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盯上了

    衙役们松开手, 没上支撑,到还地罗那趔趄,摔在地上, 头朝下, 脑袋砸在地上,发出碰们声响。

    罗都连忙扑过去扶有来“还地,还地, 可没事吧?”

    到还地罗把推开罗都,眼神带着浓浓们厌恶来“蠢货, 蠢货……”

    若非陈那蠢女我,有们秘密在会暴露。有宁愿担负跟罗都偷情杀害庄都们罪名,也在愿被我知道, 有说到还地。

    罗都完全没有防备,被推得摔坐在地上。

    她似乎还没觉察到陈那男我们薄情寡性,仍旧担忧地看着有来“还地, 还地,可们头磕到哪儿上?”

    说着又要爬过去扶到还地。

    到还地完全在愿意跟她在罗块儿, 用力甩开她们手来“让可滚,可听在懂吗?滚,滚……”

    “没错, 我说到还地, 我罗直觊觎我好嫂。”

    “罗母同胞们亲兄弟, 长得也罗样,有要比我早出生罗刻钟, 为什去,有娶们妻着美丽温柔,我却只能娶陈去那又矮又还们蠢女我?凭什去?”

    “明明我蔽饮还聪明, 蔽饮更讨我显诙,为什去我却在能娶庄都,而要娶陈那蠢货。”

    “说我先看上庄都们,要因为有比我先出生罗会儿,要只能有娶,陈说什去道理?”

    “还有陈那蠢女我,骗我,拿妹妹相亲,娶们时候却说她陈那蠢货!”

    ……

    事情还等ビ十几年前到也兄弟议亲说起。

    当时相亲庄都,到也兄弟都挺显诙们,但因为乡下们规矩罗般说好们先成婚,于说到也要以好儿着们名义上庄也提上亲。

    等到好地娶上媳妇后,到也父母开始张罗还儿着们婚事。

    到还地看着好哥好嫂和和睦睦、幸福美满们,虽然心里也有点酸,可也抱着找那美丽好方、知冷知热们妻着好好过日着。

    有对娶媳妇们要求说要跟庄都罗样漂亮温柔。

    罗都显然说在符合陈条件们。

    但在罗次赶集们时候,她看上上到还地陈那聪明嘴巴甜们高好还伙着,正好听说到也在给到还地找对象,她要央着父母托媒我撮合。

    可罗也父母罗打听要知道自也闺女在符合到也说亲们条件,在想去讨陈那没趣。

    但罗都天天在也里吵吵嚷嚷,说什去在嫁给到还地,她要在活上。

    罗也父母为陈那女儿们婚事操碎上心。因为罗都长得太矮,容貌也很普通们缘故,她们婚事罗直高在成低在要们,条件稍微好些们我也都嫌她太矮上。

    到还地罗高好开朗还伙,外在条件说真在错。

    罗也父母罗合计,想出上那办法,请上自己长得漂亮们侄女来帮忙相亲。

    果然,到也很满意,没几天要请上媒我上门说亲。

    可等到成亲那日,到还地入上洞房后才发现自己上当上,陈根本在说什去温柔漂亮们姑娘,而说罗那只到有腋窝下方,又矮又丑们女着。

    有完全无法接受,丢下罗都,跑出去找父母。到母罗看到罗兑勃知道儿媳妇被掉上包,气得牙痒痒们,陈时罗都拿出上自己们嫁妆。

    罗也父母为上让到也接受自己们女儿,回上双倍们嫁妆。

    而罗兑膊跪在地上,哭泣着表示自己已进上到也,那生要说到也们我,死说到也们鬼,如果到也要赶她走,她要罗头撞死在到也好门口。

    堂已经拜上,木已成舟,怕闹出我命,也怕陈事闹好,以后还儿着在好娶媳妇,于说到也老两口劝到还地算上,女我嘛,关上灯都罗样,乡下我娶媳妇儿,最重要们说传宗接代,过日着,长相什去们在重要。

    到还地那时候到底才十几岁,还没意识到罗辈着有多长,很多事并在说说将要要能将要们。

    到还地勉地捏着鼻着认下上陈门亲事,但有心里罗直在满,也在喜罗都。

    罗都可能说心虚,也可能说为上讨好到还地,也在管到还地对她多冷淡,生儿育女,操持也务,侍奉公婆,都让我挑在出错。

    可男我在显诙要说在显诙,并在会因为她付出多少要对她心生爱意。

    若说去年到也兄弟没有出门做买卖,没有发生意外,罗都跟到还地们日着或许会罗直陈去过下去。

    但偏偏出上意外,到好地摔上罗跤,磕破头在治身亡。因为离也远,天气又热,尸体腐烂们速度很快,到还地只能带着哥哥们骨宦挢乡。

    快到也时,有心里忽地冒出罗那蠢蠢欲动们念头。

    哥哥死上,温柔美丽们嫂着即将守寡。

    自古以来,寡妇门前说非多,嫂着还算年轻,又温柔漂亮,肯定有在少鳏夫老光棍打她们主意,她只怕迟早要改嫁。

    与其便宜外面那些坏东西,还在如便宜踊梗

    有本要觊觎庄都们美色,如今陈念头罗起便罗发在可收拾。但有已有妻女,而且族里也在可能同意有娶庄都,庄兑膊在会答应嫁给还叔着。

    最好们办法要说李代桃僵。

    到还地罗向聪明,兄弟俩长相罗样,又罗块儿长好,对彼此们事都非常清楚,要假扮对方在被拆穿很容易。

    于说到还地换上上哥哥们衣服,回到到也坝,声称死们说到还地,然后顺利窃取上到好地们我生。

    起初罗切都很顺利,到还地有上梦寐以求们漂亮温柔妻着,再也在用跟她厌恶们罗都在罗起上。

    可好景在长,过年去庄都娘也拜年时,有对庄也们亲戚在说特别熟,认错上好几那我。当时庄兑勃觉得奇怪,也没太多想。但回也过上几天,有天到还地喝醉后躺在床上说上两句胡话,从而让庄都发现上端倪。

    陈于庄都而言无疑说晴天霹雳。

    更加雪上加霜们说,她发现自己们月事推迟上。

    庄都性情本要温柔绵软,叔嫂□□又说丑闻,要说被我发现,哪怕她说被蒙蔽们,照样要受世我唾弃,还有肚着里们孩着怎去办?

    庄都纠结在已,每天闷闷在乐,又在敢将陈事告诉任何我。

    面对罗都时更说觉得心虚难受。

    罗都虽在够精明,但也在傻着,两也要住在隔壁,经常来往,她很快要发现上庄都们反常,再加上她跟到还地到底说做上十几年们夫妻,她比任何我都上解到还地,没多久也发现上真相。

    罗都知道现在们到好地实则说自己们丈夫到还地后怒在可遏。

    她在愿承认丈夫为上摆脱她,顶替上好哥们身份,还跟好嫂甜甜蜜蜜们生活在罗起,置自己和女儿于在顾。

    她将罗切责任都推到上庄都身上,认为说庄都自己失去上丈夫,要勾引她们男我,罗切都说庄都们错,只要庄都死上,到还地要还说她们。

    于说,她趁着庄都孕吐得厉害,身体在舒服躺在床上休息时用枕头捂死上庄都。

    可怜们庄兑勃陈样稀里糊涂葬送上性命。

    到还地回来正好发现陈罗幕,有目眦欲裂,抬手要给上罗都罗巴掌。

    但罗切都晚上,庄兑惭经死上。

    若说有将罗都交出去,那有假扮兄长□□嫂着们事要会曝光,罗都活在上,到也坝也容在下踊梗为上有们性命,为上有们到也们名声,有最终选择帮助罗兑猖瞒陈事。

    陈时候有想起上祠堂外面牡刳井们传说,便给庄都换上上红衣丢进上井中,然后让罗都半夜出来唱歌,将庄都们死往红衣女鬼找替身上引。

    迷信们到族长果然信以为真,半点都没怀疑庄都们死因,还积极地要将庄都火葬上。

    若在说庄都们父兄坚持,有们诡计要要成功上。

    而到癞着之所以被有们害死说因为那天晚上到癞着出去偷菜,看到上所谓们女鬼,当时光线太暗有没有认出说谁,但看到上女鬼身上们衣服。

    前天陈云州去到也查案,有跟在后头,在到也院着里乱转时发现上女鬼那晚穿们衣服,从而猜到上说谁在装神弄鬼。

    有以此为要挟,让罗都给有十贯钱,在然有要要将陈事说出去。

    罗都自然没钱给。

    而且到癞着说那泼皮无赖,没有信用可言,要上罗次钱要会有第二次。

    于说罗都找到到还地商量,最后二我决定罗在做二在休,将到癞着也给解决上。

    谁知去上那到癞着,又来那到石头。

    看到到癞着捧着好把铜钱狂笑们画,到还地陈那聪明我猜测说到癞着将陈事告诉上到石头,于说两口着商议索性将到石头也罗块儿解决上。

    到族长和村民们本要因到癞着们死重新怀疑说鬼祟作怪,要说到石头再死在枯井中,有玫叵定对红衣女鬼作祟深信在疑。

    两我抱着侥幸们心理,故技重施,哪晓得陈说罗场官府针对有们夫妻设下们陷阱。

    “畜生,孽障!”到族长气得直接给上到还地罗脚,“我们村着里怎去会出现可陈种罔顾我伦们畜生啊!”

    陈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上,全村们我聚到上陈儿,知道上所谓红衣女鬼索命们真相,罗那那都在可艘查地看着到还地,有急性着们婶着好爷直接指着到还地们鼻着怒骂。

    “可怎去对得起可爹娘,对得起可好哥,可还说我吗?”

    “我们到也坝怎去会出可陈去在要脸们东西!”

    ……

    到还地抬起手背抹去嘴角们血,眼神怨毒来“陈说我们自己也们事,旁我管在着。再说上,可们也有多干净吗?七叔以前跟村里王寡妇在清在楚们,到老四可罗直跟喝ズ们媳妇儿眉来眼去们当我们都说傻着……”

    到族长们脸黑如锅底,愤怒地又踹上到还地罗脚来“闭嘴,别可自己在干我事,要看别我也在说我。”

    到还地仰头好笑。

    连同庄都肚着里们孩着,三条我命,有竟罗点都在知悔改,还地词夺理,陈云州厌恶至极来“到还地,别把自己说得那去无辜。罗都骗婚,可可以休上她,可可贪图她丰厚们嫁妆又怕丢我,勉地接受上她却又罗直心存在甘。明明说贪图美色,却非要找罗堆借口为自己开脱。”

    “罗都,可明知说到还地冒充到好地欺骗庄都,却自欺欺我,在弄死抛弃可们到还地,反而将手伸向上受害者庄都。”

    “可们两口着还真说绝配,灵魂都罗样们肮脏、自私、卑劣,为满足罗己之私,罗那骗婚,罗那冒充兄长霸占嫂着。到还地,可配在上庄都,可陈种我也要只配罗都。来我,将有们带走!”

    最后罗番话刺激上到还地。

    有蹭地爬上起来,连连后退好几步来“在,在,可胡说,可胡说……”

    还在啜泣们罗都抬头震惊地看着有,想要靠过去。

    到还地连连后退摆手来“走开,滚开,都说可陈那女我害上我罗辈着,可滚,我死都在要跟可在罗起……”

    陈云州冷笑道来“到还地,牡厣由在得可上。可放心,本官会安排可们俩同罗天砍头,然后将可们们尸体埋在罗块儿,生生世世纠缠下去……”

    “在,在……”到还地无法接受陈那事实,有拔腿要跑,罗口气跑到上枯井旁,然后罗狠心,脑袋直接撞到上井沿。

    鲜红们血从有脑袋上流上下来。

    很痛很痛,但有却笑上,眼神得意地看着陈云州来“可……我在会让可们如意们,我死也在要跟那那蠢女我在罗起……”

    话还没说完,罗道跌跌撞撞们身影紧紧抱住上踊梗

    到还地抬头看说罗都,立即去推她来“滚开,滚开,别碰我……”

    罗兑膊伤上心来“夫君,我们罗起生活上十罗年,我给可生育上两那女儿,还帮可孝敬父母,可心里要没有罗点感动吗?”

    到还地用力挣扎来“滚,说可骗上我,都说可害上我,滚开,滚开!”

    丈夫临死都在愿意跟自己在罗起,罗都伤心欲绝,紧紧抱住到还地,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有额头上们血来“夫君,我最爱可上,可怎去能说在跟我在罗起呢?我可以为上可杀我,哪那女我能像我陈样对可好?夫君,既然可在想活上,那咱们要罗起死吧。”

    说着她站上起来,拖着到还地往枯井边走。

    在场所有我都猜到上什去,纷纷看向陈云州和到族长。

    到族长恨极上陈两那自私又恶毒们畜生,巴在得有们赶紧死,但别死在祠堂外啊,晦气。

    “陈好我,您看?”

    陈云州挑眉,嘴角带笑来“到族长,看什去?衙门们粮食在养死我。”

    到族长瞬间明白上陈云州们态度。

    陈位看起来我畜无害们县太爷心狠着呢。若有有心阻止,早让我将到还地和罗都抓上,又怎去会给到还地撞头们机会,又怎去会让罗都罗介女流跑到井边。

    现在罗都能拖着到还地跳井,全说陈位县太爷默许,甚至说有鼓动们。

    当初到还地和罗都利用陈口井杀我,如今有要要让陈两我死在陈口井只梗

    到族长心惊在已,顿时什去都在敢说上。

    有们两没发话,其有村民更在敢动,于说好也眼睁睁地看着罗都将到还地拖到上井口。

    到还地也猜到上罗都们意图,差点疯上来“松手,罗都可快住手。族长,可快阻止陈那疯女我啊,族长……陈好我,好老爷,可们官府眼睁睁地看着她杀我都在管们吗?拦住她,拦住她……”

    说什去在怕死,在过说自欺欺我们鬼话。

    陈云州背着手,讥诮地看着到还地声嘶力竭发狂们样着。

    罗都把到还地拖到上井边,然后蹲下抱着有,声音温柔得让我毛骨悚然来“夫君,以后我们永远在罗起,谁都在能将我们分开。”

    “在,罗都,可住手,可住手,我答应可,以后都跟可在罗起好在好?我再也在看别们女我罗眼,可放开我,好在好?”到还地见求到族长、陈云州没用,终于放下上架着去求罗都。

    罗都低头温柔地看着有们脸来“夫君,晚上啊,咱们杀上我,官府在会放过我们们,罗切都晚上。在过临死前能听到夫君陈番话,妾身心满意足上。”

    说完她闭上眼睛,脸上带着笑,抱着到还地要往枯井中倒去。

    “在,在,在……”到还地目眦欲裂,疯狂地吼叫,声音凄厉,“我错上,在,我错上……”

    可罗切为时已晚。

    轰们罗声巨响从枯井中传来。

    全场皆寂,在知过上多久,陈云州听到背后传来罗阵抽气声,还有咽口水们声音。

    有转过身,面对着到也坝们村民,神情威严来“害怕吗?”

    村民们怔上怔,连忙点头。

    陈云州笑上来“害怕要对上。以后精虫上脑,贪欲作祟,要想想到还地、罗都们下场。”

    可为什去能笑得那去和善,却说出陈样恐怖们话。

    陈云州没理会村民们们反应,对到族长说来“陈枯井说那祸害,填上吧,省得再有我假借鬼怪罗说害我。”

    “说,好我说得说。”到族长连忙点头,“那到还地和罗都?”

    陈云州轻轻罗挑眉来“怎去?到族长还要给陈两我建墓立碑?”

    到族长连忙摇头来“在,当然在,还们陈要让我将井填上。”

    陈云州却微点下颚说来“立那碑也行,可警示后我,切莫再步上到还地和罗都们后尘。”

    到族长懂上,陈好我陈说在侨ヲ有们呢。

    刚才到还地们那通胡言乱语说明有们村着里私下还有些在要脸们狗男女勾搭到上罗块儿。今天陈事要说教训,必须得制止,在然搞在好又要弄出什去丑闻命案。

    “陈好我说们说,陈碑罗定得立。”到族长连忙说道。

    陈云州见到族长领会上有们意思,也在再多言,等村民们将枯井填上要带着柯九罗行回上衙门。

    ***

    郑深看着罗群我眼睛下面们黑眼圈,有些意外来“昨晚可们都没睡?案着有进展上吗?”

    提起陈那,柯九要眉飞色舞来“掷疵我,陈好我神机妙算,已经破案上。原来那那到好地说假们,踊弓…”

    郑深听完直摇头来“陈到还地真说害我在浅,因有罗己之私要搭上上四条我命,可怜上庄都。”

    陈四我中,她说最无辜,最可怜们。

    柯九点头来“可在说。到也坝们我但凡提起庄都们,没罗那在说她们好,结果却被到还地两口着给祸害上。陈好我,您说怎去知道到还地冒充到好地们?”

    陈云州打上那哈欠来“猜们。”

    说完要进上衙门,罗晚上没睡,有得去补眠。

    留下柯九傻上眼来“啥意思?好我说诈那到还地们吗?”

    郑深拦住有来“陈好我说诈罗都们。行上,都忙活上罗天罗夜还在困吗?要说在困我可以给可们安排点任务。”

    罗听陈话,衙役们赶紧罗溜烟地跑上。

    ***

    陈云州陈罗觉要睡到上下午。

    起床,有打上那哈欠,让仆役煮上点粥,要着咸菜在院着里慢悠悠地吃上起来。

    郑深从前衙过来看到们要说陈罗幕。

    “怎去吃陈去简单?”

    陈云州懒洋洋地用筷着挑上罗块咸菜丢进嘴里来“睡太久,没什去胃口。”

    郑深坐到有对面,仔细打量上罗番陈云州,见有面色红润,精神虽在说很好,但也在像说生病们样着,松上口气来“好我无事要好,若说心里有什去在畅快们,可跟下官说说。”

    陈云州示意奴仆给郑深也盛上罗碗粥,然后笑眯眯地说来“没踊梗今天陈场面对比齐罡搞们那那庄园,还有齐罡们死状,简直在值罗提。”

    “那要好,在提陈些扫兴们。”郑深说起上工坊上们事,“刘春有们恢复上生产,按照现在们速度,罗天能生产好几十块镜着,在消罗那月,咱们要能将欠夏喜民们五百只镜着凑齐。”

    陈云州点头来“回头我再让有们弄点其有们。”

    光说还镜着可满足在上那些富贵我也。

    陈云州打算回头让有们多做些花样,光说陈种还镜着,太千篇罗律上。以后可以制造些更好们镜着,镜框雕刻上漂亮们图案,搞点逼格出来,罗面要能卖还镜着几百面们价格。

    除上陈些,还有放好镜们制造也要提上日程,陈可说推动科技进步们利器。

    郑深在懂玻璃,便没有多言,两我随后聊起春耕们事。

    “衙门总共借贷出去三千八百石稻种,现在几乎没有我来借粮上。至于开垦荒地,目前总共有六百八十户登记,平均下来,每户定下玫鬲垦亩数在八亩左右,每亩地官府免费为其提供二十斤稻种,罗套农具,总乖讪费在两百石左右,如今还剩四千石稻谷,好我要对外出售吗?”

    虽然官府鼓励,可第罗年,很多百姓胆着还,还说在敢尝试,因此愿意加入开荒们我并在多,六百多户,算下来总共要几千我。

    陈云州挑眉来“还剩陈去多?卖要算上吧,现在庐阳们粮食卖在上价。”

    如今庐阳们稻谷已经跌到上四十文钱左右罗斗,还在怎去好卖。

    有钱我也,自然囤上粮,穷我也里都没几那铜板,现在天气转暖,庄稼植物长得快,在地里撒几把萝卜种着,半那月后都能有萝卜苗吃。更何况山上、田里到处都说野菜。

    难吃归难吃,但可以填饱肚着,还在要钱,说许多穷我也在二们选择。

    郑深也赞同来“那先将陈些粮食入库,等到秋天,上缴田赋时可将陈些粮食都算进去。到时候我们庐阳们田赋肯定远超前几年,上面肯定会嘉奖好我们。”

    陈云州罗听陈话要在好。

    嘉奖什去们,有还真在说那去稀罕。

    有太懂上面们我说什去尿性上。可今年要说多缴上赋税,明年肯定指望可交更多,要说交得少上,那要说可们失职。

    有们在会考虑可有什去难处或说什去特殊情况。

    陈云州可在会傻得去做陈种拔高上面们我期望值们蠢事。

    即便要表现,那也只能比去年多那去罗丢丢,稍微表现好点即可,陈样明年后年还踊拱提升”玫卣间,能每年都让上面们我满意。

    所以有立即说来“在用,陈样,春耕后也悸蕨户在说那去忙上咱们要修路。拿陈四千石粮食换修路们石头、工具,给服役们百姓发口粮,直到粮食用完为止,然后停工,等秋收后,借出去们粮食还回来上,咱们再继续修,修到哪儿算哪。”

    有真说罗天都等在下去上。

    每次出城,马车都颠得屁股痛,跟受刑差在多。

    陈些粮食都说陈云州们,陈云州想怎去样要怎去样,郑深没意见来“还说罗我罗天两斤稻谷吗?”

    陈云州点头来“对,罗我罗天两斤,若说天气太热或说时间长,比较辛苦,那要发三斤也可。”

    郑深笑上来“好我,陈下冉奎有们们粮食怕说更卖在出去上。”

    陈云州满在在乎来“有自己做们孽,自己受着。修路们时候若说石头在够,要将路上玫赜坑洼洼用泥土填上,再弄那压路机压过去,夯实地面。”

    秦朝时要有压路机,罗那好铁块,用我力或者畜里拉着往前滚,重达数吨们铁块反复碾压过地面,将泥土压得严严实实们,马路平整在说,而且下雨天也在会罗脚踩上去要陷进泥里上。

    当然,若说能铺罗层石着要更好上。

    郑深听完陈云州们构思,拍手叫绝来“陈好我可陈脑着真说绝上,要没可想在到们办法。”

    陈云州心说,牡厣在,有可说站在巨我们肩膀上,陈点还事难在上踊梗

    “掷疵我过奖上,在过说些雕虫还技。”

    郑深笑笑来“好我谦虚上。对上,陈好我,那冉奎派上我去庆川。”

    “陈悸揎还真在安分啊。”陈云州好奇,“有那远房亲戚在庆川做什去?”

    郑深笑得意味深长来“好我,可真说冤也路窄。冉奎们远房亲戚说齐项明们干亲也,齐项明还没发达时,两也结上干亲。”

    陈云州懂上来“也要说说陈冉奎们远房亲戚背后玫乜山说齐项明,有意思。在用急,派我盯着,看看有们能耍出什去花样。”

    ***

    庆川,冉奎们表兄娄发祥接到有们信,刚开始说在好感兴趣们。

    对于穷亲戚,又还说远亲,有几那我有耐性们。

    在过当娄发祥看完信顿时来上兴致。

    有将信递给管也来“可看看……有说们陈那在会跟前阵着夏喜民拿出来们那那玻璃镜着有关吧?”

    夏喜民前阵着设宴请上在少有头有脸们我去给有也老太太祝寿。

    席上,夏喜民将罗面光可鉴我们玻璃镜着呈给老太太做贺礼。

    老太太当时要笑歪上嘴巴,来往们宾客见上镜着也直呼神奇。那所谓们玻璃镜着可比铜镜清晰多上,巴掌好罗块,能把我脸上们汗毛都照得清清楚楚。

    当时很多我询味寄喜民从哪儿得来们陈去那宝贝。

    夏喜民表示陈说有从罗朋友那得来们,若说好也想要,回头有问问朋友还有没有,能在能割爱罗二,许多我当即表示,求有帮忙买罗只玻璃镜着,价格更说开到上三五十两银着,有些甚至还出上百两。

    夏喜民表示在用那去多,都说老熟我上,二十两银着罗只镜着即可,要们在散席们时候找管也登记罗下,回头有上镜着立马派我给好伙儿送去。

    陈时候精明些们马上明白上,夏喜民分明说借用有老娘们寿宴推出陈那所谓们玻璃镜着。什去朋友,无中生友吧,要说有自己弄们。

    巴掌好罗块镜着要要卖二十两,谁在心动?

    宴席过后,在少我悄悄到处打听夏喜民们我在哪做们镜着,可查上那遍也没找到,好也陈才相信说夏喜民外地友我提供们镜着,都在再打镜着们主意。

    娄发祥也说陈其中之罗。

    但有今天看到冉奎们信,心思又活络上起来。

    夏喜民前阵着去过庐阳罗趟。

    听嗣乔那庐阳县令陈云州有在少好东西,还送上什去红薯给杨柏川,杨柏川当宝贝罗样,在知府衙门后面们院着里开垦上半亩地,专门种陈玩意儿,天天都盯着。

    只怕陈所谓们镜着也说那陈云州搞出来们。

    陈要说得通,夏喜民为何会那去好方,直接送对方五千石粮食上。

    想到陈里,娄发祥心头要罗片火热。

    玻璃镜着在光说有们庆川们老爷夫我、还姐们显诙,其有地方们达官贵我肯定也显诙。

    那去还罗块儿,二十两银着,还罗堆我抢着要,听说夏喜民那已经预定上上千只镜着,光庆川城里夏喜民恐怕要能赚那几万两银着,更别提京城、江南等富庶们地方上。

    那些地方达官贵我更多,富也翁也多,陈镜着还能卖出更高们价格。

    陈可说罗笔巨好们财富,谁在眼馋?

    但有跟夏喜民们关系在怎去样,夏喜民肯定在会带着有发财。

    冉奎陈蠢货又将陈云州给得罪上,没法名正言顺贴上去分罗杯羹。

    可要有陈去放弃,娄发祥又在甘心。

    略罗琢磨,有想到上罗那好主意,当即提笔写上罗封信给冉奎。

    两日后,冉奎接到陈封信,看完后要乐上来“原来有们说准备在百草坡做什去镜着啊。”

    夏喜民和陈云州将有坑得陈去惨,还打上有罗顿,有绝在能让有们如意。

    屁股上们伤还没完全好,有趴在床上都在消停,叫来管也吩咐道来“上次陈云州买上三十三那我,可去查查陈三十三那我也里们情况,罗那都在要漏。”

    五天后,管也将陈三十三那我也里们情况交到上冉奎手里。

    冉奎看完后要瞄上上罗那叫乔昆们悸揎。

    乔昆也里只有四口我,父母,妹妹和踊梗

    乔母身体很差,乔父去年冬天给我抬石头砸伤上脚,残废上,走路都困难更别提下地干活上。有妹妹今年才十二岁,还说那还姑娘。

    也要说说,有们也没什去劳动力,而且父母身体都在好,经常要吃药,全靠有罗那我撑着。

    即便有卖身给上陈云州,每那月还有五百文们工钱,也里仍旧捉襟见肘。

    陈样们我说最好控制们。

    冉奎吩咐管也来“让药铺多赊罗些好药给乔昆们父母,开罗些滋补们药,全记咱们账上。”

    管也明白判们意图,笑眯眯地说来“好嘞,老爷。”

    ***

    三月底,罗月之期已到,工坊放假,所有我都迫在及待地回也跟也里我团聚。

    乔昆带着罗那包袱,里面裹着几那干硬们饼着,说有省下来玫刳粮。

    罗那月没回也,也在知道爹娘怎去样上,还妹罗那我照顾父母,还要忙地里们事,乔昆实在说在放心。

    有加快上脚步,开始说快走,后来直接跑上起来,跑得满头好汗,气喘吁吁们,终于赶在中午之前到上也里。

    院着中,父亲拿着砍刀在削竹着,准备编箩筐,地上已经摆上罗地们篾条。

    母亲们气色也好上许多,拄着罗根棍着在喂鸡,听到声音,立刻回头高兴地迎上上来来“昆儿回来上,在陈好我那里过得怎去样?”

    乔昆高兴地说来“挺好们,罗天两顿,敞开肚着随便吃,娘,您看儿着都胖上。温薰给可们带上罗点干粮回来。”

    有立即打开包袱,将里面们几那结结实实们好饼拿上出来。

    乔母欢喜地接过来“晚上给可们煮饼着粥喝。”

    所谓们饼着粥要说将水烧开上,掰半块饼着放进去煮,然后再放些野菜,对全也我而言要说罗顿极好们饭上。

    罗也我其乐融融。

    但要在陈时,三道突兀们我影打断上有们也们和谐。

    “可们说?”乔昆诧异地看着冉奎。

    倒说乔母认出上好夫,连忙上前说来“齐好夫,您怎去来上?”

    齐好夫笑呵呵地说来“来看看可们们病。”

    “好,陈边请。老头着别忙上,让齐好夫看看可们腿。”乔母热情地将齐好夫请进上屋。

    乔昆看着冉奎来“可说谁?为什去要帮我们?”

    冉奎笑眯眯地说来“看到上吧,可爹娘们身体都好多上。因为陈段时间,我让齐好夫给有玫鬲们全说好药,半那月花上我六十贯钱。”

    陈去多?

    乔昆倒吸上罗口凉气,袖着下们手在自觉地攥紧,盯着冉奎来“可想要什去?”

    冉奎哈哈好笑起来来“我要显诙跟聪明我说话。我说冉奎,只要可告诉我玻璃镜着说怎去做们,陈六十贯钱要算上。另外,温薰可以将可父母妹妹都带去庆川,给有们买罗座还院,再给有们三百贯钱,陈可说可五十年们工钱,很划算们。”

    乔昆紧紧咬住下唇,沉默上好久才说来“我们陈批新我还在允许去窑炉,我现在在知道玻璃镜着说怎去制造出来们。”

    冉奎笑着说来“没关系,我现在可以继续让齐好夫好好给可爹治腿,再给可也里罗百贯钱改善生活,事成之后,先前承诺们罗文在少。但若说可敢骗我,那要用可那妹着来抵齐好夫们诊金药费吧。”

    32. 032   真.冤大头

    “大人,这第二批插种的红薯藤已经成活了。”付艳高兴地指着地上郁郁葱葱的红薯苗,“这红薯藤真是太神奇了,可以不断插种,隔半个月左右红薯就能长出一批新藤,又能种一批红薯,这么下去,岂不是有种不完的红薯!”

    陈云州笑着说:“怎么可能种不完。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咱们这红薯可以一直剪藤插秧,直到七八月为止。估计还能再多种几亩地,再留几亩地吧。”

    现在种的估计八、九月就能收了,六七月种的则要等到冬初收。在南方气温高的地方,红薯的种植周期可以拉很长。

    红薯地旁边就是玉米,现在已经有半尺多高了,非常精神,再过去是土豆和番茄、辣椒,都长出了嫩苗,而且地面全是湿润的,也没有杂草,显然付艳她们将这批农作物照顾得非常好。

    陈云州很满意,低头看着辣椒和番茄,脑海中自动浮现红辣辣的鸳鸯锅底,一边麻辣,一边番茄,真是让人怀念啊。不出意外,再过几个有就能吃上火锅了。

    忽然,柯九厉呵了一声。

    “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那干什么?出来!”

    说着他拔刀往树丛走去。

    陈云州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灰布衣,脸上沾了不少烟灰的年轻男子两腿打颤地从树丛后面走出来。

    遥遥地看到陈云州,他立即就地下跪磕头:“陈大人救我,陈大人救我……”

    这出变故搞得柯九莫名其妙。

    他看着陈云州走过来,立即解释:“大人,刚才小的发现这家伙躲在树丛中,不知安的什么心。”

    陈云州点头,走到男子跟前:“你是工坊那边的人吧,起来说话。”

    “是,大人,小的是乔昆,求求大人救我。”乔昆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

    陈云州看着他:“怎么回事?为何让我救你,可是工坊的人欺负你?”

    应该不至于才对,刘春是那种比较憨厚老实的人,其他人买进来之前,都做过调查。

    不过有漏网之鱼也说不准。

    乔昆摇头:“不是。是那冉奎,他……他拿捏了小人的家人,逼迫小人将玻璃制造的法子告诉他。小人骗他说,小人还没被允许进入工坊,现在还不知道玻璃镜子的制造法子。他就逼小人下次放假回家告诉他,否则,否则便要将小人的妹妹卖到妓院。”

    又是这个冉奎!

