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第101章】
苏妧缓缓将暗柜之上的红封拿下来, 上头的样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红封被苏妧打开,里头放着的都是银票,只是每一年的银票都是不一样的, 头一个红封是一张, 后头每年都多了一张。
一张银票是五百两的银子,算下来如今苏妧的手上都有万两。
手抖一下, 银票飘飘洒洒地掉落在地上, 婢女们将银票都收好放在苏妧的跟前,“这是有人给姑娘的红封呢。”
本是想逗苏妧开心, 只是这事苏妧也是知晓的,若不是有人给的, 怎会是她自个来的。
但红封是谁送的苏妧是不知的, 坐在床榻上漫不经心收着红封,苏妧小声问道:“昨日可有谁进了我的房中?”
婢女们都赶忙摇头,“并未看见, 昨夜姑娘醉酒后奴婢们一直都在外间守着,应当是不会有人进来的才是。”
经过婢女们如此一说,苏妧大抵是知晓是谁了。
恰巧她手上摸着的这个红封, 面上用笔蘸了朱砂写上几个字,通过这字, 苏妧毫不意外的知晓这些红封究竟是谁放的。
苍劲有力的字迹便是过上多少年苏妧都不会忘记, 更何况当时陆砚瑾亲手所教, 苏妧更是不会忘却,那上头明明白白写着:阿妧, 新岁快乐。
心头不知涌上一股怎样的感觉, 苏妧既觉得不妥,却又仍旧有些感动在其中, 大抵是头一回收到红封,从前过年的时候,母亲因为初到上京,积劳成疾,冬日又得不到照顾,每年新岁之时多是缠绵病榻的,苏勖峥更是不会想起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也将她当作是身上的一大污点,更是不会给红封。
算一算,这是苏妧头一回收到如此多的红封,每一个都与她的年岁相当。
婢女帮苏妧将红封放好,轻声道:“在民间一直都有个说法,新岁之时枕下压的红封来,来年就可以万事无忧,大抵给姑娘红封的人也是如此想的。”
万事无忧,她当真会有吗?
苏妧的头还有些晕乎,吩咐婢女道:“将红封都给放好,伺候我起床罢。”
婢女有些诧异地看了外头一眼,“这会子公子还有夫人都没起,姑娘不若再多睡上一会儿,或是奴婢去给您拿饭到房中吃。”
苏妧摇头,“先不用饭了,我有旁的事要做。”
陆砚瑾给了红封也就罢了,竟还是如此大的红封,实在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婢女见苏妧如此执着,自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照做。
苏妧穿戴整齐,连饭都未用,问清楚陆砚瑾在的院子就直接出门去,身上的大氅随着她的奔跑扬起,底下的裙摆似是莲花荡漾,格外好看。
手中的红封苏妧险些都要拿不下,站在院门口,她垂头看一眼,将手中的物什给放起来而后慢慢走了进去。
陆砚瑾在苏妧站在院门口就已经知晓她来,更是不诧异苏妧是为何而来。
轻声哄着怀中的岁岁,陆砚瑾坐在原处没动,纵然不是在自个的府上,但厨房仍是按照陆砚瑾要求的,摆了两幅碗筷。
陆砚瑾轻轻碰着岁岁的小脸,见着他愈发与苏妧相像的黑眸,心口处有着触动。
从安站在门口,十分恭敬地将苏妧给迎进去。
站在里头,苏妧深吸一口气直接开口道:“多谢王爷的好意,只是红封太多,民女受不起。”
陆砚瑾抱着岁岁转身,直接就看到苏妧手中的红封,声音都带着磁性道:“还未用饭罢,先用饭的好。”
苏妧略过陆砚瑾,看见桌上摆满饭食,更是有两副碗筷,一下就知道陆砚瑾究竟在想些什么,“王爷早就知晓我会来?”
然而从陆砚瑾的面容之上,却瞧不出任何的破绽,甚至他始终都是那副泰然且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知。”
苏妧明显不信,只觉手中的红封烫手,便只想将红封放下自个离开。
可偏生陆砚瑾就没给苏妧这个机会,既然已经过来,又怎会给她再次离开的机会。
于是一只手托着岁岁,另一只手直接将苏妧给拽住,将她给留下。
他大掌炙热,更是握的很紧,黑眸幽幽深邃,似是一汪看不到的潭水,然而在那其中,苏妧看见的,却全部都是自个的倒影。
她余光之中瞧见陆砚瑾怀中的岁岁似是被掂了一下,心神不定的,赶忙从后头扶住岁岁。
带着恼意的喊着,“陆砚瑾!”
陆砚瑾淡笑一下,“不会有事的。”
不论是苏妧,还是他们两人在这世间的羁绊,他都不会轻易放手,更是不会摔碎。
可就算陆砚瑾如此说,苏妧仍旧没有放心下来,看着岁岁笑得很是开心,才渐渐没那般忧心。
陆砚瑾没有放开握住苏妧的手腕,他问道:“为何不要。”
黑眸望向苏妧放着红封那处,虽然口中说着话,却仍旧没有想要放开苏妧的意思。
感受到陆砚瑾的执着,苏妧索性也就不再强求,直接在这处将话全部给讲完,“太大了,我拿不得如此多。”
陆砚瑾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说在苏妧的心尖之上,他脚步微动,朝前进了一步,将苏妧给圈在屏风与他身躯之间,“你能。”
快要被他的眼眸给吸进去,二人距离之近苏妧甚至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
被抱在怀中的岁岁好气看着父亲与娘亲二人,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手朝苏妧这处探去。
陆砚瑾将岁岁朝苏妧的怀中放了一些,苏妧也下意识接过岁岁,在抱住岁岁的那瞬,身前的人离开一些,还未晃过神,就听见陆砚瑾道:“作为狗蛋哥哥送的,也是不成?”
