,又一起去后院了。
她们才走,饭馆里又涌进来四个人,正是昨日在公堂上被请来尝菜的老饕和屠户。
“小二,都有什么招牌菜,给爷来两道。”
唐来娣走上去,干巴巴道:“几位客官来晚了,招牌菜都卖完了。”
“卖完了?那还有什么菜?”一个老饕摸了摸肚子,满脸沉闷地扫了眼已经入座的三桌人。
他回去就打听到这个小饭馆只做晚市,没想到还是来晚了,都怪楼上楼,什么时候施粥不行,偏挑晚上,让他挤了半天。
唐来娣指了指菜单,道:“只剩下蒜蓉龙虾尾了,这道菜不限量。”
话音一落,几个人扫了眼菜单,连对视都无,便各自坐开。
废话,能不坐开吗,他们彼此虽然也算是熟人,若是往常,拼个桌一起喝酒本无可厚非。
但方才那一眼,他们都瞧清楚了,这家饭馆的菜跟楼上楼一样贵,一盘菜就是五两,万一拼桌抢不过别人不就亏了吗?
至于请客,这么几位吃货,一张口少说要十两银子才能下得来,谁请得起。
总而言之,大家各吃各的,谁也别占谁便宜。
“两盘虾尾,一壶酒。”
“算我一个…”
“我也一样…”
等唐槿和楚凌月端着菜再回来时,就听唐来娣笑吟吟道:“八盘虾尾。”
唐槿:“…”
好家伙,她还是保守了,虾尾竟然不够。
还是楚凌月先回过神来,淡声道:“来娣,人都坐满了,就把门关上吧,贴上今日酒菜售罄。”
第45章
门关上, 隔绝了一些外面的喧闹声。
很快,唐槿和楚凌月一起回到大堂,菜上齐了。
唐来娣闻着大堂里的菜香, 摸着肚子忍了忍, 最后一个箭步坐到了刘氏兄弟那一桌:“刘大哥,刘二哥,感谢你们以往的照料, 我敬你们一杯。”
一旁,唐老太太握了握拐杖, 来娣不厚道啊,今日午饭虽然吃得晚了些,但她也觉得饿了。
这孩子也不说叫上她一起,自己先吃上了, 真是世风日下, 一点也不懂得尊敬老人啊。
“来娣妹子客气了,以后用得着我们兄弟,尽管说话。”刘大举杯一饮而尽,这酒虽然一般, 但菜是真好吃啊。
他方才也瞅了眼菜单,虽然蒜蓉虾尾不限量供应,但一盘子就是五两银子,他们兄弟本来还想矜持点,毕竟是来白吃的。
眼下有唐来娣这个饭馆东家作陪,那还矜持什么, 直接放开肚皮吃。
“唐槿, 再来两盘虾尾。”唐来娣喝得尽兴,张口就要出去十两银子。
唐槿嘴角微抽, 小姐妹这个不要/脸的,真敢请啊。
但有外人在场,顾及唐来娣的颜面,她再舍不得,也只能乖乖拿菜。
说到底,刘氏兄弟也算是帮了她们忙,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到的地方,好好感谢一番也合情合理。
一旁,苗老爷见有人添菜,跟着喊了声:“小二,老夫这边也来一盘虾尾。”
他这辈子就好口吃的,虾尾这道下酒菜自然没少吃,但这么好吃的虾尾还是头一回,香得他想嗦手指。
苗柳给他倒了杯酒,孝顺道:“爹爹你也尝尝这个肉酱土豆泥,特别好吃。”
绵软细腻,咸香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苗老爷笑笑:“柳儿喜欢吃就多吃些。”话落,他啧啧两声,喝了口酒。
隔壁桌,褚举人见状,扫了眼盘子里所剩不多的菜,默默夹走最后一个椒盐虾仁,看向女儿,问道:“邵阳吃饱了吗?”
说话间,他的筷子又伸向仅剩两块的豆豉蒸排骨,这排骨真入味啊,肉质嫩滑,滋味真叫一个绝。
他不在平安县的这几日,女儿一定没少来小饭馆,说不定天天都吃这么好,那他就不客气了,女儿大了,孝敬一下他这个老父亲,没问题吧。
褚韶阳留意到他的小眼神,心下好笑:“爹爹是不是也想尝一尝蒜蓉虾尾?”
褚举人扬眉:“来一盘?”
还是闺女懂他啊。
褚韶阳便朝楚凌月唤了声:“阿姐。”
不用她说,楚凌月便懂了:“我让阿槿也给你们上一份。”
其余四桌的客人有意无意地扫着他们这两桌,心里那叫一个捶胸顿足。
一个老饕忍不住朝苗老爷感叹:“还是苗兄脚快,若不是楼上楼施粥,老夫…哎!”
他怎么着也能尝尝别的菜。
吃过这般滋味的虾尾,别的菜不知道有多美味,可惜来晚一步,只有看着别人吃的份了。
苗老爷目光投过去,语气沉沉道:“楼上楼每年腊八都会施粥,这是好事,只是咱们平安县这位陆掌柜不会办事。”
他去过府城很多次,京城也是去过两回的,自然知晓楼上楼施粥的传统,每年腊八从天一亮就开始施粥,一直到正午才停。
那半晌,城里的农户可不少,有些贫苦人家甚至会拖家带口特意赶早进城,就为了喝碗好粥。
奈何平安县的楼上楼偏跟人搞特殊,非要等到晚上才施粥,这时候城门都关了,城里几乎没有几个农户了,全是不缺吃穿的城里人凑热闹,让这项善举变了味。
老饕闻言,隔空敬了苗老爷一杯:“谁说不是呢,楼上楼东家仁义,奈何天高皇帝远,总有宵小之辈胡作非为,真是气人。”
宵小之辈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毕竟公堂上那一幕,他们都还记着呢。
褚举人听了一会儿,也举起杯子:“且等着,这老小子迟早遭报应。”
陆掌柜敢这么阳奉阴违,不就是仗着平蛮州地处南境偏远之地,没有百姓举报,上面就没人追究吗。
这事要是搁往常还行,眼下牵扯到楚凌月,楼上楼现在当家的人又是那两位,他敢断定,陆掌柜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老饕又一饮而尽,郁闷之下喊道:“小二,上酒,上菜。”
“再来一盘虾尾。”
“还有我…”
一时之间,气氛激昂了不少。
端着两盘虾尾回来的唐槿脑子都懵了,今天不会是她走大运的日子吧,上菜的话落在她耳朵里,自动转换成:我给五两,我也给五两,五两银子一锭接一锭地朝她砸来。
唐老太太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直接往唐来娣身边一坐,也朝唐槿喊道:“唐槿,再来两盘虾尾,老婆子我陪两盅。”
光看别人吃,实在是煎熬,她决定跟着一起把晚饭吃了。
唐槿又抽了抽嘴角,好家伙,又是个豪气敢请的。
她与楚凌月对视一眼,去了厨房。
“娘子,你从前叫什么?”