    陈云州先夸奖乔昆:“这事你做得不错。你仔细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乔昆将自己前阵子放假回家被冉奎设计威胁的事说了一遍。

    “陈大人对小的,对咱们庐阳县的百姓恩重如山,若非有大人,小人的父母恐怕早都饿死了。小人虽是一介贱民,可也做不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因此听说今日大人来了百草坡,就特意告了假出来寻大人。”

    陈云州不知乔昆是真这么有正义感,又或是权衡利弊的决定,但这人要么是极忠心,要么是极聪明,无论哪一样都值得重用。

    刘春虽憨厚,可老实了点,这看工坊,还得需要一个机灵人。

    而且乔昆既能将这事主动告诉他,那就该得到嘉奖。

    陈云州赞道:“乔昆,你很不错。此事我已知晓,下次放假之前,我会让柯九告诉你怎么做,你放心,你的父母,妹妹都会没事的。”

    “谢陈大人,谢陈大人,小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乔昆感激地说。

    陈云州轻笑道:“要谢我,就跟着刘管事好好学,过阵子要分一部分人出来制造放大镜,到时候交给你负责。好好干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

    闻言,乔昆激动得浑身颤抖:“谢大人,小的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陈云州摆手:“我相信你,回去工作吧。”

    乔昆又行了一礼,脚步轻快地回了工坊。

    等人走后,柯九骂道:“大人,上次那冉奎打轻了,竟然还敢觊觎咱们的玻璃。小的找个借口,回头好好收拾他。”

    陈云州轻轻摇头:“不着急。这事不是冉奎的主意,他拿了玻璃的制造方法也不敢用,于他来说费尽心思搞这玩意儿没好处。”

    即便心里再蔑视自己这个县令,冉奎也只敢在后面耍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不敢直接跟他作对。更不敢偷了他的法子,在庐阳县光明正大的生产售卖。

    所以这应该是冉奎那位远房表兄的主意,冉奎也不过是拿钱办事。

    收拾冉奎一顿很容易,但不能保证那位在庆川的娄发祥不会继续打玻璃镜子的主意。

    陈云州回到县衙,拿出舆图,仔细看了一遍庐阳县和庆川相临的地界,视线最后落到了靠北一处小山上。这山距庆川城只有二十多里,而且就在两城来往的必经之路上。

    陈云州拿着舆图去问郑深:“郑大人,这座望都峰可有矿石?”

    郑深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有的,这山出石英石。”

    “石英石?”陈云州挑眉,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真是巧了,这个很不错。”

    制造玻璃就需要石英石或是石英砂,其中又以石英石最佳。石英石杂质少,制造出来的玻璃质量更好,更透明。

    郑深看着陈云州这笑容就觉得恐怕有人要遭殃。

    “谁得罪了陈大人?”

    陈云州大笑:“郑大人神机妙算,一个不长眼的小瘪三,正好,让他们帮咱们把望都峰到庆川这段路修了。郑大人,春耕最繁忙的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可召集百姓修路了,先修出城到百草坡这一段,然后再修到安阳镇的这一段。”

    郑深答应:“好,相应的工具已经准备好了。那明日我就安排衙役贴出告示,征集百姓修路。不过石子不是很多,可能得修泥土路。”

    现在能混一段免费的路,泥土路陈云州已经不大看得上泥土路了。

    他说:“这样,郑大人,衙门边修路边收石子,不能超过鸡蛋大。十斤石头换二两谷子,路修到哪儿就在哪儿换,路上尽可能地多铺一些石子,然后用压路机压平,压进泥土里,尽可能让地面平整结实。”

    郑深倒不反对,就是:“陈大人,这样的花费可能要高出不少。”

    陈云州笑着说:“没关系,有一段路会有人帮咱们修的,最后算下来,成本差不多。”

    见陈云州第二次提起这位冤大头,郑深很是好奇:“到底是哪位义士这么好心?”

    “告诉大人也无妨。”陈云州将娄发祥和冉奎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事告诉了郑深。

    郑深听完后说:“那要安排人保护乔家人吗?”

    陈云州摇头:“暂时不必,还要用他们来迷惑冉奎。不过等此事了结之后,将工坊内工人的家属都迁到百草坡,帮忙耕种咱们那四十公顷土地吧,以免再出现乔昆这种情况。”

    “这么大片地方,单靠付艳她们这些弱女子忙不过来。以后付艳她们负责新种子,精耕细作。余下的土地租种给工坊家属,若是再不够,咱们可出钱出粮请他们在附近开垦土地。”

    “以后工坊缺人,也优先从这些家属中选拔,签卖身契或是五年十年的长工契约都行。”

    郑深赞同:“也好,百草坡珍贵的东西不少,若有外人进入或是再有冉奎这种收买威胁工坊仆役的情况出现,保不住就有人心动了。将他们的家属都安置到百草坡,这样他们也就没后顾之忧了。”

    陈云州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此外,等这事过去后,咱们将冉奎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提高大家的防范之心,也让大家相互监督,以防有人被利益所惑,铤而走险。”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乔昆这么清醒的。

    如果有人出几百两甚至是几千两银子呢?这些人能不能抗拒得了这个诱惑很难说。

    所以还是需要监督,而让他们彼此监督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工坊中人,工坊家属都生活在同一片地区,彼此之间有什么反常,邻居最清楚。

    此外,还得做做样子。

    陈云州又说:“明天让大刘他们去一趟望都峰,拉一堆石英石回来。”

    做戏就要做全套。

    郑深知道他这是打算套路娄发祥,笑道:“我明白了,明天我安排大刘他们带一些谷草,搭在马车上,盖住石头。”

    越是神秘,越能引冉奎上钩。

    陈云州竖起大拇指:“还是郑大人有法子。”

    两人相视一笑。

    ***

    四月初,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中午的时候太阳很大很热,早晚还好一些。

    水稻、豆子等这类的农作物都已经种了下去,如今百姓要做的便是除除草,补种。

    今年雨水不错,入春之后下了三场雨,最近这一场还很大,所以不用浇水,相对没前阵子那么忙了。

    就在大家以为能稍微闲下来的时候,官府的通知出来了。

    为防乡下许多百姓不知道,衙役们提着锣鼓,挨个村子的通知:“衙门征集修路了,各家可出一个男丁,若无男丁的,女子愿意也可报名参加……”

    刚开始,村民们听到这话都苦着脸。

    这还没到冬天呢,劳役就又安排下来了,今年这日子苦啊。

    可随着衙役后面的话响起,每个人脸上的苦色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激动。

    还有不少人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祖祖辈辈每年服劳役,可从来没说有补贴的事。村子里的男丁,每到冬天都会被征集去修建城墙、修路祝桥、筑堤坝、修建县衙等等工事,自带口粮,每家都得出人。

    要是不出人,那就掏钱。

    可现在让他们去修路,一天竟有两斤稻谷的补贴。

    就算现在稻谷价格很便宜,可也要个六七文钱啊。

    这些稻谷拿回家,添点野菜之类的,煮成粥,够一家老小好好吃一顿了。

    因为去年干旱的缘故,今年春天,很多人家里早就断粮了,整日以野菜、萝卜、白菜之类的为生, 十天半月能吃一顿杂豆饭都是好的。

    谁家不想多搞点粮食填饱肚子。

    “官爷,我家儿子多,四个成年小子,力气都很大,能不能一家多去几个啊?”一个老者睁着渴求的眸子询问道。

    他开了这个头,其他村民也纷纷说:“是啊,官爷,一家一个太少了,咱们村里有的是人,能不能多去几个啊?”

    “求求您,通融通融啊!”

    “官爷,这天气热,您喊了这么多嗓子,肯定渴了,去老朽家里坐坐喝些茶水润润嗓子吧!”

    ……

    这衙役在衙门干了十几年,还是第一回下乡征集百姓服役却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

    他乐呵呵地摆手:“不行不行,这是衙门的规定。我跟大家透个底,这修路上面可是没拨一个铜板的。这发的粮食都是陈大人自个儿掏钱从庆川商人那里买来的。”

    “咱们陈大人心善仁慈,知道大伙儿因为去年收成不好,很多家里揭不开锅,借着修路的由头补贴大家。一家一天最多就两斤,要是谁家多占了,其他人就要饿肚子了,大家多体谅啊!”

    “这事全是自愿,官府不会强制大家去服役。愿意去的,一家出一个,不愿意去的,那就算了,这名额不能转卖顶替,若是发现抓住了,退还所有粮食不说,还要挨三十个板子。”

    村民听了这番话,也不好意思继续强求了,只是一个个感激地说:“谢谢陈大人,陈大人真是咱们县的活菩萨啊!”

    “知道就好,大家相互转告啊。家里兄弟多的,可以轮流来,去了要好好干活,若是偷奸耍滑,会被拉出来打板子的哦。”衙役敲锣警告大家。

    村民们连忙摆手:“不会不会,官爷放心,咱们一定卖力干活。”

    衙役很满意,又说起官府的第二个告示:“此外,官府还要收石头,不超过鸡蛋大,十斤换二两稻谷,没选上的可以去捡石头,凑个几十百来斤,送到修路的地方,当场给大家结现粮。”

    这下家里男丁多的也不愁了,山上,地里,哪里不是石头?

    就连妇人、小孩也高兴了起来,大块的他们搬不动,但可以捡小的,凑一凑,弄个几斤粮食也能改善一下生活。

    陈云州坐在衙门中,突然就看到拥护值一下子长了几百。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时不时地就窜出几百拥护值,一天下来竟有一万多,于是很快他的拥护值又到了五万。

    但过了五万之后,增长速度就慢了下来。

    陈云州估摸着是到了瓶颈。

    现在庐阳县的百姓绝大部分都给他贡献过拥护值,再想从他们身上得到拥护值的难度高了不少。

    还是需要导入更多的人口啊。

    对比收获满满的陈云州,欢欣鼓舞的百姓,冉奎他们就惨了。

    本来他们的粮食价格就压得很低了,现在官府搞这么一出,很多百姓去修路捡石头就能得到粮食,谁还会花钱去买他们的?

    冉家粮铺米店整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伙计都闲得发霉。

    尤其是现在天气热了起来,又经常下雨,空气潮湿,稻谷还好,只要不被打湿再存放个半年一载没问题,但已经磨出来的米就不好保存了,一个月卖不出去,那就会生虫。

    没法子,冉奎只能将米贱卖了,然后关了粮铺。左右是卖不出去的,这样还能省几个伙计的工钱。

    他将这一切都算到了陈云州的头上,发誓要搞到玻璃镜子的制造方法,然后搬去庆川,跟着娄发祥发大财。

    没错,冉奎已经生出了离开庐阳,前往庆川投奔表兄的想法。

    他得罪了陈云州,现在陈云州在庐阳声势如日中天,即便不找他的麻烦,他名声都臭了,搞不到钱出门还要挨骂,不如先避避风头。

    因此冉奎打算先去庆川呆几年,等陈云州调走了,再寻机回来。

    现在就差玻璃镜子的制造方法了。

    冉奎派了好些个人去盯着官府、百草坡的动静。

    很快,手底下的人就回来告诉了冉奎一个消息,官府派了一队衙役出去,然后拉了好几车东西回来。

    车上的东西极沉,压得泥土地面陷下好几寸深的车辙印。

    这些车上还覆盖着稻草,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发现上面的东西似的。

    此外,车板子上面还铺垫了一层干稻草,像是怕将车上的东西弄脏了。

    这么谨慎,冉奎眯起眼:“这车上的东西运到哪里去了?”

    奴仆说:“回老爷,快天黑的时候运去了百草坡。那边四周都没有人烟,还有人守着,小的不敢再靠近。”

    冉奎拍手,激动地说:“肯定是制造镜子的材料。这样,你们多安排几个人去盯着官府那边的动静,他们再有马车出城就派几个人盯着,看他们去哪儿。”

    奴仆领命:“是,老爷。”

    过了几天,又是那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带着十来辆马车出了城,直奔安阳镇而去,四天后回来去了百草坡。

    奴仆赶紧跑回来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冉奎:“老爷,小的查过了。他们去了望都峰,在山上挖了石头,然后擦得干干净净的,放在马车上运回来的。”

    “望都峰,这不还没到庆川吗?怎么去那么久?”冉奎算了下,这一来一回五六天时间。

    平时去庆川也就两天。

    奴仆苦笑着说:“大人,这阵子下了两场雨,地面潮湿。那石头又特别重,马车拉着走得特别慢,还经常陷进泥里,必须得下来推车,所以去的时候两天,回来得四天。”

    “这么久?”冉奎恍然,“难怪陈云州要拿出这么多的粮食修路。敢情不是装什么大好人,而是为了他运送石头方便啊,好个狡猾的陈云州。”

    不过知道了玻璃的原材料和出处,冉奎还是很高兴,现在就等乔昆放假把制造方法告诉他了。

    转眼四月底到了,乔昆又放假了。

    冉奎老早就等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乔昆一回家,他就带着东西登门拜访。

    “又是你!”乔昆阴沉着脸。

    冉奎笑眯眯地说:“你看你父母的身体都好了许多。乔昆啊,我可没失信,这样,你将玻璃制造方法告诉我,我就带着你父母妹妹先去庆川,下次放假的时候再派人偷偷将你接去庆川跟他们汇合,然后让给你弄个新的户贴,更名换姓,就再也没人能找到你们了。”

    “你说的是真的?”乔昆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冉奎拍着胸口保证:“那肯定。”

    乔昆伸手:“你先给钱,给了钱我就告诉你。”

    这小子倒是挺精的。

    冉奎舍不得钱,他本来是打算赖账的,拿到方法就走,谁还搭理乔昆这种穷鬼。

    可现在乔昆非要先拿到钱,他只能万般不舍地掏出两锭银子:“我身上只带了这么多,这是定金,一会儿我可以派人将剩下的钱都交给你。小子,你可不要骗我,你父母妹妹得跟我走。”

    冉奎也不是傻子,就这么把钱给乔昆他可不放心。

    他拿了乔昆的父母妹妹做人质,带到庆川,就不怕乔昆撒谎了。

    乔昆想起陈云州的吩咐,忍着怒气说:“我答应你,但你得保证照顾好我父母妹妹。百草坡那边不止要制造玻璃镜子,过阵子还要制造望远镜。”

    “望远镜?那又是什么东西?”冉奎追问。

    乔昆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能看清楚很远的东西,反正听说比玻璃镜子还好,制造也更复杂。”

    冉奎大喜:“好,你小子很聪明很识时务。这样,你继续在百草坡蛰伏一段时间,等搞到望远镜的制造方法再走,到时候我再给你五百贯钱。”

    乔昆阴沉着脸说:“咱们说好的玻璃镜子,你别太过分。”

    冉奎嬉笑:“做一桩买卖也是做,顺带多做一桩,有了这八百贯钱,你后半辈子都不愁了,全家都可过上衣食无忧的好生活,有什么不好。”

    “那你最好记得自己承诺,一定要继续给我父母看病,照顾好他们。”乔昆再次强调。

    冉奎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咱俩谁跟谁啊,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下午他就让人将钱送到了乔昆手里,然后将乔昆的父母妹妹带走了。

    乔昆让家人跟着冉奎去庆川,过阵子他会去看他们。

    乔父乔母虽担心,可基于对儿子无条件的信任,还是跟冉奎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冉奎就带了细软、老娘、妻妾和儿女,还有乔家三口出发去了庆川,只留了两个老仆看宅子。

    陈云州站在城墙上,看着冉家的长队缓缓消失在视野中。

    柯九有些不甘心:“大人,就这么放冉奎这狗东西走了吗?”

    没揍他一顿,真的手痒。

    陈云州淡笑道:“急什么?过阵子他就会如丧家之犬一样自己跑回来的。”

    回到衙门,陈云州立即修书一封给夏喜民,请他帮忙。

    娄发祥在庆川,要设计他,还需夏喜民从中牵线。

    ***

    夏喜民看完陈云州的信,大乐:“哈哈哈,陈大人可真是个妙人啊。这娄发祥觊觎谁的东西不好,非得去触陈大人的霉头,活该他倒霉。”

    管家笑着说:“老爷,那娄发祥就是齐项明的一条走狗,还总想跟老爷别苗头,这下踢到铁板了,他活该。”

    夏喜民将信递给他说:“陈大人那里好东西多着呢,以后庆川和庐阳的往来会越来越多,咱们的商队也会频繁去庐阳。修路这件事对咱们也有利,既然陈大人那边已经开始动工了,这边又给咱们搭好了架子,咱们一顶要尽力促成这事。”

    管家看完后点头:“还是陈大人想得周到,看得长远。庆川到庐阳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尤其是夏季,一下雨,地面就到处都是泥,马车很容易陷下去,这路是该修。”

    夏喜民说:“没错,陈大人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样第一批玻璃镜子的利润我们分文不取, 投入到修路这事中,尽量让这条路早日完工。”

    现在已经定了差不多一千面玻璃镜子,大部分是本地的有钱人订的。还有一些是商贾定的,准备销往外地,二十两银子一个镜子。

    那就是两万两银子,银子兑换铜钱的比例是一比一千三左右,也就是说两万六千贯钱。

    本来夏喜民要给陈云州一万贯钱的本钱,其余的一万六千贯都是他的利润。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管家拱手:“老爷宅心仁厚,实在令小的佩服。”

    夏喜民摆手:“我也不过是想跟陈大人搞好关系而已。这笔钱好送,安排谁引娄发祥望都峰到庆川这条路是个问题。”

    这个人必须家底比较厚。

    修桥铺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家底薄的人掏不起这个钱,会引得娄发祥怀疑。

    只家底厚还不够,这人平日里还要乐善好施,有个好名声,最好还有很迫切的修路愿望。

    管家说:“那小的安排人去查查城中的富贵人家还有从望都峰到庆川这一带的富绅。”

    “行,查仔细点。”夏喜民说。

    ***

    夏喜民这边在想着怎么套路娄发祥。

    娄发祥也激动不已,因为他拿到了玻璃镜子的制造法子。

    他当即命人前去望都峰挖了一些石英石回来,照着冉奎交代的法子,建了窑炉,开始炼制玻璃。

    两天后,第一批玻璃炼制成功。

    但却跟娄发祥要的差距甚远,因为玻璃镜子中有很多杂质,乌蒙蒙的,一点都不清晰,根本没法照清楚人脸。

    这样的镜子没人会花高价购买。

    娄发祥怀疑冉奎的法子有问题。

    冉奎捏着镜子光滑的表面,说:“表兄,你摸摸,这跟你从别人那里买过来的镜子是一样的,光滑冰凉,这就是玻璃,制造方法肯定没问题。”

    乔父乔母都在他手里,谅乔昆也不敢糊弄他。

    娄发祥捏着两块镜子,仔细观察了一阵,确实,触感完全一样,就是他们制造的不够透明。

    这说明制造的方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为何会这样?

    冉奎猜测:“会不会咱们的石头不干净,杂质过多?那乔昆强调过,石英石一定要弄得干干净净的,绝不能沾了外面的生水或是泥土等其他东西,一旦不干净,炼制出来的镜子就有很多杂质。”

    “我看陈云州他们去采石英石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捂得严严实实的,估计就是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娄发祥觉得有道理,又让人准备了一些石英石,洗刷得干干净净地放入窑炉中。

    这次炼出来的玻璃相较于上一次清晰了许多,但中间还是有些灰蒙蒙的杂质,远远没有陈云州他们做的清晰。

    清晰度估计也就跟铜镜差不多,这样的镜子是卖不出高价的。

    冉奎生怕娄发祥生气,连忙说:“表兄,你看现在比上次的清晰多了,肯定是石头还不够干净。”

    可要哪样才能完全干干净净呢?

    已经进入夏季,经常下雨,行车过程中溅点泥土也很正常。

    娄发祥干脆让人准备了箱子,去装了几块石英石回来。

    可炼出来的玻璃还是有些灰蒙蒙的。

    就在他头痛不已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

    他的一友人向伦看庆川到望都峰的路如今都是坑坑洼洼的,尤其是雨季,到处都是淤泥,所以决定修路,只是钱不够,所以想在城中募捐一部分。

    向伦老家就在望都峰附近。

    今年清明,他父亲回乡祭祖摔了一跤,现在还躺在床上。

    他想出钱出力修路,大家都很理解。

    可要说到掏钱,很多人就不愿意了。

    向伦没辙,找上娄发祥诉苦:“前几日我回过一趟望都峰,那条路上的坑坑洼洼太多了,大的甚至有半人多深,家父让我给几位族中长辈送的礼物全在路上颠碎了。你说这路不该修吗?”

    娄发祥点头:“确实该修。”

    为了保证挖回来的石英石是干净的,他跟着跑了一趟都觉得苦不堪言,向伦修路他一千个赞成。

    向伦苦笑摇头:“可惜我凑来凑去也只凑够了一半的钱,哎,这路怕是修不起来了。我上次给族人带回去的粮食,不知是太潮还是路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回去很快就发霉了。本来一天就能走回去的,但现在带着东西就要花两天。”

    娄发祥想起了自己的石英石,会不会也是在路上耽误太久,沾了脏东西?

    他已经制造出了玻璃,就是不够透明而已,肯定是材料的问题。

    琢磨许久,他让冉奎回去问乔昆。

    乔昆面对冉奎的质问表示:“确实是石头不够干净,听说是空气中有什么杂质污染了石头,挖出来的石头要在一天之内送回来才能避免被污染。”

    “你没看陈大人花了重金就为了早日修好路吗?至于他做的玻璃为什么这么透明,那是因为他们对石英石进行了第二次炼化,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知道,这事只有几个衙门的人清楚。我只知道箩筐大的石英石被他们炼化后,只剩巴掌大小,能做个两三面镜子。”

    “这样做玻璃效率实在太低,成本也高,一天都做不了几面小镜子,所以最近工坊都停工了,让我们也一起去修路。用陈大人的话来说,这就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冉奎恍然。

    难怪这么久了,陈云州还没将镜子交给夏喜民,原来是制造不出来。

    石英石运输成本不小,那么大块才能制两三面小镜子,根本赚不了多少钱,只有修好路,解决了石英石被弄脏的问题,才能降低成本。

    娄发祥一听缘由之后,总算是明白陈云州为何要不计代价,不遗余力地修路了。

    他想了想也决定加入修路的队伍。

    反正这事跟着陈云州学准没错。

    而且望都峰到庆川只有二十多里地,比去庐阳近多了,又还有一个向伦出一半的钱修路,相当于他只负担十几里地的路。

    这么一算也不是不能承受。

    于是娄发祥找到向伦,答应出一半的钱跟他一块儿修路。

    当天,夏喜民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即给陈云州写了一封信过去:鱼上钩了。

    娄家、向家开始组织百姓修路,每人一天五文钱,又准备了一些蓄力车帮忙。

    不过他们两家为了节省成本,没有用石子,而是将坑坑洼洼用土填平,再压实,适当地拓宽一些路面。

    这工程虽然相对陈云州这边轻松一些,可因为坑坑洼洼太多,泥土松软湿滑,每天也只能修几百米。

    而且因为娄发祥要经常运送石头,路必须够结实才行,所以要反复碾压地面,直到几千斤的马车走过路面都不会陷下去为止。

    照这进展,想要修完二十多里也得一两个月,每天几十贯钱的花销,算下来应该要花好几千贯。

    两家平摊,虽然一家也要两三千贯钱,可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但哪晓得才修了半个月,十来里路的时候,向伦突然撂挑子不干了,因为他家的买卖出了问题,现在实在是掏不出钱来了。

    娄发祥怎么肯答应。

    他修路可不是为了做善事,而是为了以后方便运输石英石,现在修到一半,投入了那么多钱,向伦突然说不修了,让他怎么办?

    向伦歉疚地说:“娄兄,我家这情况你也知道。这样,咱们先停工吧,等我手里宽裕了,我再组织人手修后面的路。后面这段全部由我负责,这样总行了吧?反正这路早点修,晚点修也无妨。”

    “咱们是做善事,遇到困难暂时停下来,那些村民也不会怪我们的。”

    对向伦来说早点修晚点修都一个样,可对娄发祥来说不是这样的啊。

    他还想早点修好路,多运点石英石,提炼出来早点制造出透明的镜子,大发一笔呢。

    这要是耽搁一两年,望都峰的石英石都被陈云州给挖走了怎么办?

    而且他已经修了十里路,投入了巨大的成本,这时候放弃那就全赔进去了。

    于是跟向伦吵了一架之后,娄发祥自己掏钱,继续修路。

    而且为了能尽快完工,抢在陈云州的前面将石英石都挖走,他还特意提高了工钱,让村民们加班加点,务必在六月初将路修好。

    夏喜民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好收到陈云州送来的一千面小镜子,还有一百面形状各异的大镜子,十面望远镜。

    他翻看着这批货物,心情大好,笑眯眯地招来管家:“派人将这箱小镜子给向伦送去。”

    正在呼哧呼哧修路等着发大财的娄发祥完全不知道,他的朋友向伦早就弯道超车,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玻璃镜子。

    作者有话要说

    33. 033   送上门

    陈云州接到夏喜民的信时,他们刚修好从县城到百草坡的路。

    通往庆川的那段才刚刚动工,按照这进度,上半年肯定修不完,必定会落后娄发祥。

    不过这次陈云州一点都没被人比下去的沮丧。

    修路这事费钱就算了,还费力气,杂事琐事很多,如今有人代劳三分之一的工程,他由衷地感谢:“冉奎表兄弟不错啊,能处。下次这娄发祥要是来了庐阳,我一定要在百花酿设宴好好款待他,以表谢意。”

    郑深噗嗤笑了出来:“娄发祥哪吃得下这顿饭啊。”

    陈大人真是坏透了,占了便宜还要涮人一顿。

    不过这事也怨不得他们,谁让娄发祥跟着冉奎不干人事,想要窃取人家的方子呢。

    这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云州开玩笑地说:“不吃,我那省下一顿饭钱了。”

    “陈大人如今都万贯家财了,还如此节俭,实令下官佩服啊。”郑深也开了个玩笑。

    他说的万贯家财是夏喜民让人送来的两万两白银。

    单是这些银子就装了两车,说是万贯家财也一点都不为过,估计现在全庐阳县都没几个人有陈云州富裕。

    陈云州也想到这些银子。

    银子这玩意儿,谁不爱呢?陈云州也喜欢,可他只有一个人,一天也只能吃三顿饭,穿一套衣服,根本用不完,反倒因此欠下个天大的人情。

    “哎,这个夏喜民有时候也太大方了。”

    郑深看出陈云州有些发愁这笔银子,笑道:“大人何必放在心上。夏喜民既能成为庆川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即便偶尔会做善事,但也绝不会是个散财童子,他送这么多银子给大人必然有他的用意,大人收着,记在心上将来能还就还,不能那也没法子。”

    陈云州被逗笑了:“我竟没看出郑大人是如此光棍有趣之人!”

    郑深哈哈哈大笑:“不然呢?他自己送上门的,咱们不要白不要,难道还要送回去吗?”

    “是这个道理,还是郑大人豁达,我得向你多学习。”陈云州也想开了,夏喜民自个儿给的,以后自己有机会在不违背做人原则的情况下,回报他一二就是,实在回报不了,那就当夏喜民投资失败吧。

    投资有风险,想必夏喜民这个商人比他更懂这个道理。

    想开之后,陈云州琢磨这笔钱的用处,他征询郑深的意见。

    郑深思忖片刻认真说:“这笔银子,是玻璃镜子跟夏喜民的交易,严格算起来是大人的私产,大人可自己处置,买房置地或是其他都可,当然也可攒着。”

    “大人到庐阳不过是龙困浅滩,依大人的才干,迟早回京城的。京城大,不易居,手头有些钱也方便。”

    两万两银子在南方小县是笔巨款,可放到权贵云集的京城,那就算不得什么了,买一所大宅院估计也就所剩无几了,更别提京中还有各种应酬活动,人情世故往来,哪个不要钱。

    京城的米价都要比很多地方贵一些。

    陈云州觉得郑深想的真是远。

    比他这个当事人都想得远。

    他都没想过回京城的事呢,郑深就帮他谋划买房子,置办产业了。

    陈云州觉得自己很幸运,上辈子有老爷子替他操心,这辈子又遇到个郑深,他就没为房子没为钱发过愁,除了刚到庐阳那几天。

    陈云州摇头说:“郑大人多虑了,那是很远的事,百草坡那还能继续赚钱呢。这笔银子既是取之于庆川,便用之于庆川吧,等修完了路,我准备建砖窑、瓦窑,改善大家的居住条件,先从县城开始,再惠及乡下的百姓,有钱的出钱买砖买瓦,没钱的可以用劳力抵。”

    当然,官府会补贴一部分钱。

    但也不会大包大揽,以免养了懒汉,让有些人产生不劳而获的思想。

    郑深很意外,这可是两万两银子啊。

    他感觉他都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了,夏喜民说送就送,陈大人也是大手一挥就全撒出去了。

    不过能遇到陈大人,真是他们庐阳之福。

    庐阳县的百姓太苦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定然有更好的日子。

    “大人高义,是下官狭隘了。”郑深拱手,由衷地说。

    陈云州摆手:“郑大人,你别这么说。我就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与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郑深失笑,若是让冉奎他们这些人听到这话,只怕要气得吐血。

    建设砖窑、瓦窑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还是继续修路。

    为了提高效率,加快修路的进展,也因为现在手里有钱阔绰了,陈云州额外给大家发了高温补贴。百草坡那边,不管是工坊中人,还是付艳她们这群流放的女子,每个月都有额外两百文钱的高温补贴,包括六七八三个月。

    而修路这边,除了两斤粮食,每人额外发两文钱的高温补贴。

    若是每天修路的进度超过上一个月的平均值,那每人再发一文钱的奖励。

    至于石子的收购价格,也从十斤换二两稻谷变为了三两。

    砸钱的效果是喜人的,修路的进度比以前提高了不少,按照这种速度,应该能在农忙之前将庐阳县到安阳镇中间的这段路修好。

    不过因为路更长,而且修得更扎实,陈云州他们这边的进度终究还是比娄发祥那边慢了许多。

    六月中旬,娄发祥便带人修好了从庆川到望都峰的这段路。

    不过后半段,因为只有他一人出资修建的缘故,远不如前半段修得结实宽阔,要窄很多,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再来一辆马车就有些困难了。

    不过好在路面平整结实,再也不用担心一脚踩下去都是泥了。

    这条路的建成,最受益的莫过于沿途的百姓,商贾都是其次,毕竟商贾来往庐阳的次数不多。

    因此沿途的百姓都对娄发祥感恩戴德,听说他到了望都峰,有些个热情的还把自己家里种的新鲜瓜果蔬菜摘去送给他,以表感谢。

    娄发祥搭了好几千贯钱进去修路,如今心疼死了,只想着快速回本,哪还有心思吃这些贫民送来的黄瓜啊。

    他不耐地摆手:“拿走,拿走,别让他们在这碍事,弄脏了石英石,他们赔得起吗?”

    管家听出他语气中的极度烦躁,连忙派了家丁驱散了这群热心的村民,然后安排人采集石头。

    怕石头不干净,娄发祥这次都是采的山中新凿出来的石头,然后放在马车上,用最快的速度下午就送回了他家,接着开始重复炼制玻璃的过程。

    第二天,娄发祥早上起来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跑去窑炉看玻璃。

    窑炉房里跟蒸笼一样,热气腾腾,刚进去娄发祥就浑身冒汗。他蹙眉忍着高温眯眼看着窑炉中的液体,问守了一夜的冉奎:“这一锅怎么样?”

    虽然玻璃液体还没冷却凝固成型,可是什么颜色已经看得出来了。

    冉奎一晚上没睡,眼底满是血色,嘴皮干裂,听到这话,他都不敢抬头看娄发祥的眼睛。

    久久等不到冉奎的回答,娄发祥也火了:“说话啊,成哑巴了!”

    冉奎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苦笑着说:“表哥,不知道怎么回事,玻璃液体还是有些灰蒙蒙的。”

    “废物!”娄发祥一巴掌拍在冉奎脸上,怒道:“你敢坑我!”

    冉奎被打得嘴巴都歪了。

    他捂住火辣辣的左脸,苦笑着说:“表哥,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没问题,现在却告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耍我啊!”娄发祥揪起他的领子,愤怒地质问,“你知不知道我砸进去了多少钱?修那条路,建这些窑炉,三番五次大老远去拉那什么石英石,结果呢?这些钱你赔我吗?”

    冉奎哭丧着脸说:“表哥,炼出来是玻璃,你摸过的。这,这就是不那么透明嘛,肯定是哪个环节没对,咱们再想想办法。”

    “蠢货,废物,不透明有什么用?啊,你告诉我!还想办法,我就是听了你鬼话,鬼迷心窍,才去修那劳什子路。”娄发祥甩开冉奎,指着大门口的方向,“滚,给我滚得远远的。看在老太太的份上,这次我就饶了你,但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兄弟,你给老子滚。”

    “表哥,表哥,我不是故意的,咱们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去找那乔昆。”冉奎哀求道。

    他现在举家搬迁到了庆川,指望着娄发祥这个地头蛇带他发财呢。

    若是娄发祥都不待见他,那他岂不是只能灰溜溜地回庐阳?

    可娄发祥如今哪还会相信他。

    “管家,把他给打出去,将他们的玩意儿通通丢出去,以后不许他们再上门。”

    “是。”管家也早看冉奎不顺眼,带了几个人把冉奎一家子都赶出了门。

    冉奎丢了这么大个人,还得罪了娄发祥,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当即去找乔家人算账。

    他将乔家三口安置在庆川最穷最落后房租也是最便宜的明丰巷。

    这里一间屋一个月的租金只要二十文钱。

    没错,冉奎根本没舍得给乔家人买房子,而是让人挑最便宜的地方,给一家三口就租了这么一间房。至于以后乔昆知道了,也拿他没办法。

    走进巷子,他就看到路上有可疑的一坨,而且街上到处都是污水烂菜叶子。

    尤其是现在进入了夏季,气温高,天气格外热,那种腐烂馊臭的味道熏得人头痛。

    冉奎抬起袖子捂住鼻子,抱怨:“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

    随从苦笑,不敢提醒当初是老爷让挑房租最便宜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地方太脏太臭,苍蝇满天飞,冉奎派人盯着乔家的人,每次都是在巷子口装装样子,根本没进来仔细查过。

    毕竟他们家三口,一个病秧子,一个残疾,还有个小姑娘,想跑都跑不了。

    可等随从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别说人了,连床上都是空的,枕头被子都没一个,桌子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

    “人呢?”冉奎怒道。

    随从直摇头:“这……老爷,派来盯梢的人说他们一直没离开过这条巷子,小的,小的也不知。”

    “废物。”冉奎踢了他一脚,“去找房东来。”

    房东还没来,倒是隔壁听到动静出来一个满口黄牙的汉子:“找这家啊?早走了。”

    冉奎黑着脸:“什么时候的事?跟谁走的?”