苏妧朱唇微张,眼前是岁岁挥动着小手,许是方才在外头站得太久一些,倒是一时间脑海中没有转过弯来,而后反应过来才发觉出不对,小脸瞬间涨红,下唇无意识地被咬住,让苏妧无法适从。
他怎会知晓,又怎会知晓这个名字,她可从未对旁人说过,陆砚瑾是如何晓得的。
苏妧在脑海之中想了许多,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耳根处都红透,那些被埋在心底的秘密如今被人直接摆在面上,更是让苏妧瞬间无处可逃。
怀中将岁岁给抱的紧了一些,许是感觉到娘亲的不对,岁岁吱唔两声,苏妧赶忙将手臂松开一些,缓缓安抚着岁岁。
她垂下头,却殊不知如此的场面更是能让陆砚瑾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苏妧极为小声的问道:“王爷怎得知晓的?”
没有再提红封的事情,只是说起“狗蛋”这一个称呼。
陆砚瑾手背在身后,压弯身子,将耳朵贴在苏妧的耳旁,“你可知私自给本王起了这般的绰号,该当何罪?”
苏妧慌张地朝后退一步,眼看着她要撞在屏风之上,陆砚瑾直接勾住她的腰肢将她给揽了回来。
苏妧闷声道:“都是过去的事,王爷还要同我计较不成。”
她声音中有些低闷,似乎是不大高兴,陆砚瑾也不知为何苏妧会突然有这样的反应,他声音放低,“为何不愿再提起。”
苏妧此时将头给抬起,“因为这个世上没有狗蛋了。”
随着她离开青州的时候,陆砚瑾就已经恢复他的身上,那年在破旧的房中,也不知是谁的黄粱一梦。
陆砚瑾拧眉,“我就在你的眼前。”
他没有再用敬称,将二人放在同一处。
苏妧看着桌上的红封,最大的那一个塞得鼓囊囊的,是她从来都不敢妄想,也不该妄想的,“狗蛋拿不出如此多的银票来,王爷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当年擅自取名一事是我不该如此做,还请王爷全都忘却的好。”
陆砚瑾却没有放手,“你曾说,取个贱/名会好养活一些,如今我活了下来,阿妧,我自是想你岁岁平安的。”
苏妧听着陆砚瑾的话语,有些鼻酸,大抵也是知晓陆砚瑾是从何处得知的,昨夜她醉酒,应当是说了许多不该说的。
她故作镇定道:“如今王爷与我,都是安好的。”
陆砚瑾黑眸攫住苏妧,带有几分的锐利,“可我仍觉不够,阿妧,我会像你证明狗蛋就是我的。”
最后苏妧仍旧是收下那些红封,当真是一朝就有了不少的银两,甚至都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连给下人赏银都没有。
苏妧坐在房中,静静看着桌上的红封,下人都出去,只剩下苏妧一人在房中,手托着腮,不禁想起陆砚瑾所说的话,若是想要证明,是再难不过的事情了,不再如同从前的人,又怎会还用同样的样貌面对。
将银票给收起,苏妧将装有银票的匣子猛然间盖起,想不明白的事情纵使想了也是徒劳,不如不去想。
这个年过的很是快乐,若是中间蜜骨香没有发作,苏妧会觉得更加的开怀。
近来宜阳不少的铺子都已经关门,大抵是发觉生意愈发的不好,且绥国人来此处的也更加少。
绥国也正式挑起战事,宜阳马上要开战的消息不免传遍大街小巷之中,闹得人心惶惶,众人都赶忙想要朝北方去,怕留在此处只能等死。
苏妧缝制着手中的冬衣,近来做的人也愈发的少,他们一众人更是没日没夜的在赶制。
冬日外头竟然落雨,一场倒春寒打的人措手不及,苏妧用手摸着小臂,准备去将房门给关上,不想就在此时看见陆砚瑾踏雨而来。
玄色大氅的下摆稍微比旁的地方要深了许多,手上撑的油纸伞也挡不住如今的瓢泼大雨。
苏妧站在门口,看见他将伞沿抬起一些,露出他英隽的脸庞。
就在那处等着,陆砚瑾定然是已经看到苏妧却并未有何动作。
雨水落在他的脚面之上,将他的鞋履也给打湿。
二人一人在廊庑之下,一人在伞下马车旁,不知看了多久,二人都没有动作。
崔郢阆发觉苏妧的动作,手中的算盘没停,冲着门口喊了一声,“阿妧,一直在门口作甚。”
天黑压压的一片,分明还未到晚上,近处未点起烛火的地方却已然看不清东西。
苏妧冲着里头喊了一声,“我出去一下。”
风刮得严寒,更是与雨一般拐着弯地朝人的怀中钻,苏妧未穿大氅,抄起立在地上的一把油纸伞就准备朝外头去。
陆砚瑾黑眸锐利,在如此的环境之下也能看清楚苏妧的一举一动。
快步上前,在苏妧还没做好准备冲进雨幕的时候,将她给拦住。
身上还落着水珠,他生怕将身上的寒气过给了苏妧,“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苏妧立刻反驳道:“我还未未曾问王爷,作何要在铺子门前站着。”
话语越说越发的小起来,她咬着唇瓣,似乎也知晓这说法站不住理,于是立刻补上一句,“王爷怕是不知自个有多骇人,如此可是不想让人进到铺子中来。”
陆砚瑾冷睨她一眼,这一眼看的苏妧有些心虚,“阿妧,本王从前怎得没有发现,你竟是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苏妧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油纸伞又给放回墙根处。
方才也不知怎得,看见陆砚瑾在那处站着,什么都不想只是想快些过去让他赶紧起来。
转身准备朝铺子中走,陆砚瑾一把扯住苏妧的手腕,“担心我?”