“我忘了。”
【叮,奖励蒜蓉龙虾尾一盘】
“…”
楚凌月从一开始的面带微笑,到现在已经面无表情,声音都淡了许多。
唐槿贴心地倒了两杯茶,润了润嗓子:“娘子,辛苦了。”
楚凌月莞尔:“这一顿,怕是要洗不少盘子。”明日又要赶早去卖了。
说起这个,唐槿扫了眼虚空里的货架,想的是,明天又能去菜市场攒粥了。
不过,这货架只有五层,不管每道菜分量多少,一层就只放七道。
她琢磨了一下,道:“大家这么赏脸,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请大家喝碗粥吧。”
货架上还有十六碗粥,太占位子了,明天再来就放不下了。
楚凌月淡淡点头:“也好。”
再回到大堂,唐槿手里的托盘上是虾尾,楚凌月的托盘上则是四碗粥。
“祖母,来娣,两位大哥喝碗粥暖暖胃吧。”
唐来娣喝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道:“刘大哥、刘二哥,你们尝尝这皮蛋瘦肉粥,就一个字,好喝得没话说!”
其余几桌人不由侧目,苗老爷看着弯腰放虾尾的唐槿:“唐姑娘啊,那粥怎么卖?”
他也想尝尝是怎么个好喝法。
菜单上咋没写啊!不会不卖吧!
唐槿笑了笑:“那是赠菜,不卖的,不过……”
苗老爷心下失望了一瞬,见似有转机,忙问道:“不过什么?”
唐槿站直身子,看向众人,朗声道:“不过,为了感谢诸位之前的仗义执言和今日的捧场,我们饭馆又第一次客满,所以这皮蛋瘦肉粥,人人都有赠。”
每人一碗。
“好,你们饭馆实在。”
“大气,老夫明日还来…”
一众人皆喜出望外,等喝到粥,心里那叫一个满意,好喝,以后常来。
小饭馆统共就七张桌子,坐满还不容易吗,说不定还能碰上有赠的日子。
推杯换盏不停,一片杯盘狼藉,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客人才心满意足结账离开。
唐老太太扶着唐来娣站起身,举着空杯子道:“好孩子,祖母敬你。”
唐来娣一手提着空酒壶,一手搀着老太太:“您以后就是我亲祖母,您敬我就是给我面子,我回敬您,我陪您回屋喝…”
一老一少,醉醺醺地回了房,一路上胡言乱语不断。
唐槿长出一口气:“娘子,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楚凌月没有拒绝,来来回回上了那么多次菜,眼下不仅要收拾七张桌子,还要洗碗盘,她也累。
待收拾齐整,两人才搬了个凳子,坐到厨房的桌案前。
“娘子,你饿不饿。”唐槿问道。
楚凌月喝了口茶,摇摇头:“不饿。”
午饭用得晚,这一通忙碌,口干舌燥之下又喝了许多茶水,且晚饭不宜多食,所以她觉得并不饿。
唐槿见系统没反应,便拿出银子往桌上一放,边数边道:“我也不觉得饿,喝水都喝饱了,你帮我记一下都卖了多少。”
楚凌月拿出账册,提笔记录:六道菜三十两,十四盘虾尾七十两,六壶酒赚差价六两,共计一百零六两银子。
唐槿揉了揉眉;“虾尾就只卖了十四份吗?酒就六壶?”
楚凌月合上账本,道:“祖母和来娣那桌是七壶酒,十盘虾尾,没算。”
唐槿笑着叹叹气:“下次可不能再让她们俩胡来了。”
好家伙,不愧是做捕快的,一桌都快赶上人家六桌的了。
楚凌月点点头,而后谈起正事:“阿槿,有些话,我们可否明说?”
那些因为谎言而来的菜到底是如何变出来的,有些谎言是否可以商议着来。
什么意思?唐槿挑了挑眉,想了想才道:“我知娘子心中有惑,但此事非同小可,不然恐有错漏。”
对于系统的判定条件和可以利用的地方,她也在慢慢摸索。
若是两人太过坦诚,不影响奖励还好,若是凌月知晓系统的存在,再明目张胆地配合,万一被判定失效,甚至不再奖励怎么办?
眼下彼此心知肚明,话不说破,系统奖励如常,她们配合也算默契,还是先不要冒险为妥。
“这样啊,那阿槿对我可还有想知道的?”楚凌月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既然不宜明说,那就只能试探着来了。
见她这么配合,唐槿想到不限量供应的虾尾,老生常谈:“娘子,你从前叫什么?”
“我忘了。”
【叮,奖励蒜蓉龙虾尾一盘】
楚凌月回答得很快,唐槿一口气问到货架上的蒜蓉虾尾攒够十盘,才换了个话题:“娘子,若我们攒下足够的银子,往后分道扬镳,你会将此事告知别人吗?”
这才是她最应该担心的!
楚凌月垂眸若有所思,一时没有开口。
第46章
夜色静谧, 烛火悄悄地燃着。
唐槿的心缓缓提了起来,若是这个女人在散伙以后不帮她保守秘密就完了。
楚凌月沉默过后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阿槿觉得, 多少银子才算攒够了?”
唐槿微愣, 没想到楚凌月会避开那个问题。
她一时有些摸不清楚头脑,问道:“娘子此话何意?”
楚凌月又打开账册,翻开新的一页, 边写边道:“假使每天的生意都如今日一般,盈利按一百两算, 我得两成是二十两,一个月是六百两,除去花用,一年能攒七千两, 差不多就够了, 那么阿槿你呢?”
要攒多久,又要攒多少,才算够了?
唐槿茫然看着账本上的字,下意识道:“我打算周游天下, 衣食住行无忧便可,需要多少?”
楚凌月道:“若这么算,阿槿每日是四十两,除去花用,一年算一万四千两,寻常人节省些, 用个十几年足矣。”
唐槿呆了呆:“那我岂不是攒个两三年就下半生无忧了。”
这么简单的吗?
楚凌月继续道:“这是最理想的一种状况, 饭馆不可能全年无休,也不可能天天盈利百两, 若你以后要买宅子,吃穿稍富贵些,出行再舒坦些,一万多两银子也不算多,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百钺律法规定,商税占总盈利的百分之六,若遇灾年,各商户还要捐钱捐物,假设你今后要娶妻安家,买宅子买下人,一应都打理齐全,一万多两也就花个五六年。”楚凌月说着,又写下一段。
唐槿揉了揉额头,皱眉道:“那我若是不娶妻,只买宅子不买下人,穿用比现在稍好一点,再每年出几趟远门,就按最现实的情况来算,要攒几年银子?”
突然又觉得不简单了,这么一算,感觉存个五六年也不够。
楚凌月提笔又写,道:“若没那么理想,饭馆一天挣六七十两,逢节日不迎客,每月再余出两日应对紧急状况,你想下半生无忧,攒个七八年也能够。”
唐槿麻了:“要这么久吗?”
怎么眨眼就要七八年了!
楚凌月点头:“这要取决于你想过什么生活,若似在唐家村一般,布衣木屋,不买宅子,不远游,阿槿根本不需要攒银子,平时赚的银子已然够花了。”
唐槿摇头:“那不行,宅子是要买的,远门也是要出的。”
不远游,她怎么找老乡,怎么去领略古代的花花世界,而且生活质量必须得提高。
楚凌月喝了一口茶,缓缓道:“那就要攒个十几年才行,当然,阿槿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唐槿面色一喜:“什么路?”
楚凌月微微扬唇:“那就是一年后,阿槿再找个人好生配合,饭馆一直开下去就是了。”
唐槿喜不出来了,她去哪儿找第二个楚凌月,又怎么可能忙忙碌碌开一辈子饭馆,她想过的是清闲日子啊。
哎?等一下,怎么就要一年后再找人了?
“娘子你要走?”