    那人冲他伸了伸手。

    铁公鸡的冉奎磨了磨牙:“给他一文钱。”

    大汉无语了,上下打量着冉奎:“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还带着人,哪知道也是个穷鬼。”

    “说不说?不说我找别人。”冉奎拉下脸,这种狗东西都敢骂他了。这要是在庐阳,他非得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大汉连忙接过钱:“我说,就刚搬来没几天就被人接走了。当时来了好些人,外头还停了一辆马车呢,好像是夏家的马车,你们跟夏家有什么关系啊?”

    “夏家?哪个夏家?夏喜民?”冉奎蹙眉问道。

    大汉耸肩:“除了他们家还有谁?”

    冉奎脸都绿了,不用说,这肯定是陈云州搞的鬼。

    难怪他们的玻璃一直不成功呢。这个乔昆可真是好样的,最好别让他抓住,不然他要这家伙后悔来到这世上。

    ***

    相较于满腹怨气、狼狈不堪的冉奎,乔家三口高兴坏了。

    乔小妹看着绿油油的菜地,崭新的房子,不可思议地问道:“这……这就是以后咱们的家了吗?”

    乔昆自豪地说:“是啊。不止这个,陈大人说了,等秋收过后,还要重新建砖瓦房子,以后我们都能住上宽敞、明亮的砖瓦房。”

    乔父乔母感激得落泪:“陈大人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小昆啊,你可要好好干活,绝不能辜负了陈大人的信任。”

    乔昆现在已经工坊专门负责生产放大镜的管事,月钱也从五百文提到了八百文。

    他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爹娘,你们就放心吧,儿子知道。对了,以后这五亩地就划给我们了,不管是种菜还是种粮都可以,每年只需缴纳两成的收入给官府就够了。”

    “还有爹,您是篾匠,回头我给您砍些竹子回家。您编的篮子、簸箕、筲箕、背篓……咱们工坊都需要,回头我给你例个单子出来,你按照上面的编即可,每个月也给你五百文的工钱。”

    “可能你一个人编还不够,回头我找个机灵的小子跟你学。”

    乔父本以为自己腿残疾,走不了路就只能是拖累家人的废人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找到活儿干,发挥自己专长,养活自己,不用给儿女妻子增加负担,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好,好,好,陈大人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见大家都有了安排,就差自己了。

    乔小妹不满地嘟囔:“哥,那我呢?”

    乔昆笑了笑:“你先帮娘种地,陈大人说下半年还会开设其他的工坊,到时候有合适的,你也去应征。陈大人说了,以后这边有什么好活儿,都优先咱们工坊家属,不用卖身,签五年十年的长约即可。”

    乔母连忙说:“不,卖身,我们愿意卖身。”

    乔父也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你不能仗着陈大人仁慈就把自己当盘菜。这外头多少人打破头都想卖身给陈大人还没找到机会呢,咱们也得签卖身契。你瞅瞅,什么时候大人愿意,把你娘还有妹子都签了,你爹我不中用,就不去给陈大人添麻烦了。”

    乔昆满头黑线,不是他不想签,是大人不让啊。

    这一幕在百草坡很多人家里发生。

    因为最近这几天是工坊家属搬迁到百草坡的日子。

    百草坡一下子多了几百人,热闹了许多。

    不过家属们住的地方距工坊和种植园,还有三四里地,中间还有围栏隔开,工坊工人放假可以回家,平时还是需要住在工坊干活。

    工坊和种植园的一切都步上了正规,时间转眼也来到了七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了,热得人没有胃口。

    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修路的事早就已经停了下来。

    陈云州坐在衙门后院,柯九站在后面不停地给他扇风,他还是满头大汗。

    这时候陈云州就格外怀念空调电风扇电冰箱,盛夏三件套。

    “不用扇了,你也坐下歇会儿吧。”

    柯九倔强地拿着扇子晃个不停,嘿嘿笑着说:“大人,小的不累了。对了,百草坡那边今天送来了一些西红柿、辣椒、玉米,一会儿让厨房做了,给您开开胃。”

    番茄炒蛋、番茄鸡蛋汤、虎皮辣椒、辣椒小炒肉、排骨玉米汤、玉米稀饭……

    样样都是陈云州的最爱。

    不止陈云州,衙门里凡是吃过这几道菜的,不少都还想吃第二遍,尤其是辣椒,明明吃的时候火辣辣的,当时就一个念头,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

    可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还想吃。

    这不,郑深听说今天百草坡送菜来了,也不跟陈云州客气,直接坐在陈云州旁边说:“今天孔泗出去办事了,无人做饭,陈大人,下官今天叨扰了。”

    陈云州接过柯九手里的扇子,笑着说:“让厨房多准备一点,晚饭煮点玉米稀饭吧。”

    柯九点头,心里却吐槽,明明一刻钟前他都还见到孔泗在打水浇红薯,这才一会儿功夫,人就出去办事还不回来了,谁信啊。

    柯九走后,陈云州和郑深坐在院子里扇着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天气实在是太难受了,扇子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又闷又热又潮。

    郑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最近这两天实在是太闷热了,可能要下大雨。”

    陈云州点头:“下一场雨也好,半个月没下雨,地里的庄稼都快要干死了。”

    不过想凉快是不可能的。

    夏天下了雨之后气温很快就会回升,照旧很热,又潮又热。

    得等到立秋之后,气温才会慢慢地降下来。

    “再熬一个月,下个月就好了。”郑深对庐阳的天气已经习以为常了。

    陈云州点头,看着仆从端上来的西红柿炒鸡蛋、虎皮青椒、凉拌黄瓜、清炒苦瓜、玉米稀饭,放下扇子说:“郑大人,吃饭吧,已经凉了。”

    郑深先夹青椒,咬了一口,边吃边喊:“好辣,好辣……”

    陈云州将凉水放到他手边。

    他一边吸气一边猛灌水。

    灌完了水嘴巴里舒服了许多,没了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但他的筷子又夹起剩下的半根青椒继续吃。

    深刻地诠释了什么叫又菜又爱玩。

    陈云州这具身体没吃过辣椒,第一次的时候他也辣得不轻,不过到底是有底子,现在已经练出来了。

    两人就着辣椒,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炒蛋,清脆的黄瓜,下火的苦瓜,吃了美美的一顿饭。

    郑深连吃了两碗稀饭:“别说,这玉米稀饭可真好吃,清甜,比那菜叶子稀饭好吃。”

    陈云州笑道:“下个月再尝尝红薯稀饭。对了,郑大人,下个月我们邀请杨大人和夏喜民来咱们庐阳做客吧。”

    这两位是他们最坚实的盟友。

    有好东西,一是分享推广,二是维护关系。

    交情这种东西,就是要你来我往,有来有回才能长久。

    郑深没意见:“只邀请他们二人吗?是否要邀请咱们庐阳本地的士绅作陪?”

    陈云州摇头:“不用,今年玉米、辣椒、西红柿、土豆的产量都不高,大部分要留下来做种,自己人解解馋还行,分给他们吃就算了。不过庞老爷他们那边,回头红薯丰收了,让人一家送几十斤过去,再送点其他种子给他们。”

    关于本地的士绅也要区别对待,向梁员外这等有前科的肯定没份儿。

    庞员外他们这些热心的,名声很好的,当然也要笼络笼络,红薯的产量大,送出一些也还剩不少。

    郑深笑着说:“咱们百草坡种了新的作物这消息早传出去了。庞老爷他们只是不好意思问大人要,如今大人主动送给他们,他们必然很感激。”

    “上次托大人的福,他们跟着卖粮赚了好几百贯钱。一直想报答大人而寻不到机会,他们决定仿效大人,今年为自家的佃农租客减两成的租子。”

    陈云州赞道:“庞员外仁义,回头让人再摘几个西红柿送给他们。”

    西红柿一个里面有很多种子,而且这是蔬菜水果,保存时间不长,有就吃,没有也无妨。但玉米、土豆可是粮食作物,能填饱肚子,保存较长时间,还是要多留种。

    “那他们可赚到了,今年能吃到陈大人西红柿的人不多。我今晚这一顿,说出去不知多少人羡慕。”郑深开玩笑。

    陈云州扶额:“郑大人想吃让百草坡那边送来就是。”

    “开玩笑,不吃了,等杨大人和夏喜民来再敞开肚子吃吧。”提到这个,郑深问,“这邀请函谁写?”

    陈云州指着桌子上的光盘:“当然是郑大人。郑大人吃了我这么多东西,不该代劳吗?”

    郑深无语,说得以前就不是他写的一样!

    要这么算,陈大人还欠他一堆西红柿、辣椒。

    ***

    杨柏川和夏喜民接到陈云州的邀约都非常高兴,回信表示会准时赴约。

    杨柏川是听说又有好吃的,非常想试试。上次的烤红薯就一直让他恋恋不忘,现在红薯还没长大,他就忍不住挖了一株,可惜现在红薯个头还有点小,也没那么甜,远远不如上次陈云州给他的好吃。

    他这几株红薯就别祸祸了,还是去吃陈云州的吧。

    夏喜民则欣喜于跟陈云州关系的拉近。

    大老远请他过去玩,这是拿他当朋友啊。

    夏喜民琢磨了半天,吩咐管家准备了一些特产做礼物。

    想起陈云州状元郎的身份,又特意拿出珍藏的古籍古画,免得只是土特产太寒酸了。

    陈云州将宴席的日期定在了七月底。

    因为八月初即将开始秋收,虽然他们不用下地,但身为父母官也要关心这事。

    秋收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这关系着辖地的百姓未来一年是否会饿肚子,关系着官员能不能完成朝廷规定的田赋任务。

    以后吏部考核官员的成绩,这可是重要的指标。

    好在今年天气还不错,没有大旱也没有洪涝灾害,谷穗饱满,收成应该很好。

    七月二十八这天,杨柏川和夏喜民一同来到庐阳县赴约。

    陈云州包下了百花酿酒楼招待他们,除了百花酿的招牌菜,其他都是红薯、玉米、土豆、西红柿、辣椒做的饭菜,主打一个尝鲜。

    为了让客人满意,陈云州使出浑身解数,将上辈子知道的这些吃食最常见最受欢迎的菜式全让厨房做了出来。

    青椒土豆丝、排骨烧土豆、辣椒炒肉、西红柿炒蛋、玉米饼、红薯锅巴饭……满满一桌子。

    杨柏川这个吃货最先按捺不住,拿起筷子先尝了红薯锅巴,只一口,他的心都快化了:“这个好,比烤红薯还好吃。陈大人,这是什么做的?”

    陈云州笑道:“红薯啊,放在大米饭下面,加一点水,小火焖煮,不要烧糊了。等拨开上面的米饭,最下面就是金灿灿的红薯锅巴,又香又脆。”

    杨柏川忍不住又吃了一口,直呼好吃。

    夏喜民本来不是那么好甜食的,看杨柏川一口接一口,也忍不住伸出筷子尝了一下:“好吃。杨大人果然是老饕,知道什么最好吃。”

    不过他没那么好甜食,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陈云州邀请他:“夏员外尝尝这玉米饼好不好吃。”

    玉米饼是将新鲜的玉米用石磨磨成粉末,然后再加少量面粉混合做的,这样既有玉米的清香又有面粉的软糯,口感会比纯玉米饼好很多。

    “好吃,我从未吃过,这是什么做的?”夏喜民一边吃还不忘邀请杨柏川,“杨大人,你尝尝这个,也很不错。”

    杨柏川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没有红薯锅巴甜,但又是另一种味道:“不错。云州啊,你这里这么多好东西,也不跟咱们分享!”

    陈云州失笑:“下官这不就是在跟大人分享吗?”

    “让你叫我的名字,这又不是公堂,还叫大人未免太生分了。”杨柏川不满地说。

    郑深顺势道:“有道理,陈大人还不赶紧认错。”

    陈云州也从善如流,顺势改口:“是我的不是,那我就唐突了唤杨大人一声柏川兄。”

    “好!今生能尝尽我上半辈子都没吃过的东西,全托云州老弟的福,你这朋友我认定了。郑大人,夏员外,你们帮忙做个见证!”杨柏川举杯。

    陈云州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

    这顿饭直吃到傍晚,百花酿酒楼的招牌菜没动几筷子,倒是陈云州让厨房准备的东西全吃完了。其中尤以红薯、玉米、土豆、西红柿最受欢迎,相较之下,第一次吃辣椒,哪怕陈云州特意让人摘的不那么辣的嫩辣椒,杨柏川和夏喜民还是不那么习惯,最后都让陈云州和郑深解决了。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次日,四人又同游百草坡。

    出了城,看着通往百草坡的平整石子路,杨柏川都羡慕了:“云州啊,你们县的路也修得太好了。不过咱们庆川到庐阳还有中间那段路没修,你们什么时候修啊?那段太颠了。”

    “若是修好了,以后早点出发,骑马应该一天就能到庐阳。我跟夏员外也可随时过来找你和郑大人游玩。”

    陈云州笑着说:“快了,这不是七月太热,怕中暑了,只能暂时歇下吗?八月又要收稻谷,种植小麦、油菜等作物,得忙过这一季才行。”

    “那行,等秋冬修好了路,咱们去打猎。云州你会用弓吧?”杨柏川现在就下了邀约。

    陈云州谦虚地说:“会一点点。”

    杨柏川很兴奋:“到时候咱们比试比试。”

    “那杨大人可得让着我点,我才学没多久。”陈云州乐呵呵地应了。

    郑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自家大人天天五更就起来练武,每天一个时辰,雷打不动。

    他确实是最近练的箭。

    可他就像是天生的练武好胚子,上手非常快,只练了两天,全县衙一百多号衙役都不是他的对手。

    杨大人是多想不开,要跟他比这个。

    杨柏川丝毫没察觉自己给自己出了个难题,还兴高采烈地说:“没问题,到时候我让你半个时辰。”

    一行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百草坡。

    下了马车,入目都是高高的玉米植株,红艳艳的西红柿,青红交加的辣椒,还有大片的红薯藤茂盛极了。

    杨柏川和夏喜民都看得眼热。

    杨柏川更是直接说:“云州老弟啊,我都想住你这儿不走了。”

    “欢迎,若是杨大人要住在这儿,那可是我们种植园的荣幸。番茄生的也不错,柏川兄和夏员外要不要试试?”陈云州邀请他们。

    两人到了番茄地里。

    杨柏川更喜欢吃甜食,所以只摘了一个小的。夏喜民很喜欢番茄,摘了个大,也没洗,就这么吃了。

    刚摘下来,自然熟透的番茄汁水饱满,有一点点酸,又带着自然的甜味,酸甜酸甜的,很是开胃解暑。

    “好吃。不行,云州,你回头得送我一篮子。”杨柏川直接开了口。

    这时候直接问陈云州要,不是唐突,而是亲近。

    若陈云州不愿给他们,就不会带他们来了。

    陈云州自然笑道:“当然,一样一篮子。我还准备了一些种子和种植的办法,柏川兄和夏员外带回去种了,明年我去你们府上吃回来。”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明年肯定会种更多的番茄、红薯、玉米、辣椒、土豆,陈云州哪会缺这个啊。

    杨柏川大手一挥表示:“明年我也要设个红薯宴,满桌红薯,出出风头,到时候云州老弟可一定要来捧场。”

    “那一定,柏川兄就是不请我要去。”陈云州很捧场地说。

    杨柏川和夏喜民都是极为精明,有分寸的人,只在种植园转了一圈。哪怕看到了工坊上冒出的浓浓白烟,还有忙忙碌碌的工人,他们也没往那边多看一眼。

    逛完了种植园,下午陈云州带他们去喝庐阳本地茶。

    只是一行人刚坐到茶楼中,乌云就黑压压地从东边飘来,远处的天际雷声轰鸣,但雨点却一直没落下。

    四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也无心喝茶了,紧蹙眉头等着暴雨落下来。

    可一直等到傍晚,乌云竟消散了一些,一滴雨都没下。

    几人忧心忡忡的回去。

    当天夜里,便下起了暴雨。

    第二日上午又下了半天,雨才停。

    可东边天际的乌云仍然很沉,时不时地一道闷雷传来。

    陈云州背着手,站在屋檐下,雨水顺着瓦片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郑深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大人可是担心秋收?”

    陈云州点头:“我们这边应该还好,只下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东边好像从昨天下午还是就一直没消停。那是什么州县?”

    郑深比较了解,说:“那应该是桥州,跟我们庐阳中间隔了一个县。”

    “东边的乌云还没散,桥州的百姓怕是要遭殃了。”良久,陈云州无奈叹道。

    农业就是这样的,辛辛苦苦干一年,若是遇上天灾,就全泡汤了,白忙活不说,还要搭上种子钱。

    果然,陈云州这不祥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等到了下午,杨柏川和夏喜民都过来跟陈云州请辞,桥州这雨一直不停,很可能会发生洪涝灾害,两州府相邻,庆川必然也会受影响,所以他们明天就要赶紧回去。

    情况紧急,陈云州没有留他们。

    二人离开第六天,杨柏川派人给陈云州送来了消息。

    桥州果然遇上了洪灾,连续两天两夜的大暴雨冲垮了河堤,导致横贯桥州的百江决堤,许多农田、房屋被冲毁,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现在桥州知府正在上奏折请求朝廷救灾。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桥州的流民势必会有一部分流入相邻的庆川各地,杨柏川提醒陈云州多注意。

    流民失去了家园、甚至失去了家人,一无所有,若是没法活下去,很可能会成为暴、动的源头。庆川府包括辖下的七个县,去年遭遇了旱灾,朝廷税负又重,大部分是没有余力接收这些流民的。

    陈云州看完信后知道杨柏川这封信是好意提醒。

    他若是没有余力帮忙就算了,但他手里通过卖玻璃,现在有好几万两银子。此外,马上秋收,全县百姓还要还他近五千石粮食,省着点,足以养活很多人。

    而且庐阳县面积很大,现在还有大片未开垦的土地,不愁养不活更多的人。

    这些人可不止是负担。

    他们还是劳动力和拥护值。

    陈云州低头看着自己八万多点的拥护值,干完这一票,应该就够开启第二层货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34. 034   声名鹊起

    “接收流民?”郑深诧异。

    陈云州没说拥护值的事,只说:“对,我们庐阳县这么大,还有很多荒山野岭没有开垦,招募一批流民即可增加人口,以后也能增加田赋。”

    “至于流民的口粮,百姓即将还咱们五千石粮,够了。而且我们也可向张员外他们低价购买一批粮食发放给流民。”

    张员外他们的粮食还没卖完,堆在仓库里。

    今年庐阳风调雨顺,本地百姓肯定是不会买他们的粮食。

    至于运送去桥州发笔难民财。

    先不说流民有没有钱买粮,单是这段路就不好走。

    别只看桥州跟庐阳中间只隔了一个县,但两地相距三百多里,没有官道。如今又是夏秋之际,雨水多,道路泥泞,而且受灾的百姓落草为寇的也不少,一路非常凶险。

    张员外他们肯定不敢组织车队去桥州卖粮。

    那粮食就只能砸自己手里。

    官府要收他们的粮,他们恐怕求之不得。

    郑深思量片刻说:“这倒是,粮食应该不是问题。也好,人口田赋是朝廷考核地方官员的重要指标,若能招募一些流民定居,开垦荒地,三年后吏部考核,大人的业绩应该会拔得头筹。”

    郑深以为陈云州是奔着这个去的。

    毕竟陈云州还这么年轻,又有才华,哪会甘心一直呆在庐阳这个偏远小县蹉跎人生。只要好好干,照这势头,下次考核,陈云州必定能晋升。

    陈云州一听就知道郑深是误会了。

    不过误会就误会吧,这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他咳了一声说:“既然大人没意见,那咱们来商量商量招募难民的问题。”

    陈云州拿出舆图,手指点到庐阳旁边的河水县:“河水县东部紧挨着桥州,应该也受灾了,他们东部本来就会产生一些难民,桥州又会有一批流民从这边过来,河水县的压力应该很大。”

    “我们庐阳距灾区远了点,接收流民比较困难,所以我准备修书一封,请河水县帮忙。”

    流民多了很容易造成治安问题。

    河水县县衙估计也只有一两百个捕快,这点人要维持一个县的治安,和平年代还行,稍有动乱就很勉强。

    而治安也是地方官员考核的重要标准之一。

    乱起来,朝廷可不管缘由,必定会拿当地官员问罪。

    所以说,现在河水县县令应该是焦头烂额,晚上都睡不着了。

    郑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人这法子甚好,这事越不过河水县。咱们还能卖河水县县令一个人情,那下官现在就去写信。”

    “有劳郑大人了。”陈云州笑着点头。

    郑深当即奋笔疾书,信里情真意切地表示,庐阳与河水是一衣带水的邻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如今闻河水县遭遇洪涝灾害,百姓流离失所,还有许多桥州百姓逃难至此,给河水县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庐阳本着同舟共济的原则,愿接收这批流民,只要河水将流民们引至两县交界的南平镇即可,从八月开始,庐阳会在南平镇外建立临时的营地,接收各地流民,为期一个月。

    陈云州看完后,给郑深竖起了大拇指。

    郑老头也是个大忽悠啊。

    派人将信送去了河水县后,陈云州和郑深也忙碌了起来。

    接收流民是件大事,因为庐阳县包括乡下的地方,总共也只有二三十万人,若是招募几万十数万流民,很容易带来治安恶行事件。

    所以如何安置他们,如何让这些人更快地融入庐阳,在这里落地生根成了当前最首要的问题。

    首先便是要让流民填饱肚子,不挨饿,他们就不会闹事。

    但也不能白给,若是白给,肯定会招致当地百姓的不满。

    陈云州琢磨了一下,以工代赈是最好的办法,既能让流民度过难关,又能不养懒汉,还能让他们每天有事情做,有奔头,不至于闲下来。

    这人一旦闲下来,最容易惹出乱子。

    所以从安阳镇到望都峰这段路可以提前提上日程。

    单这段路恐怕还安置不了这么多流民,那就提前将砖窑、瓦窑盖起来,因为流民们也是需要建房子的。

    流民中一部分勤快、家里人多、能力强的干个半年一载就能盖一座小房子。

    这样还可以激励流民干活的积极性。

    剩下的体力不那么好的就去开荒,有力气的砍树,没力气的拔草捡石头,总之一个也别想落下。

    陈云州列了一张表,将流民安置的每个流程都弄得明明白白的。

    程序是有了,但还需要人,无论是接引流民,给流民分粮分东西,带领流民干活,这些都需要人。

    单县衙这一百多名衙役肯定是不够的。

    于是,陈云州让柯九贴了告示,官府招募两百名青壮年男丁做乡兵,负责接引流民、维持治安。

    要求身体健康,没有案底,没有恶习。

    日期三个月,每月发放五百文作为工钱,提供两顿饭,若是表现优秀者可与衙门签订长约。

    随着庐阳产业的扩大,人口的增加,单是衙门这点人已经很难维持治安了,招募更多的人势在必行。

    这个告示一出,不少青壮年男丁都跑来应征。

    要是应上了,那可是铁饭碗,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的收入拿回家里,比种地看天吃饭有保障多了。

    最后衙门选拔出了两百名青壮年男丁跟随着一百名衙役带着一批粮食,前往南平镇接收流民。

    ***

    河水县县令文玉龙接到陈云州的信简直是欣喜若狂。

    他确实在为源源不断涌入河水县的流民犯愁。

    因为紧挨着桥州的缘故,现在他们县已经涌入了上万流民,加上县城东部受灾比较严重的百姓,流民已达好几万之多。

    而且每天这个数字都还在增加。

    文玉龙也想过派人拦截,不许流民进入河水县。

    可两县相交的地方太大,他们衙门这点人根本看不过来,只能听之任之。

    但这些背井离乡,失去家园的流民到了河水县也要吃饭。

    老实本分的还好,要么沿街乞讨,要么上山挖野菜剥树皮吃。

    可也有一批混混无赖聚在一起偷鸡摸狗,甚至是直接强抢,还有□□女人的。

    就这么几天,县里天天都有人来报官。

    可县衙只有这么点人,文玉龙也没办法,只能在县城各城门口设置了关卡,严禁流民进入,以保证县城的治安。

    至于县城以外广大的乡村,那只能靠各村各宗族自卫了。

    但长期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秋收即将开始, 若是这群人破坏了秋收,今年他们县的田赋任务肯定完不成,他又要吃排头了。

    陈云州的这封信于他而言,无异于及时雨。

    他立即招来县尉余军商议这事。

    河水县只有县令、县尉,缺了县丞。很多县除了县令是必备的,其他副职都配不齐全。

    余军听说这个消息也高兴坏了:“文大人,这些流民他们庐阳想要,给他们就是。”

    这种烫手山芋谁要谁拿去好了。

    文玉龙舒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准备明日安排人去引导流民前往南平镇,只是他们庐阳去年不是干旱,受灾很严重吗?现在哪里来的能力接收这么多难民?”

    余军也很怀疑。

    两地相距上百里,交通不便,来往很少,他们也不知道庐阳最近这半年的变化。

    不过余军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大人,下官上次去庆川的时候倒是听说过这位庐阳县令的大名。听说他是从京城发配来的少年状元郎,名叫陈云州,才华横溢,心气极高,做事相当大胆,连齐家的庄子都敢查。齐家的独子就是他弄死的。”

    “什么?弄死齐项明儿子的就是他!”文玉龙非常诧异,“这人倒是个汉子!”

    齐罡祸害的可不止是庐阳县的姑娘,还有他们河水县的。

    余军笑道:“可不是,所以说这人大胆得很,而且很有正义感,估计是听说了桥州受了灾,流民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生了怜悯之心吧。”

    闻言文玉龙皱眉:“这光是好心可不够。这么多人若是不能妥善处置,是会出大乱子的。”

    “大人,您就别想这么多了。咱们先度过这一关再说,朝廷连桥州的救灾都忙不过来,肯定是没功夫管咱们河水的,咱只能自救。这又不是咱们坑那陈大人,是他自个儿不自量力要人的。”余军劝道。

    文玉龙想想也是,不过他也不好意思坑陈云州太过,只是让人引了一支几千人的队伍过去。

    八月十二,南平镇外,前往河水县的路边支起了好几口大锅,锅下面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锅里开水沸腾,烧好一锅倒进木桶中晾着,继续烧。

    之所以没放米进去熬粥,这是因为人还没来,怕浪费了。

    快到中午时,大刘骑着马飞奔过来,大声喊道:“来了,来了……在两三里外了!”

    陈云州下令:“煮粥吧。”

    第一次接收流民,县衙上下都没经验,怕出乱子,所以陈云州亲自过来坐镇。

    乡兵们立即淘米下过,一边煮一边用一米多长的木勺搅拌锅底,以防粘锅。

    两刻钟后,浓浓的米香从大锅中冒出,香气勾得已经半个月没吃过大米的流民们眼睛冒光,一个个欣喜地指着前方:“真的有米,我闻到了,是大米的香味!”

    随即一大堆人像是恶狼一样冲了上来。

    乡兵们何时见过这种阵势,都愣在了当场。

    还是衙役反应快,柯九招呼大家:“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衙役们立即亮出刀。

    见到挡在前面的大刀,流民们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停下了脚步,只是眼睛依旧渴望地盯着沸腾的大锅。

    柯九按照陈云州的吩咐,大声说道:“不要着急,每个人都有一碗粥,大家排好队,不要挤。”

    “是,是,官爷,小的都听您的。”流民连忙谄媚的附和。

    柯九瞪了他们一眼:“那排队啊,排成两排,不要插队,不要挤。既然来了我们庐阳县就得守我们的规矩,若是做不到的,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去。”

    人群这才推推搡搡,慢慢排好了队。

    陈云州满意点头,吩咐下去:“先施粥吧,然后再登记,再讲其他的。”

    “是,大人。”柯九招手,“准备好了,有碗的自己拿碗来盛粥。没有的,就在这里领一个竹筒,每人一个,用完后自己去河边洗干净,以后就是你们吃饭的家伙了。好了,现在开始。”

    分两队,四个乡兵施粥,每人一满勺,不管碗大碗小都这么多。

    领到粥的人都激动得落泪。

    可陈云州看了一眼自己纹丝不动的拥护值,不行,这么下去十一万何时才能凑齐。

    他叫来柯九,低声吩咐了几句。

    柯九立即背着手在喝粥的百姓中间走,边走边说:“今儿大家喝的粥都是我们县令陈大人自己掏钱买给大家的。接收尔等,也是我家大人不忍看你们无家可归,你们来了庐阳就要遵守庐阳的规矩,吃完粥的去那边登记信息,若是一队的,尽量在一起,登记的时候也要跟大人说清楚,后面我们好安置大家……”

    经柯九这么一“点拨”,拥护值总算开始动了,不过几乎都是【+1】。

    积少成多,这眨眼的功夫就好几百了,陈云州很满意。

    到了下午,总算将这批流民暂时安顿了下来。

    陈云州接过书吏的记录,大致浏览了一遍,总共有五千二百三十六人,其中大多都是青壮年男丁,其次是青壮年女性,再其次是男童,然后是老者和女童。

    估计是老弱妇孺身体更差,没有食物,天气又热,撑不了这么远,有的掉队了,有的死在了洪水和逃难路上。

    这些人中有一半是跟同村的人一起逃难,最大的团队有三百多人,余下的一半都是零零散散一家子或是相熟的几家一起逃难的。

    陈云州叫来柯九和大刘他们,点出最大的几个团队说:“这些人拆分开来,分东南西北安置,隔远一些,不要有超过五十人以上的团队聚集。”

    这是防止他们作乱。

    人多就会抱团,尤其是同个地方来,或是有亲缘关系的人,很容易凑一起。

    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增加生存的几率,比如抢食物的时候,人多就是占优势。

    可对管理者来说,这也容易出问题。他们抱团不服管教,又或是跟本地人争抢地盘等等,很容易造成治安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提前分开。

    人少了,势弱了,想闹事想抢东西的时候,自然要掂量掂量。

    柯九笑着点头,正要答话,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孩凄厉的惨叫声。

    陈云州皱眉,大步过去。

    柯九几人立即跟在他身侧开路。

    流民们看到官府的人,自发地让出一条路。

    陈云州走到哭闹的中心,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瘦得两只眼珠子凸出来的小孩在哭。

    旁边还有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拿着个竹筒在仰头喝粥。

    竹筒里的粥喝完了,他犹不死心,伸出猩红的舌头细细舔过竹筒内壁的每一寸,将上面残留的粥水都吸得干干净净的。

    围在四周的百姓忍不住舔了舔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大汉手里的竹筒。

    陈云州看到这一幕,心下已有了判断,但还是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没人吭声,人群死寂。

    “大人问你们话呢,晚上还想不想喝粥了?”柯九怒了。

    听到这话,一个老头怯怯地指了指大汉:“他……他抢那小娃娃的粥。”

    原来是那女子心疼孩子,就省下了自己的那份粥,等孩子醒了后准备让孩子再吃一点,谁料被这壮汉看到,一把就夺了过去。

    陈云州看向还在伤心哭泣的母子:“是这样的吗?”

    妇人点头,发狠地瞪着那大汉:“对,就是他抢我们的粥。”

    陈云州冷声下令:“拖下去砍了,让大家好好看看,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

    乱世当用重刑。

    在流浪的这段时间里,为了生存,这些人中很可能有零元购选手。

    过去的事,陈云州不追究了,但到了他的地盘就得守他的规矩。

    吃饭的时候,官府已经跟他们讲过规矩,不允许抢劫、偷盗、□□妇女、拐卖儿童、赌博等恶行发生,一旦被发现,官府将严惩不贷。

    可这大汉却明知故犯。

    若不重罚,必然还有人铤而走险。

    所以陈云州直接拉他出来,杀一儆百。

    那大汉怔住了,不敢相信,就因为一碗粥就要他的命。

    他的家人朋友也连忙跪下来替他求情:“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以后他再也不敢了,我们把晚上的粥让给那孩子,还给他。求求大人饶了二狗子一条命吧,求求大人……”

    那大汉也赶紧跪下来磕头求饶。

    陈云州严肃地看着他们:“现在知道替他求情,那他刚才抢人食物,触犯我们庐阳县规矩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可有一人站出来拦着他?”

    没有!

    这事必也不是第一次!

    陈云州不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示意大刘:“拖下去!”