苏妧想快些将手从陆砚瑾的手中抽出,“没有。”
她满口的倔强,倒是让陆砚瑾不经笑出声来,手中濡湿一片有些方才的雨水,陆砚瑾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府的。”
苏妧头微抬,眼眸之中有些诧异,朝铺子中看了一眼,而后轻声道:“今夜我怕是回不去了。”
想了想,苏妧又补上一句,“如今都这会了,想来蜜骨香应当是不会发作,王爷还是快些回去。”
没有理会苏妧的驱赶,陆砚瑾直接道:“你以为,我来接你回府,只是因为蜜骨香?”
苏妧沉默下来,倒是也不完全,她自然知道,只是却不想将真实的情况给说出。
自从新日那天过去,苏妧就发现陆砚瑾与从前变得大不一样起来,不仅每日等着她回府,还回回都是站在显眼的位置等她。
这种情况就让苏妧想起那时在青州,每次到了时辰陆砚瑾也总是会站在门口处等着她,虽然他不说话,可苏妧却每回都能感觉到暖心,还是头一回感觉到有人在等着她。
苏妧稍显沉默,只是推着陆砚瑾道:“冬衣怕是要赶制不完,我们最近都要在铺子中。”
言外之意便是让陆砚瑾赶紧离开,莫要在此处。
可陆砚瑾怎会听她的,略微沉吟就转身离去。
修长的手指撑开伞,他携着满身风雨又再次离去,隔着轻烟缭绕的水汽,逐渐没入雨幕之中。
苏妧终也是放心下来,转身又回到铺子之中。
四下看着,好在铺子中的其他人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对来,苏妧又回到自个的绣架前忙活着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芸桃过来将烛台放在苏妧的手边,苏妧这才抬起头,感觉脖颈一阵的酸疼。
看下漏刻,已经不早了,她轻声问着芸桃,“还差多少?”
芸桃算下数量同苏妧说:“今日也不过堪堪绣了五十件,怕是差的还多。”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按照如此进度定然是完成不了的,她咬着牙又拿起针来,“你去同绣娘们说,每日工钱翻倍,让她们多辛苦一阵。”
芸桃点头,应下苏妧的话,好在绣娘们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更是明白如今是怎样的时候,都答允了。
苏妧眼眸专注地看着绣架,虽说冬衣简单,却也一针一线都不能马虎。
她听见门口有敲门的声音,却并未抬头,芸桃快步走过去将门给打开,“谁啊。”
最后那个字卡在唇边,芸桃只发出一半的声音来,在看清楚来人后,吓得芸桃手都立刻收紧,多余的话半分都不敢说出。
陆砚瑾手中提着食盒,身上还有些雨水,身上还跟着三五个侍从,黑眸微眯,芸桃就赶忙将手给放开让陆砚瑾进去。
苏妧没有回头,只是问着,“是谁啊?”
芸桃慌里慌张地跑至苏妧的跟前,手放在身前十分局促。
苏妧没忍住笑出声,“怎得了?”
一抬头就看见陆砚瑾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她的跟前,面如冠玉,头上的玉冠也熠熠生辉。
苏妧立刻将手中的针放下而后站起,另一侧的绣娘也都已经看过来,她立刻扯着陆砚瑾到了一旁,“王爷怎得来了。”
她的模样不经让陆砚瑾的眼底滑过一分的笑意,手轻轻抚过苏妧的侧脸,将她面颊之上的碎发给拨弄到一侧,“我不能来?”
苏妧立刻蹙眉,“此时又不是铺子营业的时间,王爷此时过来作甚。”
如今在苏妧的眼中,陆砚瑾已经成了那个来捣乱的人,本来经过上回的事情,外头对她与陆砚瑾之间的关系就有许多的猜测,如今陆砚瑾这一出,更是引人遐想。
苏妧四处看着,随后看到小门,推着陆砚瑾朝那处去,“王爷还是快些从这离开,就当今日没有来过。”
然而陆砚瑾却直接攥住苏妧的手腕,将她反身给压在墙上。
苏妧的手下意识摸上陆砚瑾的胸膛,能感受到他胸膛之中的剧烈跳动。
似是受了惊吓一般苏妧想要将自个的手给收回,却又被牢牢按住。
此处只是一处转角随时都会有人过来,苏妧眼眸不停看向旁的地方,心里头害怕的不行。
见着苏妧小鹿乱撞的模样,陆砚瑾的唇角缓缓勾起,“你我这人,像不像是在偷/情?”
尾调上扬,他的话语更是酥麻的全都一分不差的落入苏妧的耳中,此时苏妧只恨不能没有带着针,将陆砚瑾的嘴给缝上。
她立刻反驳,“王爷胡说什么!”
分明是恼怒得紧,却因为怕外头的人声音不敢太大,陆砚瑾唇边的笑意更深,“本王方才进来,你铺子中的绣娘都已经看见,若是从小门处离开,他们会如何想?”
似是觉得不够,陆砚瑾尾调上抬,还添上一句,“嗯?”
苏妧羞得满脸通红,虽是做出凶狠的模样来,却没有半分能震慑住陆砚瑾,“那王爷来干什么?”
陆砚瑾轻叹一声,似是十分的难过,“本是看着你们铺子中的人太过于辛苦,这才想着来给你们送些吃食,谁知我的阿妧,竟是丝毫不领情。”
苏妧听见陆砚瑾的话,并未先去管陆砚瑾的称谓,而后看向铺子里头。
果然如同陆砚瑾所说,铺子中的绣娘们每人的桌案之上都放了一份宵夜,她们用的正欢。
陆砚瑾更近一些,将苏妧朝自个的怀中带了一寸,“出去一同用些?”