楚凌月云淡风轻道:“对啊,按照阿槿你说的,攒够银子就分道扬镳,一年时间对我来说,应该是够了。”
唐槿这下慌了:“你走了,我怎么办,不是,我是说小饭馆怎么办?”
怎么说着说着,一年后就分道扬镳了呢。
尤其说了这么一大堆,系统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女人是真的打算攒够银子就走啊!
楚凌月轻笑:“小饭馆没有我,相信也能开下去,若阿槿忧心饭菜不够,可以娶妻或嫁人啊,枕边人总会可靠些。”
唐槿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还是娘子你可靠,百钺和离的人多了去了,因为钱财反目成仇的也比比皆是,那样太冒险了。”
许是因为习惯,又或许是因为相处之下了解了一些楚凌月的品行,她下意识地拒绝再去找别人配合。
万一遇人不淑,她就完了。
楚凌月神情淡漠下来:“阿槿,我总要走的,你我成亲乃情势所迫,你也该找个令自己心悦的人相伴一生。”
她们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一起,她不愿。
十年凄苦,她已经知道自己想去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了。
往常,她以为没有机会去做的事,如今看到了希望,自然不能再辜负时间。
唐槿愣住,心里边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就不提分道扬镳这一茬了。
可人家要走,她也不好拦着人家的追寻想要的生活。
忽地,她灵机一动道:“娘子,我给你加一成盈利,你多留几年怎么样?”
楚凌月怔了怔,加一成盈利,那就是三成了。
“半年。”
“成交。”唐槿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惜虚空里的货架最多只能存三十五道菜,不然这两年她卯足劲问楚凌月问题,高低攒个几万道菜出来。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一下,她最初只是想知道楚凌月以后会不会保守秘密啊。
可想到楚凌月一年半后还是要走,唐槿有点不敢再提分道扬镳的事了。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楚凌月这才回答道:“对于那个问题,阿槿大可放心,人不害我,我必不生害人之心。”
意思是只要唐槿今后不主动伤害她,即使分道扬镳,她也不会透露唐槿的秘密。
唐槿得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心里却没有几分欢喜,只能扯着嘴角道:“娘子说笑了,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楚凌月垂眸,没有吭声。
烛火映在她的脸上,衬得格外温婉。
唐槿忍不住好奇,问道:“娘子,你今后打算去做什么啊?”
攒到七千两就够了吗?
楚凌月抬眸,语气随意道:“不做什么,平凡度日罢了。”
【叮,奖励孜然蘑菇一盘】
唐槿:“…”不说就不说,她还不想知道呢。
次日一早,唐槿和楚凌月去卖过碗盘,回来就只拿出四碗皮蛋瘦肉粥。
唐老太太不由嘟囔道:“早饭还是喝粥?”
唐槿点头:“嗯,大家快喝吧,喝完分银子。”
一听分银子,几个人都没了话。
饭后,唐槿拿出昨日赚的那一百零六两银子,看向面前的三人。
答应楚凌月的两成利自然不能她来出,她可是要攒许多许多银子的。
“之前没想到饭馆的生意会这样好,这银子是不是要重新分一分?”
楚凌月神情一顿,想到了昨晚的谈话,配合道:“阿槿想怎么分?”
唐槿情真意切道:“我倒还好,主要是娘子你辛苦了许多,只分你两成太少了些,对吧,来娣。”
话落,她视线一转,直直地盯向唐来娣。
唐来娣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忙开口道:“我没意见,你分就是。”
唐槿挑眉,仍旧盯着唐来娣:“我建议给娘子加一成,你们觉得这一成应该从哪里出?”
也就是把四四二,改成了四三三。
唐老太太轻咳一声:“老婆子我赞成。”反正她就捡个零头,算不到她头上,而且还是多给楚凌月分银子,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合该如此。
唐来娣迎着唐槿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呼吸滞了滞:“我也赞成,你说怎么出?”
小姐妹老盯着她看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想从她这里出?
唐槿当即拿出昨日的账本,面无表情地念道:“昨日刘氏兄弟那一桌喝了七壶酒,吃了十盘虾尾,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唐来娣心里一虚,声音都轻了许多。
“意味着你们吃菜就吃掉了五十多两银子。”唐槿虽然没有直说,但话里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唐来娣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唐槿就白了她一眼:“以后不管生意多好,食材还是我个人出,娘子少不了要多帮忙做菜,碗盘都不知道要洗多少,你觉得谁出合适?”
“那…那我出吧。”唐来娣现在就很后悔,昨天怎么就没忍住呢。
这下好了,直接把一成银子吃没了。
不过这样分也合理,毕竟楚凌月要做的事确实多了,唐槿又承担了所有食材,只有她还是帮不上什么忙,虽然少了一成,但以后赚的只会越来越多,想想也不亏。
反正不是给外人,凌月是自家人。
“既然来娣这么仗义,那以后就都这么分。”唐槿说着把银子分成了四份,她四十两,唐来娣喝楚凌月各三十两,剩下六两零头给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默默收起六两银子,拄着拐杖就往后院走,脚步那叫一个快。
昨天那一桌,她也有份,想想怪心虚的。
幸好唐槿没扣她的银子,倒霉孙女看起来怪生气的,这个时候还是躲远点吧。
唐槿倒不是生气,刘氏兄弟确实帮了她们的忙,感谢一番也是应该的,就是有点过了,一晚上就吃掉了五十两,跟往外撒银子一样。
不给小姐妹警醒警醒,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她这会儿是心里郁闷,一年半后,楚凌月就走了,到时候她找谁配合去啊。
小姐妹倒是个可靠的,但脑子差了点,万一弄巧成拙,搞不好直接鸡飞蛋打。
还是楚凌月好啊,话不必言明就知道怎么说,反应也快,让人放心。
唐槿想着,忍不住看了眼楚凌月,有没有什么办法留住这个女人呢?
有了!
“娘子,我有事跟你说。”
楚凌月睨了她一眼,淡淡道:“阿槿想说什么?”
唐槿正要开口,瞥见一旁满脸八卦的唐来娣,又闭上了嘴巴。
一时间,两人都看向了一处。
唐来娣被看得心突突直跳,无奈起身道:“那什么,你们说,我去后院帮唐祖母蒸米饭。”
哎,小姐妹变了,以前小妻妻夜话从来没避过她,现在都嫌她碍事了。
第47章
大堂里安静了一瞬, 唐槿这才道:“娘子,我再出一成利,你多留半年如何?”
楚凌月望着她充满期待的目光, 默默移开视线, 答非所问道:“今日菜单还没写,阿槿先忙,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
钱是永远赚不够的, 人要懂得知足。
若为了银子一留再留,就违背了她的初衷。
唐槿只能干笑一声:“好, 娘子你也忙。”
这是婉拒了她了啊!
就很心塞,现在连银子都留不住人了,楚凌月到底想做什么,又想要什么?
唐槿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到一旁。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慢慢来吧,说不定以后能遇到比楚凌月更合适的人呢。
她这么想着,心里却觉得希望不大,似楚凌月这般处境, 阴差阳错与原主成亲,品行又可靠的人,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财帛动人心,若换作旁人知晓她的秘密,风险太大了。
唐槿写好菜单便打算回厨房看书,对这个朝代, 她还有太多东西需要了解。
后院里, 唐来娣正站在灶台旁的桌边,见只有唐槿一人, 随口问道:“凌月呢?来喝杯热茶,刚烧开的。”
说着,她倒了两杯。
唐槿走过去,端在手里暖着手:“娘子出门去了。”
“干啥去了?”唐来娣又问道。
唐槿吹了吹茶,小口喝着:“不知道。”
唐来娣登时放下茶壶:“你不知道!”