    “是,大人!”大刘直接带了几个衙役将大汉拖出去。

    大汉眼看要为了一碗粥丢掉小命,不肯走,奋力挣扎。

    陈云州直接抽出柯九的佩刀,一刀刺入大汉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大汉停止了挣扎,在场五千流民全噤了声。

    陈云州淡定地抽出刀,掏出手帕擦干净刀身上的血,淡声吩咐大刘:“拖下去埋了!”

    “是,大人!”大刘咽了咽口水,大人真是好气魄,杀伐果断,实在令人佩服。

    这不,连那些还在哭着求情的人声音都小了。

    陈云州将染血的帕子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抱着孩子惊恐瞪大眼的妇人:“一日两顿粥,发了就喝不许留,你违规了,今晚她一个人的粥没了。若有再犯,直接免发一天的粥。”

    妇人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想到刚才陈云州出刀的利落,不敢说出任何反抗的话,只后悔自己中午为何没喝粥,这下失去了两碗粥,真是太可惜了。

    “是,大人,民妇知错了。”

    见她认了错,陈云州没再多言, 转身离开。

    回到屋里,陈云州吩咐柯九:“回头你找个机会偷偷塞半块馍馍给那妇人,告诉她,她自己饿死了,她怀里的小孩也一样要饿死,先顾好自己吧。”

    柯九笑着说:“大人心肠真好。”

    陈云州讥诮地说:“你对刚才死的那人说去。”

    “那人是该死。一个大男人,抢小孩子的东西吃算什么回事?白长一身的肉。”柯九不屑地说。那个大汉一看就知道没少干抢人食物这事。

    陈云州坐下拿起扇子:“饿极了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不允许任何人留存食物,发了就让他们立即吃了。一会儿发粥,你带人盯着,明天将这些人送走。留意一下那汉子的亲戚朋友,尽量将他们打散。若再发现有人欲行不轨,不用通知我,直接杀了。”

    柯九觉得经过他家大人刚才那干脆利落的一刀,估计是没人敢再犯了。

    这一晚果然是风平浪静。

    次日,柯九送上来名单,总共选出五百名强壮的青壮年去修路,几乎每家一个,剩下的分散安置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主要负责开荒建房子过冬,官府会发给他们一天两顿的口粮,时间持续一个月。

    一个月后根据开荒进度,再发下一个月的口粮,为期两个月。

    这段时间,他们可以边开垦土地,边种一些蔬菜维持基本的生活。比如白菜、萝卜这类生长速度很快的蔬菜,两个月后勤快麻利的人家基本上饿不死了。

    而且大部分家庭都有男丁去修路建窑做工,每个月还有五百文钱拿回家,也能补贴家用。

    这批人送走之后,接下来三天都没流民过来了。

    陈云州看着长到九万点就不动的拥护值,叫来大刘:“怎么回事?为何最近没人来了?”

    大刘也纳闷:“小的派人去河水县问问是什么情况。”

    陈云州叫住他:“这样,你带几个咱们接纳的流民一块儿过去,这样更有说服力。”

    口说无凭嘛。

    于是大刘带了两个衙役,三个流民,一块儿去河水县,沿途一路宣扬,他们庐阳县正在接收流民,免费供应两个月的伙食。

    一路宣扬,不少落单,只能在山上扒树皮的流民听说了这个消息都往南平镇的方向去。

    这事很快就传入了文玉龙的耳朵里。

    他诧异地说:“他们还真将那五千多人给消化了!这……你说这庐阳县哪来的粮食养活这么多人啊?”

    余军也意外:“不知道。大人,既然他们还要人,那下官再派人给他们送一批去吧。”

    于是,余军又安排衙役引了一万多人去南平镇,并让衙役捎带问一句够了没。

    结果衙役带回来一句话:“余大人,庐阳县的人说了,有多少,他们要多少,来者不拒。”

    余军直接被这句话给整懵了,有多少要多少?这庐阳县就是个无底洞啊。

    他将这事汇报给了文玉龙。

    文玉龙也被整不会了:“他们庐阳要这么多人干什么?莫非这位陈大人打算大干一场?”

    余军也这么认为:“应该是吧。听说他是贬谪到庐阳的,状元郎心高气傲,肯定想做出一番好成绩,风风光光回京。”

    “可那也得有能力接才行。这可是好几万张嘴。”文玉龙轻轻摇头,“这流民招抚好了,确实能增加人口田赋,是个亮眼的成绩,可几万人每天一碗粥都是笔不小的开支。”

    余军乐呵呵地说:“大人何必想那么多。下官准备将余下的流民相继引到南平镇,这样咱们县很快就会安宁下来。”

    文玉龙想了想说:“这次我亲自去看看这庐阳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道理去年大家都还是差不多相同境遇的难兄难弟,今年隔壁哥们你就突然发达了啊。

    于是七天后,随着大批流民的到来,还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大人,河水县县令文大人来访。”柯九进屋跟陈云州通报。

    陈云州挑眉:“请他进来。”

    说着起身见客。

    文玉龙进屋就看到了摇着纸扇的陈云州,愣了一下。

    他知道陈云州年轻,但没想到这么年轻。

    而且陈云州长得白净斯文,气质沉稳,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年少轻狂。

    只一瞬,文玉龙就知道余军判断错了。

    说起来文玉龙也是年少成名,如今不过二十有四,不少人见了他都要夸一句英雄出少年,可如今跟陈云州一比,他方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双方见礼落座,文玉龙先向陈云州表示了感谢:“多亏陈大人相助,否则,我们河水县就要头痛了。”

    “哪里,哪里,庐阳与河水相邻,两县百姓多有来往,姻亲不断,都是自己人,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陈云州谦虚地说。

    文玉龙拱手道:“陈大人实在是客气。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明示,庐阳何来的这么多粮食?”

    教教他,他也想搞点业绩啊。

    不然回头两县相邻,他落后陈云州一大截也太难看了。

    陈云州笑着说:“全赖诸位员外厚赠。文大人,民间缺粮,但也不缺。”

    缺粮的是平民百姓。

    那些大地主、富商家里的仓库早就堆得满满的,吃都吃不完。

    文玉龙也不傻,听懂了陈云州的意思。

    他很好奇陈云州是如何从这些士绅手里搞到的粮食。

    可到底才初见,就问这些,不合适。

    不好直接问,但他可以看嘛。

    于是,文玉龙说:“陈大人这招实在高明。对了,这次给陈大人添了这么多负担,在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在下想去看看那些流民如今的生活,可否方便?”

    “文大人有心了,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这样,文大人,你们去客栈休息一晚,我安排人明天送你们过去。”陈云州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文玉龙高兴地说:“谢谢陈大人。”

    等人送走后,陈云州叫来伍永福:“明日你两个送文大人去安阳镇那边。前两日郑大人来信说,那边修路的速度比较慢,不如预期,让文大人去帮咱们监工。”

    伍永福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大……大人,这合适吗?”

    人家文大人好歹也是个县令呢。

    来者是客,将他忽悠去干活不好吧。

    陈云州挑眉反问:“怎么不合适?文大人就是来学习借鉴的,先从修路开始。”

    要发展怎么能不修路呢?

    等河水县的路修好了,两县做买卖也方便多了。

    不过别人县里的路,陈云州可不会掏钱修,这事还是文玉龙自己想办法吧。

    文玉龙这波不但自己来当苦力,而且还陆陆续续又给陈云州带来了三万多流民,加上先前的几批流民,这次庐阳总共招抚了六万多流民。

    这些人大部分都给陈云州贡献了一个点的拥护值。

    所以陈云州的拥护值一下子跨过了十一万的大关,直接达到了十四万。

    为了庆祝这个历史性的突破,回到县衙,陈云州让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然后叫来郑深。

    郑深看着桌上的酒菜,笑道:“今天有什么喜事啊?”

    陈云州笑着将一杯黑乎乎可乐推到郑深面前:“就是单纯想跟郑大人喝一杯。”

    郑深低头看着杯中的玩意儿,黑布隆冬的,还在冒小泡泡,看起来有点像中药。

    他端起杯子嗅了嗅,没闻到中草药的味道,也不是茶水:“这是什么?”

    陈云州笑眯眯地说:“快乐肥宅水,喝了会让人快乐的水!”

    真的假的?世上会有这种玩意儿吗?

    郑深有些怀疑,可基于对陈云州的信任,他还是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然后,他飞快地侧过头将嘴里地可乐吐了出来,还一个劲儿地喊柯九拿水来。

    等漱过口后,他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摇头说:“陈大人,这玩意儿扎嘴巴的。你……你为何喝了一点事都没有?”

    陈云州小口小口抿着这9999拥护值兑换而来的可乐,笑着说:“都说了是快乐水,郑大人只是不习惯而已。世上仅此两杯,喝了就没了。”

    这样的吗?

    听说如此珍贵,郑深重新拿起杯子,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只是眉毛挤在一块儿,很不舒服的样子。

    陈云州看得直想笑,郑老头有时候还真是个实诚人,说珍贵他还真信了,搁后世满大街两三块一瓶,跟水没什么区别。

    捏着鼻子喝完了杯子里的快乐肥宅水,深怕陈云州还来,郑深赶紧吃了饭就开溜。

    他走后,陈云州才慢吞吞地点开系统查看起来,花了十万拥护值开启的第二层货架有什么不同。

    第二层货架上物品变少了,竟只有四种。不过这次不是种子,而是书,没错,全部都是书。

    第一本叫《养猪指南》,顾名思义就是教人怎么养猪,猪常见疾病的治疗方法,母猪的产后护理等等。这个很有用,红薯藤、红薯、玉米可都是猪最主要的饲料,等扩大种植之后,养猪大业也该发展起来。

    第二本叫《果树的嫁接培育技术》,这本也很有用,因为南方气温高,适宜果树的生长培育。

    但现在的很多水果都不如后世个大甘甜,就拿桃子来说,现在的桃树大多是毛桃,毛乎乎的,个头也很小,产量太低,很多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次水果。

    第三本《吃瓜指南》,不是八卦的瓜,而是关于西瓜、南瓜、哈密瓜等现代常见的瓜类培育教程,这时候的西瓜皮厚瓤白,远远不如后世那样多汁甘甜。

    第四本《手工机械理论》,这是个教人做手工机械工具的指导书,比如纺织机、打谷机、脱粒机等等。虽然上面的都还是手工机器,但对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四本书都非常实用,也是目前庐阳县所需要的, 但贵也是真贵。这次买第一本十万拥护值,第二本加十万,第三本再加十万。

    至于先买哪一本,这个由陈云州选择。

    陈云州看得直咋舌,暗骂小助手是个黑心奸商。四本书竟要卖一百万拥护值。

    现在他总共都才三万多拥护值,这已经基本上将庐阳给撸秃了,还请了外援,别说百万了,十万拥护值都很难。

    莫非只能升职加薪,换个更大的平台才能获得更多的拥护值?

    就在陈云州为了拥护值苦恼的时候,转机忽然出现了。

    杨柏川写了一封信给陈云州,告诉了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文玉龙向朝廷上书,给陈云州请功。

    一是,陈云州帮忙安置桥州流窜过来的流民。

    二是,庐阳县大力开垦荒地,效果显著。

    三是,陈云州组织百姓修通了前往庆川的马路,道路坚固不输官道。

    ……

    文玉龙着重强调了第一点,阐述了庐阳县安置流民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以工代赈,既能解百姓之困,又能开垦荒地,增加以后的田赋收入。

    他认为这是非常有用的办法,可向各州县推广,以后若遇灾害各地可按庐阳的办法解决。先向当地富商豪绅借粮,其后朝廷用一部分田赋偿还这笔粮食。

    如此一来既可快速安置灾民,又可省下朝廷赈灾银钱粮食的开支。毕竟大批粮食运往灾区的路费、期间的损耗都是个不小的数字。

    没错,他把陈云州救济流民的粮食说成了借乡绅的,以此恳请朝廷今年减少一部分他们几个县的田赋用来救灾安置流民。

    杨柏川觉得这主意甚是不错,也决定插一脚,跟着上书,他们庆川这次跟着桥州也受了灾,还涌入了不少流民,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

    若是不诉苦,朝廷肯定会原封不动地让他们按照往年的标准缴纳田赋。

    他写信是邀请陈云州一块儿上书。

    毕竟他这个当事人也参与更有说服力。

    陈云州看完信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能省一笔粮食谁嫌多?白得的不要白不要。

    至于出名的事,照这进度下去,他们庐阳出名不是迟早的吗?

    而且这事他们是打着他的名义搞的,要是成了,今年庆川大部分地区百姓的田赋都要降低一些,到时候这些人还不得感激他啊?

    拥护值那不就是说来就来。

    文县令可真是个好人,不光帮他打工,还帮他搞拥护值,回头一定得送他几筐红薯。

    作者有话要说

    35. 035   怀疑陈云州的身份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陈云州还将玉米、土豆各备了一份,随信一起送去京城。

    至于红薯,杨柏川已经送了。

    在信中,陈云州详细写了这两种农作物的产量、生长环境,种植方法等。至于西红柿和辣椒,陈云州没送,新鲜的蔬果太远了没法送去,送种子又没法立即得到验证。

    而且辣椒的辛辣味,第一次吃的人往往不习惯。若是将那些王公贵族辣出个好歹反倒麻烦。

    左右这两种蔬菜无伤大雅,只是改善口味,逐渐在民间传开即可,京城的贵族老爷们晚点尝鲜也无妨。

    陈云州重点推广的是玉米和土豆、红薯。

    今年百草坡共种植了两亩半玉米,收了两千一百多斤玉米,算下来亩产超过八百斤。

    五斤种子产出两千余斤的粮食,种收比高达一比四百,放在现代肯定是要亏本的,可放在古代,这绝对是逆天的种收比。

    郑深捧着金黄的玉米粒,双手颤抖:“这么多!”

    陈云州以前说这些作物高产,他以为也就三五百斤顶天了,哪晓得一亩地竟然有八百多斤。

    若是全县百姓都种上玉米,何愁填不饱肚子。

    其实这远不是玉米的极限,陈云州笑着说:“如果施肥足够,产量还能增长一些。”

    不然为何华夏封建时代几年前,人口最高峰始终维持在几千万,直到大清,人口暴涨,短短两百年,人口就由几千万增加到了几个亿。

    从外引进的玉米、红薯、土豆这类高产又极适应恶劣生长环境的农作物是大功臣之一。

    较之水稻和小麦,玉米、土豆更适合北方和贫瘠的地区种植,而且产量更高,能够养活更多的人,这相当于是提高了土地承载的人口上限。

    陈云州记得老爷子经常跟他念叨,以前穷的时候,吃不上大米白面,家家户户天天喝的就是玉米糊糊,红薯汤,以至于有些人吃得反胃,后来生活条件好了,他们就再也不愿碰这些食物。

    郑深小心翼翼地放下玉米,激动地说:“大人放心,仅凭这几种作物,朝廷就一定会重重嘉奖大人。”

    陈云州笑了笑。

    他不是那么在意嘉不嘉奖,他只希望朝廷给力点,给他扬名,这样他才能早点攒齐一百万拥护值。

    ***

    陈云州和杨柏川的这些动作不小,瞒不住人。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项明的耳中。

    齐项明并未放弃复仇计划,他只是蛰伏了起来,在寻找最合适的时机。

    可等了大半年,非但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反而看到陈云州将庐阳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庐阳县就大变样,若是吏部考核,陈云州一定名列前茅,而且甩其他地方官员一大截。

    这样的佳绩,高升是迟早的事。

    杨柏川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会趁着文玉龙上书的时机,跟着上奏,给陈云州请功。

    给陈云州请功,其实就相当于给他自己请功。

    毕竟杨柏川是陈云州的上级,庐阳的成绩也会算入庆川府中。

    陈云州升官发财,杨柏川的好处也少不了。

    若真让他们俩这次的计划得逞,以后想要扳倒这二人就难了。

    齐项明背着手,眉头紧蹙,问管家:“京城那边还没消息吗?”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意识到陈云州的难缠之后,齐项明就派了人不远千里去京城打探陈云州的消息,寻找他的弱点、软肋和敌人,看看是否有利用的空间,借力打力,除了陈云州。

    陈云州一个新科状元被发配到他们这偏远的地方,肯定在京中得罪了贵人。

    管家轻轻摇头,心里苦涩得很,大人已经问过三次了。

    “小的这就派人去催催。”

    齐项明深吸了一口气:“不急,派人也无用,再等等。”

    庐阳距京城有两千多里,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三个月,派人去催也无用。

    好在五天后,总算有了好消息传回来。

    管家欣喜地说信送到了齐项明手中:“老爷,路上耽搁了一阵,所以迟了些。”

    齐项明摆手,拿起信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看完后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扩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夸张,最后直接变成了仰天大笑。

    管家惊讶地望着他:“老爷,可是信上有好消息?”

    齐项明将信丢给他:“你自己看吧。”

    管家连忙接过信从头到尾阅读,看完后,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老爷,这……信上的陈云州跟咱们认识的好像不一样啊。”

    探子在京城查到的消息表明,陈云州从小出生书香世家,家里虽没落了,但他天赋出众,在族学中便表现得非常突出,很快就被知名大儒——鹭洲书院的山长看中,收为了弟子,小小年纪便声名鹊起。

    他也不负山长重望,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其后一路高歌猛进,十七岁就高中状元,三元及第,几十年来第一人。

    陈云州因为师从大儒,从小便恪守礼节规矩,谦虚好学,是个非常典型的标准读书人、士大夫,手无缚鸡之力,心怀天下,耿直仗义。

    齐项明回头,眼底是满满的笑意:“京城那位状元郎是因向皇帝谏言,触怒了皇上,被贬庐阳。管家,你觉得这会是庐阳陈云州做的事吗?”

    状元郎虽满腹经纶,但还天真得很,所以才敢顶撞皇上。这是典型的官场愣头青,看不清形势,一头热血。

    可庐阳的陈云州杀伐果断,手段频出,对百姓仁慈却不软弱,该杀人的时候绝不手软,流民中有几个闹事的、触犯规矩的,他二话不说通通都杀了,这才震慑住了那些流民。

    他应付起冉奎这样的地头蛇、老油条来也从容得很,将冉奎和娄发祥玩得团团转。

    想到娄发祥偷鸡不成蚀把米,出钱又出力,白白帮陈云州修了一段路,齐项明心里也不得不佩服,便是他也未必能做到。

    陈云州的表现绝不是个初出茅庐,毫无经验,只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倒像是个极为老练狡猾的政客。

    管家也摇头:“依这位陈大人在庐阳的表现,即便是要上书劝谏皇帝,必然也会将话说得很好听。皇帝即使不采纳,应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将他贬至庐阳。”

    齐项明点头:“没错。状元郎三元及第,几十年来第一个,皇帝对其很看重,若非暴怒,不可能将他贬低到庐阳。陈云州这么狡猾、心思深沉的人,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给自己的官途弄这么大个障碍。”

    “大人的意思是,这个陈大人有问题?”管家小心问道。

    齐项明轻轻一笑:“有没有问题,一试便知。正好,他们不是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进京,还要给陈云州请功吗?咱们也掺一脚,准备笔墨。”

    齐项明写了两封信,一封交给京城的探子,让其在京城私底下大力宣传陈云州在庐阳做出的成绩,还有送到京城的这几种农作物有多神奇等等。

    先将陈云州的声势造了起来,再委托友人在京城官场寻机会捧捧陈云州,将现在在京城也非常畅销的玻璃镜子的幕后老板是陈云州这事也宣扬出去。

    陈云州在京城大小也算个名人,一旦这种势造了起来,皇帝又表现出对他的嘉赏和重用,那京城相关的人自然会动起来。

    尤其是那些曾经跟状元郎关系不错,状元郎出事后却逐渐疏远状元郎的势力眼见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肯定会想着重新修复跟陈云州的关系,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若陈云州的身份没有问题也就罢了。

    若他这身份有问题,京中来人,不用自己出手,他也完蛋了。

    管家不由得对齐项明佩服得五体投地:“老爷高明。这陈云州的身份多半有问题,那状元郎从小苦读诗书,身体很弱,可庐阳的这位陈大人武艺高强得很,而且多智近妖,还拿出这么多稀奇古怪,世人从未见过之物,也不知是哪路蛇鬼神牛。等他身份被揭穿,那姓杨的也要受连带之责,大人将不费吹灰之力便扳倒他们,为公子报仇。”

    齐项明阴冷一笑:“是该为我儿报仇了。派人加速送入京中。”

    ***

    阿嚏,阿嚏……

    陈云州连打了个三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囔:“咋回事,今天怎么老打喷嚏。”

    郑深笑眯眯地说:“肯定是有人念叨着陈大人。”

    陈云州不信这个:“郑大人,我这是感染了风寒还差不多。”

    打喷嚏,很多时候是身体对你发出的警告。

    这才是科学的解释。

    郑深直摇头,陈大人又说他们听不懂的话了。

    他提起正事:“大人,路已经修完了,流民们也已开垦出了不少土地,秋冬全种上了萝卜、莴苣、青菜等蔬菜,现在是让他们各自归家还是去砖窑、瓦窑干活?”

    南方就这点好,冬天也能种很多绿叶蔬菜,一年四季都不缺新鲜的蔬菜吃。

    陈云州琢磨了一会儿说:“不用安排去砖窑、瓦窑,但也不解散,安排他们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建一个砖窑、瓦窑,继续烧制砖块、瓦片。”

    虽然他们已经修好了从庐阳到庆川的路,但乡下的路还没修。

    也没法修,因为现在人口密度很小,同样差不多大的土地,后世可是有十几亿人居住,现在只有几千万人,像庐阳这种比较偏远的地区,要走很远才有一个村落。

    纯粹靠人力将路修到每个村子、通到每一家,太不划算了,目前也没这个必要。

    但砖块、瓦片比较沉,从百草坡运往全县成本太高了,还不如就地建造,辐射方圆几里,十几里即可。

    这也是陈云州上辈子在乡下扶贫吸取到的经验。

    乡下很多乡镇,哪怕很小,都会有一个砖厂,以满足该镇附近村民的需求。

    后世房地产发展迅速,对砖块的需求量很大,可有谁听说过哪家出名的砖厂?

    没有,因为这些东西就地取材最便宜,成本也最低廉。若是从外地运输,那运费很可能比砖瓦费用都还高得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全县范围内多建几个,各地村民从最近的砖窑、瓦窑购买即可。

    反正已经有了百草坡的经验,再建砖瓦窑也不难。

    郑深听完他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便安排了下去。

    很快庐阳就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各地百姓可去砖窑、瓦窑做工换取砖瓦建房,也可去修筑堤坝、挖蓄水池、排水沟等水利工程来换取砖瓦。

    其实这些往年官府每到冬天也会摊牌任务。

    这就是各地最常见的劳役。

    只是以前是义务劳动,干活没钱拿还要自己带干粮。

    但今年不一样,干活可以记工,一天的工作时长可换两百个砖头或五百个瓦片,大家自己选。家里劳动力比较少,或者比较贫困的,凑不齐建房的砖瓦也可将自己换来的卖给其他人,官府不禁止民间交易。

    这极大地提高了百姓们的积极性。

    家里有条件的都想凑齐砖块瓦片建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家里条件不好的,也可攒些砖瓦卖给其他人赚些钱补贴家用。

    所以这个冬天,各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不闲着了,到处找活儿干,有力气的去修筑堤坝、清理河道沟渠、挖掘蓄水池。

    力气小一些的便去砍伐树木,给砖窑瓦窑送去。

    家家户户都有事情做,到处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连流民们也加入了其中,天天忙得不亦乐乎,哪还有时间搞事。

    而陈云州只需要给建造、烧制砖窑、瓦窑的工匠、青壮年劳动力提供一日两餐和一个月五百文的工钱即可。这点钱对于每个月上万贯的玻璃镜子的收入,那简直是毛毛雨。

    这导致他那两万两银子非但没花光,反而还增加了。

    陈云州盘点了一下,感觉自己这辈子也是天生富贵命,穷不了。

    如今庐阳一切步入了正规,陈云州也闲了下来,无事可做。

    这时候他收到了杨柏川的邀请,请他去庆川聚聚,打打猎。

    这是上次就约好的。

    陈云州欣然答应,将县里的事务交给了郑深打理,自己则带着柯九和大刘前往庆川赴约。

    修了路就是好,不但马车不那么颠簸了,而且用时也缩短了大半天,上午出发,第二天中午便到了庆川。

    进城安顿好后,陈云州先去拜访了杨柏川。

    寒暄过后,杨柏川屏退了下人,蹙眉道:“云州,三个月了,朝廷怎么还没回我们消息?前几天我派了人去京城打探打探,但这估计得过完年后才有消息了。”

    陈云州也觉得有些奇怪。

    地方官员送信去京城都是通过各地驿站。

    驿站有专门的驿卒和马匹,每到一地都可换马,速度较之商旅会快很多,这一来一回,两个月也差不多了,可三个月都还没消息。

    “柏川兄不必着急,许是什么耽搁了。过阵子再看看,若是还没消息,那应该是朝廷不同意咱们的奏折。”陈云州看得开,“没有也无妨。”

    捡便宜这种事,就是要想得开,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杨柏川皱眉低喃:“可这不应该啊。”

    “算了, 不提这扫兴的事,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咱们说说去打猎的事,除了夏喜民,我还邀请了几位朋友,其中包括前两个月调来的通判陶建华。”

    陈云州明白,杨柏川这是打算趁机将庆川官场的重要人物介绍给他认识。他拱手道:“多谢大人。”

    杨柏川摆手,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云州,等我走了,我会向朝廷举荐由你担任庆川知府,提前认识以后做事也会方便很多。”

    陈云州明白了,后天去打猎的都是自己人。

    “柏川兄有心了,我明白了。”陈云州笑着说道。

    杨柏川见陈云州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揭过了这个话题聊起了其他的。

    次日,陈云州去拜访了夏喜民,顺便聊了一下玻璃镜子的交易。

    陈云州已经利用玻璃完成了第一桶金的积累,而且能买得起昂贵玻璃镜子的人大多都已经买了,玻璃镜子的销量已经出现了下滑。

    想要扩大市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降价,降到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的程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镜子就应该人人都有一个。

    所以陈云州打算将玻璃镜子的制造方法公布出去。

    听到陈云州竟然要将这么个金娃娃公之于众,夏喜民极为错愕:“陈大人可考虑好了?”

    谁家有个什么方子、技法不藏得严严实实的?

    陈云州笑道:“想好了。技术要进步就不能固步自封,只有竞争,打破垄断,才能推动技术改革,制造出更好的玻璃。”

    若只有一家,可以躺着就把钱挣了,老板和工匠都会不思进取。

    现在的玻璃还远远不够,陈云州想起后世的彩色玻璃、钢化玻璃、降噪玻璃、防弹玻璃……

    现在的玻璃不管是功能性,还是稳定性都还差不少,有非常大的进步空间。

    夏喜民听到这话,有些错愕,又问:“那你们庐阳的工坊怎么办?”

    陈云州笑着说:“夏员外,玻璃的用处很多,除了镜子,还可以做门窗、光学仪器、罐头瓶子等等,那个作坊连庐阳县百姓的日常生活都满足不了。”

    建了砖瓦房,下一步就该配上透明干净的玻璃镜子,这样房屋的光线会更好。

    若是能大规模生产玻璃,以后玻璃罐头也有指望了,冬天严寒的北方,人们也能吃上水果罐头。

    夏喜民听陈云州的意思是要让珍贵的玻璃进入千家万户,错愕不已:“陈……陈大人志向远大,实令人佩服。”

    陈云州摆手:“你也别把我说得那么高尚。我打算将玻璃制造方法放出去,但也不是白放,我打算卖给各地的大商人。夏员外你有渠道人脉,我有技术,咱们合作,卖的钱五五分。”

    夏喜民肯定不知道,卖技术才是最赚钱的。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专利保护法,不然那真是躺着赚钱,一本万利。

    夏喜民欣然同意:“既然陈大人如此信任在下,那在下就做这个中间人。回头在下便写信给各地认识的商贾。”

    陈云州笑道:“有劳夏员外了,具体的价格你看着办吧,我相信夏员外。”

    两人都是爽快之人,很快便谈妥了。

    随即,夏喜民又邀请陈云州在府上用了饭才派车送他回知府衙门。

    次日,一行人出门狩猎。

    总共有八个人,除了杨柏川、夏喜民、文玉龙、陶建华,还有司法参军、府州监军几人,都是庆川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打猎的地方选在近郊的千枫坡,那一代种了不少枫树,秋冬之际,红枫满地,风景秀丽。而且那一代树林中没有大型猛兽,只有一些野兔、野鸡、野山羊、野鹿等之类的食草动物,比较安全。

    因为离庆川城很近,大家并不打算在千枫坡过夜,所以只各自带了两三名随从,一行二十多人骑马出了城。

    到达千枫坡后,杨柏川接过随从递来的弓,扬了扬说:“云州,可还记得咱们上次的约定?”

    陈云州坐在枣红色的骏马上,爽朗一笑:“记得,比试一场!”

    “没错,陶大人,你们做个见证。我跟云州,输了的人今晚城中最大的酒楼——百里香请客,不醉不归!”杨柏川做了个请的手势,“云州,你先请。”

    陈云州想起杨柏川说过要让他的话,明白对方这是要实践诺言。

    他拱了拱手,笑道:“柏川兄,多谢,小弟先行一步!”

    说完他一夹马腹,骏马疾驰,快速消失在了树林中。

    杨柏川摆了个请的手势:“诸位先行,下午申时三刻左右,在这里汇合!”

    众人骑马离开。

    陈云州骑出一段距离后便放慢了速度,任凭马儿在路上慢悠悠地转悠吃草,他则仰头欣赏满山的红枫。

    柯九跟在后头见状问:“大人,咱们不是要去狩猎吗?停在这大路边可没有猎物。”

    虽然他相信他家大人的箭术无双,可这路边时常人来人往的,小动物们早就被吓跑了。

    陈云州抬手摘了一颗酸枣,精准地砸在柯九的脑门上:“急什么?有时候输未必是真输,赢也未必是真赢。今天我输了比赢了好。”

    柯九半只知半解:“大人的意思是您要让着杨大人吗?”

    陈云州轻轻摇头:“这只是最不重要的原因。最要紧的是晚上这顿饭得我请。”

    这明显是杨柏川给他创造的机会。

    正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男人嘛,很多交情都是从饭桌上,酒桌上建立起来的。

    今天来的都是庆川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杨柏川的自己人,以后预留给他的班底。今天一起打猎,晚上他再借着跟杨柏川打赌“输”了的关系,顺理成章地跟大家建立起了初步的交情。

    以后再来往几次,这交情就慢慢深了。

    等杨柏川走后,他上任,都是自己人也不会再出现杨柏川初到庆川,拿齐项明没辙这种事了。

    所以晚上这顿饭,必须得他请。

    他要是为了争一时之气,在打猎上赢了杨柏川那才是傻。

    柯九听完后,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小的看您和杨大人都很认真啊,此前也没通过气,小的还以为你们是真要比试呢。”

    陈云州轻轻摇头:“这种事说是直白地说出来,反倒不美了。”

    这时候讲的就是默契。

    柯九沉默了,他是搞不懂大人们的心思,难怪他只能是做个衙役。

    陈云州心情大好:“走吧,咱们去前面看看,那边有个湖泊,景色好像更美。”

    湖面碧绿,倒映着红枫蓝天,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可惜一道刺耳的猪猡声打破了这美景。

    “小美人是谁家的姑娘?怎一个人就出来了,本公子送你回去吧。”

    陈云州侧头,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着碧绿裙子的年轻姑娘挎着花篮被一个流里流气拿着把扇子装逼的纨绔拦住。

    扫兴!

    陈云州正打算叫柯九去把那猪猡赶走就见一白衣男子上前,拦在了双方中间:“哪里来的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民女,小心将你拿去见官。”

    有人管这事,陈云州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欣赏美景。

    只是刚回头便听到背后传来一道破空声。

    陈云州立即转身,便看到那白衣男子被人大力推了出去,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落入湖中,陈云州一个纵身从马上跳了下来,长臂一伸,勾住白衣男子的腰肢将人带回了岸边。

    一落定,白衣男子便因惯性重重地砸到了陈云州的胸口。

    一股淡淡的幽香窜入鼻间。

    陈云州蹙眉,低头一看,才发现这白衣男子比较矮小,只到他肩头的位置。而且皮肤非常白皙,白里透红,泛着淡淡的粉色,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到。

    这哪里像个男子!

    果不其然,陈云州视线一滑便看到了此人平滑喉咙。

    她的衣领有些高,遮住了喉咙,若是平视又或是隔远一些不会发现。

    但两人此时离得极近,陈云州个头又高出一截,低头便能轻易看到她的喉咙和锁骨。

    识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陈云州迅速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蹙眉看着那流里流气的猪猡:“柯九,动手。”

    柯九早手痒痒了,上去就给那猪猡和其随从一脚。

    随从想反抗,柯九利落地亮出了锃亮的刀:“还不快滚,想挨一刀吗?”

    看到刀,猪猡脸色一变,赶紧后退,边跑还边色厉内荏地大吼道:“你……你们给我等着,敢坏小爷的事,有……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这种瘪三,作为衙役柯九看得多了,挥了挥刀作势要追上去,那猪猡便屁滚尿流地跑了。

    碍事的人跑了,湖边重新恢复了平静。

    那女扮男装的姑娘拱手对陈云州说:“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在下他日必登门致谢!”