怕苏妧直接拒绝,陆砚瑾更是道:“我让人打包了酥酪,你一向是最为喜欢的。”
苏妧听着手中的力道松了一些,此刻出去不过是怕人朝她这处看,脸上的面子抹不开。
陆砚瑾声音沉冷,直接打消苏妧的这番顾虑,“若是有人敢瞎说,本王直接将她杀了。”
苏妧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陆砚瑾,直接推了一把,走时还朝他瞪了一眼,若是不会说话,自然是可以不说的。
被气得不轻,倒是没有察觉自个已经走出来,苏妧想着眼不见为净,直接朝自个的绣架处走去。
许是也知晓苏妧抹不开面子,芸桃可以让人都没有看向他们这边,这才让苏妧好受不少。
眼前的食盒还没有打开,苏妧心不在焉地摸上银针,但是满心想的都是酥酪。
陆砚瑾不紧不慢从拐角处走出,慵懒的模样带着些漫不经心,自个亲自动手将食盒给打开。
里头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苏妧手中的银针又紧了一些。
陆砚瑾淡笑一声,将她手中的银针给拿走,“先用些也是无事的。”
手中没了针,苏妧只得听陆砚瑾的,走至一侧将食盒给放下,她拿起木箸用着盘中的酥酪,只尝了一口眼眸瞬间亮起。
陆砚瑾将银针给放在原处,又看向一旁放着的炭盆与桌上的衣裳。
直接将自个的袖子给挽起,随后拿起熨斗准备帮苏妧熨烫衣裳。
才塞了一口酥酪在嘴中,看见陆砚瑾的动作吓得苏妧赶忙将过去将他手中的物什给夺下,“王爷做什么?”
陆砚瑾眸中噙着笑意,“本就是要做的。”
苏妧从未想过陆砚瑾做这些事情的模样,更加不可能答允他来做,手紧紧握住陆砚瑾拿着的熨斗,“也不必王爷来做。”
陆砚瑾黑眸深邃,“阿妧如此,是在心疼本王?”
第一百零二章
【第102章】
苏妧一把将手给放开, “王爷可莫要多想,只是您的身份,不适合做这些。”
陆砚瑾黑眸幽幽望向苏妧, 好半晌来了一句, “阿妧,你从不必将我当成王爷来看待。”
苏妧的手瑟缩一下, 而后又收回袖中, “就算我没有,可王爷的身份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她这话说的清晰, 头低垂着,却也能感受到陆砚瑾锐利的目光一直看着她, 苏妧只得坐回原处, 转过身去刻意不去看身后的一幕。
只是眼眸不看,听得却分外清楚,陆砚瑾垂着眼眸看向手中拿着的熨斗, 就算是从未做过,从前也是见着苏妧做过的。
苏妧听的很是清楚,他拿起熨斗, 一点点熨平那些衣裳,过程之中不见他有任何急躁的模样, 甚至动作都不徐不疾。
手中的宵夜纵然失了滋味, 苏妧握紧木箸深吸一口气后终究还是放下。
陆砚瑾在身后做了多久, 苏妧就维持着这般的动作有多久。
甚至绣娘那边已经看见二人,眼神之中都透着好奇的意味。
苏妧深吸一口气,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地站起身, 看着陆砚瑾一丝不苟的动作,苏妧缓声道:“不必做了。”
陆砚瑾将手中的熨斗握的很紧, 并未有任何想要放松的意味,苏妧轻声道:“王爷也饿了如此久,还是用些宵夜吧。”
她不知要用怎样的方法让陆砚瑾停下来,唯独只能选择用此番方式,陆砚瑾眸中染笑,将苏妧脸侧的一缕碎发拨至耳后,“不必担心,无碍的。”
苏妧却在他抬起大掌的那一瞬,十分清楚看到陆砚瑾手上的痕迹,那是熨斗烫出来的,十分明显。
眼睫轻颤,苏妧有些担心,“王爷受伤了?”
陆砚瑾神色泰然,仿若无事,“一点小伤,不碍事。”
苏妧被烫过,自是知晓若是皮肉沾染上究竟有多骇人,连忙握住陆砚瑾的手道:“王爷如今做的是上药才对。”
陆砚瑾由着她带着自个离开,手中伤口看着骇人,陆砚瑾的黑眸中却透出淡淡的笑意来。
苏妧打了一盆凉水,将帕子递给陆砚瑾,“王爷快些擦擦,是干净的。”
陆砚瑾动作优雅地将帕子给接过,黑眸攫住苏妧的脸,“阿妧在担心我?”
苏妧抿唇,随后肯定道:“是,我是在担心王爷,王爷之躯本不该有损伤,可却因为做这些莫须有的小事而受伤,我自是怕出现什么岔子。”
手中的帕子被苏妧绞的很紧,她声音柔和却又异常的坚定,“难道王爷认为,做点这些事情,就能回到你我在青州的模样吗?”