唐槿顺嘴反问:“我该知道吗?”这话问的,大惊小怪。
楚凌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才不像小姐妹这么八卦。
唐来娣白了她一眼:“凌月是你娘子,你就不知道关心问一问有什么事。”
她就不明白了,唐槿这个棒槌是怎么娶到楚凌月的,要不然,改天她也多去路边瞅瞅,说不定能搭救个昏迷的人呢,缘分不就来了吗。
想到这里,她傻笑两声,不等唐槿回答便道:“走,我们去路边瞅瞅,不是,我是说去街上逛逛。”
唐槿点头应了,纸上得来终觉浅,了解古代的风土人情,只看书还不够,还要多用眼睛去观察,如此才能快速融入。
两人跟唐老太太打了声招呼,便一起出了门。
没想到还没走出这条街,就被人喊住了。
“哎哟,这不是小饭馆的两位姑娘吗,你们这是逛街呢。”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立在街边,面前摆着个首饰摊子,笑呵呵地朝她们招手。
唐槿认出他是昨晚那几桌客人中的一位,好像是个卖肉的屠户来着。
中年男子见她们驻足看过来,主动介绍道:“鄙人姓卫名无林,两位姑娘叫我老卫就成。”
唐槿拱了拱手,客气道:“原来是卫大哥。”
卫无林笑道:“两位姑娘看看,有相中的首饰吗?没事常来逛逛,我最近都在这里摆摊。”
说起这个,卫无林心里就觉得苦,他心里惦记着小饭馆的饭菜,今日还想去,可家里的肉铺都是娘子在打理,见他一晚上就花掉了十几两银子,怀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任他怎么解释都不信,不肯给银子。
无奈之下,他就找自家那个做货郎的妹夫赊了点首饰,想赚点私房钱,攒够了再去小饭馆吃一顿。
没想到刚摆好摊子就看到唐槿二人,卫无林心思活络,当即就朝两人喊了个招呼,想着好歹混个脸熟。
唐槿见状,便扫了眼首饰摊,随后就想走。
唐来娣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唐槿,你不挑几样?”
这摊子摆得随意,一看都是便宜货,小姐妹也不是个大方的,这点银子总不能也舍不得吧。
唐槿抽回胳膊:“我没有想买的。”
她的银子都要攒着,不能乱花。
唐来娣恨铁不成钢道:“谁让你给自己买了,我的意思是你给凌月挑几件,你不会从来没给凌月送过首饰吧。”
唐槿嘴一时无言,送楚凌月首饰?
原主那个只顾自己的,什么都没送过。
不过,她也不打算送就是了,她跟楚凌月只是表面妻妻关系,没必要搞这些。
念头才起,她想到什么,弯下了腰。
那个女人还有一年半就走了,她有心留人,似乎该对人家好一点。
不管有没有用,总之先把关系拉近一点不会错的。
唐来娣顿时满意了,小姐妹真是孺子可教啊,她就喜欢看这小两口卿卿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看着唐槿和楚凌月在一起有说有笑就莫名觉得开心。
这时,唐槿指着一个样式简单的发簪问道:“卫大哥,这个怎么卖?”
卫无林笑道:“姑娘尽管拿去,这是桃木做的,不值钱。”
唐槿面色尴尬了一下,有些不适应他的热络,忙拒绝道:“这哪行,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卫大哥还是给个价吧。”
卫无林却拿起发簪就往唐槿手里递,连声道:“姑娘太见外了,就几文钱的东西,昨晚才喝了你们赠的粥,老卫我哪能再收你的钱,快拿着,不然我翻脸了啊…”
盛情难却之下,又知道这个桃木簪子价值不高,唐槿这才接了过来,客套道:“卫大哥改日去饭馆喝酒,再请你喝粥。”
请吃菜是不可能的,一碗粥不能再多了。
“这多不好意思,那我就应下了,哈哈哈。”卫无林开怀大笑,心里直呼值了。
唐槿收好发簪,心不在焉地跟着唐来娣往前走,脑子里忍不住想着怎么把簪子送出去呢,楚凌月喜欢吗,会收吗?
被她念叨的楚凌月早就出了城,一路来到唐家村后面的山脚下,停在一棵香樟树下。
这棵大树下埋着她之前一年来攒下的碎银子,有一两多。
取回银子,她便下了山,敲响了褚家的大门。
“阿姐,你怎么来了?”褚韶阳听到下人禀报,忙出来迎了迎,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房间,斟了杯茶,“阿姐是想通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跟唐槿和离?要我说,此事还是趁早……”
楚凌月温声打断了褚韶阳的话:“韶阳,我来是想问问二叔,我爹他现下如何?”
毕竟是自己的爹爹,在离开京城之前,爹爹对她还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记忆中的爹爹对娘亲也很是爱重,他们的感情一度被传为京城佳话。
她曾经也不止一次羡慕过爹娘的感情,期待自己的今后也能遇到良人。
奈何世事多变,人的心也会变。
褚韶阳轻叹一声:“大伯啊,我爹说他在县衙大牢里,人好着呢,没什么事。”
好吧,阿姐还是没想通。
楚凌月闻言,问道:“二叔在家吗?”
她想知道褚举人是怎么打算的,也不可能一直关着爹爹,万一继母那边得到了信儿,带着弟弟找过来闹,又是一桩麻烦事。
褚韶阳直白道:“要我说,不如请顾县令帮个忙,直接给大伯找个罪名,一直关着算了,我爹跟顾县令是莫逆之交,应该没问题。”
这样的爹,不认也罢。
楚凌月嗔了她一眼,肃容道:“不可糊涂行事,顾县令为官清正,若因为这种事损了清誉,二叔今后也难做,韶阳你如今也大了,切记不可以权势压人,更不能借权势谋一己之私,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爹爹混迹官场二十余年,又曾身居高位,不是那么好给罪名的。
稍有不慎,顾县令就会被连累。
尤其爹爹现在还有心攀附权贵,也不知少了她这一环,爹爹的筹谋又进行到了哪一步。
褚韶阳扬唇笑笑:“阿姐放心,我就是随口一说,爹爹这会儿应该在书房,我随你一起过去吧。”
书房里,褚举人一见到楚凌月,便猜出了她的心思:“莲儿…凌月啊,你是为我大哥来的吧?”