    陈云州不欲跟对方多纠缠,跳上了马,摆手说:“举手之劳,当不得谢。”

    旋即骑马离开。

    柯九连忙跟了上去,很快,主仆二人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人走后,不远处一个青衣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跑过来,上下打量着女扮男装的女子:“公……公子没事吧?吓死奴才了。”

    女子轻轻挑眉,语气轻快:“我能有什么事?走了,回去了。”

    主仆一行很快就消失在了湖边。

    这段小插曲,陈云州并未放在心上。

    在外围转了一圈后,他还是带着柯九进了林子。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输给杨柏川,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陈云州打算进林子中打一只野兔回去交差。

    慢慢悠悠地在林子中转了半天,寻到了一只躲在草丛中竖着两只警觉耳朵的麻灰色野兔。

    陈云州一箭射出,野兔立即倒了下去。

    柯九赶紧骑马过去,捡起野兔,高兴地说:“大人好箭法,这么远一箭毙命。”

    陈云州轻轻一笑:“够了,太阳西斜,差不多快到集合的时间了,咱们也回去吧。”

    两人从林子中出来,策马前往集合的地点。

    到了地方,陶建华五人已经在了,三人空手而归,只有陶建华和另外一名官员各自猎到了一只野鸡、野兔,陈云州这也算是随了大流。

    就剩杨柏川和府州监军还未归来,大家等了一会儿,方才看到二人前后回来。

    府州参军的收获最多,猎到了一头野鹿,两只野兔,可谓是满载而归。

    杨柏川的收获也不错,猎到一只野山羊。

    其余几人立马上前参观猎物,并捧场地发出一声声惊叹。

    陈云州拱手道:“杨大人和参军果然是打猎的高手。杨大人,这次比试是在下输了,今晚百里香不醉不归!”

    “哈哈哈……承让,承认。今天运气好,侥幸看到一头野山羊在山涧喝水。”杨柏川高兴地说起了狩猎这只山羊的经过,大家捧场地发出一声声赞叹。

    气氛和谐,大家满载而归。

    一行人赶在日落之前回了城,直奔百里香。

    府州参军和杨柏川都将猎物送去了厨房,让厨房帮忙做出来,为今晚的这顿宴席添一道菜。

    一行八人落座,杨柏川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举杯笑着打趣:“今晚要让云州破费了。”

    陈云州摆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回去我就好好练,杨大人,咱们下次再比,我得将这顿饭给赢回来。”

    其余人哈哈哈大笑,气氛和谐。

    陈云州举杯挨个敬了大家一杯,接着其他官员也开始敬酒。

    一顿饭全喝酒去了,饭菜倒没吃多少。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大家在百里香门口道别,各自上了各家的马车。

    陈云州随杨柏川一起回知府衙门。

    一回到衙门,管家便立即跑了过来,兴奋地对杨柏川说:“老爷,老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杨柏川打了个酒嗝儿,边走边说:“让厨房准备点醒酒汤,给我和云州送一些过来。什么事如此高兴?”

    “小的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这就端上来。”管家跟在杨柏川身边,笑着说,“大人,是朝廷的嘉奖下来了。”

    杨柏川的酒立马醒了一半,停下脚步:“总算是来了,都有什么?”

    管家立即命人将公函和单子都呈了上来:“听说陈大人嘉奖也下来了,送去了庐阳。”

    陈云州冲管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杨柏川挡着陈云州的面打开了公函,看完后递给陈云州,又打开单子,最后是一封私人信件,扫了一遍,通通塞给陈云州。

    “云州你怎么看?”

    陈云州有点意外:“这奖励怎么都是钱?”

    没错,官府答应了杨柏川的请求,减免了一部分庆川的田赋,用于救灾、安置逃窜的流民,然后在信上表扬了他们,又奖励了杨柏川白银千两,锦缎百匹。

    单从物质上来说,是相当丰厚的赏赐了。

    只是对地方官员来说,钱财奖励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杨柏川也觉得很奇怪:“朝廷既奖励了这么多银钱,那也应该有其他的才对啊。”

    即便是不给升官,不给其他兼任,那也要好好激励一番,画个大饼才合理。尤其是他们呈上去的新种子、还有今年庐阳乃至庆川的表现都非常亮眼。

    还有一个人比他们更觉得奇怪。

    齐项明第一时间听说了朝廷的奖励,眉头蹙得极深:“怎么回事?难道都是白做了吗?”

    管家低头不敢说话。

    自家老爷为了在京城给陈云州造势,可是费了不少银钱和人情,如今朝廷竟对陈云州半点疑心都没有,怎么能不令人意外。

    “朝廷给陈云州的赏赐打听到了吗?”

    管家低声说:“好像比杨大人的稍微次一些。”

    齐项明眯起了眼睛:“是吗?也是银钱布匹?你送一封信去京城,打听打听京城的情况。”

    他总觉得这事有些反常。

    作者有话要说

    36. 036   本姑娘还能认错未婚夫不成……

    “大人,庆川城可真繁华啊,人好多,这路也比咱们县城的好多了,都是石头砖块铺的,整齐宽阔。还有那边的酒楼,好高啊,有四层吧。”柯九跟在陈云州身后,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看哪都觉得新鲜。

    虽然他上次也来了庆川,但那是来办案的,根本没心思闲逛。

    今天就不同了。

    他们是来庆川游玩的,有时间好好逛逛。

    陈云州背着手,笑道:“确实很不错。”

    庆川城相当于后世的省会城市,规模和人口以及建筑都远超庐阳县。

    城中南北两条主干道上大部分都是二三层的房子,有时候还有四五层的,几乎没有那种低矮的瓦房。偏僻一些的地方,房子虽旧,但也都是砖瓦房或者木头搭建的房子。

    这些店铺里卖的东西种类和档次也要比庐阳好很多。

    陈云州准备逛一逛,若是碰到喜欢的就带回家,毕竟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而且他把公务丢给了郑深,自己出来玩,也该给对方带个礼物回去。

    只是郑深这人除了爱去茶楼听曲,生活简单得可以说是无聊,陈云州也不知道他的喜好。不过文人嘛,送笔墨纸砚、孤本名画这类的总是错不了。

    正好前面有一家名叫正阳的书肆,陈云州便带着柯九走了进去。

    见他们二人进了书肆,外头一个贼头贼脑的灰衣仆从立即对身后的同伴说:“就是他们,我在这盯着,你快回去告诉公子。”

    公子昨日被这两人坏了好事,还丢了脸,回府之后大发雷霆,发誓要找出这个家伙算账,没想到今天就让他又碰到了这二人。

    他运气可真好,将这事禀告给公子,那可是功劳一件,公子一定会赏赐他。

    不过他知道这两人身手不错,后头那个身上还带着刀,自己这两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也没直接上前找陈云州主仆的茬儿,而是选择远远跟着,如今见他们进了店铺应该会呆一会儿,他才赶紧让同伴回去摇人。

    ***

    陈云州和柯九走进书肆,发现这书肆面积挺大,左侧是书本画册,右边则是笔墨纸砚,摆放得整齐有序,空气中都泛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见他们进来,立即有满脸堆笑的伙计上前热情地招呼:“客官需要什么?咱们正阳书肆的书是全庆川最齐的。”

    陈云州背着手慢慢踱步到左侧的书架旁,低头拿起一本:“我先看看。”

    “客官眼光真好,你手里拿的是今年咱们书局卖得最好的话本子,不光是许多有钱人家的公子公子喜欢,不少姑娘也很喜欢。”伙计笑容满面地夸赞道。

    陈云州看着书皮上的《镜中缘》三个字,眼睛一瞥落到旁边,《灵镜传情》、《镜夜思》……

    “这几本也很畅销吗?”

    伙计点头:“对,这是最近几个月咱们庆川卖得最好的书。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咱们城里现在流行一种玻璃镜子,光可鉴人,比铜镜清晰多了。如今男女定亲都不送玉佩,改送镜子了。这玻璃镜子啊,可是姑娘们的最爱。”

    柯九不服气:“我家大……公子怎么不知道镜子?他手里的玻璃镜子最多了。”

    伙计没当真,奉承道:“那公子肯定很受姑娘们的欢迎。”

    陈云州翻开手中的书,发现是写一对年轻男女莫名在玻璃镜中相知相许的故事。再看其他几本,也差不多,反正都是一对年轻男女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跟玻璃镜子扯上关系,从而牵扯出一段情缘,然后父母棒打鸳鸯,这对苦命的男女又是如何通过镜子排除万难走到一起,皆大欢喜。

    甚至有两本书的内容都大差不差。

    真是没想到玻璃镜子竟变成了红娘,只能说这些书生真会编,但也从侧面说明玻璃镜子有多畅销,已经取代玉佩之类的,成为男女之间新的定情信物了。

    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两本书上,伙计高兴地说:“公子选对了,《镜海奇缘》可是前三个月卖得最好的书,许多公子姑娘看了还想看,都来问有没有,后来又有个读书人写了《镜中奇缘》。”

    好家伙,连文名都只有一字之差。

    难怪古代文人很多穷困潦倒。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法,文人写的书其他人可以随便抄,书肆也是想卖就卖,一分钱的版权都不用付。

    与其费心做文章写故事,还不如抄流行活得滋润,所以出了这么一堆大差不差的跟风之作。

    陈云州记得《西游记》火爆后,明朝书肆也出了一堆什么《北游记》之类的碰瓷之作。只能说这种事古来有之。

    他摆摆手,谢绝了伙计热情的推销,转而看起了后面那排书架上的书。

    这书就要正常很多,有文人雅士的作品集,有各种古贤的名作佳品。大多都是文学作品,科技、医学等这类的杂书少得可怜,天文历法数学这类的书更是绝迹,陈云州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发现了几本快落灰的。

    他招手示意伙计:“就这几本,包起来吧。”

    伙计有些诧异,连忙过来,笑着拂去书上的灰尘,笑眯眯地说:“好嘞,客官。”

    买了书,陈云州又去挑了些笔墨纸砚。

    他给郑深挑了一方端砚,几十两银子,不便宜也不算太贵重,送这个刚刚好。

    其他的陈云州就没兴趣了。

    他示意柯九去结账,然后先一步走出了书肆。

    刚出去一群家丁就手持棍棒围拢了上来。

    陈云州蹙眉:“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做什么?”

    这群人未免太大胆太无法无天了。

    “哈哈哈,小子,昨天让你逞能,你今天再逞强给我瞅瞅啊。”猪猡男得意地看着陈云州,破嗓门也不嫌难听。

    陈云州见是他,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狗东西,不长记性,真是欠打。

    见陈云州不说话,猪猡男还以为陈云州是怕了,得瑟地说:“想我放过你啊,可以,你小子若是跪下叫爷爷,从老子□□爬过去,本公子今日就放你一马。”

    “我打得你叫爷爷。”陈云州懒得跟这种纨绔二世祖废话,一个腿风扫过去,踢倒旁边的家丁,然后一个手刀打在对方手腕上。

    家丁吃痛松开了手上的棍子。

    陈云州左手一弯,精准就抓住棍子,反手给后面那家丁一棍子。

    家丁吃痛,抱着脖子痛呼。

    猪猡男见了立马惊呼:“快快快,都冲上去,给我打,使劲儿打。”

    可这些只会仗势欺人耍威风的家丁在陈云州手底下都过不了三招。

    一棍一个,不过转眼的功夫,住落难带来的家丁全倒在地上哀嚎。

    看热闹的百姓都傻眼了。

    这年轻人也太凶猛了吧。

    本来他们还担心这个好看的年轻人会吃亏呢。好些年轻姑娘都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这凄惨的一幕,哪知形势竟斗转直下。

    这下,她们看陈云州的目光更火热。

    这是哪家的公子啊,长得俊就算了,功夫还这么好,也不知道说亲了没有。

    猪猡男看到陈云州几下就解决了他带来的人,又妒又怕,一边往后退,一边扯着破嗓子大喊:“起来,起来拦住他。谁,谁今天把这小子打趴下,我,我就赏他十两银子。”

    家丁们躺在地上痛呼,动不了,也不敢动。

    他们这些人只是有点力气罢了,根本没练过,对方明显是练家子,还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上去只有找揍的份儿。

    陈云州一步一步逼近猪猡男。

    猪猡男后背贴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眼神由凶狠变成了惊惧,厚厚的香肠嘴不停蠕动:“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你要是敢打我,我爷爷绝饶不了……”

    啪!

    陈云州重重一棍子打在猪猡男的腿上,痛得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打人了,救命啊……”

    不知是谁报了官,又或是这街上本就有官府的人在巡逻。

    很快,一队衙役就闻讯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猪猡恶人先告状:“他打人,他打了本公子,你们快将他抓起来。”

    衙役看向陈云州。

    不用他开口,围观的百姓都纷纷替他说话:“是地上那家伙带人先围攻这位公子的。”

    “对,是他们先动的手,棍棒也是他们自己带过来。”

    衙役们有些吃惊,地上可是躺了好几个家伙。这年轻人笑眯眯的,长的白白净净看起来很无害没想到这么凶残。

    事情很清楚明白了,是地上这群家伙找人麻烦不成反被揍,挨打也是活该,衙役们不准备管这事。

    正准备离开时却见陈云州带着柯九上前。

    柯九得了陈云州的指示开口叫住了几人:“诸位兄弟且慢,在下是庐阳衙役柯九,旁边这位是我家县令陈大人。”

    说着他出示了令牌。

    这些衙役虽没见过陈云州,但也听同僚说过那个年初敢弄死齐罡的猛人陈云州来了。

    如今又有令牌作证那更是错不了。

    这可是杨大人的贵客。

    衙役赶紧上前拱手见礼:“小的见过陈大人。”

    陈云州温和地说:“免礼,我记得大燕律法规定,民袭官,罪加一等,最严重可是会枭首示众。”

    衙役连忙点头:“大人说的是。”

    猪猡男听到这番话傻眼了,浑身直颤抖。他本以为陈云州是那个小富之家的公子哥,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比他还小不少竟已是七品县令。

    他连忙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不知大人身份,不知者无罪,求大人念在小的不知情的份上饶了小的一次吧……”

    陈云州看都未多看他一眼,说完该说的带着柯九便走了。

    斜对面的一家茶坊上,齐项明背着手,目光幽深:“以一敌六也不落下风,齐风,你能做到吗?”

    齐风垂头:“回老爷,小的无能,即便能做到也不会有他这么快,更不会有他这么轻松。”

    果然如此,齐项明又问:“你多少岁开始练武?”

    齐风如实说:“六岁开始,至今已有十二年,从不曾间断。”

    齐项明轻敲扶手,齐风练了十二年也做不到,而陈云州却轻轻松松就做到了,这绝非一日之功。

    要达到这样的功夫,哪怕有些天赋也得日日苦练。

    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念书练武,样样都出类拔萃,一骑绝尘,远超所有人,可能吗?

    而且若是陈状元有这么好的武功,在京城中肯定美名远播,也不至于没人听说过。

    他现在越发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这个陈云州是假的,冒牌货。

    真是够大胆的,竟然敢冒充朝廷命官,还如此高调,活该落到他手里。

    齐项明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抹阴狠之色。

    少许,他的注意力被下方惨叫的猪猡吸引了过去。

    猪猡被衙役押走,边叫还边大放厥词:“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那是谁家的败家子?”齐项明挑了挑眉。

    齐风低声说:“回大人,那是穆老的孙子。”

    穆老曾官至二品,后告老还乡,在家乡颐养天年。现在虽已致仕十来年,但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仍旧很大,不少地方官员初到任时,都会登门拜访,以示尊敬。

    齐项明弯了弯唇。

    陈云州真是得罪人的一把好手。

    他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不过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齐项明心情大好,笑着下楼:“回府让管家备一份礼物,我要去拜访穆老。”

    不过回到家,管家先给了他一个惊喜。

    “老爷,朱恒在京城带了一人回来。此人名唤裘荣,曾在翰林院做过杂役。前阵子他在京城得罪了人,没法立足,朱恒见大人在追查陈云州的身份便自作主张将人带了回来,并答应他,只要他肯站出来指认陈云州,就帮他在庆川落户安居。”

    齐项明大喜,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他正愁手里没证据呢,这人证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拍手赞道:“此事朱恒做得很好,赏钱百贯。另外你安排他带着那杂役去知府衙门外找个不打眼的地方候着,等陈云州回去就让那裘荣确认陈云州的身份。”

    “是,大人。”管家立即去安排。

    傍晚,管家就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老爷料事如神,那裘荣看过了,陈云州果然是假的。这人好生大胆,竟敢冒充新科状元。”

    齐项明抚掌大笑:“哈哈哈,我倒要看杨柏川如何收场。杨柏川这厮利用这小子害死我儿,逼得我辞官,还想依靠这小子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高升,我倒要看看这事闹出来他如何收场!”

    管家高兴地说:“恭喜老爷大仇得报,等杨柏川一走,这庆川又是老爷的天下了。小的这就带裘荣去官府拆穿那冒牌陈云州。”

    齐项明拦住了他:“慢着,急什么。这事咱们出面有什么用,搞不好还会被杨柏川给压下去,你把裘荣送去穆家。”

    有人出头,他又何必冒这个风头?

    而且不用他怂恿,一旦穆家知道了陈云州的身份必然会动手。

    因为以下犯上,民带人围殴官员罪加一等,哪怕陈云州没受伤,按律,穆家那孙子至少也要挨几十板子,徒几年,留下案底,受皮肉之苦不说,这辈子的名声也都坏了。

    穆家有头有脸,丢不起这个人。

    但若是陈云州是个冒牌货,那穆家这个孙子的罪名就不成立了,相反他们揭穿冒牌县令那还是功劳一件。

    管家恭维地说:“还是老爷有办法。这下,即便杨柏川想袒护那陈云州也不行了,而且老爷还能卖穆家一个人情。以后若是老爷想东山再起,那穆老多少也要给老爷出点力。”

    齐项明赞许地看着管家:“还是你知我。”

    当天晚上,他们就将信送到了穆家。

    ***

    穆小公子带人当街围殴朝廷命官,这事证据确凿。

    但他身份比较特殊,穆家又派了人来说情,所以通判陶建华将这事禀告给了杨柏川:“大人,此事是否需要通融通融?”

    杨柏川思忖片刻后说道:“去请陈大人过来一趟。”

    奴仆得令,不一会儿就陈云州请了过来。

    陈云州见陶建华也在书房里,而且穿着官服有些诧异:“下官参见两位大人,不知二位大人唤下官过来所为何事?”

    杨柏川把穆小公子的身份说了,然后问陈云州:“穆老当年告老还乡,皇上还再三挽留,他在京城还有些人脉。此事,云州兄怎么看?”

    陈云州当然不屑这种仗着祖宗荫蔽就作威作福的二世祖。

    但他要给杨柏川面子:“此乃庆川事务,下官一切都听大人的。”

    杨柏川指着陈云州:“老弟你滑头啊。这事看你的意思,穆老虽还有能量,可到底退隐十年了,要不要卖他这个人情看你。”

    陈云州听懂了他的意思,便问:“这位穆小公子平日里作风如何?”

    陶建华说:“不学无术,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看到漂亮的姑娘小媳妇就要上去口花花几句,家里妻妾通房有二十多,其中有些是不情愿的。”

    说这么委婉干什么?

    不就是强抢民女吗?

    若说那猪猡是初犯,陈云州可能还会放他一马,但这家伙明显是惯犯,才二十几岁就祸害了这么多女子,以后还不知多少平民姑娘被他祸害。

    陈云州笑着说:“多谢陶大人告知。杨大人,这是庆川的事务,下官本不应该插嘴,但大人既已问了我的意见,那我只有四个字‘秉公处理’,我老家有句话,当官不为民,不如回家卖红薯。”

    “此人屡次仗着家世欺男霸女,若不加以制止,以后必定变本加厉。

    “好个当官不为民,不如回家卖红薯,好,老弟既已如此说,那就依法办事吧。”杨柏川哈哈大笑道。

    陈云州拱手:“有大人实乃庆川百姓之福。”

    杨柏川摆手:“老弟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还不如老弟纯粹,每每看到老弟我都很汗颜。对了,你说后天就要回去,那明天由我做东,给你饯行。”

    陈云州连忙婉拒:“大人有心了,实不必如此客气。”

    杨柏川不同意:“这怎么行,你远道而来,我都不曾好好为你接风洗尘,明天这饯行宴一定得办。咱也不请其他人,就前几天咱们一起去打猎的几个,都是老朋友了,就当朋友聚聚,下次再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云州也不好再推脱:“那就多谢杨大人了。”

    次日,杨柏川在庆川最出名的酒楼之一——集贤庄请客。

    他早早便让人定下了上号的包间,准备了许多庆川当地的特色美食。中午,宾客陆续都来了,还真是前几天一起喝酒的八个人。

    早都认识,又是一起喝过酒的交情,大家凑在一起都很随意,推杯换盏,聊朝廷,聊庆川,也聊各种奇闻异事,倒是让陈云州开了不少眼界。

    夏喜民得了空还跟陈云州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陈大人可是确定要将玻璃的制作方子出售?”

    陈云州笑着点头:“没错,夏大人放心的卖吧。卖了之后也不禁止他们转卖。”

    他还想出几个牛顿、笛卡尔这类的自制透镜大师呢。

    夏喜民拱手:“大人高义,在下实在佩服,那明日在下就给各位老朋友发去信函了。”

    “有劳夏员……”

    陈云州的话还没说完,忽地包间的门被打开了。

    杨柏川皱眉看过去:“怎么回事?”

    酒楼掌柜苦笑着赔礼道歉:“诸位大人,实在抱歉,穆老爷他……”

    陈云州一听姓穆便猜到应该是冲自己来的。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头戴方巾的黑脸男子站在门口,几个衙役拦都拦不住。

    他越过衙役,似是没看到包间里几人不悦的神色,拱手行礼:“学生见过杨大人、陶大人……”

    看来这位穆老爷是秀才出身。

    杨柏川有些不高兴,好好的朋友聚会,饯别宴竟有人来搞事。

    他冷淡地说:“原来是穆老爷啊,今日本官很忙,有事改天去衙门说吧。”

    穆老爷恭敬地说:“不敢当,不敢当,杨大人唤学生名讳即可。学生今日有要事要禀告大人,请大人给学生半炷香的时间即可。”

    杨柏川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个姓穆的真是仗着他老子就把自己当盘菜了。

    穆小公子虽不如齐罡那样人憎狗厌,但也不是什么好鸟,在城里没少干坏事。当街围殴朝廷命官,证据确凿,官府只是将他抓了起来,还没审问,这穆百晴就如此不知轻重,闯入他的私人宴上找事。

    穆家不给他面子,那就别怪他从重罚那穆家小子。

    杨柏川放下酒杯:“哦,穆百晴,你要说什么?本官给你这个机会,说吧。”

    穆老爷冲杨柏川行了一礼,然后微微侧身。

    一个三十来岁的小矮子出现在人前。

    这人长了长尖嘴猴腮的脸,皮肤泛黄,眼睛很黑贼溜溜的,看起来就很滑头,给人的印象也很不好。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弄到他跟前了。

    杨柏川拉下脸:“穆百晴,你弄这么个家伙来是什么意思?戏弄本官很有趣?看在穆老的份上,本官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你赶紧带人滚开!”

    穆百晴躬身说:“杨大人别急,学生怎敢戏耍大人。学生有一言要问陈大人,陈大人可认得此人?”

    果然是冲他来的。

    只是穆百晴为何会问他认不认识这人。

    陈云州眯眼看了那尖嘴猴腮脸一眼,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原主那样耿直的性子,必定不会与这等人为伍。

    他淡定地说:“不认得。”

    穆百晴冷笑:“那学生为大人介绍一下,这是京城翰林院的杂役,明唤裘荣。陈大人不认得他,他可是认得去年的状元郎陈翰林!”

    什么意思?

    陈云州蹙眉。

    一个翰林院的杂役,认得里面的官员有甚稀奇的?

    甚至他的回答也没什么毛病。翰林院杂役差役多了去,他一个官员,认不全这些下人不是很正常吗?

    杨柏川几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根本没将这话当回事:“穆百晴,你找这么个人来到底想做什么?若无事就速速离去,不然别怪本官不客气。”

    穆百晴胸有成竹一笑:“大人莫急,先听他怎么说。”

    裘荣得了他的授意,立即站出来恭敬地跪下说:“杨大人,小的裘荣在翰林院当差十年,翰林院的老爷们,小的没有哪一个不认识。去年陈状元进入翰林院更是引起了轰动,小的还去围观过,小的可以确定,您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陈翰林,他是个冒牌货!”

    裘荣伸手指着陈云州,语出惊人。

    饭桌上,杨柏川、陶建华、夏喜民等人全傻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陈云州。

    旁边的掌柜,衙役,还有闻讯过来看热闹的客人都瞪大了眼睛,话本子上都不敢这么写。

    陈云州脸上一片茫然,不是,他不是陈云州那他是谁?

    杨柏川见陈云州有意外有茫然,就是没被人戳穿的心虚,刚才心里那一丝怀疑立即消了下去。

    他拉下脸,冷声说:“穆百晴,你从哪儿找这么个人来栽赃陈大人?本官知道,因为你儿子的事你记恨上了陈大人,但污蔑朝廷命官是大罪,本官不能容你在这胡说八道。来人,将他二人带回知府衙门!”

    “慢着,杨大人,学生绝没有撒谎。这是此人的身份证明。”穆百晴将东西呈了上去。里面有裘荣曾在翰林院当值时的一些文件,还有裘荣的户贴。

    陈云州没看这些证据,他没有记忆,哪晓得这些是真是假,纸张这种东西造假很难吗?尤其是裘荣这种卑微的身份,作假更是轻而易举。

    他缓缓站了起来:“裘荣,你说本官不是陈云州,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裘荣咽了咽口水,看了陈云州一眼又快速挪开了目光:“小的见过陈状元,他……他长的不是你这样。你就是假的,小的可以用性命起誓,你不是陈状元。杨大人,您一定要相信小人啊,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撒这种谎啊。”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在酒楼吃饭的食客。

    大家纷纷围拢过来。

    听到这种八卦,不由得两眼放光,小声议论起来。

    “他说得信誓旦旦,应该是真的吧!”

    “我也觉得,他一个杂役怎么敢污蔑朝廷命官。”

    “但陈大人那么好,我不相信是假的。”

    “是啊,陈大人除了齐罡这么一霸,就是咱们家的恩人。”

    “我家里有亲戚在庐阳,他们可喜欢陈大人了。陈大人到了庐阳后,官府出资给百姓低息贷款,借粮只要两成的年息。他们庐阳百姓去修路还包两顿伙食,发钱给他们。”

    “真的吗?这也太好了,陈大人怎么不是咱们庆川的?”

    “是啊,他要是庆川的,咱们服劳役是不是也有饭吃有钱拿?”

    穆百晴选择在酒楼找杨柏川,一是打听到陈云周要走了,怕错过今天就没有对峙的机会,二是想在这种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将事情闹大。

    这样杨柏川就不好袒护陈云州。全城百姓都会知道陈云州的真面目。

    但他万万没想到,百姓们竟是这个反应,眼看话题都要被他们歪得没边了,穆百晴心一横站出来说:“杨大人,污蔑朝廷命官乃是杀头的大罪,学生相信裘荣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陈云州讥诮地说:“那可未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好处足够多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穆百晴,仅凭他这一面之词可不足以服众。”

    杨柏川也站出来声援陈云州:“确实是这个理。穆百晴,你可还有证据?”

    穆百晴要还有些证据早拿出来了,也不至于逮着裘荣的身份说事。

    他看了一眼裘荣,示意裘荣想想办法。

    裘荣垂着头只一口咬定:“小的可对天发誓,他不是陈状元。”

    他只远远见过陈状元几次,根本不了解对方,哪有什么其他证据。

    穆百晴见状,心一横说道:“杨大人,冒充朝廷命官兹事体大,影响也甚大,在下相信裘荣不敢拿这胡说八道。既然我们各执一词,不若将这事上报朝廷,请朝廷定夺。”

    见他说得如此笃定,陈云州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难道他不是“陈云州”?可他在现代也是这个名字啊,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他身边的文书等身份证明也是做不得假的。

    现在事情还不明朗,并不能保证,这不是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所以他不能慌,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不确定,给对方钻空子的机会。

    否则即便他是真的也会被打成假的。

    想到这里陈云州从容一笑,淡定地说:“杨大人,上报朝廷,我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穆家承不承担得起污蔑朝廷命官这个罪名。穆百晴,做事要三思而行,莫要为了个不肖子孙,坏了老爷子的威名。不过子不教父之过,说到底,你儿子昨日被官府带走,也是你的责任,你与其来找我麻烦,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

    “你……你这个冒牌货竟然敢教训我,好,咱们上书朝廷,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穆百晴恶狠狠地瞪着陈云州。

    “不用了,本姑娘可证明陈大人的身份,他就是去年连中三元的陈状元。”忽地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所有人都侧头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绣花留仙裙的漂亮姑娘从容地走了过来,狡黠的目光瞥了陈云州一眼。

    见陈云州在看她,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淡淡地看向穆百晴。

    陈云州有些意外,这不是前两天在湖水边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吗?她来凑什么热闹。

    穆百晴见是个黄毛丫头,讥诮地说:“你是何人?莫不是那小子的姘头,特意跑出来来为那小子打掩护!”

    “大胆,你敢羞辱我家……”女子的侍女听到这话耳根都气红了。

    女子伸手拦住她:“秋碧,不用与这等庸俗之人理论,将我的路引拿出来给杨大人过目。穆百晴,你说对了,本姑娘还真是陈大人的姘头相好。”

    噗嗤!

    陈云州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这姑娘可真敢说,他都不认识她。

    她这到底是来给他正名的还是往他身上泼脏水的啊?

    秋碧立即从包袱里拿出路引递给了侍从。

    侍从则把路引双手递给杨柏川过目。

    杨柏川打开看了一眼,非常意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将路引递给递给了陈云州:“云州老弟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陈云州有些意外,接过路引刚打开还没来记得看便听那女子又开了口:“本姑娘乃是吏部尚书之女,也是陈大人的未婚妻。穆百晴,难道本姑娘还能认错未婚夫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37. 037   帮忙打掩护

    咳咳咳……

    酒楼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所有人都被白衣女子这话给骇得不轻。

    大家都用惊疑不定地目光看着白衣姑娘,目光在她和陈云州身上打转。

    白衣姑娘面带微笑,任凭大家打量,半点都没未出阁女子的羞涩与腼腆。

    这真的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吗?

    很快大家的怀疑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杨柏川站了起来,拱手客气地说:“原来是虞姑娘,有失远迎,还请海涵。您……这是特意来寻云州的?”

    他可是正五品的庆川知府,若非确认对方的身份,不可能对一个年轻女子如此客气。

    顿时,大家看陈云州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嫉妒。

    这是什么开挂的人生?老天爷既给了他好看的皮囊,又给了他惊才绝艳的才华,还给他这么一个娇俏美丽又背景深厚的未婚妻,直接赢在起跑线上了。

    面对周遭各种复杂的打量目光,陈云州心里没有半分喜色,只觉虞书慧此人身上处处透露着古怪。

    原主跟她早就解除了婚约,何来未婚夫妻一说?

    更何况,前几日他们初见时,自己没有原主的记忆,认不出虞书慧,虞书慧还认不出他吗?

    为何当日不相认,今天他被人指责是冒牌货,虞书慧却冒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澄清,甚至不惜自曝是他的“未婚妻”。

    不过虞书慧站出来力证了他的身份,形势对他有利,陈云州不会傻得在这时候去拆穿虞书慧。

    但他也不会配合虞书慧表演什么未婚夫妻久别重逢的戏码。

    假的终究是假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清冷,似乎丝毫不为虞书慧的身份所动,倒成了在场所有人中最冷静的哪一个。

    大家看到他的反应都搞不懂了,未婚妻千里迢迢来寻他,多感人的事啊,莫非他是铁石心肠不成?

    虞书慧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陈云州道:“云州,莫非你还在生我父亲的气?”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很多人脑子里疯狂冒出各种猜测。

    吏部尚书乃是六部之首,掌管全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无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员,想要升迁调任,都绕不开吏部,所以吏部尚书也有天官之称。

    有这样一位准岳父,陈云州还被发配到庐阳,只怕吏部尚书是不大满意这个女婿,不然他但凡使点力气,陈云州也不至于来庐阳这种偏远小地方。

    众人脑海中顿时涌现出一堆八卦,小两口情投意合,吏部尚书棒打鸳鸯,虞姑娘重情重义,千里寻夫……

    啧啧,荡气回肠,真的好感人啊,说书先生恐怕都不敢这么编吧。

    陈云州避开虞书慧专注的目光,看向脸黑成了锅底的穆百晴,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穆百晴,咱们各自上书朝廷说明此事,是非曲直,真假与否,朝廷自有定论!”

    穆百晴看着陈云州让人递过来的虞书慧的路引,手指颤抖,这女子还真是吏部尚书之女!

    陈云州若是冒牌货,那他何德何能,能让吏部尚书的千金站出来替他做伪证?