陆砚瑾将手中的帕子给放下,“你还在怪我。”
这话说的十分肯定,陆砚瑾笃定苏妧是如此想的。
但是苏妧却摇头道:“没有,已经过了一年,我早就不恨了,大抵落入江水时,我心中确实对你有浓浓的恨意,可是经过绥国那般多的事情,你我早就已经两不相欠了。”
陆砚瑾逼近一步,“若是不恨,为何不能再试着接受本王。”
他的声音若是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在发颤的,甚至还带着几分的不确定。
苏妧叹口气,抿唇苦涩的笑道:“若是情爱之事,只是靠嘴上说便能重新回到原处,这世上便不会有那般多的痴男怨女。”
房间狭小,二人之间虽然离得很近,却并未让陆砚瑾感受到一丝的暖意,甚至于他开始发现,苏妧的心与他离得愈发地远了。
苏妧手上的冻疮又开始泛痒,她使劲忍住没有去抓。
陆砚瑾缓缓握起苏妧的手,将她柔荑放在自个的手中。
苏妧看向自个的手,缓声道:“你我二人之间,就如同这手上的冻疮,好了是好了,却总会留下疤痕,当年我在寺庙之中住着,身上疼得连手中的冻疮都想不起,可我如今,却早就已经忘记当初的感觉。”
陆砚瑾听见苏妧说起寺庙一事,握住苏妧的骤然发紧,“阿妧,当年我将你送入庙中,本是因宁王一事,我怕宁王会查到婚书上的名字被修改,怕宁王能进得了府中一次,便会想方设法的迫害你,所以我才将你送至庙中,本是想让你远离朝堂纷争,却不想竟害了你。”
他将苏妧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没让苏妧有任何能离开的机会,“得知你坠江离开,我才深知我错的离谱,是我没有护好你,让你受了委屈。”
陆砚瑾的声音中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恳切,甚在在苏妧听来,以是哀求的模样,不过陆砚瑾仍旧是那般清淡矜贵的样貌,不会因这些而有任何的改变,“阿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可好?”-
苏妧坐在窗前看着雨滴淅淅沥沥地下着,外头的行人走得愈发匆忙,如今甚至都不敢在外头多待上一刻的时间。
大军不日前已经抵达宜阳,登时宜阳的街道之上便从满城的繁华开始变得凄凉起来,还平添上几分的严肃。
苏妧手中抱着暖炉,不时小声咳嗽,崔郢阆过来,将一杯热茶递给苏妧,“病了就好生回去歇着,如此忙碌作甚,铺子又不是离了你就转不动了。”
她伸出手,手背之上的冻疮好了又长,一双白嫩的柔荑被弄得不成样子,多少好的药膏抹在手上也没能立刻好,便是连太医都说,需要后头好生将养着,怕是没那般容易好。
其实苏妧已经习惯,只是陆砚瑾与崔郢阆之间还仍旧未曾放弃。
匆忙将热茶给喝完,苏妧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在崔郢阆目光之下,只得又将暖炉给抱起来,塞进大氅之中,“我也是想看着东西都顺利交出去,哥哥莫要恼我了。”
崔郢阆揉了一把苏妧的发丝,“偏你如此,让我如何能责备你。”
苏妧柔柔一笑,看着军中不少人将冬衣给搬走,虽说之前倒是有不少的麻烦,好在也都已经做完,剩下有空余的时间,苏妧还做了不少旁的。
崔郢阆抿唇,眼底略微有几分的郁色,对着苏妧道:“近来老头子要来宜阳,说是准备不少成衣要送来,我必须得去接老头子。”
苏妧有些诧异,“崔伯父?”
很快苏妧就缓过神来,“哥哥要去多久?”
崔郢阆帮苏妧将大氅给拢好,“大抵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苏妧手中骤然一紧,半个月,那时她已经随着陆砚瑾去到军中,难道后头就见不到崔郢阆不成?
察觉出苏妧的担忧,崔郢阆笑着道:“无妨的,后头若是能给军中送些物什进去,想必王爷也会容许你我二人见上一面。”
苏妧缓缓点头,不料一个晃神的工夫,就见着陆砚瑾踏入铺子中。
如今大军已到,他早就已经换上一身的铠甲,威风凌凌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是与旁人不同的,更是莫要提他欣长的身姿在一众人里头也是分外出众。
陆砚瑾直直朝苏妧这处走来,苏妧想要避开都没个地方躲。
那天陆砚瑾说完话后,苏妧只是沉默地将他给推开,什么话都没有说,后头也是尽量能不见就不见,只在蜜骨香发作的时候,去寻了陆砚瑾一回,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当时芸桃还打着趣,说是她将陆砚瑾当作小倌用,苏妧立刻红了脸作势就要打芸桃,但仔细想想,二人可不就像是那种关系一般。
她不知要如何去回应陆砚瑾的情感,更是不知要怎么对陆砚瑾说,她不愿再爱上他了,是以只能不说话。
陆砚瑾迈着大步走来,手放在身侧的宝剑上,黑眸狭长,透出凌厉模样,幽幽深邃,使人一眼望不到头。
苏妧下意识侧过身,是一种对陆砚瑾回避的模样。
倒是崔郢阆,没有与陆砚瑾一直争锋相对,而是主动颔首,“王爷怎得来了?”
陆砚瑾眼眸一瞬直接落在苏妧的身上,眼眸攫住她,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只是她鬓发微垂,只留了一小半的脸给陆砚瑾,身子微斜,只想将自个藏起来。
站在陆砚瑾这处,倒是能清楚的看见苏妧白皙的脖颈,还有她眼睫快速眨动的模样。
陆砚瑾克制自个收回目光,扣住手中的玉扳指道:“我有话要对崔公子说。”
只是这么一句话,陆砚瑾明显能感觉到苏妧的呼吸重了一些,她十分慌张地看过来,不知陆砚瑾在这时寻哥哥做什么。
二人之间的关系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苏妧都在想,是否是陆砚瑾有些生气才会如此说。
话卡在唇边,苏妧朱唇微张,好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陆砚瑾将苏妧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中,眸中多份失落,只是被他用冷冽给掩盖得很好,没让人发现,他在等着苏妧开口,可苏妧却没有。
转身那刻,陆砚瑾留下一句,“若是苏姑娘愿意,一道来也是无妨的。”
崔郢阆看向苏妧,见苏妧并未抗拒,便柔声对苏妧道:“一同去?”