楚凌月低头,郑重地躬身行礼:“凌月见过二叔,给二叔添麻烦了。”
时隔十年,在这一刻,她终于毫无顾忌地把那声二叔叫出了口,与二叔相认。
褚举人忙摆手道:“快别如此,都是自家人,不用见外。”
孩子们都长大了啊,都说女大十八变,他这个侄女变化最大,跟记忆中几乎判若两人。
楚凌月抬眼,眸底隐隐泛红:“二叔…”
“好孩子,快坐下说话,让二叔好好看看你。”褚举人的眼眶也有点湿,十年前,侄女被大哥教养得像一只笼中雀,精贵,却也太过天真无知。
他虽觉得那样不妥,但看着侄女无忧无虑的样子,又觉得十六岁的少女张扬一点,跋扈一点也没什么,有大哥那个做宰相的爹护着,能一直无忧无虑下去也还好。
可世事难料,大哥一朝被贬,温室的花朵不得不迎接外面的风雨,侄女的性子若不改一改,迟早要吃大苦头。
好在这孩子本性纯善,十年不见,不仅磨去了曾经的骄蛮任性,还出落得亭亭大方,没有继续长歪下去。
这么一想,大哥被贬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从前的那个相府千金目空一切,无知又无畏,像个脑袋空空的提线木偶。
如今的楚凌月端庄沉静,眸光坚毅又从容,才是一个鲜活的人,一个知道为自己而活的人。
楚凌月落座,浓密的睫羽下闪过许多种情绪,最后全数化为释然:“二叔,爹爹那边就劳您费心了。”
褚举人长叹一声:“我知道你这孩子孝顺,大哥他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你放心,我也明白关着他不能解决问题,今日就去跟顾贤弟打个招呼,把他放了。”
放了以后,他就命人直接把褚伯光送出平安县,送回府城去,往后还要多盯着点。
楚凌月微微抿唇,问道:“二叔可知爹爹把我许给了何人?”
第48章
按理说, 爹爹得知她已经嫁人,不该还不死心。
要知道越是权贵人家越喜欢道貌岸然装正派,不管内里脏不脏, 明面上都是讲究规矩的, 且忌讳颇多。
虽然唐槿是女子,但按百钺律法,她确确实实已嫁人为妻。
爹爹要攀附的人, 难道不在意这些吗?
楚凌月想不明白。
褚举人正欲说,看到一旁的女儿, 笑道:“韶阳,你先回房,为父跟你阿姐说说会儿话。”
褚韶阳不满:“爹爹。”意思是,她也想听。
褚举人温声哄道:“你年纪还小, 有些事不宜接触太早, 快回房去。”
褚韶阳见撒娇没用,也知事情轻重缓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只能回房去了。
褚举人这才看向楚凌月, 脸上的笑意淡去,神色逐渐凝重道:“是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郡王,那位一贯胡作非为,此事还需多堤防。”
说话间,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些不忍, 大哥真是个…不配当爹的。
安郡王!
楚凌月攥紧指尖, 十年前在京城时,她不仅见过, 还多有耳闻,哪怕到了平蛮州,也没少听这位的风评。
二皇子原本就性子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后来被贬平蛮州,行事愈发无状,且有了个怪癖,爱抢民妻,尤其是貌美的女子。
二皇子为满足私欲,使得手段也阴损,要么对其夫家许以重利,要么暗中害人,使其家破人亡。
虽闹得怨声载道,却一点把柄不留,让官府也无从下手。
最重要的是,那些被纳入郡王府为妾的女子,没过多久就会以各种看似合理的方式死去,且个个面目全非。
楚凌月想到这些,手指握得更紧,爹爹他…竟是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死活……
褚举人叹息,声音轻了许多:“你放心,有二叔在,没有人能强迫你。”
反正他早在十年前便已经跟家族、跟大哥断亲绝义,也不差反目成仇这一步了。
楚凌月双手微颤,心底仿佛吹起了大风,把那一丝残存的亲情吹淡,吹散。
“二叔,若我说,我今后都不打算与爹爹相认,您会觉得我不孝吗?”
这一生,她都不想再认那个人为父了,她无法接受,也无法原谅……
褚举人灌了几口茶,语气淡漠道:“认他作甚,若按你这么说,我才是最不孝的那个,早在十年前就自请除族,是个不认祖宗的混账。”
可是他想做混账吗?
是大哥这个领头人不走正道,官至一品宰辅还不满足,还贪图从龙之功,为此不惜赌上所有人的前程。
结果怎么样,褚家依附大哥的这一脉直接都被撸了个干净,没剩下一个有功名的不说,还都被抄了家,跟丧家之犬一样,狼狈离京。
若重来一回,他还是会那么选。
楚凌月沉默片刻,语气沉沉道:“二叔永远是我二叔,但我今后都不再是褚家人。”
褚举人捧着茶盏,语气更淡了些:“大哥若还不知悔悟,这一脉的褚家人迟早连个根都不剩。”
话落,他神色缓和了些,笑笑道:“还是凌月对我的脾气,二叔当年没白疼你,说起来,我跟韶阳能有今日,还要多谢你。”
那时,他身无分文,虽不觉得艰难,但日子到底不好过。
他记得离京前一日,女儿说想去找阿姐告个别,当晚就带回了一堆银钱,还有一串金珠。
他也靠着这些银钱投身商界,一步步把生意做大,成了如今富甲一方的举人老爷。
如今侄女有难,他自会上心,以报当年雪中送炭之恩。
人这一生啊,要念别人的好,要知道感恩,不然就真是混账了。
楚凌月想起当年那个吊儿郎当的褚举人,眼底也有了笑意:“二叔客气了,我那时候虽不甚理解,但也觉得您是对的。”
那时候,爹爹还是当朝宰相,投靠了世家所支持的大皇子,大皇子是李皇后所出,为了表忠心,爹爹甚至还把她许给了李氏一族那个丧妻多年的鳏夫。
她原本以为自己挣脱不得被安排的宿命,可有人告诉她,不必忧心,她不会嫁入李家,她信了。
后来也证明她信对了。
而二叔净身出户的行为,在当时的她看来,也是明智之举。
褚举人笑出声来:“要不怎么说你对我的脾气呢,以后我也只认你这个侄女。”
那些褚家人,不认也罢,早都撇清关系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楚凌月才起身离开。
回到小饭馆,刚好也该吃午饭了。
大堂里的三人都在翘首以盼,就等着她回来开饭了,见她回来。
楚凌月心下熨帖,对唐槿只拿出一锅鲍鱼鸡翅煲,没有任何意见。
唐老太太原本是有意见的,但想到昨晚陪刘氏兄弟吃掉的那一桌,不由歇了吐槽倒霉孙女的心思。
唐来娣现在就一个念头,小姐妹什么时候把簪子送出去,她想看。
饭后,唐槿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直接拿出那支桃木簪子朝楚凌月道:“娘子,送你。”
说话那叫一个简单直接,把唐来娣都听愣了。
唐老太太见状,施施然起身,临走递给唐来娣一个眼神,这孩子眼巴巴地瞅什么呢,赶紧走啊,一点也没眼力见。
唐来娣没错过老太太的眼神,她脚下一动,又牢牢坐住。
小两口这回好不容易没嫌她碍事,她才不走呢。
老太太已经站了起来,只能郁闷地独自回房了。
楚凌月缓缓抬眸,看向那支木簪,平静道:“无功不受禄,阿槿还是收起来吧。”
平白无故的,这个人怎会送她发簪。
相处这么久,她当然看得出唐槿是个爱财又小气的,此事不对劲。
“呃…”唐槿虽然想到了楚凌月可能不会收,但就这么被拒绝,心里莫名有点不自在,便语气随意道,“娘子太见外了,这玩意儿不值几个钱。”
唐来娣见小姐妹的东西没送出去,体贴道:“真的不值钱,凌月你就收下吧,这是人家白送的,唐槿一文钱都没花。”
唐槿:“…”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楚凌月眼底了然,原来没一文钱没花,但她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阿槿为何要送我发簪?”