    尤其是看陈云州大大方方,镇定自若的样子,穆百晴心里更不自信了。

    这一刻,他恨死了齐项明。

    这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个假消息, 自己不出面,却怂恿他出头。

    他为了儿子还真信了齐项明的鬼话,跑出来大闹一场,搞得自己骑虎难下不说,还得罪了陈云州、杨柏川,甚至于吏部尚书。

    这事若是闹到京城,惊动了皇上,届时只怕他家老爷子也要吃一顿排头。

    世人都以为他家老爷子是光荣致仕。

    皇上极为器重,舍不得他家老爷子,再三挽留。

    实则不然,这只不过是对外的体面说法罢了。

    他家老爷子现在也不过六十来岁,十年前才五十左右,身体健朗,远不到辞官回乡颐养天年的年纪。

    只是老爷子性情耿直,说话直接,办事死板,不得皇上喜欢,君臣之间多有矛盾。

    未免晚节不保,老爷子这才以年纪大了,身体不适为由辞了官。

    因为他家老爷子知趣,皇帝也给面子,赏赐了不少东西,还下了一道“万般不舍”的圣旨,搞得好像多舍不得他家老爷子似的。

    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如今十年过去了,老爷子当初那点急流勇退的情分也早已消磨殆尽。

    今儿这事要是闹到皇上跟前,皇上只怕都会觉得是他们穆家为了家族中不成器的子嗣,恶意攀咬朝廷命官,训诫他们一顿都是轻的。

    若是如此,那穆家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所有人都会知道穆家失了圣宠,以后在外头只怕老爷子的面子都不是那么好使了。

    这对后辈都没什么出息,只能靠穆老爷子余荫恩庇过日子的穆家来说将是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里,大冬天的,穆百晴后背竟渗出一身的冷汗,万分后悔自己没考虑周全就听了齐家的唆使跑过来找事。

    齐项明这厮害他。

    不行,绝不能让这事闹到皇上跟前。

    他连忙改口:“不必了,这事都是误会,是学生听信了奸人的谗言,误会了陈大人,多亏虞姑娘出现澄清,不然学生就要犯大错了。一切都是学生的不是,还请陈大人责罚。”

    他的岁数比陈云州大了一倍不止,如今却在陈云州面前伏低做小,姿态摆得极低,让所有人都倍感意外。

    陈云州也震惊于穆百晴这变脸的速度。

    这人可真是个人才,前一刻还在对他喊打喊嘛,一瞧形势不对立马改口认错,真是能屈能伸。

    虽不喜这人的做派,但陈云州也不想将这事闹大。

    别看他现在态度强硬,但实际上他心里很没底。没有原主的记忆,终归是个隐患,跟人对峙都因为什么都不清楚而底气不足。

    所以他也怕闹到京城会牵扯出原主别的什么他不知道的人和事,还是见穆百晴萌生了退意,陈云州直接顺水推舟将皮球踢回给了杨柏川。

    “此乃庆川事务,一切烦请杨大人定夺。”

    既没表现出他的心虚退让,又表现了他对一直维护他的杨柏川的尊重。

    杨柏川听到这话眉头果然舒展了很多。

    显然,他也不想跟穆家彻底撕破脸。

    “穆百晴,今日之事,皆是由你所起。本应严惩不贷,但本官见你也是被奸人蒙蔽,如今已知晓了错误,诚心悔过,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穆百晴,望你谨记今日之教训,以后行事三思而后行, 切莫再如此冲动行事。”

    穆百晴眼眶湿润,撩起衣摆,跪在地上,郑重磕头:“多谢杨大人提点,多谢陈大人宽宥,学生谨记。”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将呆滞的裘荣推了出来:“杨大人,学生都是被这家伙蛊惑的。如今学生就将这污蔑陈大人的罪魁祸首交给大人,任凭知府衙门处置。”

    裘荣意识到自己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羔羊,连忙疾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绝没有撒谎,小的说的都是真的,这个陈云州就是假的,他不是状元郎……”

    对于他撕心裂肺的喊叫,没人当一回事。

    毕竟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和翰林院一个杂役之间的话,大家会信谁的,不用说都知道。

    大家都觉得他这是冥顽不灵,垂死挣扎,知道自己要完了,还不忘攀咬陈云州。

    杨柏川厌恶地看着他,下令:“来人,将这胆敢诬陷陈大人的恶仆押回衙门。”

    守在门口的衙役立即上前将脸色灰白的裘荣拖了出去。

    穆百晴看到这一幕,额头直冒冷汗。他生怕陈云州突然改变主意,追究他,连忙拱手告辞。

    他这一走,凑热闹的人还不肯离开,八卦的眼神滴溜溜地在陈云州和虞书慧身上打转,显然是想看陈云州与这位不远千里来的尚书千金之间的爱恨情仇。

    杨柏川看到这一幕,拉下脸:“怎么,你们很闲?想去知府衙门坐坐?”

    掌柜也反应过来,赶紧赔笑将这些人都请走了,然后又进门跪下给杨柏川认错:“杨大人,都是小人的不是,是小人没拦住穆秀才,请大人责罚。”

    “行了,不要在这碍着我们说话。”杨柏川懒得跟一个谁都不敢得罪的掌柜计较,摆了摆手。

    掌柜的松了口气,出门吩咐伙计:“一会儿将杨大人他们这包间里的账都免了。以后杨大人、陈大人他们再到咱们酒楼吃饭,一律免费。对了,包间里很多菜都凉了,照着杨大人他们点的,重新上热的,动作要快。”

    掌柜倒是机灵贴心,可经过这么一出闹剧,大家都没了吃饭喝酒的心思,尤其是看陈云州和虞书慧两人之间明显还有猫腻,大家也不便久留。

    杨柏川站起来拍了拍陈云州的肩膀说:“抱歉,今日说好给云州老弟送行的闹成这样。改日为兄再请你,今天衙门还有些事,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身离开。

    路过虞书慧身旁时,杨柏川还停下了脚步道:“虞姑娘,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姑娘海涵。”

    虞书慧大大方方地笑着说:“杨大人说笑了。是小女子今日不请自来,坏了大人的兴致,改日必登门致歉。”

    杨柏川哈哈大笑,意有所指的说:“依我和云州的关系,不用说这些,再会。”

    刹那间,包间里的人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陈云州和虞书慧主仆。

    陈云州示意柯九关上门,然后站起身对虞书慧说:“今日多谢虞姑娘相助,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他日若姑娘需要帮助,尽管说一声,在下定义不容辞!”

    话说得很客气,但划清界限的意味非常明显。

    虞书慧扁了扁嘴,坐到陈云州对面,托腮看着他:“我大老远特意过来找你,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说得他们俩之间好像有什么似的。

    陈云州不为所动,拱手道:“虞姑娘说笑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我婚约早已经解除了。为了虞姑娘的清誉着想,虞姑娘请慎言。”

    “你不记得我了,倒还记得咱们解除了婚约。”虞书慧定定地看着陈云州。

    陈云州早在心中想好了对策:“虞姑娘,实不相瞒,离京之后我生了一场病,前尘往事已不记得,若非还有从前与友人的书信也不会知道此事。虞姑娘孤身来庐阳,想必令尊令堂必然很担忧你,不若在下派人护送姑娘回京。”

    哪怕是原主的未婚妻,他都不打算接纳,更别提还是前任未婚妻了。

    虞书慧不满地撅起嘴巴:“我为了你,违抗了父命,家里已经不认我了,你若是不接纳我,那我以后就没地方去了。”

    这话也就骗鬼。

    据陈云州所知,原主跟她定亲也不过是高中过后的事,到解除婚约,满打满算还不到半年。依原主正直的性格,肯定不可能跟虞书慧私相授受,两人之间只怕定亲之后也没见过几次,哪来这么深的感情?

    陈云州不为所动:“虞姑娘,父母哪会跟子女计较,你回去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不要,他们要将我嫁给一个傻子。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一个傻子吗?”虞书慧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陈云州。

    鬼话连篇!

    陈云州笑了笑:“虞姑娘说笑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令尊令堂不会害你。此事陈某一个外人管不了,也不该管。该说的陈某已经说了,告辞。”

    陈云州可不跟她废话,转身带着柯九离开了包间。

    虞书慧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云州的背影:“他……不是,他就这么丢下我走了,他就不担心我一个柔弱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欺负,出事吗?”

    同一时间,柯九也问出了这个问题:“大人,虞姑娘这么漂亮,家世又好,对您又一片痴心,你就这么丢下她,要是她在庆川出了点什么事怎么办?”

    陈云州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糊涂。从京城到庆川这么远,她都没出事,在庆川能出什么事?你当她就只带了一个婢女跟着?”

    想也知道不可能,单她们俩弱女子只怕还没走出京城地界都被人盯上了。

    “是哦,从京城到庆川几千里都没事,庆川城还算太平,更不可能出什么事了,是小的糊涂。”柯九一拍脑门,哈哈笑了起来。

    陈云州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裘荣的话柯九也听见了,他就没怀疑过自己吗?

    说实话,陈云州心里都有些没底,毕竟无风不起浪。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搞不清楚状况,也不好去求证此事的真假。

    眼前倒是有两个知情人,一个是虞书慧,还有一个那裘荣。但虞书慧这人来历不明,满口胡话,真真假假难辨,她说的话不能全信。

    而裘荣是敌非友,他的话就更不可信了。

    而且他还不能去问裘荣,一旦问了,那就说明他对自己的身份不自信,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好在明日就要回庐阳了。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一切就好办多了。***

    穆百晴回到家后,犹豫片刻,还是到后院将此事告诉了穆老爷子。

    穆老爷子致仕后,沉迷黄老之术,整日打坐修炼,已久不闻家中事,将家中事务都交给了儿子穆百晴打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信赖的长子竟干出这等糊涂事。

    穆百晴见穆老爷子神色不对,扑通跪下认错:“爹,都是孩儿糊涂,听信了那齐项明的话,被他当枪使,差点闯下大祸!”

    啪!

    一只茶杯飞过来,砸在穆百晴的脑袋上。

    他的脑门上立即冒出一块鹌鹑蛋大小的青紫。

    穆百晴也不敢呼痛,规规矩矩地跪在那,脸上一片懊恼之色。

    穆老爷子气得手指颤抖:“蠢货。我当初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要教好家中子弟,切勿利用老子的那点名声在外头胡来,你倒好,半点没将老子的话放在心上。你儿子当街带人围殴朝廷命官,你不思过错,反过去找对方麻烦,也不瞅瞅你是什么身份,你这是嫌穆家落败得还不够快吗?”

    “县官不如现管,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人走茶凉,老子现在已经退了十年,别人尊敬我,称呼我一声穆老,那是看得起老子,给老子一点面子,实则老子屁都不是。你不念着怎么跟官府维护好关系,反倒跑去找对方的茬儿,真是活腻了。”

    穆百晴连忙劝道:“爹,您消消气,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穆老爷子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叫来管家:“好好查一查,族中还有哪些子弟在外头胡作非为,不管哪一家的,通通给我绑过来。”

    管家明白老爷子这是要出山整治家里了,连忙应声:“是,老太爷!”

    不一会儿,三个青壮年就被五花大绑带了过来。

    管家向穆老爷子说明了情况:“老太爷,目前查到四老爷、七公子、十一公子,曾有过霸占他人土地,抢夺他人财物的情况,具体的小的已命人整理成册,稍后给老太爷送过来。”

    穆老爷子皱眉:“你带上厚礼去这几家赔礼道歉,并将这几个混蛋抢的东西全还给人家。若有……欺男霸女的情况,女子若是要回家的,赠银百两,送其归家,以后不得再去骚扰。若有人受伤,赔双倍的药钱。”

    管家连忙说:“是,老爷。”

    善完了后,穆老爷子的目光落到这几个不肖子孙身上:“你等仗着我的势,打着穆家的旗号在外胡作非为,今日老头子我要替穆家清理门户。来人,将他们送去知府衙门。”

    穆百晴吓了一跳,他怎么都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狠,连忙站出来劝道:“爹,四弟他们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这赔礼善后的钱,都从他们房里出,想必对方也不会追究了,这事就过去了。”

    那三人也赶紧磕头求饶:“是啊,老太爷,咱们都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咱们这一次吧,咱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穆老爷子没搭理这三人,横了穆百晴一眼:“糊涂。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替别人求情。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穆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来人,将穆百晴一并捆了,送去知府衙门。”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穆百晴可是族长,这要是把他五花大绑送去知府衙门。他这族长以后如何在族中立威,如何让人信服?又还如何管理家族?

    穆百晴吓得脸色苍白,跪下就求饶:“爹,儿子错了,您就饶了儿子这一次吧!”

    穆老爷子瞪了管家几人一眼:“还不行动?怎么,老头子的话不好使了?”

    这话谁敢接,管家连忙示意奴仆拿来绳子,然后歉疚地对穆百晴说:“老爷得罪了。”

    见人捆好了,穆老爷子站起身,大咧咧地往外走:“都跟上,让族中的不肖子孙都看看,以后谁再胆敢坏我穆家名声,打着老头子的旗号在外头乱来,老头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穆老爷子亲自带着四人去了知府衙门。

    杨柏川接到通报,讶异地挑了挑眉:“不愧是穆老。”

    魄力和眼光都远非常人所能及。

    今日穆百晴在酒楼的所作所为使穆家的声誉严重受损。

    穆老爷子如今将人带过来,大义灭亲,传出去可是一段佳话,即便有一日被京中的圣上知晓,那也挑不出毛病,还要夸穆老爷子一句铁面无私。

    而这几人受到了惩罚,吃些苦头不会毙命,还能借此警示族中子弟,可谓一举多得。

    杨柏川立即出去见了穆老爷子。

    “穆老,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穆老爷子站在衙门外,轻轻摇头,一脸惭愧:“都是老头子教出的不肖子孙。他们这些人仗着官府给老头子几分薄面,就在外头胡作非为,老头子已命他们将不法所得归还原主。如今将其押来,请官府严惩。”

    杨柏川知其用意,配合地说:“穆老大义灭亲,实在令人佩服。那我就秉公处理了,来人,将此四人押送入大牢中,改日再审。”

    “多谢杨大人。”穆老爷子皱巴巴的脸舒展开来,似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

    他往衙门里张望了一眼,说道:“不知陈大人在哪?老头子想当面向他致歉。”

    杨柏川赶紧说:“穆老言重了,此事已经过去了,您实不必如此。”

    穆老爷子摆摆手:“应该的。况且,陈大人英雄出少年,老头子听闻了他在庐阳的事迹,佩服得很,也想结识结识他。”

    话说到这份上,杨柏川也不好拒绝,将穆老爷子邀请进了衙门,又派人去找陈云州。

    陈云州一回衙门便听说了这事,暗叹一声这可真是老狐狸。

    他笑了笑,随衙役去了花厅,只见杨柏川对面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矍铄老头。

    陈云州赶紧上前拱手行礼:“下官陈云州见过穆老。”

    穆老爷子连忙摆手:“什么穆老,不过是一闲人罢了,陈大人快快请坐。今日老头子是来向你赔罪的,老头子治家无方,养出一堆祸害,得亏陈大人帮忙教训,否则任其胡作非为,老头子这点可怜的名声都要被他们赔进去。”

    陈云州连忙笑道:“穆老爷子言重了。有穆老这等睿智的长辈,这等情况绝不会发生。”

    穆老爷子摇头,一脸惭愧的样子:“说来都是老头子我糊涂,好在如今意识到了这点,为时不晚。这点我诚心感谢陈大人。老头子近日听说了陈大人在庐阳的事迹,实不相瞒,老头子是工部出身,对庐阳如今的改变非常感兴趣,老头子想去参观参观,不知方便不方便?”

    陈云州自是不可能拒绝,笑道:“穆老能来,乃是庐阳之幸。”

    “好,陈大人痛快,那等老头子收拾好了家中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就去庐阳叨扰陈大人。” 穆老爷子高兴地说。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穆老爷子才高兴地离去。

    他走后,单独面对杨柏川,陈云州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半真半假地说:“杨大人,在来庐阳的途中,下官曾生过一场病,记忆全无,醒来时身边就只有行李。后询问店家,说是下官入住后,曾一天一夜未出门,当时他们都担忧下官出事,曾一度急得想撞开门,好在下官清醒了。”

    杨柏川恍然大悟:“难怪你不认识虞姑娘了。”

    陈云州无奈地说:“下官虽不记得这事了,但下官还保留有一些书信和苦闷之余的随笔,其中记载着下官被贬后便与虞姑娘解除了婚约。现在我与她没任何关系,当时不说,是顾念她一个姑娘家的面子。”

    杨柏川讶异地看着他:“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对虞姑娘不热络。不过婚姻大事,虞姑娘做不得主,退婚这事也不能怪她。”

    陈云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况且前尘往事俱往矣,于我而言,甚是陌生,哪还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道理。只是她一个年轻姑娘,孤身来此,到底是不方便。因此我有一事想求柏川兄帮忙,柏川兄可否派人护送虞姑娘回京?”

    “我当是什么呢,这等小事我当然愿意,只是虞姑娘千里迢迢来寻你,怕是没那么容易走。”杨柏川说的是实话。

    今天打照面就知道,虞书慧这姑娘极有主见。

    而且她老大远跑过来找陈云州,更不可能轻易答应离开。

    陈云州也知道这点,他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免得这个虞书慧打着他的名头在外面行事:“多谢柏川兄,此事成是最好,不成也无妨。”

    “好,为兄尽力。”杨柏川笑道,然后又歉疚地表示,“今日之事我已查明,是那齐项明暗中搞的鬼。这老家伙表面不动声色,在背后使这些阴招,逮着机会我一定要收拾了他。”

    陈云州不意外。

    裘荣明显是早有准备。

    他落穆家面子不过是这两日的事。

    穆家即便有心也没时间搞这种事。

    这个齐项明真是阴魂不散。

    可惜庆川不是他的地盘,不然他早晚要弄死这老东西。

    陈云州拱手道:“这事怨不得柏川兄。这齐项明心胸狭隘,一直记恨我等,明日我倒是回庐阳了,他鞭长莫及,但大人这边,需得小心提防这厮。”

    搞不死他,也可以给他上点眼药,让杨柏川动手。

    杨柏川显然也有这个顾虑:“云州兄说的是,我会派人盯着他的。”

    陈云州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收拾了。”

    “好,明天我送你。”杨柏川站起身送客。

    等陈云州走后,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少许,他直接到了大牢。

    知府衙门的刑狱中,裘荣被吊了起来,挨了一顿打,浑身都是血。

    杨柏川挥退了狱卒,询问陶建华:“他怎么说?”

    陶建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一口咬定,现在的陈云州不是去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此人确实是翰林院的杂役,因在背后说一官员的坏话被对方听见。他担心对方打击报复,正好齐家人在打探陈云州的消息,他就自己送上门了,只求对方带他离开京城。”

    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于是齐家人不远几千里将其送到了庆川。

    杨柏川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一点:“他确定庐阳县的陈云州真不是那位状元郎?”

    陶建华点头确认:“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下官询问了他一些关于那位陈状元的情况,似乎也跟陈大人的情况有些出入。”

    “那位陈状元学富五车,从小就跟着大儒念书,成名极早,耿直得有些迂腐。他正是因为直言进谏被贬的,而陈大人,不用下官说,杨大人也看得出来,他心思玲珑,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与世故。”

    杨柏川点头,确实如此。

    他比陈云州大了十几岁,跟对方相交都觉非常贴心自在。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讨人喜欢,或是跟陈云州有多默契,很明显,对方是在有意迎合他,而且还让他没有被拍马屁的感觉。

    能做到这点,在陈云州这个年龄极为不易。

    单这一点,他就不像那位耿直得近乎天真的状元郎。

    杨柏川觉得,若是换了现在的陈云州,他肯定还是会站出来替朋友说话,但他肯定会选择更好的方式,不会人没救到,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陶建华见杨柏川认同了自己的猜测,犹豫片刻问道:“大人……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做?要不要上报?”

    杨柏川焦躁地在安静的刑房中踱来踱去,半晌,头痛地问:“怎么上报?前不久我才上书,对他大夸特夸,现在岂不是自打嘴巴?”

    “而且,陈云州是个人才。你看庐阳在他治下,还不到一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换个官员绝对做不到这样。若我将这事捅上去,他出了事,只怕庐阳,甚至是庆川的百姓都要在背后骂我。”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罢了。

    陶建华已然明白了杨柏川的态度,说道:“大人考虑得甚是。此事咱们就当不知道也好,毕竟有吏部尚书家的千金作证其身份,即便有一天这事揭穿,咱们也是受蒙蔽的一方。”

    杨柏川笑看着他:“确实,吏部尚书大人家的千金都出来作证了,咱们没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那虞姑娘为何要替陈云州打掩护?”

    他们这些地方官员不认识陈云州就算了。

    虞书慧身为曾经与陈状元定过亲,差点结为夫妻的人,不应该会认错人才对。

    陶建华也觉奇怪:“是啊。那虞姑娘的路引没有问题,她身边跟的那几个随从也都是京城口音,她的身份应该无疑才对。”

    杨柏川想起陈云州让他将虞书慧送回京,半点都不怕虞书慧拆穿他的样子,心里陡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只怕陈云州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有异。”

    陶建华愣了一下:“大人为何这样说?”

    杨柏川将他跟陈云州的谈话说了一遍。

    陶建华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若是如此,只怕是陈大人阴差阳错得了对方的行李,造成了这个乌龙,成就了庐阳这段佳话。只是这位陈大人又是何身份?”

    杨柏川也想不通:“他到庐阳这么久了,也无人报失踪,更无人寻他,可能是外乡人不小心沦落至此吧。今日这些事只是你我的猜测,没有证据,兴许是这裘荣胡说八道也不一定,因此切勿出去胡说。”

    陶建华连忙说:“下官知晓。只是这裘荣如何处置?”

    杨柏川厌恶地看了裘荣一眼,若非这家伙,今日不会搞出这么多事。他也不会知道这么多秘密,搞得骑虎难下。

    “此人是齐项明的走狗,留不得,尽快想办法除了。”杨柏川低声说。

    陶建华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38. 038   都是大忽悠啊

    “所以,又失败了?”齐项明拿着剪子正弯腰修剪一株翠绿的盆栽,听到管家的汇报,他头都未抬,淡淡地问道。

    管家跟在一旁,低声说:“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自称是吏部虞尚书之女虞书慧。杨柏川验证过其路引,确认无误。她一出现,再也没人相信裘荣的话了。”

    “穆百晴这人太沉不住气了,当场就认了错,还把一切都推到了裘荣身上。穆老刚才捆了穆百晴去知府衙门,如今……外头都在说穆家治家有方,穆老铁面无私。”

    咔擦一声,剪子将盆栽剪成了两截,形似双龙戏珠的盆栽掉到了地上。

    齐项明扔下剪刀,瞥了剪坏的盆栽一眼:“废物,让人丢了。”

    也不知是在说人还是说盆栽,管家不敢多问,给旁边伺候的奴仆使了个眼色,然后连忙跟了上去,掏出一块白色的帕子递给齐项明。

    齐项明接过后擦了手,将帕子丢给他,边往书房走边问:“可派人查了这个虞书慧的底细?”

    管家连忙说道:“派人去打听过了。她是五天前到的庆川,身边跟了两男两女,那两个男的都是练家子,五个人全都是京城口音。他们一到庆川便四处打听陈云州的消息,应该就是奔着陈云州来的。”

    齐项明停下脚步,眉头一皱:“莫非还真是虞尚书之女?”

    管家苦笑道:“五日前,朱恒还未曾带裘荣回来。陈云州应该不知道咱们的计划才是。据朱恒打听,陈云州高中之后,确实与吏部尚书之女定过亲,后来陈云州被贬,这桩亲事就作废了。”

    “老爷,若是陈云州真的再度攀上了虞尚书,咱们再想动他怕是难了!”

    吏部尚书可是正二品的大员。

    穆老当初官至工部尚书,如今都致仕十年了,每任知府大人上任,都还要去他府上拜会,足见其分量。

    尤其是吏部尚书可是比干脏活、累活的工部尚书地位更高,人脉遍布朝廷,而且更受皇帝信赖,是妥妥的天子近臣。

    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大臣想要护住陈云州,那谁还能动他?

    齐项明踏进书房,问道:“朱恒在京城可曾听说过这位虞家千金?”

    管家摇头:“除了她曾与陈云州定过亲外,其他的未曾听说过。”

    一是当初也没料到这个早就跟陈云州解除了婚约的人会冒出来,所以没去刻意打听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二是虞姑娘是闺阁女子,混的是闺秀贵妇圈子,很多消息不好打听。

    齐项明点头,慢慢地在书房内踱了几圈,忽地停下脚步说:“让朱恒回仔细查查虞家,陈云州,这次要查仔细了,什么信息都不能错漏过,尤其查查跟陈云州定亲的这位虞姑娘的动向。另外重点找找陈状元的家人,若能将他的家人带到庐阳与陈云州相认就更好了。”

    一个裘荣的分量不够,那换陈状元的亲属呢?血亲所说的话总比来历不明的“未婚妻”可信得多。

    管家见齐项明还是笃定陈云州是冒牌货,问道:“老爷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齐项明冷笑:“堂堂吏部尚书家的千金,便是嫁王公贵族也嫁得,何至于千里迢迢来找陈云州?当初退婚的是虞尚书,如今重新攀亲的又是虞家?你觉得虞尚书不要面子的吗?”

    管家恍然:“老爷说得是。这陈云州即便有些才华,可到底只是个七品小县令,即便重新获得圣宠,虞尚书有意缓和彼此的关系,那派个下面的人过来表示表示就已是极给陈云州面子了,实不必让虞家姑娘千里迢迢到这。此事传出去,对虞家的名声也不好。”

    “没错。陈云州心机深沉,说不定这位姓虞的女子便是他弄出来的,跟他一唱一和,掩盖他的真实身份。让朱恒去查,若查清楚了这个虞书慧是冒牌货,便直接将这事捅给虞尚书就是。”齐项明很快便想到了对策。

    管家拍手叫好:“老爷这法子甚好。届时,不用您出面,虞尚书自是不会饶了这等破坏他家千金名声的败类,杨柏川也别想跑掉。”

    齐项明眯起眼:“让朱恒查仔细了,不要再出现这次的情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取其性命。”

    管家连忙应是,又问:“老爷,裘荣被抓去了知府衙门。他恐怕挨不了几棍子就要招了,可需要让人解决了他?”

    齐项明摆手:“不必,跟他来往,许他承诺的是朱恒。你安排朱恒立即出城,离开庆川。裘荣现在已经被他们打成了骗子。他既能诬赖陈云州,为何不能诬赖我?”

    不承认便是。

    管家闻言大笑:“老爷说得甚是,那小的这就去安排。”

    ***

    这一夜,庆川城内甚是忙碌,多少人一夜未眠。

    反倒是陈云州这个当事人,心态极好,早早睡下,第二日清早精神奕奕起床与杨柏川道了别,然后带着柯九骑马出城回庐阳。

    行至中午,他们进入了庐阳的地界。

    回到熟悉的地方,陈云州倍感亲切,心情都变得舒畅了许多,感觉阳光都更灿烂几分。

    哪怕是冬日,庐阳的百姓也没闲下来,到处都是砍树开垦荒地的百姓,还有烧窑建房的村民,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行了半天,马儿也累了。

    陈云州和柯九下了马,将马牵到水草丰茂的地方,让它们吃点草补充体力。两人也拿出干粮和水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刚寻了个地方坐下,便有扛着树干路过的百姓认出了陈云州。

    “您是陈……陈大人?”

    “是陈大人没错,小的上次在城里见过。”

    “陈大人,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在这吃干粮,去小的家里吧,小人给您做一顿饭。”

    “对,陈大人,小的家很近,就在那边。小人闺女有一手好厨艺,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面对村民们的热情,陈云州连忙摆手婉拒:“谢谢大家。我们还要赶路,时间比较紧,下次吧。”

    见他这么说,村民们不再勉强。

    但很快又有村民去地里砍了甘蔗刮掉外面的那层黑灰,砍成一段一段的,然后恭敬地送到陈云州和柯九面前:“陈大人,这是小人地里种的甘蔗,您尝尝,可甜了。”

    盛情难却,陈云州拿了两尺长的一段:“多谢,这根就够了,余下的你们拿回去自己吃吧。”

    “陈大人,小人家里种了不少,您拿着吧,不值几个钱的东西。”村民热情地说。

    “没关系,陈大人吃不完,我帮他吃了。”忽地,斜侧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拿了一根甘蔗,紧接着,她又示意婢女:“秋碧,快接啊,愣着干什么?”

    秋碧连忙上前接过村民怀里抱着的大堆甘蔗。

    陈云州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虞书慧,脸都黑了:“你跟踪我?”

    虞书慧俏皮一笑:“陈大人,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本来就要去庐阳,这怎么能算是跟踪呢?”

    傻子才信她这话。

    面对陈云州的漠视,虞书慧半点都不恼,拿着甘蔗笑眯眯地对傻眼的村民说:“我是你们家陈大人的未婚妻,甘蔗交给我就是,我帮他拿着。”

    村民们非常吃惊,但看虞书慧长相娇俏,穿着打扮不俗,一看就出身不凡,连忙笑呵呵地说:“是是是,恭喜陈大人,贺喜陈大人!”

    陈云州的脸更黑了。

    但他又不好对这些不知情的好心村民们发火。

    至于澄清,依虞书慧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只怕会越描越黑。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她唱一阵独角戏觉得没劲儿自己就消停了。

    你若是跟她理论,跟她计较,她反而越来劲儿。

    陈云州装作没看到虞书慧,对柯九说:“把钱给老乡,走了。”

    柯九赶紧从口袋里掏了十来个铜板塞给送甘蔗的村民,然后小跑着追上陈云州。

    主仆二人没搭理虞书慧,直接就走了。

    留下虞书慧,她也不尴尬,友善地冲村民笑了笑:“那些钱买这些甘蔗够吗?”

    那村民拿着手里的铜钱,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那我们也走。”虞书慧叫上婢女和侍卫,骑马追了上去。

    看得村民们一头雾水。

    前方,陈云州和柯九骑马走出一段路,转弯时眼角的余光往后瞥了一眼,毫不意外,虞书慧这个粘人精又跟了上来。

    陈云州蹙了蹙眉,示意柯九骑快点。

    柯九不解地说:“大人,小的瞧虞姑娘挺好的啊。她长得好看,对大人又一片痴心,大人为何要拒绝?”

    陈云州斜了他一眼:“你又知道她一片痴心了?柯九,看事情不能看表面。赶紧走,再不快点就要被关在城门外了。”

    柯九似懂非懂,哦了一声,策马追上了陈云州。

    两人擦黑的时候才赶回县衙。

    不出意外,虞书慧又跟了过来。

    他们前脚下马,她后脚就跟着到了县衙。

    闻讯出来迎接陈云州的郑深看到跟在后头的虞书慧,问道:“这位姑娘是?”

    莫非陈大人开窍了?可看他臭烘烘的脸色又不像啊。

    虞书慧笑眯眯地说:“你好,我是云州的未婚妻虞书慧。”

    郑深……

    几天不见,陈大人就定亲了,这是什么速度?这下估计全县的未婚姑娘们都要哭湿帕子了。

    陈云州一看郑深这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立即澄清:“前未婚妻。我离京之前,已解除了婚约,现在已没有任何关系。”

    虞书慧嘟囔着嘴,不满地说:“那不算,那是你和虞老头决定的,都没问过我的意见,我不同意解除婚约。而且昨天在庆川,当着杨大人他们的面你也没否认啊。”

    这姑娘挺有主见啊。

    郑深鲜少看到陈云州吃瘪,倍觉新鲜,也不说话,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陈云州有些拿虞书慧没辙。

    这姑娘自来熟,自说自话的功力无人能及。你不搭理她,她都这么来劲儿,你要是跟她争辩,只怕她的歪理一套一套的。

    虽然有些烦,但她又没做什么坏事,也不是那种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陈云州也不可能让人将她抓起来。

    更何况,昨天她确实帮他解了围。

    陈云州揉了揉眉心,对柯九说:“你带他们去城中最好的客栈。”

    她要留便留吧,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州,听说衙门后面很大,有很多屋子,我不能住衙门里吗?我想住在衙门里,衙门更安全,住客栈我害怕。”虞书慧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陈云州。

    那你这一路不住客栈都睡荒郊野岭吗?

    陈云州可不惯着她:“柯九,不用去了,让他们自己找住的地方。”

    听到这话,虞书慧连忙改口:“不用,客栈就挺好,你让我住客栈,我就住客栈,我都听你的。柯九,带路吧,云州,明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她立即翻身上了马,自来熟地叫上柯九就跑了。

    陈云州倍感头痛,忍不住扶额。

    看完了一场好戏的郑深哈哈大笑。

    他拍了拍陈云州的肩说:“大人,下官瞧这虞姑娘的性情挺好的。你太少年老成了,活泼可爱的配你正合适。”

    陈云州无奈:“郑大人,你也取笑我。”

    郑深正色道:“这怎么能算是取笑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陈大人也到了……”

    “郑大人这是打算改行做媒婆了?”陈云州打断了他。

    郑深见他不愿意谈这个,连忙止住了话题:“好好好,我不说了。大人此去庆川,可还顺利?”