陆砚瑾都如此说,若是苏妧此时拒绝,倒是显得小家子气。
没说什么旁的,苏妧与崔郢阆一道去到铺子议事的房中,陆砚瑾已经先一步在那处等着,苏妧踏进去时,就看见陆砚瑾俯身在看她绣架之上的物什。
苏妧脚步微顿,没有看出,陆砚瑾倒是比她还要熟悉这个铺子。
房中不知何时被摆上炭盆,但苏妧却没打算将大氅给揭下,左右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一穿一脱倒是麻烦的。
崔郢阆出声提醒,“王爷有话直说便是。”
陆砚瑾这才将目光从身前的绣架之上收回,淡淡道:“本王此番前来,是想将岁岁放在崔公子这处,不知崔公子可认为有何不妥?”
苏妧一听见岁岁的名字,猛然间抬头,纵然做好些预料,却没想到陆砚瑾会真的如此想。
倒是崔郢阆,比方才还要更漫不经心一些,“我与王爷的关系,似乎并未好到要帮王爷养孩子的地步。”
陆砚瑾淡笑一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只停留在表面之上,“崔公子可是有何顾虑?”
苏妧只是静静听着他们二人之间的话,什么嘴都插不上。
崔郢阆道:“您的孩子娇贵,若是让我给养坏了可如何是好,我自是担不起这份责任。”
陆砚瑾将腰间令牌卸下,放置在崔郢阆的跟前,“崔公子的担忧都不是问题,如今岁岁年岁尚小,阿妧要随着本王一道去军中,崔公子自称是阿妧的兄长,岁岁自也是崔公子的侄儿,想来照顾两日定然无妨。”
苏妧看向桌上,陆砚瑾的令牌上刻着她从未见过的样式,明黄中带有几分的内敛,是只有皇家才能所用的。
随后,苏妧听见陆砚瑾开口道:“这块令牌是本王的,见到令牌如同见到本王,崔公子拿到令牌,不管是在宜阳还是在何处,都会畅通无阻。”
崔郢阆嗤笑一声,也望向桌上放着的令牌,似乎是不敢相信,陆砚瑾会将如此重要的物什直接交与他,“王爷倒是心大,竟是不害怕我跑了不成?”
陆砚瑾黑眸锐利地看向崔郢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本王还是摄政王,就算是崔公子带着令牌离开,本王也会让崔公子寸步难行,半分都用不了。”
苏妧呼吸一滞,却也丝毫没有怀疑陆砚瑾说的是假话,若是陆砚瑾当真不想让谁做成某事,那人定然是不会成事的。
崔郢阆将令牌拿起,放在手中把玩,而后毫不在意这令牌究竟有何重要的用处,直接扔回陆砚瑾的怀中。
只是一瞬,陆砚瑾就直接伸手接住令牌,眼眸中带有几分的不解,崔郢阆打着马虎道:“王爷所说草民已经知晓,只是草民要去接家父一趟,家父听闻宜阳战事四起,说是要来给军中捐些物资,这才没办法答应王爷。”
苏妧方才因为陆砚瑾做的事,险些将这事给忘了。
抬起头来,杏眸之中全然都是柔顺的模样,更多了几分的清明。
而后苏妧抿唇道:“不若交给娘亲罢。”
沈蕴浮纵使再为不好,却也仍旧是她的母亲,且对岁岁也向来疼爱,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岁岁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杏眸直接对上陆砚瑾,“娘亲知晓如何照顾孩子,岁岁交给她我很放心。”
与陆砚瑾四目相对那一刹,苏妧的呼吸都比往常要轻了许多。
心头间在那一瞬什么旁的话语都没有,只剩下陆砚瑾直直看过来的眼眸,黑眸深不可测,与九天相比肩,苏妧更是直接垂下头来,手止不住的搅住帕子。
“好。”陆砚瑾很是爽快地答应,“就照阿妧说的办。”
崔郢阆先一步起身,陆砚瑾将令牌又给挂回腰间,苏妧跟在崔郢阆的身后,也想着要赶紧出去才是。
却不想身后陆砚瑾轻声唤她,“阿妧。”
苏妧本不想回头,却不想微顿的脚步早已暴露自个的想法。
略微迟疑的步伐让苏妧只得硬着头皮回身问,“王爷要说什么?”
身后的崔郢阆只瞧了一眼,便直接转身离去。
陆砚瑾见着苏妧警惕的模样,不住心中发笑,“怎得这般模样?”
苏妧其实是有些发怵,她怕陆砚瑾会在同她说上一回那样的话,不然她就真的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于是苏妧含糊不清的道:“王爷有话还是快些说的好。”
陆砚瑾见她半分都没有想与自个亲近的模样,多日来自欺欺人的模样终究是再也装不下去,在心底无声叹气,“本王会将太医留在宜阳,不会去到前线,从安也从上京选了人过来,他也是本王的心腹,会好生照料岁岁,乳母我也多选了两人,你可以放心。”
苏妧心头有些杂乱,若是当真开战,前线有多缺郎中她也不是不能想象,更何况是太医那般的人,苏妧朱唇微张,缓声道:“王爷不必将太医留下,他去到前线,会有更大的用处。”
陆砚瑾直接了当的打断苏妧的话,“阿妧,本王不愿你多心,更不想你每日都念着岁岁,害怕岁岁出事。”
趁着苏妧还未反应过来的空档,陆砚瑾上前一步,挡住苏妧即将说出口的话语,“阿妧,本王不想再看见你从前郁郁寡欢的模样了。”
苏妧唇瓣有些颤抖,鸦羽般的眼睫也眨动得厉害,“王爷都已经知晓了?”