她已决意在一年半以后离开,与饭馆里的人少些牵绊,往后才能少些不舍。
一连被拒绝两次,还被小姐妹拆台,唐槿没了耐心,直接站起来走过去,拉住楚凌月的手,往她手里一塞,语速极快道:“你是我娘子,我送你个木簪,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后院。
只是一根发簪,又没花银子,她只是想跟楚凌月示好,关系近一点,以后好开口试着留一留人,这个女人真不善解人意。
唐来娣又愣了,这跟她想得不一样,她还以为小两口会甜甜蜜蜜地说说话,小姐妹这就走了?
楚凌月看着手里的桃木簪子,眼底闪过复杂,而后起身跟了上去。
厨房里,唐槿开门后便自顾坐着看书,眼角的余光却扫着楚凌月,这个女人不会是想把簪子再还给她吧。
楚凌月却没有提簪子的事,淡淡道:“阿槿今日没有想问我的吗?”
见她没有提簪子,唐槿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送出去就好。
她扫了眼虚空里的货架,别的菜够几日用了,招牌菜蒜香蜜汁鸡翅还有两锅,鲍鱼鸡翅煲也只剩下一锅,是该攒一攒了。
既然之前已经心知肚明,那她就不拐弯抹角了。
“娘子,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楚凌月一听便知怎么答:“阿槿人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叮,奖励鲍鱼鸡翅煲一锅】
【叮,奖励蒜香蜜汁鸡翅一锅】
“娘子,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阿槿人很好……”
一口气问了三遍,五层货架只剩下一个位置,每层放七道,也就是已经有三十四道菜了。
唐槿心里算着,很好奇若是再问,货架放不下会出现什么情况,会不会扩充呢?
“娘子,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阿槿人很好……”
就在楚凌月话音落下的刹那,唐槿脑海里响起一声短促的机器轰鸣声。
【叮,货架位置不足,奖励撤销】
唐槿忍不住嘴角一抽,好家伙,不仅没扩充位置,这一次的奖励还撤销了。
这什么老古董系统,就不知道变通一下。
这时,楚凌月轻声问道:“阿槿怎么不问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问题开始重复的时间,就是唐槿定出招牌菜的时间,结合之前回答的次数,以及最近卖出或吃掉的招牌菜,好像没有攒下几份。
唐槿自然不能跟她说是货架只剩下一道菜的位置了,便答道:“凡事都不可急功近利,今天就到这里吧。”
楚凌月想到什么,幽幽道:“阿槿,我上午是去县衙了。”
【奖励土豆泥虾球一盘】
货架直接满了,摆放整齐的三十五道菜仿佛是一锭又一锭银子,让唐槿眼神微亮。
“哦,娘子是去见伯父了吗。”唐槿胡乱应道,心里也逐渐升起疑惑,楚凌月为何突然对她说这些话,而且还是谎话。
楚凌月看着唐槿的眼神从惊喜到疑惑,心头微沉。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更匪夷所思的猜测,这个人好像能辨别所听到的话是真是假。
思考间,楚凌月顺势道:“对啊,我去找爹爹了。”
话落,她仔细留意着唐槿的神色,这个人又听到谎话,怎么看着不仅没有一点喜色,反而透着细微的失落之感。
难道是她想多了?
唐槿知道货架满了,系统有奖励也会撤销,心底只觉得惋惜。
“哦,伯父还好吗,你怎么打算的。”
第49章
楚凌月见自己的猜测没有得到证实, 而唐槿也明显没有为了得到美味佳肴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她便岔开了话题:“爹爹那边有二叔照看着,一切都好, 天色不早了, 阿槿写好今日菜单了吗?”
唐槿瞬间被转移了心神,转身就往大堂走,边走边道:“我忘了, 马上就写。”
同时心里也起了疑,楚凌月没头没尾地突然对她说谎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女人不会又在试探她吧, 试探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唐槿都觉得此刻不宜再跟对方独处下去,对于楚凌月的敏感和聪慧,她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毕竟一般古代人再机智也不会这么快就明白她得到奖励的关键。
而且楚凌月之前还怀疑过她不是原主,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追究下去。
唐槿自知做不到滴水不漏, 更架不住楚凌月的试探,干脆先躲为妙。
今天是腊月初九,单日子,如今菜色也丰富, 菜单很好安排。
招牌菜照例是一锅分成三份,一道糖醋鱼块,一道蚂蚁上树,再加上刚奖励的土豆泥虾球,六份菜齐了。
有那么一瞬间,唐槿想把每日只卖六道菜的规矩改一改, 但一想到只能放下三十五道菜的货架, 她又歇了这个心思。
暂时先不变了,日后有机会换个大点的饭馆再说。
不说物以稀为贵, 再多招待几桌客人,她们的人手也不够。
想到这里,唐槿伸展了一下四肢,老睡地上也不是办法,接下来不仅要考虑换个大点的饭馆,还要早日租个宅子。
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四个人睡一个屋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正想着,唐来娣就凑了过来:“唐槿,今天都有什么菜啊。”
看清菜单上的字后,她默默咽了下口水。
唐槿看她这副馋样,笑了:“你现在又不缺银子,想吃好东西去对面尝尝啊。”
唐来娣摇头:“看不起谁呢,楼上楼的菜,我也是吃过的,虽然也很好吃,但跟你的手艺比还是差点意思。”
关键是楼上楼的菜也贵啊,她舍不得吃。
如今她虽然吃不到每天卖的菜,但闻着味也能解馋,偶尔还能混个新菜吃,犯不着去楼上楼花银子。
她可是要娶媳妇的人,现在连个家都没有,不能乱花钱。
唐槿诧异道:“你去楼上楼吃过?跟我讲讲里面是什么样的?”
想开大饭馆,当然要多取取经。
唐来娣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吃过一回,菜也就比寻常人家自己做的好吃些,里面也是寻常酒楼的样子,只不过大了一点。”
唐槿注意到她神色有异,没有再问,这姐妹说了等于没说,有机会她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她打消了好奇心,没有追问下去,唐来娣复杂了一下,反而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突然有股很强的倾诉欲。
“你就不好奇我是跟谁去吃的?”要知道她之前干一年捕快才攒二十两,根本不敢可能去楼上楼消遣。
唐槿贴好菜单,言简意赅道:“不好奇。”
她没那么八卦,对别人的私事也不感兴趣,除非给银子,不然她懒得费口水。
唐来娣径自道:“之前办案,也跟大人去过几次,但都是看别人吃,后来终于吃上一回,却也把前程都吃没了……”
彼时,她多番寻访,终于发现了窃盗案案的重大线索,下意识地就跟一旁的弟弟说了,随后就想去衙门召集兄弟抓人。
她的好弟弟唐耀祖却说天色已晚,她累了这么久,该好好歇着,抓人这种小事就不必忧心了,捕头之位也铁定是他们唐家的了。
爹娘也在一旁劝着,此事让弟弟去就行,也好蹭一份功劳。
还说她是大功臣,该好好犒赏一番。
她觉得是自家弟弟,跟着分一份功劳也无可厚非,当下便没有多想,还乐呵呵地跟着爹娘去了楼上楼,吃得那叫一个高兴。
等吃完饭,就看到兴高采烈归来的弟弟,跟爹娘说贼人抓到了,他要当捕头了。
唐来娣听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捕头之位确实是他们唐家的了,但不是她的。
而爹娘也当场翻脸,让她不要嚷嚷,让她让给弟弟。
她不愿意,她的志向是成为名震四方的大捕头,她不想努力那么久,到头来却只能给唐耀祖作嫁衣。
后来,她就丢了差事,还被爹娘赶出了家。
唐来娣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直呼自己跟白来的酒菜犯冲,前面丢了捕头,后面又少了分成,真是流年不利。
唐槿静静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大多数人都是贪婪的,贪财,更贪权势。
关乎到这两样,总要多留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只能说这姐妹不是一般的惨,竟然被自己最信赖的家人算计,也是没谁了。
唐来娣说罢,气红了脸:“唐耀祖那小子,从小到大,我处处让着他,护着他,结果他个狼心狗肺的,气死我了,我以后绝不认这个弟弟,爹娘也是,明明一直说儿女都一样,怎么在这件事上……”
一想起这些,她心里就难受。
唐槿没忍住,吐槽道:“天真,你爹娘若真觉得儿女都一样,也不会给你们取这样的名字了。”
前头生了女儿叫来娣,后面生了儿子却叫耀祖,孰轻孰重,单从这一点就能看个大概出来。
唐来娣眼神一黯,红着脸脸憋了半晌,憋出一句:“唐槿你学问好,你说我该改个什么名字。”
来娣来娣,来个狗/屎,这糟心名字,她不要了。
唐槿挑眉:“你想改名字?”