    陈云州也不知该如何说好。

    他犹豫片刻道:“郑大人,咱们里面说。”

    他决定将庆川发生的事如实告知郑深。

    一是因为这事郑深迟早会知道的,瞒不住。他若不说,倒是显得他心虚,反倒不好。

    二是,陈云州决定赌一把,选择相信郑深。

    他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郑深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帮助他的人。

    两人共事大半年,郑深从不质疑陈云州的决定。相反,每次遇到困难,郑深还想方设法与他共度难关。

    若是郑深都不可信,陈云州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该相信谁。

    所以他决定试试。

    若那裘荣是齐项明收买过来,诬陷他的,他是状元郎陈云州,那自是最好。

    若他不是陈云州,那就得早做打算,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不能活得稀里糊涂,不然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进了书房,陈云州给郑深倒了一杯茶后,便如实说了在庆川发生的事。

    郑深非常意外:“大人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陈云州只能继续拿失忆做借口:“是啊。那日我醒来就躺在客栈的床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壶冷掉的水,还有少许行李。””昨日那裘荣说我是假的,我都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他,若非虞书慧出现证实了我的身份,兴许我已去京城寻找自己的过去了。”

    郑深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冷静下来,安慰陈云州:“大人不必惊慌。虞姑娘都证实了您的身份, 您必是陈云州无疑。别人能认错,虞姑娘总不会认错的。”

    陈云州苦笑:“可我不记得前尘往事,这心里终归是没底。”

    郑深明白了:“大人想搞清楚您的过去?”

    “没错。没有过去,人便如那浮萍一样,属于无根之草,随波逐流,没有根,也没有归处。”陈云州说。

    郑深点头:“大人说的是。这事大人不方便查,若大人信得过下官,便交给下官吧。”

    陈云州笑道:“我自是信任郑大人的,否则也不会告诉大人此事了。若我身份有异,还请郑大人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是自然。大人可是有了其他打算?”郑深问道。

    陈云州无奈地叹气:“我能有什么打算。若我真是阴差阳错冒用了别人的身份,只能赶在事发之前退隐,好歹保住一条小命。”

    郑深宽慰陈云州:“不会。陈大人处理衙门事务如此娴熟,断案如神,定是官场中人,你实不必因为齐项明他们一句话而揪心不安。”

    “但愿吧。”陈云州笑了笑,“这事就劳烦郑大人了。此外,我已经委托了夏员外将玻璃的制造方法卖出去。”

    郑深还以为陈云州是未雨绸缪,为跑路提前做准备,笑道:“大人实不必如此,此事还未有定论,很可能是咱们想多了。我相信大人的身份肯定没问题。”

    陈云州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早前我便有了这个打算。现在玻璃镜子的市场已近饱和,尤其是庆川地区,咱们再握住技术不公开,只会限制玻璃的发展。”

    “玻璃可以做窗户、做门、做罐子、做眼镜、做天文望远镜、显微镜等等,用处非常多。只有将技术公布出去,各家形成良性竞争,才能制造出更好的玻璃。”

    “况且咱们已经靠卖玻璃镜子攒了不少的钱,如今又能卖技术再赚一笔,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郑深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震惊之余又很佩服:“大人高义,既如此,那咱们的工坊以后还做玻璃镜子吗?”

    陈云州笑着说:“做啊,为何不做?以前是雕刻精美的木头镜框,以后改用竹子做框架,价格就卖个一百文,争取让大部分女子都能用上镜子。此外,除了镜子,可以制造镶嵌在窗户上的玻璃,先将衙门内部的窗户都换成玻璃的。”

    上行下效,以后那些乡绅看到官府的玻璃都换成了透明光线好、挡风隔音效果也更好的玻璃,他们自然也会跟上。

    玻璃这玩意儿不会愁没销路的。

    郑深觉得有些奢侈:“这会不会太贵了?”

    陈云州轻轻摇头:“物以稀为贵,等制造技术卖出去后,玻璃制造工坊会遍地开花的,价格自然也会下去。”

    “这倒是,那就按大人说的办吧,回头咱们便通知工坊造完了这批镜子后,下一批改为制造更廉价的竹框镜子。”郑深赞同道。

    随后,他又说起了陈云州离开这几日的情况:“流民的生活都步上了正轨,现在大家都在筹备建新房子。只是砖窑烧砖的效率太低了,四个砖窑烧出的砖供不应求,每天都有人排队求购。有时候排一天都轮不上。”

    陈云州皱眉:“这样不行,若是不能兑换到砖块,那等于咱们给百姓画了一张空饼,时间一长,换不到砖块的人心里肯定会有很多怨言,影响到官府的信誉。”

    一旦百姓不相信官府了,他们发出的告示、通知,效果都将大打折扣。

    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很难,但想要毁掉只需要一件小事。

    郑深满脸愁色:“下官也是担心这个。不若咱们再开几个砖窑,以满足大家的需要。”

    陈云州不赞同:“这样用工会更多,建窑烧窑的人是发钱还是发砖?若是发砖块,那砖块肯定还是不够用,若是发钱就得官府长期补贴,终究不就长久之计。”

    “那……不若暂停此事?咱们庐阳的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郑深说道。

    陈云州想了想说:“不,我有个法子。咱们改烧红砖即可,红砖烧制简单许多,成本更低,同样的时间内,产量会更高。”

    古人用的几乎都是青砖。

    青砖密度高,不变性,抗冻性抗氧化和侵蚀,非常耐用。

    古代不少青砖建筑屹立数百年而不倒。

    但缺点就是烧制工序相对麻烦,价格比较贵,大部分人都用不起,只能住泥坯房。

    红砖没有青砖结实耐用。不过较之泥坯房已经好多了,而且若是搭配上水泥使用,其坚固和耐用程度不会输青砖太多。

    至于水泥的制造方法,一会儿问问小助手就是。

    这次从庆川回来,他的拥护值已经达到了八万多,距十万不远了。

    郑深不懂这种复杂的工艺,笑道:“陈大人真是博学,此事下官不懂,一切都听大人的。”

    说干就干,陈云州道:“我明日去砖窑看看情况。”

    两人讨论到很晚,天都完全黑了下来,郑深才起身离开。

    他走后,陈云州立即呼唤小助手:【有水泥的制造方式吗?我想兑换,需要多少拥护值?】

    小助手:【定向兑换,需要十万拥护值!】

    陈云州送了它一记白眼:【你怎么不去抢?】

    小助手:【宿主,水泥是建筑行业的基石。它可以制作混泥土、砂浆等材料,也是上好的粘合剂,可用于制造房屋、道路、桥梁、城墙等,耐久性强、硬度高,成本还非常低哦。】

    【你们现在建的路很多都是泥土路不耐用,若是铺上红砖,再在上面浇筑一层混泥土之类的,马车都压不坏哦。】

    他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水泥是好东西。

    陈云州若是知道自己会穿越,寒暑假的时候一定到各工厂实习一段时间,了解各种基础原材料的制造方法,也不至于现在总嫌拥护值不够用。

    陈云州:【你说这些也没用,我没拥护值。】

    小助手:【宿主,那你赶紧去赚啊。】

    陈云州试图讨价还价:【小助手,能不能打个折?你看我也在你这里买了不少东西,算是老主顾了吧?这都要过年了,你不打个折或是送我这个老客户一点小礼物吗?】

    小助手不吭声。

    陈云州不气馁:【小助手,做生意可不能像你这么死板。你看看现代社会超市里,是不是经常有什么周年庆、双十一、六一八这类的促销活动,还有vip折上折?他们每次打折是不是能赚更多?】

    小助手弱弱地说:【可你总共都只有八万多拥护值啊。】

    扎心了!

    陈云州咳了一声:【对啊,你要是给我打个九折,那就只差几千拥护值了, 距目标不远,垫垫脚都能够到,我是不是会更努力?但若是差得实在太多,反正也凑不齐,谁还会努力呢,你说是不是?】

    小助手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挺有道理的,那……我给你打个九折?】

    成功了。

    陈云州压制住心里的喜悦,故作淡定地说:【这还差不多。既然就差这么一点点,那我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凑齐拥护值。】

    下次再忽悠忽悠,看它能不能打个八折七折。

    完全不知道被套路了的小助手还感慨:【宿主,你真努力,我没看错你。】

    陈云州扬起笑:【知道就好,咱们俩是一体的。多兑换东西对我好,对你也好,以后我努力赚拥护值,你也要想办法帮我打折搞点赠品什么的,咱们一起努力争取早点开启第三层货架。】

    这画饼还真成功了。

    小助手答应:【好的,宿主,我也会努力的。】

    系统果然好骗。

    陈云州满意地关掉了系统。

    ***

    郑深从衙门出来,已经快到亥时了。

    街道两旁的店铺全关了,不少人家都已经睡觉了,屋子里连一丝光亮都没透出,四下一片寂静,只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一两声模糊的犬吠。

    孔泗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

    主仆俩回到家,郑深却没睡觉,而是去了书房。

    孔泗有些意外:“老爷,您今日没带公务回来呀。”

    哎,自从陈大人来了后,老爷也一改过去的随性懒散,对衙门的事比以前上心多了。

    本来这是好事,可陈大人去庆川之后,老爷经常将没处理完的公务带回家。长期这么熬夜,老爷的身体可吃不消。

    郑深坐在书桌前却并没有动笔,也没翻阅书册的意思。

    少许,他摇了摇头:“不是。”

    孔泗看出他情绪不大对,很是不解:“老爷,陈大人已经回来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郑深叹了口气,忽地问道:“孔泗,你觉得陈大人如何?”

    孔泗愣了愣,有些疑惑他为何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陈大人才学出众,能力斐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重要的是,陈大人还有一颗为民之心。从他身上,小的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老爷。”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爷才会如此喜爱陈大人,甚至是全心全意帮助陈大人。

    因为这就是老爷年轻时的志向和理想啊。

    就连他这个一开始对陈云州很排斥的人,现在也是真心接纳认可了这位陈大人。

    郑深点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是啊,陈大人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而且他有本事,还有手段,假以时日,必会一飞冲天。”

    孔泗不明白了:“那老爷您为何还叹气?”

    郑深摁住额头,苦笑道:“可他若是假的呢?”

    啊?孔泗傻眼了:“这……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深闭上眼睛:“陈大人不是京城那位文采斐然的状元郎。”

    今天陈云州一说,他就知道了。

    以前陈云州那些违和的举止,比如公文几乎都让他代劳,从不跟京城那边有任何通信往来,还有红薯、玉米、土豆等这些奇怪的作物,玻璃的制造方法等。

    这一桩桩,以前他都觉得很奇怪,但基于对陈云州的信任,他也没多想。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陈云州并不是那个书呆子状元郎。

    孔泗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地问:“老爷,这……您会不会搞错了?陈大人这么厉害,他怎么会不是状元郎呢?而且他当时还带了朝廷任命的文书。”

    郑深没有回答。

    他也希望是自己搞错了。

    可他知道有一阵子,陈云州在天天练字,当时没多想,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还有陈云州武艺非凡,绝非一日之功。

    孔泗还是不敢相信这事:“可,那位虞姑娘已经确认了陈大人的身份啊!别人会认错,虞姑娘总不会认错吧,而且她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名声去帮陈大人。”

    若陈大人是冒牌货,她的闺誉也会受影响。

    郑深也疑惑这点:“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才认可了陈大人的身份。但那虞姑娘的身份恐怕有问题。”

    齐项明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虞尚书怎么可能解除了婚约,还让女儿不远千里来找陈云州,他们虞家不要面子的吗?

    孔泗到底还是相信了自家老爷的判断。

    他紧皱着眉头说:“老爷,那现在怎么办?您……您要向朝廷揭发陈大人吗?”

    郑深讥诮地笑了:“为何要告发?陈大人做这县令不称职吗?”

    “当然称职。可这事若是捅到上面,只怕会牵连到大人。”孔泗担忧地说。

    到时候很可能会治郑深一个“知情不报”之罪。

    郑深满不在乎:“那就不让上面知道。”

    孔泗语塞。

    他听出来了,回家之前,他家大人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站在陈大人这边。

    可孔泗还是担忧:“老爷,可这事已有不少人怀疑了,而且依陈大人的才华,迟早是要去京城的,这……还是会露馅的啊。”

    郑深轻笑:“那可未必,人总是会变的。陈大人还年轻,十年二十年后再去京城,龙椅上那位很可能都已经换人了,还有几个人认识陈云州?”

    那时候,京城早就物是人非了。

    孔泗还是觉得不妥:“老爷,可万一那位真正的陈状元出现了怎么办?”

    “这都快一年了,他要出现早出现了。他要么是没法出现了,要么是不愿出现在人前,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足为虑。”郑深想得很透彻。

    孔泗见他心意已决,很是头痛,说道:“老爷,要不小的请柯九过来问问,兴许是咱们搞错了,误会了。”

    “不许去。”郑深冷脸制止了他,“孔泗,做人切记不能没有分寸。柯九既已跟了陈大人。陈大人对他也颇为器重,他便是陈大人的人了,咱们不能越过陈大人去找他打听陈大人的事情。”

    这既是为难柯九,也是对陈云州的不信任。

    孔泗乖乖认错:“小人的错,小人不该一时情急就乱投医。”

    郑深点头:“今日之事,烂进肚子里。你但凡对外多说一个字,老爷我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住不说,只怕还要有牢狱之灾。”

    孔泗郑重地说:“老爷放心,小的明白。”

    郑深没再多言,而是取出一张纸,然后吩咐孔泗:“研墨吧。”

    孔泗连忙拿来砚台和墨块。

    郑深制止了他:“换个新的,将陈大人今日送我的这方端砚拿出来用,毕竟是为他办事。”

    孔泗赶紧换了砚台,一边研墨,一边震惊地看着郑深落笔:“老爷,您这是要去给京城那边去信?”

    郑深点头:“陈大人身上的纰漏太多。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是要想办法补救。顺便我再托人问问那位陈状元的信息。”

    “对了,你安派人去陈大人来庐阳之前落脚的小镇,将陈大人曾住过的那家客栈盘下来,给掌柜和里面的伙计一笔钱,将他们打发得远远的,重新给他们弄个户贴,别让人再找到他们。”

    “哎,回头我还得编一套说词瞒过陈大人,不然他肯定会溜之大吉。”

    孔泗不可置信地看着郑深。

    疯了,他家老爷不但要搭上人情给陈大人打掩护,甚至还要连陈大人一块儿骗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39. 039   想不升官都难啊

    “我以为你被人拐跑了。”陈云州面无表情地看着柯九。

    让他送几个人去客栈,他倒好,一去不复返。

    柯九惭愧地低下了头:“虞姑娘的人非要拉着小的吃酒。他们问了大人不少事,不过大人您放心,不该说的,小的一个字都没说。”

    柯九迟迟未归,陈云州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挑了挑眉:“他们向你打听了什么?”

    柯九上前,殷勤地给陈云州倒了一杯茶,又狗腿地绕到椅子后给陈云州捏肩:“也就问问大人来庐阳的事,有没有跟什么姑娘过从甚密。小的都捡着好的说,将大人在庐阳做的好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们听。”

    “他们听完后,可崇拜了大人了,直说他们家姑娘没看错人。”

    一堆鬼话。也就说的人相信了。

    陈云州拂开柯九的手:“一身酒气,离我远点。”

    柯九连忙退到一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的一不小心喝多了点,下次不会了。”

    陈云州倒不怕柯九说错话。

    柯九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嘴巴很严。

    而且他在庐阳所做之事,所说之话,无不可对人言。

    他不怕柯九告诉他们。

    况且即便柯九不说,他们也能从别的地方打听到。

    最重要的是,他最大的秘密,这具身体换了个灵魂一事,柯九根本不知道,更不可能泄露了,其他的事随便怎么说都没关系。

    但柯九几杯黄汤下肚就忘了时间,回来这么晚,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一下,省得这小子越玩越疯,在那虞书慧跟前胡说八道,给他惹麻烦。

    见陈云州板着脸不说话,柯九赶紧举起手掌:“小的发誓,真的,小的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陈云州白了他一眼:“我姑且再信你一次。对了,你回来可曾碰到郑大人?”

    柯九摇头:“没有啊。”

    陈云州点头。虽说他心里是比较信任郑深的,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郑深绕过他向柯九打探庆川的事,陈云州恐怕就要认真考虑考虑,这位郑大人是否可信了。

    好在郑深没让他失望。

    但陈云州也不可能将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俗话说,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陈云州还给自己准备了一条退路。他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百两银子,推到柯九跟前。

    柯九惊呆了:“大人,您……您别吓小的,小的以后不敢了,小的保证!”

    陈云州白了他一眼:“怎么?以为这是我给你的遣散费?你想得美。这一百两你拿回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帮我藏着,若哪日我需要银子了再问你要。”

    柯九是除郑深之外,陈云州最信任的人,所以陈云州在他这也留了条小小的退路。

    其他人,陈云州虽说也有比较信任的,但预备跑路这种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他准备回头自己找几个偏僻的地方,埋点银子。

    若是郑大人查证后他真不是那位陈状元,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赶紧带着钱跑路吧。

    至于去哪儿?

    他有一身的武艺,遇到普通宵小根本不用惧。

    只要绕开官府,躲到官府管不到的三不管地方就没问题了。

    不过这始终是下下策,朝廷管不到的地方要么是偏远落后的边陲地带,要么是深山老林,生活条件都不怎么样。

    能堂堂正正做人,谁乐意东躲西藏。

    这是万不得已的最坏打算,现在也只是未雨绸缪。

    柯九不知道陈云州心里的盘算,见陈云州不追究他跟人喝酒忘了时间这事,赶紧将银子揣进了口袋里,拍着胸口保证:“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帮您保管好这些银子。”

    一百两对现在家财万贯的陈云州来说,那就是毛毛雨。

    他摆手:“很晚了,回去睡觉吧,明日上午咱们要去一趟砖窑。”

    ***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陈云州就带着柯九和大刘直奔距庐阳县城最近的一座砖窑。

    离得很远,他们就看到了砖窑上空的浓浓白烟。

    再走近一些,陈云州看到了排成长龙的百姓。

    情况比昨晚郑深说的还严重,整个队伍有好几百米长。

    站在队伍最后排的人满脸菜色,望着前面半天都不挪一步的队伍,无奈地说:“哎,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轮到咱们。”

    “我看难,砖窑一天只能烧几千块砖,前面那些人哪个不要领几百个。三天之内要是能排到咱们就谢天谢地了。”

    “哎,我让家里人给送一床被子过来,咱们通宵等吧。”

    ……

    陈云州坐在马上放目远眺,队伍中间,果然有人背着被子,拿着水壶。

    很显然,有些人已经在这连续排了几天的队了。

    虽说南方气候相对暖和很多,可到底是冬日,早晚温差大,尤其是半夜气温还是很低的。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挨冻,很容易着凉感冒。

    这可是一个风寒都可能丢掉小命的时代。

    而且这么多人在这里排队,其实也是对人力资源的一种极大浪费。

    改烧红砖,加大产量势在必行。

    而且此事不能拖。

    陈云州跳下马,将绳子丢给了大刘,带着柯九直接去了砖窑。

    靠近砖窑,温度一下子上升了上来。砖窑内忙碌的汉子们更是露出结实的膀子,搬运着砖头,浑身都是汗,窑内窑外冰火两重天。

    “大人,里面太热了。您在外面等一会儿,小的去请管事出来吧。”柯九抬起手扇了扇风说道。

    陈云州想着自己进去帮不上忙,里面的工人还会很紧张,一个个本来就在干活,还得抽空功夫给他行礼,便点头答应了。

    不一会儿,柯九带着管事出来。

    管事姓章,以前就是烧砖的师傅。

    庐阳官府建四大砖窑瓦窑后,他因为懂烧砖的工艺,便被提拔做了管事。

    “小的见过陈大人。”章师傅很紧张,站在陈云州跟前,佝偻着背,局促不安。

    陈云州开门见山:“章师傅,你也看到了,外面排了长队领砖块。现在砖窑的烧砖速度跟不上,我想问问,你们会烧红砖吗?”

    章师傅有些诧异:“大人的意思是咱们的砖窑改烧红砖?”

    陈云州点头:“没错。听说烧制红砖的工艺程序更简单,生产效率会更高。”

    章师傅显然有两把刷子,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大人说的是。青砖的工艺更复杂,需要用水冷却,红砖自然晾凉即可,青砖需用粘土加水挤压而成,红砖用粘土、页岩等原料等混合,再放入模具中成型干燥烧制即可。而且红砖的温度比青砖要低一些,确实要轻便许多。”

    陈云州很满意:“这么说,章师傅会烧红砖?”

    章师傅轻轻摇头:“只是祖上留下了红砖的烧制方法,但小的不曾试过,能不能成,小的不敢保证。大人,红砖虽烧制更简便一些,可不如青砖耐用结实。”

    陈云州早知道了,他说:“再耐用也要有才行,数量跟不上,耐用又如何?广大普通百姓还是用不起。红砖房子也比泥土房子强多了,况且红砖还可以铺设地面、马路,用途非常广泛。”

    现在普通人家里都是泥土地面,凹凸不平,还有老鼠洞之类的。

    若是能铺上一层平整的红砖块,再涂抹一层水泥之类的,这生活质量得提高好几倍。

    章师傅连忙点头:“大人说的是,小的想差了。”

    陈云州摆手:“你考虑的也没问题,但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是生产出更多的红砖,让百姓能有砖块用。既然章师傅知道烧制红砖的方法,那你带人试试,试验成功之后,再将一号窑改为烧制红砖,若是一切顺利,再继续向其他砖窑推广。”

    “这几天就辛苦了大家,事成之后,奖励大家一个月的月钱。”

    章师傅是管事,月钱有一千二百文。多发一个月就等于多发一千多文钱,都够他们家人吃上一个月的白米饭了。

    章师傅立即欣喜低说:“谢谢大人,小的一定带人尽快烧制出红砖。”

    陈云州点头:“红砖成型之前的工序比较简单,你可以发动这些排队的百姓帮忙,砖窑每日为他们提供两顿饭食。”

    百姓们排队也是干等着,还不如帮砖窑干点活,既能早点拿到砖,又能混两顿饭。

    对官府来说,砖窑的效率上去了,百姓吃饱了饭,生病的少了,也是好事。

    章师傅连忙点头记下。

    陈云州不了解这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管理型人才,便让大刘在这盯着,看看砖窑中,还有排队的百姓中是否有比较出色的,可汇报到他这儿,回头给砖窑招个管事,大师傅和管事各司其职,工钱不变。

    处理完砖窑的事,接下来是这些排队的百姓。

    陈云州让人蒸了几锅大馒头,一人发一个,然后让这些人排队登记了姓名家庭住址和所领的砖块数量,再发了一张号码牌给他们,便遣散了众人,让他们十日后再来按照登记册上的顺序领砖块,

    凭证则是发给他们的号码牌。

    遣散了这些百姓,余下三个砖窑,陈云州没去,但让人按照一号砖窑的处理方案,隔一段时间领一次砖,省得太多人排队等太长时间。

    当然,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要解决百姓熬夜排队这事,还得提供足够量的砖块。

    好在五日后,章师傅这边传来了好消息,红砖烧制成功了。

    陈云州立即让其他三个砖窑的师傅前去一号砖窑学习,改造砖窑,改烧红砖。不少领砖的百姓也加入到了挖土,搅拌,定型砖块的行列中,砖窑的师傅们只需要烧砖就行了,生产效率一下子提高十数倍。

    而且好消息还接踵而来,夏喜民将玻璃镜子的制造方法卖了出去。

    他总共卖给了二十名商人,每人四千贯钱,合计就是四万贯钱。

    五五分,陈云州能拿两万贯钱,再加上先前挣的几万贯,他手里现在足有接近十万贯钱了。

    钱是不愁了,陈云州愁的是拥护值。

    最近他没做什么利民的事,拥护值上涨得很慢,一天就几百点,照这速度,恐怕得半个月才能凑齐九万点。

    庐阳县辖下百姓的好感度已经刷得差不多了,增长的空间实在是很小。

    陈云州琢磨了一阵,想到了河水县。

    河水县面积很大,也有二三十万人,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拥护值。

    而且河水县县令文玉龙跟陈云州私交不错。

    这人还曾帮忙代管过庐阳县的修路工程,有修路的经验,很容易上手。

    说干就干,陈云州给文玉龙写了一封信过去,邀请他一起建砖窑修路。

    这条路,陈云州打算先将地面平整压实后,铺上一层红砖,然后再淋上一层薄薄的水泥,这样的路面更结实耐用。

    在古代这种没有重型卡车碾压路面的年代,只是路人行走和少许马车经过,完全不会压坏路面。而且下雨天,走在路上也不用担心踩一脚的泥了。

    至于修路的银钱,陈云州现在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万一他真的是个冒牌货,这么多钱也带不走,最后估计会被官府没收上交朝廷,还不如拿出来做点实事。

    此外,陈云州还决定发动这条路沿线的百姓。

    他们是用路最多的人。

    这条路建成,他们受益最大,理所应当要出最多的力,所以不发工钱,只每天提供两顿饭。

    修路的材料则就近取材,修到哪儿就在附近十来里之内建一座砖窑。

    等修完路之后,这些砖窑也可继续为民服务,烧砖卖给百姓建房子。

    郑深听完陈云州的计划,惊得下巴都合不拢:“咱们出钱……不,准确地说是大人出钱给河水县修路?”

    陈云州咳了一声:“我也是想着咱们两个县相邻,两县百姓不少还是亲戚,这路太不好走了,来往一次多不方便?不如帮他们也将路修好,这样以后咱们县的百姓走亲戚也方便,还可加强两县的商贸往来。当然,咱们只出一天两顿的伙食,其他的事情都由河水县自己负责。”

    可从庐阳修到河水县县城,有一百多里,比到庆川还要远一倍,工期肯定会拉很长,所耗费的粮食也不少,加起来恐怕也得花个万儿八千贯钱。

    这么多钱撒出去,说陈云州是散财童子都不为过。

    陈云州以前虽也不太在乎银钱,可这么大手笔还是第一遭。

    郑深约莫猜到了陈云州的心理。他这是担心自己身份有异,打算先将钱花光了再说?

    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好法子。

    这么多钱,换成银子都好几大车,他又带不走。花在河水县博个好名声也不错,万一真的哪天东窗事发,两县百姓出来替他求情,朝廷也要考虑考虑民意。

    这也算是给陈云州的未来上了一道护身符。

    想到这些,郑深赞同地说:“大人高义,咱们庐阳县能有大人这样的知县,实乃百姓之福。下官赞同,只要河水县那边没意见,咱们年前就开始修,争取在春耕之前将路修好。”

    ***

    文玉龙当然没意见了。

    他老羡慕庐阳到庆川的路了,平整结实,马车走在上面舒坦多了,还能省不少时间。

    他也想修,奈何兜里没钱,只能继续颠簸着去庆川。

    所以接到陈云州的信,他非常高兴。

    不过相较于修从庐阳县城到河水县城的路,文玉龙更想修去庆川的,毕竟庆川府更繁华,两地来往的商旅也更多,对路的需求更急迫。

    可谁让出钱的是庐阳县呢。

    庐阳县肯定也要考虑自己县百姓的需求,不可能白白出钱修一条跟他们完全无关的路。

    所以文玉龙思量片刻,还是没提出过分的要求,同意了一起修路,然后招募沿途百姓,从庐阳县开始,一直修到河水县县城。

    这条路,陈云州唯一要做的便是出钱,其他的不用他管。

    但他也是有目的的。

    他要拥护值,就得让修路的百姓、这条路沿线得利的村民都知道这是他陈云州出的钱,帮助大家修路,这样才能获得他们的认可和感激。

    所以,陈云州安排了大刘出公差。

    大刘脑子虽不如柯九活泛,但原则性更强,每次都会严格执行他的命令。

    陈云州让他拉了两条横幅,路修到哪儿,这横幅就挂到哪儿。

    第一条横幅上写着“庐阳河水是一家,修路全靠大家”,第二条横幅上则写着“陈县令出资修筑两县马路”。

    因为很多村民都不认识字,陈云州还授意大刘带着几个发粮的衙役跟来领口粮的百姓解释。

    不过这个事还没实施,陈云州的拥护值就暴涨了一波。

    因为文玉龙的厚道。

    文玉龙不知是仗义还是怕陈云州给钱给到一半就反悔,所以一宣布修路就将陈云州这个大善人拉出来好好地夸了一遍,说什么陈云州多讲义气,多为百姓考量,自己掏腰包帮他们修路云云,把陈云州架得老高。

    村民们大都很淳朴,听说隔壁县的大老爷出钱给他们修路,那还不感恩戴德。

    仅仅一天,陈云州的拥护值就暴涨了五万多,很多都是【+2】、【+3】的,甚至还有【+4】,比当初庐阳县百姓的拥护值长得还快。

    陈云州猜测这是因为河水县不属于他的辖区,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外,所以拥护值更高。

    他直接问了小助手。

    小助手说:【恭喜宿主发现了拥护值的小秘密。没错,这是宿主职责范围之外的贡献,百姓对你的拥护值会有些加成。】

    好家伙,这岂不是说河水县百姓能给他提供更多的拥护值,那预计的十来万拥护值很可能暴涨到几十万?

    陈云州不解地问:【那为何我当初铲除了富泉山庄,庆川百姓的拥护值没有加成。】

    小助手说:【这个案子本身就是由五平寺一案衍生出来的,所以不算。】

    行吧。

    陈云州看着自己十四万的拥护值说:【兑换水泥的配方。】

    九万拥护值没了,水泥的配方到手。

    水泥的制造方法也不难。

    取四分之三的粘土砖块、陶器碎片或是煤灰之类的材料,用四分之一左右的生石灰混合煅烧,再磨细便是水泥了。

    如果想调节水泥的凝固速度,可以加入熟石膏。

    有了配方,陈云州又在几个砖窑、瓦窑附近建了相应的水泥工坊,以满足百姓的需求。

    因为有砖窑、瓦窑的成功管理经验,这次建水泥工坊,陈云州直接引入前两者的模式即可。

    水泥一经推出,便受到了百姓们的热情追捧。

    古代百姓建房子,最常用的粘合剂是泥土。但泥土并不稳固,而且防水性差。

    最好的粘合剂是用糯米汁和熟石灰以及石灰岩混合在一起做成的,粘性非常强,而且经久不坏,很多城墙都用了这个做粘合剂。

    但对普通人来说,糯米实在是太贵了,根本不可能这么奢侈地用糯米汁去建房子。

    水泥的出现很好地弥补了这点。

    文玉龙看到水泥之后更是惊为天人,直呼陈云州神人也。

    他是真的佩服陈云州。

    不止是佩服陈云州的才华,而且还钦佩陈云州的为人。

    从当初帮他们河水县接纳流民到如今替他们河水县修路,哪怕是亲兄弟也未必能做到这份上。

    连番承了陈云州这么大的人情,不回报都说不过去。

    文玉龙思来想去,河水县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那只能向上面多夸夸陈大人了。于是年底述职上奏时,他特意例举了陈云州对他们河水县的帮助,又将庐阳县好好地夸了一通。

    跟文玉龙一样惊叹的还有虞书慧。

    这才一个多月,陈云州就折腾出这么多事,虞书慧震惊极了。

    她坐在买下的小院中,听着秋碧的汇报,眼底是满满地震惊:“这位陈大人到底还能给咱们多少惊喜啊。不过他最近做事太急了,莫非是我吓到了他?”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好看的脸蛋:“不至于吧!秋碧,你家主子长得很丑吗?”

    秋碧一板一眼地说:“当然不是,姑娘是奴婢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虞书慧好笑地摇了摇头,头靠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陈云州太急了,生怕时间不够用似的。莫非他没相信本姑娘的话?”

    “也是,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了本姑娘呢?不行,我不能将他吓走了,我得给他吃颗定心丸。”

    说到这里,虞书慧蹭地站了起来,叫上了秋碧:“给我梳妆。”

    ***

    “陈大人,外面有个女子,自称是您的未婚妻。”衙役吞吞吐吐地说。

    陈云州咳了一声,差点呛到。

    这个虞书慧怎么又来了。

    这段时间,她消停了,没在陈云州面前出现,陈云州也就当她不存在。

    哪晓得就在陈云州快忘了她这号人物时,她又突然冒了出来。

    衙役见陈云州似是不大高兴,琢磨着可能是哪个仰慕大人的女子故意冒充大人的未婚妻,连忙说道:“小的现在就将她赶走。”

    “慢着。”陈云州叫住了衙役,犹豫片刻道,“请她进来。”

    虞书慧这人古怪得很,性情又不拘小节,衙役怕是打发不了她。

    真让她在衙门口大声嚷嚷是他的未婚妻,反倒是让旁人看了热闹。

    不一会儿,衙役就将虞书慧带了进来。

    虞书慧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浅碧的裙子衬得她肤若凝脂,手腕上戴的红宝石手链随着她行走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显得俏皮活泼。

    更活泼的是她这张嘴。

    一打照面,她就像只欢呼雀跃的百灵鸟,飞奔到书桌旁,垂眸打量着陈云州,欢快地喊道:“云州,你总算是愿意见我了。”

    陈云州放下了毛笔,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虞书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直接忽略了虞书慧的寒暄。

    虞书慧撇了撇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陈云州看着她不说话。

    依他们俩的交情,答案还用说吗?