陆砚瑾十分郑重道:“是。”
包括苏妧在苏家受过的种种的事情,他全然都已经知晓。
想要知道苏家的事情并不难,找人寻个从前的女使问一问就知晓。
加之宁王彻底倒台,苏家也跟着式微,陆砚瑾又对苏家是毫不留情地打压,是以苏家也因为这般遣散不少的女使婆子出去,若是想要知晓,对于陆砚瑾而言很是简单。
苏妧抿唇淡笑,“其实若是说从前的事情,与王爷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干系。”
她似乎是想要陆砚瑾不再所想此事,“孕中本就多思,多说……”
但她话语被陆砚瑾很快就打断,“阿妧,你就如此不愿本王补偿你吗?”
苏妧有些哑口,更加不知该说什么。
诚如陆砚瑾所言,最开始的时候苏妧确实是如此想的,她怕陆砚瑾知道她为何会孕中多思,又怕陆砚瑾知道她为何觉得岁岁体弱,更是担忧陆砚瑾会借机提出补偿,索性将所有的一切都咽下,什么都不愿多说。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如今想这么多早就已经无用,苏妧宁可什么都不说,彻底斩断她与陆砚瑾之间的关系。
只是如今看来,大抵是不能了。
苏妧抬眼望过去,杏眸中满是清明,更是将二人之间的关系分的很是清楚,“王爷既然都知道我心中所想,何必要将事情说出。”
门倏然被敲响,从安站在外头有些犹豫不决,“王爷,东西都已经装上马车,需要王爷前去一趟。”
陆砚瑾黑眸骤然变冷,“滚!”
他头一回说出这般粗俗的话语,更是直接的不行,从安听见更是害怕,身子瑟缩一下,再不敢去问里头的事情。
苏妧也被陆砚瑾如此的模样吓到,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头一回见到陆砚瑾如此,从前总是听有些人说出这样的话语,那时听见总觉得厌恶,如今听到陆砚瑾如此说,却不知为何,平添上一份的贵气。
她深吸一口气,柔声道:“王爷还是出去看看,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耽搁就不好。”
陆砚瑾心情不佳,不过听见苏妧如此说,倒是没有拒绝,“你与本王一道出去。”
苏妧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他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想要人人都知道他们二人间的关系不成。
往后总是往后的事情,如今的事情苏妧并不愿多想,更是不想旁人知晓。
陆砚瑾黑眸中多上几分的促狭,“阿妧是铺子的掌柜,既与冬衣有关,合该同本王出去一道看看才是。”
他如此说,倒是让苏妧没有拒绝的余地,硬着头皮道:“王爷先出去罢。”
本是想要伸手将门给拉开,不想陆砚瑾又快了一步,苏妧看着桌上的手炉,犹豫下还是给带上。
陆砚瑾垂眼,也将苏妧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自是也看清楚苏妧手中的伤痕,还有迟迟不能好的冻疮。
他想起密信之上的文字,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直接在他的眼前出现,让他觉得心口处猛然被人摄住一般的难受。
从安见着门开,头低得很是厉害,更是怕陆砚瑾会责罚他,“王爷,他们都在那处等着。”
其实今日本不需要陆砚瑾前去看的,只是一件小事,下头自然有人去办,不想陆砚瑾倒是来了,下头的人也不敢逾矩。
陆砚瑾大步流星的走过从安的身边,道上一句,“你如今愈发会当差了。”
从安额上立刻留下一道冷汗,也给从安敲响警钟,日后若是没有什么大事,王爷与苏姑娘在里头说话,定然不能再去打扰。
苏妧一脸平静地与陆砚瑾去到前头,努力装作自个与陆砚瑾没什么关系的样子,只想不让太多的人发现。
军中负责采买的人将单子递上,“王爷看看。”
语气中带有谄媚,陆砚瑾只是扫了一眼就将单子递回去,眉头不悦地皱起,“往后这等小事,不必来寻本王。”
采买的人瞬间被他语气给镇住,连声道着是,袖子不停的擦汗。
苏妧想着既然此处无事,她自然就可以直接离开。
不想竟然听见陆砚瑾语调不像平日那般,拖长道:“苏掌柜,可有空闲?”
第一百零三章
【第103章】
众人皆朝苏妧的脸上看过去, 都被她的容貌给惊了一瞬,当真是国色天香,世间恐怕没有几人能比拟。
杏眸含情带水, 一颦一动间皆是柔情。
苏妧听见陆砚瑾的叫喊, 登时间如临大敌,他这是作甚, 从陆砚瑾的语气之中, 苏妧甚至能听出几分的戏谑,他何曾这样叫过自个。
不敢回头, 连应上一声都不敢,苏妧能感觉到身后有无数人在看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这处。
崔郢阆这时过来, 一看见眼前的场景,立刻上前将苏妧给扯在身后,“不知王爷, 可有要事吩咐?”
手下众人有些看不明白,这是闹哪出,方才王爷的模样分明就是对这位苏掌柜有些意思, 怎得如今又出来另外一人,这几人的关系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苏妧一见着崔郢阆, 就站在崔郢阆的身后, 让他用身子帮自己挡住眼前的一幕。
崔郢阆含笑开口, “舍妹胆子小,王爷英姿只怕是会吓着舍妹。”
陆砚瑾黑眸幽深, 扣紧手中的玉扳指, “冬衣一事,两位掌柜皆是辛苦, 不管如何说,也应一道吃顿饭才是。”
苏妧立刻就想要拒绝陆砚瑾的话,宜阳如今到处都是陆砚瑾的手下,她当真不愿让人见着她与陆砚瑾之间有何关系。
只是话还未说出口,陆砚瑾先一步道:“苏掌柜可是有何顾虑?也是,苏掌柜待字闺中,自是不便与本王一道用饭。”
此话一出,苏妧的脸登时红了,她都不敢朝陆砚瑾那处看去,耳根处泛着红晕,实在不知陆砚瑾是如何能在稀疏平常时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
崔郢阆本欲替苏妧解围,此刻也被陆砚瑾的话噎的无话可说。
若是应下陆砚瑾的话,则是不顾上恩,这顿饭是如何都得去吃的。
苏妧也是想到这点,嗓音幽咽婉转道:“王爷说笑,不过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有如此大的殊荣,还请王爷恕罪。”
陆砚瑾抬手,“无妨,苏掌柜年纪尚小,不懂也实属正常。”
苏妧在心中狠狠啐了他一口,此人着实是不要脸面得紧,若是论二人之间的年岁,也不过才相差两岁,谈何尚小。
她实在无法在此处看着陆砚瑾,揪紧帕子就直接离开,落了陆砚瑾的面子不说,更是没将陆砚瑾给放在眼中。
周围一众手下,眼看着陆砚瑾没有丝毫的生气,向来阴厉的面容之上还平添了几分的笑,不由在心中想着,莫不是王爷当真看上眼前的苏掌柜,才会如此?