唐来娣用力点头:“我想改,改个霸气的,最好跟那小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从此以后,只有唐槿这个姐妹,没有唐耀祖那个弟弟。
唐槿嘴角微抽,什么样的名字算霸气?她是个取名废,还是算了吧。
“别人想的未必合你心意,取名字的事,我不擅长。”
“你别谦虚了,凌月的名字不就是你取的吗,我觉得很好听,你帮我想个霸气一点的就成,我要求不高。”唐来娣说着,眼底一片期待。
唐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自己的名字,自己想吧,赶紧收拾一下,该开门迎客了。”
“小气样,我自己想就自己想。”唐来娣拧着眉想了半天,眼睛一亮,兴冲冲地就往外跑,“我想到了,我现在就去县衙改新名字。”
唐槿抬眼扫了一下,没有去关门,虽然离傍晚还有半个时辰,但早点开门也好。
早卖完酒菜,早睡觉。
许是熟客没想到饭馆开门的时间提前了,第一个上门的是个生面孔。
来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考究,进门后并没有着急入座,也没有点菜,目光只落在唐槿身上。
唐槿扫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的墙上:“菜单在这边,客官想吃点什么。”
这少年老盯着她瞅什么,一点也没礼貌。
少年客气地拱了拱手,视线仍落在唐槿脸上,似是在确认着什么:“敢问姑娘可是姓唐,名槿,唐家村人士。”
唐槿点头:“阁下是?”
却见少年从袖中拿出一个画像,对着唐槿张望几眼道:“堂姐,我终于找到你了,祖母还好吗,二叔和二婶呢?”
【叮,货架位置不足,奖励撤销】
随着少年的声音落下,唐槿脑中响起系统的播报声。
唐槿不由警惕起来:“你是何人?我并没有堂弟。”
原主记忆里是有一个大伯,但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只依稀记得,大伯离家时并未成亲,也没有孩子。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堂弟,见面就没有实话。
少年拿着手上的画像,殷切道:“堂姐有所不知,家父离乡多年,已在外娶妻生子,这些年来,他一直想着接祖母和二叔你们一家去府城享福,奈何一直被琐事缠身,近日才抽出空来,特意画了你们的样貌,让我来寻亲。”
说着,他把画像递了递。
【叮,货架位置不足,奖励撤销】
唐槿接过画像看了看,上面画了四个人,略显年轻的唐老太太怀里抱着年幼的原主,旁边是原主早逝的爹和那个改嫁的娘。
画像上的人确实是唐家人,但这个少年的话肯定不是真的,毕竟他说一句,系统响一下。
唐槿稳了稳心神,佯装激动道:“你真是我堂弟?好弟弟,快坐下,我马上去叫祖母来。”
进了后院,唐槿却径直去了厨房,一口气把八碗皮蛋瘦肉粥都拿出来,空出货架上的位置,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屋,跟老太太说起此事。
唐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几分高兴,反而布满怒意。
“这个逆子,老婆子我就知道他不敢回来,派孙子来也没用,我哪儿也不去,不,我这就去府城,打断他的腿。”
老太太想起离家多年的大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拎着拐杖就想往大堂冲。
唐槿见状,连忙拦住老太太。
她隐隐察觉出几丝不对劲,看来那位大伯当年离家的事有内情啊,老太太的反应不太正常啊。
一旁,楚凌月帮着拦了拦,递给唐槿一个眼神,劝道:“祖母别气,让阿槿先去问清楚,确定那孩子是大伯的儿子再说。”
唐槿不太理解楚凌月这个眼神的意思,只能顺着道:“那我先去跟他聊聊,娘子你陪祖母等一会儿。”
楚凌月扶着老太太坐下后,跟着唐槿走到门外,低声道:“你去问清楚来人的身份,我来问问老太太当年是怎么回事。”
话落便又回了屋。
这边,唐槿回到大堂。
少年一看到她便起身,喊了声:“堂姐。”
【叮,奖励蓝莓山药糕一盘】
唐槿保持着脸上的镇定,心里惊的不行,什么情况,这声“堂姐”是假的?
第50章
“祖母还在歇息, 我就没有打搅她老人家,不知堂弟是如何找来饭馆的?”唐槿缓了缓心神,不紧不慢地问道。
少年很是聪颖, 一听便明白对方是疑心自己的身份, 便冲着唐槿拱了拱手,神情恳切道:“我叫唐念恩,堂姐唤我念恩便好, 我……”
“谁是我孙子,谁?”
唐念恩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赶过来的唐老太太打断。
同一时间,唐槿的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播报声。
【叮,奖励蛋黄焗南瓜一盘】
所以说,系统的奖励果然是因为这一声“堂姐”。
那也就意味着, 唐念恩并不是她的堂弟。
唐念恩看到老太太, 朝着人就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不孝孙念恩,见过祖母。”
唐老太太利落地躲了躲身子,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 不由皱起了眉头:“别瞎叫,老婆子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孙子。”
说这话时,她眼底透着狐疑。
因为唐念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唐家人,大儿子虽然离家十几年,但她还记得儿子的模样,尤其还有她和唐槿在眼前作对比。
老太太是老了, 但眼睛没花, 打眼就把唐念恩的模样瞧了个清楚。
两个儿子的样貌都随了她,五官偏小巧精致, 比如唐槿,就随了二儿子,也像她,肤色白皙,清秀逼人。
一看这眉眼就知道是一家人。
可唐念恩就不一样了,不仅肤色黝黑,眉眼也过于凌厉了些,身上没有一丝大儿子的影子。
唐老太太甚至还回忆了一下自己那英年早逝的相公,也是个面白的,所以这孩子真的是老大的儿子?