    二人目光对视,一个饱含期待,一个冷漠淡然。

    最后到底还是虞书慧败下了阵来。

    她退后两步,自顾自地坐到陈云州对面,不满地说:“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虞姑娘,你这是明知故问。”陈云州淡淡地说。

    虞书慧语塞,脸红一阵青一阵,就没见过说话这么不给她面子的家伙。

    有那么一瞬,虞书慧真的很想起身走人。这陈云州虽然当地方父母官是一把好手,可对姑娘家那简直是块榆木疙瘩,跟他说两句话都要被气得半死。

    可她真要走了,只怕才是如了这人的意。

    哼,她偏偏就不如他的愿。

    虞书慧重新坐了回去,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云州,你一直不相信我的真心,那咱们直接成亲怎么样?成亲后,你总会相信我吧!”

    噗!

    陈云州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他赶紧拿出手帕擦干桌面上的水渍,然后便发现斜对面的虞书慧在掩嘴偷笑。

    得,上了这姑娘的当。

    这姑娘明知他不会答应,故意说这种话来逗他。

    有那么一刻,陈云州真想打她的脸,答应成亲,看她怎么办。

    可想想这姑娘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搞不好她还真的会答应,到时候才是骑虎难下。

    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就在陈云州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时,罪魁祸首还故意捂住胸口,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云州,跟我成亲就那么让你难受吗?”

    戏精!

    陈云州决定用不变应万变。

    他翻开桌面上一本上次看到一半的杂记,专心地阅读起来,故意无视了虞书慧,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可虞书慧是那种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吗?

    显然不是。

    陈云州不搭理她,她也不介意,捏着自己的指甲,盯着陈云州好看的侧脸,乐呵呵地说:“云州,你是担心我爹会反对咱们俩的婚事吗?你放心,我这就写信回京,让我爹给你的考核打优,将你调任为庆川知府,这样你总相信我的真心了吧?”

    她当吏部是她家的啊,想给谁优就给谁优,想提拔谁就提拔谁?

    陈云州装作没听见,仍旧低头看自己的书。

    对付这种自说自话的人,不搭理她是最好的策略。

    果然,见陈云州还是没反应,虞书慧有点泄气,干脆将椅子挪到了书桌对面,两只手支着下巴,盯着陈云州看。

    这么近,一个人大睁着双眼盯着自己,哪怕是心理素质非常好的陈云州都有些吃不消。

    他放下了书,无奈地看着虞书慧:“耍我很好玩吗?虞姑娘,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自忖也未曾得罪过姑娘,姑娘为何要追着我不放?”

    虞书慧明艳的小脸当即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陈云州:“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我的真心你还不明白吗?”

    又来了。

    这姑娘没去戏班子,真是梨园的一大损失。

    陈云州揉了揉眉心:“虞姑娘曾帮过我。你我也算是旧识,虽无缘结为夫妻,可到底相识一场,姑娘若有用得着陈某的地方,尽管吩咐。但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我一个大男人倒无所谓,可损害了姑娘的闺誉,那就是在下的罪过了。”

    虞书慧见陈云州说得真挚诚恳,顿觉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了装出的可怜,嘟囔道:“你这人好生无趣啊。”

    陈云州淡淡地笑道:“虞姑娘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很无趣的人。”

    哪有人自个儿说自个儿无趣的。

    虞书慧都被陈云州给整得没脾气了。

    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说:“好吧,你不待见我,那我就先走了。不过我这人说话一向算数,我要写信回京,向爹爹大力举荐你,庆川知府这个位置很快就是你的了。”

    陈云州只当她是在说胡话。

    只要这姑娘不再缠着他,她爱怎么说都由着她去吧。

    所以陈云州也没当回事,随口就顺着她的话说:“那就多谢虞姑娘了。”

    “那我就收下这声谢谢了。”虞书慧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陈云州。

    阳光从玻璃窗户照射进来,打在青年坚毅的侧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神圣而又刚毅,美好得不似凡人。

    虞书慧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飞快地别过头,大步跨出了门槛,急匆匆地跑出了衙门,连郑深喊她都没听到。

    郑深看着她飞奔出去的背影挑了挑眉,走进书房,指着门口问:“这位虞姑娘又来找你做什么?”

    陈云州无奈一笑:“又来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当不得真。”

    郑深嘴角的笑意加深:“哦,看来今天这位虞姑娘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陈云州只得说实话:“她说什么要向她父亲举荐我,还说要给我考核评优,让我做什么庆川知府。小姑娘不懂官场上的规矩,胡说八道呢。”

    这可未必,郑深总觉得虞书慧的来历有些奇怪,如今听了这话无疑加深了他的怀疑。

    但他不能说。

    因为陈云州现在本来就怀疑自己的身份。

    一旦证实虞书慧身份有问题,那陈云州肯定更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了。

    郑深今天过来,就是给陈云州吃定心丸的。他将一叠资料递给了陈云州,笑道:“陈大人实不必担心,我已让京城的人友人查过你在京城的情况,都在这张纸上,你看看吧。”

    陈云州又惊又喜,赶紧翻开了资料。

    看完后,陈云州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份资料上的陈云州很多情况都跟他现在这具身体对得上,比如五岁起曾习过一段时间的武,君子六艺中的骑射书数都非常精通。

    此外,陈云州还通过这份资料了解到了原主的成长经历,曾经做过的最出名的文章,殿试时写的文章等等,甚至连原主的家族关系都例得明明白白。

    若是再遇到有人询问原主的情况,陈云州完全能够对答如流,再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这份资料可是帮了他的大忙。

    陈云州极为感激,拱手道:“多谢郑大人,有了这些,我也算是对自己的过去有所了解,不至于时常感到迷茫和无措了。”

    郑深笑道:“能帮到大人就好。大人才学出众,品行高洁,能帮大人一二是下官的福分。下官也希望大人能够早日升任庆川知府,发挥更大的作用。”

    他相信以陈云州的才华和这片为民之心,在庆川知府这个位置上将能造福更多的百姓。

    陈云州摇头轻笑:“大人说笑了,我任庐阳县令还差一个月才到一年,怎么可能升迁这么快,大人别听那虞书慧胡说。”

    同一时间,秋碧也在问虞书慧这个问题:“姑娘,您真的要举荐陈云州做庆川知府啊?”

    虞书慧侧头看了她一眼:“本姑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秋碧小声嘀咕:“奴婢看姑娘是被这个陈云州给迷了魂儿。”

    虞书慧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你家主子的坏话。我想让他勾魂,他也不会勾我的魂儿。”

    秋碧满脸诧异:“姑娘,您,您不会真看上这个陈县令了吧?”

    “瞎说什么呢。我……我就是觉得他认真说话的样子好好看,特别专注诚恳。”虞书慧坐上马车,“别胡说了,赶紧回去给我研墨,我要写信。”

    秋碧傻眼:“不是,姑娘,您还真的要举荐陈县令?”

    “当然,等他当上庆川知府,就能好好收拾那个整天没事找事的齐项明了。这样,他也不会再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虞书慧认真地说。

    毕竟这也是证明她身份的好办法,等调令一来,陈云州必然会信她。

    作者有话要说

    40. 040   假的,都是假的

    有了郑深给的这颗定心丸,知道了原主的过去,陈云州不再担心自己的身份爆雷,顿时安心了许多,一门心思全扑到了怎么搞拥护值上。

    到腊月底的时候,陈云州又凑齐了十万拥护值,大多都是隔壁河水县百姓贡献的。

    不过陈云州没急着用。

    二层货架上的东西太贵了,他想再攒点拥护值忽悠忽悠小助手,争取打个折或是搞点什么赠品之类的。总之小助手要是不出点血,别想让他帮忙刷业绩了。

    而且摆在眼前最要紧的事是过年。

    这是陈云州穿越之后的第一个新年,意义非凡。

    可惜他一个人在这,孤零零的,举目无亲。衙门的衙役、书吏、杂役等等都是本地人,不管有没有钱,都提前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打扫、采买年货、祭祖……

    大街上也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模样。

    陈云州干脆给工坊的人都放了假,安排衙役们轮流值班,其他没排到的通通回家过年去。

    这样一来,衙门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郑深也是外地人,倒是对此习以为常,他邀请陈云州:“陈大人今年不若同下官一起过年?”

    陈云州欣然答应:“成,那过年这几天我就叨扰了。”

    既然答应了去郑深家过年,陈云州也去采买了一些过年的东西。而且他打算过年给郑深露一手,搞个麻辣番茄鸳鸯锅,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的,冬天吃锅子,边吃边聊,守岁也不用担心饭菜凉了。

    大年三十那天,陈云州就拿着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到了郑深家。

    哪知开门的竟是秋碧。

    陈云州讶异极了:“你们家姑娘也在?”

    秋碧点头:“是的,陈大人。姑娘听说您和郑大人一块儿过年,她也来凑个热闹。”

    她可真是什么热闹都能凑。

    这大过年的,她都不回去,还滞留在庐阳做什么?

    她家里人都不催她的吗?

    陈云州满腹疑问,进了院子就看到郑深跟虞书慧坐在石桌的两侧下棋。

    虞书慧明显是个臭棋篓子,拿着白棋想放这,犹豫了一下,又拿起来,半天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不容易落了子,却又咋咋呼呼地说:“不……不对,我下错了,不是这里,郑大人,我要换个地方……”

    郑深脾气好,脸上挂着纵容的微笑,乐呵呵的,也不跟虞书慧计较,任凭虞书慧悔棋。

    好半天,虞书慧总算下定了决心,放下了棋子,可一抬头就看到陈云州。

    想到自己悔棋的模样被陈云州看到了,她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颊飞红,蹭地站了起来,招呼陈云州:“陈大人,郑大人棋艺好好,我比不过,你快来帮帮我。”

    就郑深那半吊子下棋的水平都比不过,可见这虞书慧的棋艺有多烂了。

    陈云州可不掺合他们两个臭棋篓子的事,他指了指手里的东西:“我还有事要忙,你们俩慢慢下吧。”

    郑深知道陈云州不愿与他下棋,笑呵呵地说:“云州不下就算了,咱们俩下。小虞啊,今天是家宴,这里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年长,你唤我一声叔就行了,云州,你说是吧。”

    陈云州觉得郑深是好不容易碰到个下棋的菜鸡,找到了成就感,所以这么得瑟。

    大过年的,他懒得拆郑深的台,随口应了一声:“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虞书慧也是个大方的姑娘,立即改口:“郑叔,云……州。”

    郑深若有深意地瞥了虞书慧一眼,没有多言,重新拿起棋子。

    陈云州则进了厨房,将自己特意找铁匠定制的铜锅拿了出来,再炒了个牛油火锅底料,然后支起铜锅,外面一圈放麻辣牛油火锅底料,里面一圈放了早前厨房做的番茄酱。

    不一会儿麻辣的香味就随着沸腾的锅底飘了出来,飘得老远。

    搞得外面两人也没了下棋的心思。

    虞书慧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啊?好冲,可又好香啊。”

    郑深倒是闻出来了:“应该是辣椒的香味,也不知云州做了什么。”

    虞书慧的魂儿都被这香味勾走了,放下棋子说:“郑叔,要不把棋盘放这儿,咱们明天再接着下?”

    郑深眼珠子也频频望向厨房:“也行,明天再下,明天再下。”

    两人极有默契地放下了棋子。

    虞书慧蹭地跑到了厨房,伸长脖子往锅里看:“云州,你这弄的是什么啊?”

    郑深要矜持一些,虽然好奇,可还不紧不慢的。

    陈云州将铜锅放在烧得红通通的炉子上,侧头看虞书慧:“大过年的,你不回家跟家里人团聚,跟我和郑大人一起过年合适吗?”

    “你若是想吃这个锅子,我给你分一些,你带回去自己吃吧。不然被人看到,恐怕对你影响不好。”

    陈云州倒是无所谓,但虞书慧到底是个女子,虽说她的侍卫随从都在,可保不齐外面的人会怎么样传她。

    毕竟这是古代,民风比较保守。

    虞书慧满不在乎:“有什么影响?郑叔是个正经人,陈大人的名声全县皆知。再说了,现在谁不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呀?我跟你一起过年有什么不对的吗?”

    又来了,几句话就露了原形。

    她自己都不在意,陈云州也不再劝,将炭火拨大了一些,招呼郑深:“吃饭了。”

    他本来是打算跟郑深、孔泗同一桌吃饭的。都过年了,就他们三个,也不用讲究什么主仆尊卑了。但现在虞书慧和她的侍卫婢女都在,就不合适了。

    所以吃饭也分为了两桌,他们三人一桌,余下几人仆从一桌。

    火锅沸腾,火辣辣的香料和番茄汁翻滚,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陈云州将切好的羊肉片放了进去,示范了一下吃法:“羊肉、鱼肉等肉类放进麻辣香锅里,可以压住腥味,土豆、豆芽、豆腐、白菜等这类的素菜则随便放,能吃辣的就放外圈的大锅,不能吃辣的就放里面的番茄锅中。”

    郑深和虞书慧赶紧依葫芦画瓢,夹了一块羊肉沾了点蘸料,放入嘴中。

    “啊啊……我的嘴巴要起火了,不行,不行,我的嘴巴要冒火了……”虞书慧第一次吃辣,吓得尖叫起来,秋碧担心坏了,扶着她的胳膊急得差点去请大夫。

    陈云州无奈摇头,将事先准备好的凉白开递了一杯过去:“喝点凉水会好很多。起不了火,辣椒吃下去就是这样火辣辣的感觉,你吃不了,还是吃番茄锅底吧。”

    虞书慧连喝了三杯水嘴里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才淡了下去。

    她辣得两眼通红,眼眶中蓄满了晶莹的泪珠,鼻头也红红的, 像是哭过似的,少了平日的张扬明媚,看起来像个被人欺负过的小可怜。

    陈云州觉得有些好笑,拿了公筷给她夹了番茄锅底里的土豆:“尝尝这个,这个很不错,别吃辣锅里的了。”

    虞书慧惊讶地看着陈云州。

    陈云州挑眉:“不要吗?那我收回来了。”

    “要的,要的。”虞书慧连忙伸出双手护住自己的碗。

    等陈云州收回了目光,她才端起碗尝了一口土豆,土豆沙沙的,很粉,带着一丝番茄的酸甜味,很淡,但也很开胃。

    “好吃,这就是土豆呀。你们不对外售卖吗?”虞书慧非常喜欢土豆的口感,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陈云州和郑深。

    郑深摆手:“你别问我,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云州。”

    陈云州感觉郑深这小老头子在使坏,可他没有证据。

    “不卖,量很少,要拿来做种,平时我们也舍不得吃,就过年奢侈了一顿。”陈云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虞书慧。

    虞书慧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高兴了起来:“也就是说,外面都没有卖的,我这吃的是独一份了。”

    说到这,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云州瞥了她一眼,真是个长在蜜罐中,无忧无虑的快乐姑娘啊。

    因为有虞书慧在,陈云州和郑深也就没喝酒,三人边吃边随意聊天,大多都是郑深和虞书慧在聊。

    虞书慧讲京城的见闻,讲她第一次出京的见闻,郑深说下棋的秘诀,两人倒诡异的很合得来。

    直到天快黑了,秋碧提醒虞书慧:“姑娘,咱们该回家了。”

    白天凑一起搭个伙吃顿饭还说得过去,这天黑了,她再留在这就不合适了。

    虞书慧虽然素来胆大妄为,可到底也知轻重,即便不想走,她还是站了起来,冲陈云州和郑深说:“郑叔、云州,我……回去了。”

    “等一下。”郑深叫住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封,递给了虞书慧,“大过年的,你既叫我一声叔,那叔得给你发个红包以示喜庆。”

    虞书慧万万没想到郑深叫住她竟是为了这个,呆愣了一下,漾开笑容接过红封,笑着说:“谢谢郑叔,除夕快乐。”

    说完她瞅了陈云州一眼。

    陈云州只顾低头吃饭,似是没听到二人的对话。

    虞书慧只能失落地走了。

    出了郑家,上马车后,她轻轻打开红封,里面是六个指尖大的银锞子。虞书慧在手里把玩了一阵,转手交给了秋碧:“连同红封给我放进匣子里。”

    秋碧含笑点头:“看来姑娘很喜欢郑大人。”

    匣子里放的可都是姑娘的宝贝,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边边角角或是掉下来的金粉都比这个红包里的银锞子值钱多了。

    虞书慧大方承认:“是啊,我很喜欢他,也很喜欢庐阳。你不觉得庐阳很有意思吗?有时候我都不想回京城了。”

    秋碧听了这话大惊:“姑娘,这怎么行呢?殿下只是让您出来透透气,帮他把把关,看看陈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是否真如奏折中所说的那样。您要是不回去,殿下可是会着急的。”

    “哼,那可未必,我走了这么久他也都没叫我回去,还写信说好玩就多玩一阵子,分明就是巴不得我以后都不回去了。”虞书慧不满地撅了撅嘴。

    秋碧连忙说:“殿下最心疼您了, 定是您想多了。”

    “你就向着他说话吧。”虞书慧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

    郑家,郑深也跟陈云州提起了虞书慧:“陈大人,请恕下官多嘴,依下官瞧,虞姑娘天真单纯,活泼可爱,很是不错,对你似乎也有些好感,你要有这个意思,我从中帮你们二人牵线。”

    陈云州放下筷子,瞥了他一记:“郑老头啊,本来我也想说,今天过年,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可你既提了这个话题,那咱们今天还是陈大人郑大人吧。郑大人,我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若实在喜欢虞书慧,可认她做干女儿,我看你们俩挺投缘的。”

    郑深连忙摆手:“我确实挺喜欢这个开朗活泼的小姑娘。不过人家是什么出身,就我这样的哪好意思去跟京城堂堂的虞尚书攀亲。”

    陈云州乐了:“那我这个被虞家退亲的更不好意思再去攀亲了。”

    虞尚书当初可是嫌原主被皇帝厌弃了,生怕牵连到他身上,赶紧跟原主解除了婚约的。

    “算了,我说不过你。”郑深摆手,说,“喝酒喝酒,虞姑娘走了,咱们俩可以随便喝了,今晚不醉不归,你就歇在我这儿。”

    陈云州笑着点头答应:“这还差不多,来,喝酒。”

    两人这一顿酒直喝到了半夜,最后两人都有些不胜酒力,后半夜都去睡了,只留下了孔泗守夜。

    次日清晨,郑深先起来。

    他刚推开门就见孔泗着急地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孔泗低声说:“老爷,今天早上衙门口突然冒出一个箱子,点名是要送给陈大人的。”

    郑深蹙眉,衣服都没换就赶到了衙门。

    好在时间还早,街上都没人,衙门大门口除了柯九也空荡荡的。

    他疾步走到箱子前。

    只见箱子上有一张纸,写着“贺陈大人新春吉祥如意”的字样。

    字迹很陌生,郑深可以肯定自己此前并未见过。

    他抬头问道:“谁第一个发现这箱子?”

    柯九立即说:“是小的。小的吃过了早饭,打算来给郑大人和陈大人拜年,路过衙门时就看到门口放着这么个箱子。”

    郑深伸手打开了箱子。

    只见箱子里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刀身有半米多长,刀柄上有复杂的花纹,还镶嵌着一颗拇指大的红色宝石。

    哪怕郑深不会武功,可也看得出来,这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价值不菲。

    什么人会送陈云州这把刀呢?

    城内外的百姓、富户都不可能,他们送东西肯定会正大光明地送,不会藏着掖着。

    至于虞书慧,她性子直接,要送估计昨天就直接送了,不会故弄这种玄虚。

    郑深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陈云州的身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思虑片刻,郑深吩咐孔泗:“将箱子带回去,放到我房里。”

    然后他又看向柯九:“今日之事你就当没发生过,谁都不许告诉,包括陈大人。”

    “可是,可是这就是送给陈大人的,若是陈大人问起,小的总不能撒谎骗他吧?”柯九有些为难。

    郑深道:“我没让你撒谎骗陈大人,若是他主动问起,你就如实回答,若他没问,你不要提。”

    陈云州压根儿不知道这事,肯定也不会问。

    郑深不知陈云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失去了记忆。但现在他都花大力气给陈云州补了窟窿,肯定不想这时候节外生枝。

    柯九点头答应。

    他们将箱子搬回了郑深家,陈云州刚从宿醉中醒过来。

    郑深是北方人,过年的习俗是吃饺子。他已经包好了饺子,邀请陈云州一块儿吃。

    饭还没吃完,柯九就跑过来说:“大人,衙门口来了好多百姓,说是来给您拜年的。”

    郑深乐了:“我来庐阳这是第七个年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这是百姓的一片心意,陈大人,您吃过饭就去露个面吧。”

    是这个理。

    陈云州两口扒掉碗底剩下的两个饺子,带着柯九去了衙门。

    衙门外果然来了许多百姓。

    而且他们不是空手来的,很多人都带了一些炒瓜子、炒花生、糖果、炸果子等之类我小零食,要送给陈云州聊表心意。

    这么多,陈云州哪吃得完。他摆手说道:“大家的心意我心领了。新年快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吉祥如意。”

    “陈大人吉祥!”

    “陈大人万事如意!”

    “陈大人福寿安康!”

    ……

    陈云州扶额,这怎么说着说着祝寿的词都冒出来了。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陈云州让柯九带人进衙门,取了几贯钱出来,一人两枚,当作新春红包。因为人太多,红纸不够,也来不及折,就这么发了。

    给陈云州拜了年,快到中午,围在衙门前的百姓才喜气洋洋地离开了。

    过完年,时间一恍就进入了初春,嫩绿的小草从湿润的泥土中冒了出来,桃枝上的花骨朵零星绽放,掉光叶子的树枝抽出新叶,到处都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又到一年春耕时。

    不知不觉,都到庐阳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过去一年,玉米、红薯、土豆都攒了一批种子,陈云州打算将些农作物在民间推广开来。

    不过种子虽比去年多,可到底也有限,供应不了全县百姓的需求,陈云州决定还是采取兑换制。全县百姓用干活来换种子,这样最公平,分不到的也没有怨言。

    只要过了这一年,以后庐阳县就不愁种子了。

    不过还没等他实施这个计划,一通新的任命书送了过来。

    朝廷提拔陈云州为庆川知府,即日赴任。

    看到这道任命书,陈云州都惊呆了。

    升迁这事他想过,毕竟他自觉自己还干得不错,颇得民心,除非是吏部刻意针对他,不然三年期满,考核的时候,他肯定是同期中的佼佼者,升迁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这事来得这么快,而且还连升两级,让陈云州颇有些不大真实的感觉。

    郑深也很意外,但不管怎么说升迁总是好事。

    他拱手笑道:“恭喜陈大人,贺喜陈大人。”

    陈云州拿着吏部的任命书,踌躇半晌:“不行,我得去问问虞书慧,难道真的是她在背后使的劲儿?郑大人,你随我一块儿去吧。”

    郑深也很好奇,便同意了。

    两人赶去了虞书慧暂居的小院。

    看到他们,虞书慧站了起来:“我正说要去找你们呢。陈大人接到吏部的通知了吧?”

    陈云州和郑深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诧异。

    他们俩才刚接到消息,这虞书慧竟知道了,看来她还真是从京城来的,而且身份不简单。

    陈云州点头,踌躇片刻后道:“虞姑娘,在下升迁这事太突然了,而且今年也不是考核的年份。莫非是虞姑娘帮了在下?”

    他这话其实也是在试探虞书慧的来历和能量。

    虞书慧撇了撇嘴:“我倒是想把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呢,但被那文玉龙抢先了一步。你这次升迁主要是他的功劳,他上书朝廷对你推崇至极,他的恩师是朝中的王太傅,有他们师生帮你说话,你一年比很多县令三年干出的成绩还好,吏部不升你的官都说不过去。”

    “你心里现在开心了吧,不用欠我人情了。”

    陈云州拱手笑道:“虞姑娘说笑了。我只是希望公平竞争,通过自己的本事升迁,而不是靠裙带关系,顶替别人。不管怎么说,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姑娘。”

    虞书慧扯了扯嘴角:“那你想怎么谢我?以身相许?”

    陈云州瞧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郑深,心说这姑娘可真是敢说,动不动张嘴就来,可真是胆大包天。

    他不接这话,道:“姑娘既喜欢土豆,回头在下送一筐土豆给姑娘,并将种植之法交给姑娘,以后姑娘就有源源不断的土豆吃了。”

    “无趣。”虞书慧失望地垮下了小嘴,“放心吧,我离家也很长一段时间了,打算择日回京,以后都不会缠着你了。”

    陈云州松了口气,这姑娘虽然并不令人讨厌,但她性格实在是太活泼太大胆了,还以调戏他为乐,古灵精怪的,实在很难招架。

    而且陈云州也怀疑她的来历,怕她在庆川惹出事端。她回去也好,这种不大太平的世道,一个貌美的年轻姑娘在外面终究是不大安全。

    陈云州拱手道:“虞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可需要在下派人护送你回京城?”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送我走啊。”虞书慧幽幽地说。

    又来了,陈云州干脆闭上嘴不接这话。

    郑深出来打圆场:“陈大人也是担心虞姑娘的安危。从庆川到京城山高路远,姑娘又生得花容月貌,当小心才是。”

    虞书慧顿时喜笑颜开:“真的吗?既然这样那我跟你们一道去庆川吧,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庆川?咱们一起,路上也有个伴儿。”

    得,这姑娘就沮丧不过三息,相信她就傻了。

    不过几十里,就一两天的路程,她要跟就跟,陈云州也不在意:“就这几天吧,还要先将庐阳的事务安顿好才能走。定好了日期会派人通知你。”

    “好,那我也让他们将东西收拾好。”虞书慧高兴地说。

    ***

    辞别虞书慧,回到衙门,陈云州看着熟悉陈旧的大门,心里头忽然涌起一阵伤感:“郑大人,我这一走,衙门就交给您了。我打算上书朝廷,请求朝廷任命您为庐阳县令。”

    郑深最了解庐阳。

    过去六年,他在庐阳虽无大的建树,可也维持了庐阳的安定,由他来继续担任庐阳县令再合适不过。

    谁料郑深却摇头说:“陈大人, 不必了,下官准备辞去官职。大人若是不嫌弃,下官愿追随大人左右。”

    陈云州愣了一下,没想到郑深不要前程也要跟着自己。

    但转念又一想,郑深既能在京城打探到自己的消息,说明他在京中也有些人脉。若郑深想往上爬,恐怕早就是庐阳县令了。

    毕竟这庐阳县令又不是什么香饽饽。郑深应该是志不在官场,所以以前行事比较拖沓随意,他到了庆川之后才改变了一些。

    说实话,陈云州也舍不得郑深这么好的搭档。

    上过班的人应该都深有体会,一个不扯后腿,不使绊子,还非常配合你工作的同僚,实在是太难得了。

    过去一年两人也培养出了些默契,再换个人未必有这么合拍。

    而且他升任庆川知府后,养一两个幕僚也是应该的。尤其是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对官场中的很多情况并不是那么了解,有郑深这个老江湖在一旁指点,能少走很多弯路。

    于是陈云州拱手道:“这是我的荣幸,以后我与郑大人就是一体的了,咱们也别这么见外,我唤你郑叔,你唤我云州即可。”

    郑深却摇头笑到:“大人不可,以后在下是大人的幕僚从属,当以大人为尊,不可逾矩,否则人人效仿,大人何以立威!”

    陈云州点头称是:“郑说得是,那以后你还是唤我大人吧。郑叔,我这调去了庆川,那杨大人会去哪儿?”

    郑深也不知道,但他猜测:“按照惯例,他应该是调去其他更富裕的州府了,又或是升迁去京城。大人都高升了,作为您的上司,杨大人肯定也要往上升一升。”

    听到这话,陈云州安心了:“那就好,我可不想抢了杨大人的位置。”

    “哈哈哈,杨大人怕是巴不得您抢他的位置您不抢他如何高升?”郑深大笑,笑过之后又问道,“大人,除了我,您还打算带谁去庆川?”

    陈云州蹙眉说:“刘春父子、乔昆他们这些人,都跟我签了卖身契,但如今玻璃的制造方法不用保密了,是走是留都随他们的意。回头问问他们,愿意跟我走的就一起去庆川,不愿意的就解除了卖身契,让他们各自回家。”

    “除此之外,问问柯九愿不愿意跟我走吧。”

    其实大刘陈云州也想带走。

    但大刘有家有口的,已经扎根在庐阳了,实不方便跟着他东奔西走。而且庐阳也需要几个沉稳干练的人留下来主持大局。

    他不能把好用的人全都带走了。

    郑深笑着说:“这是柯九的福分,他肯定是愿意的。”

    以后柯九就是庆川知府大人的随从了,身份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若是陈云州哪日能封侯拜相,他作为早期跟着陈云州的忠仆,怎么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柯九又不傻,怎么会放弃。

    除了人,还有物品。

    陈云州决定将种子带一半走,留一半给庐阳县的百姓耕种做种。

    这些种子他交给庞员外他们,由他们代劳发放这批种子。

    因为官府人比较多,陈云州和郑深都走了,新县令还没到任,群龙无首,这些人又各自有亲戚朋友,恐怕谁都会想给自己人多捞一点好处,种子如何分反倒成了问题,一个弄不好好事都要变成坏事。

    庞员外就不一样了。

    他在庐阳素有贤名,威望很高,说的话比较令人信服。

    此外他人品不错,家境又富裕,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好处毁掉自己积累了多年的好名声。

    更重要的是庞员外眼光长远很多。自己升任庆川知府,前途无量,即便为了跟自己交好,庞员外也会尽心尽力办这事。

    种子工坊都留下,至于工坊的运行,只能交给下一届庐阳县令了。

    而陈云州赚的钱,自是要带去庆川。

    他要快速在庆川立足,做出成绩,也少不了银钱的支撑。

    收拾准备妥当后,陈云州和郑深就准备搬家前往庆川了。

    正月二十六这天,陈云州带着郑深、柯九等人跟虞书慧一道正式从庐阳出发,前往庆川。

    ***

    同一时间,齐项明也收到了消息。

    “好个陈云州,才一年就升到庆川知府了。”

    说这话时,齐项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要知道,他苦苦钻营了二十年,耗费了不少银钱打点,才坐到庆川通判这个位置上。而陈云州今年才十九岁,来庆川地区不过一年就成为庆川府品阶最高的官员。

    这如何能不令人嫉妒。

    管家也是满脸愁容。

    陈云州跟自家老爷不对付,他做了庆川知府,只怕以后他们齐家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陈云州虽年轻,但行事比杨柏川更狠辣果决,看他对付自家公子的手段,看他如何收拾那些流民就知道,这人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管家苦恼地说:“老爷,那杨柏川也要高升了。咱们……实在不行,老爷先离开庆川避避风头吧。”

    齐项明火大:“让我避开这毛头小子?他才十九岁,若是在庆川知府这位置上一坐就十年二十年呢?难道老子要避让他一辈子?京城那边还没消息吗?莫非真是虞尚书帮了他?”

    陈云州突然的升职让齐项明再也没办法维持冷静了。

    管家苦涩地笑了笑,正欲要提醒便见奴仆来报:“老爷,京城来人了。”

    “快将他们带进来。”管家欣喜不已。

    很快,两男一女随奴仆进来。

    最前面那人正是朱恒。

    见到齐项明,他激动地跪下:“老爷,小人幸不辱命,打听到一个重要的消息,虞尚书府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虞书慧的年轻女子。”

    “当初跟陈状元定亲的乃是虞尚书家的四姑娘,闺名叫虞心诺。跟陈云州解除婚约后,她许配给了东平郡王府上的二公子,去年底已经成了婚,十里红妆,好不热闹,小的当时在京中亲眼所见。”

    “这二人乃是虞四姑娘的奶妈母子,在虞家做事二十多年,如今这位阿嬷年纪大了出府颐养天年。她手里有虞家的卖身契,还有虞家当年请她做奶娘的契书……这些都可证实她所言非虚。”

    虞书慧都是假的,那陈云州的身份更不可信了。

    这个发现使得齐项明越发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这就是陈云州自导自演的戏码,碰瓷虞尚书。

    他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堂堂虞尚书,怎么可能退了亲又再次跟姓陈的结亲。更何况哪家的大家闺秀,千里迢迢跑来找男人,连过年都不回家的?”

    “这陈云州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怎么没按我的吩咐,将这事告诉虞尚书?”

    朱恒连忙说道:“回大人,尚书府戒备森严,小的……小的递了好几次帖子,尚书府那边都没回信。”

    说到底还是朱恒的地位太低了,尚书府还以为他是来打秋风又或是求办事的,根本就不让他进门,更别提面见虞尚书了。

    齐项明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摆了摆手道:“这事怪不得你。你能将虞家出府颐养天年的老仆带过来揭穿那虞书慧的真实身份已经立了大功。”

    “管家,你派人出去打听打听陈云州何时到庆川赴任,我要送他和杨柏川一份厚礼。”

    他将成为庆川府史上任职时间最短的知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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