她怎么瞧着不像呢。
唐念恩还跪在地上,温声冲老太太解释着:“祖母,我真的是您的孙子,我爹名叫唐怀湖,平安县唐家村人士,生于……”
他条理清晰地说着,从唐大伯的生辰,到唐槿的出生,再到唐大伯背井离乡,在外娶妻,以及特意画了这幅画像,命他来接老太太和二叔一家去府城享福。
因为这些话都是对着老太太说的,唐槿也无法依靠系统来辨别话里的真假,但看老太太的表情,这个唐念恩所说的那些旧事,应该都是真的。
唐老太太始终绷着一张脸,听完之后也没有相认的意思,语气从沉沉道:“老婆子我只有一子,也只有唐槿一个孙女,你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吧,回去跟那畜//生说,这辈子最好别来我眼前找不痛快。”
唐念恩眼底瞬间涌起了泪花:“祖母,我爹说当年都是误会,他这些年没有回来孝敬您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闭嘴。”老太太张口打断了他,转而看向门外,“少在这里说晦气话,赶紧起来,别影响我们开门做生意。”
原来是有客人上门了。
来人还不止一位,褚举人父女和顾县令夫妇有说有笑地站在门外相互寒暄。
唐念恩见状,只能先起身,期期艾艾地站立一旁。
褚韶阳熟门熟路,进门扫了眼菜单便朝楚凌月道:“阿姐,劳烦把上面的菜都端上来吧。”
一口气要完了菜单上的六道菜,毕竟他们有四个人,按饭馆的规矩,一人最多点两道,六道菜还是少的。
楚凌月淡笑颔首,与唐槿对视一眼,去了后院。
“有没有问出什么?”来到厨房门外,确认大堂那边听不到这里的谈话声了,楚凌月才朝唐槿问道。
唐槿摇头:“只能确认他不是我堂弟,祖母那边怎么说?”那声“堂姐”是假话,她只能确定这一点。
而老太太这么快就赶到了大堂,估计是没有说什么。
果然,楚凌月也摇了下头:“祖母不肯说。”
方才,她问唐大伯当年为何会离家,又为何多年不归,老太太只愤愤道没有那个儿子,并没有讲缘由。
唐槿微微蹙眉,唐大伯离家时,原主的年纪还小,记忆里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轻叹一声,打开厨房门:“娘子稍候,我们先上菜吧,回头再说。”
两人端着菜来到大堂,刚放下盘子,就见苗老爷带着女儿也走了进来。
苗老爷打眼一看褚举人那桌的菜,忍不住揪了揪胡子,好家伙,六道菜都上了,他今天是没口福了啊。
唐槿歉声道:“客官来得不巧,菜已售罄。”
苗老爷心头懊悔片刻,却没有转身离开,满脸无奈道:“两盘蒜蓉虾尾。”
作为常客,他现在也摸出了一点规律,小饭馆单日子的招牌菜是蒜香蜜汁鸡翅,双日子则是鲍鱼鸡翅煲,且每天最多只有三份招牌菜,另有三道新菜,还有一道蒜蓉虾尾不限量。
可惜他来晚了一步,今天是尝不到新菜了,只能点两道虾尾解解馋。
唐槿扫了眼跟木桩子一样站着的唐念恩,稍一思索,往门上挂了个今日酒菜售罄的木牌,关上了饭馆的门。
既然有私事要解决,就少招待几位客人吧,毕竟今日的菜都卖完了,再来人也只能点虾尾。
见门被关上,褚举人不由得心生庆幸,幸好来得早,不然他只能改日再宴请顾县令夫妇了。
对于小饭馆的菜肴,他已经领略过了,总之就两个字,美味。
顾县令夫妇是头一回,看着满桌子的菜,感到新奇又期待。
“夫人,你最爱吃粉丝了,快尝尝这道蚂蚁上树。”顾县令说着,体贴地给自家夫人夹了一些。
顾夫人小口吃着,眼睛微微一亮,这粉丝不仅看着油亮,入口也滑嫩柔软,肉末喷香,果然没辜负她的期待。
见她面上露出满意,顾县令便又殷勤地添菜,嘴角一直扬着,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怀。
隔壁桌的苗老爷看到这一幕,用力扯了扯胡子,转头和蔼可亲地看向女儿,问道:“柳儿,你明日下午要做什么?”
苗柳不明所以道:“我下午要学刺绣。”
“既然无事,你明日就早点来这附近逛逛,一看见饭馆开门就先占个座,点两道菜等着我跟你娘。”苗老爷嗦着虾尾,心里合计着明日一定要赶早。
苗柳:“…”
爹爹这是什么耳朵,她明明说了要学刺绣。
不过,看着人家那边菜色丰富,而她却只有虾尾,苗柳用力点了点头。
刺绣少学一下午也没什么的,小饭馆的菜必须得吃上。
待到他们吃完,结账走人,唐来娣也兴冲冲地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嚷嚷道:“我名字改好了,以后我就叫唐棉,跟唐槿一样是木字旁,一听就像自家姐妹。”
唐槿嘴角微抽,唐棉……
这名字听着也不霸气啊。
唐老太太则直接坐到了桌前,完全忽视一旁的唐念恩,道:“来娣回来了啊,老婆子我都饿了,快开饭吧。”
唐棉默默坐过去,小声纠正道:“唐祖母,我现在叫唐棉,棉花的棉。”
话说出口,她才留意到一旁杵着的唐念恩:“你是谁?”
唐念恩脸上忙堆起笑来:“这位姐姐好,我是唐念恩。”
唐棉看向老太太,又看向唐槿和楚凌月,眼睛里满是疑惑,唐念恩是谁?
她怎么没听过。
唐槿言简意赅道:“他说他是我堂弟,但我没有堂弟。”
总而言之,老太太不认这个孙子,她也不会糊涂认下这么一个便宜弟弟。
唐棉一听,眼里闪过审视,而后也选择忽略唐念恩的存在,摸了摸肚子道:“好饿,快吃饭吧。”
“祖母…”唐槿正欲问老太太是个什么打算,总不能把人这么晾着啊。
“阿槿,先吃饭吧。”楚凌月朝唐槿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去端菜。
唐槿看了眼眉头紧皱的老太太,只能先去端了一锅双鲍鱼鸡翅煲出来。
不管了,老太太不是糊涂人,断然不会胡乱认亲的。
楚凌月也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只拿了四个人的碗筷出来。
眼瞅着她们四个人只顾吃菜,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唐念恩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太太,又看了眼面色冷淡的楚凌月和只顾埋头狂吃的唐棉,最后看向面色还算温和的唐槿。
“堂姐,我也饿了。”
【叮,奖励黄油春笋鸡一盘】
唐槿心底呵呵,直白地来了句:“继续饿着。”
一个假弟弟,才不配吃小饭馆五两银子一道的菜,想什么好事呢,
唐念恩被噎了一句,顿时不敢说话了,他闻着空气里的菜香,咽了咽嘴里的口水,心里一阵忐忑,眼神不由朝饭馆的门瞅去。
便宜爹爹不是说祖母心肠软吗,不是说这个堂姐见识短,是好糊弄的人吗,他怎么觉得眼前这四位都不像好相处的人啊。
爹啊,你再不来,儿子没被饿死也要被馋死了。
就在这时,唐老太太放下了筷子,不冷不热道:“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赶紧走,还等着老婆子我赶人不成?”
唐念恩一听老太太的话,当即又眼泛泪光:“祖母,我真是您的孙儿。”
他明明把话都说白了,画像也拿出来了,这老太太怎么就不认他呢。
唐家不是没有男丁吗,他这么一个大孙子都送上门来了,老太太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这跟他设想得不一样。
老太太擦了擦嘴角,斜了他一眼:“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再不走,老婆子我可就动手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老婆子我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你这种上赶着给人家做孙子的,没脸没皮…”
老太太嘴角又动了动,话虽然没说出来,但唐念恩直觉她还想再骂,看那眼神就骂得很脏。
可目的还没达成,他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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