再看向跟前的另一位掌柜,说是苏掌柜的兄长,看来王爷这是,要连人家的兄长都一并讨着好。
众人在心中不免感叹,不愧是王爷,当真行事风格都是与旁人有所不同的。
苏妧压根管不着旁人是如何想的,单单是走时陆砚瑾的手下看向她的目光,都足够让她觉得羞愤不已。
崔郢阆上来,见苏妧将脸埋在手臂之中,不免宽慰,“又不是头一回知晓王爷的心性,何苦要为难自个。”
这些时日崔郢阆看的明白,他没有一样能斗得过陆砚瑾的,索性不去想那许多,倒是觉得心中还好受些。
苏妧撇嘴,“也没什么……”
崔郢阆叹口气,“不日你就去一同去军营之中,后头你们二人的关系,怕是想瞒都瞒不住的。”
苏妧咬着下唇,“我知道的,只是却不想我与王爷的关系这般快就会被人看出来,就当我是自欺欺人罢了。”
崔郢阆轻轻拍着苏妧,如同真的是在哄妹妹一般,不知何时开始,他对苏妧,当真不像往常那样,定要娶了她心思才算完全歇下来,如同现在,她没有什么想要另嫁人的心思,只当她是妹妹好生护着,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苏妧感觉不出崔郢阆的心思,只是默默想着一会儿用饭的场面。
果然没有一刻,从安就来叫人,面上仍旧是一副恭恭敬敬装作不大认识的模样,苏妧对他这般已经很是满足,不敢再去想些其他的事情。
只是还是做不到太过于淡然,见到陆砚瑾时仍旧是龟缩起来自个,不愿去面对陆砚瑾。
陆砚瑾并未介意,指着一旁的马车道:“外头天冷,苏姑娘还是坐马车的好。”
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些事情都给考虑进去,苏妧谢过他的好意,逃命一般地坐上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掉外头的目光,苏妧才觉得自个要好上一些。
崔郢阆对于陆砚瑾这般的做法,仍旧没什么好气,翻身上马,见着与自个一同上马的陆砚瑾,轻嗤一声,“王爷倒是好计谋。”
陆砚瑾手紧紧握住缰绳,身形高大,骑在马上显得更加威严,“崔公子所说,倒是叫本王好受。”
崔郢阆一时哑言,“王爷既然想与阿妧一道用饭,何苦要在那般多人的面前让阿妧受罪,王爷分明知晓,阿妧是最好面子的。”
陆砚瑾朝马车中看一眼,随后又轻飘飘看了崔郢阆一眼,直接用腿腹夹紧缰绳离开的很快。
崔郢阆被他淡然的模样给气到,却又不能说什么,满脸沉郁的骑着马到了马车处。
苏妧感受到有人到马车旁,听着外头的马蹄阵阵,不知究竟是谁。
在听见崔郢阆问话的时候,苏妧这才将车帘掀开一些,露出一点柔荑来,“哥哥怎的过来了?”
崔郢阆默不作声看了苏妧一眼,察觉她比在外头要好上许多,语气中都带有些欢快,本是想让苏妧一道骑马来着,如今看来应当是要歇了这个念头才是。
但他实在无话,只得将此话给问出,“马车里头可闷?可要一道骑马?”
苏妧摇头的很快,“不要,哥哥自个骑便好,我可是不要的。”
说着她还如同小女儿家娇憨一般,赶忙缩回马车之中,模样逗笑崔郢阆,让他唇边都染上些许的淡笑。
苏妧很少会真的拒绝崔郢阆,只是如今心中却只有那一份的念头,不愿出去被旁人看到。
很快酒楼就到了,虽说是宜阳最大的酒楼,却仍旧是比不得上京的。
陆砚瑾手握紧马鞭,看马车缓缓停下,身着浅黛色斗篷的苏妧从马车上下来,衣裙翩飞,鬓发也有些许被风给吹乱。
苏妧将碎发朝旁边一拨,站在地上。
乍一看陆砚瑾满身盔甲的样貌,还当真是有些不习惯的。
不过她又默默想着,大抵是还未看太久才会如此。
陆砚瑾收起马鞭,没有放在苏妧的跟前吓到她,声音又恢复往日的沉冷,“进去罢。”
他如今的身份,苏妧与崔郢阆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
几人到了酒楼二楼,小二选了最好的一个位置,“这处可是酒楼最好的一处,不仅能看到江岸边,更是能瞧见底下人生百趣。”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苏妧许是还会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只是放在如今,这下头应得大军以至,没几人会真正出门,何来的人生百趣。
苏妧默不作声地喝茶,没戳穿小二的话。
崔郢阆是最先听不下去的那人,挥着手皱眉道:“下去准备饭食罢。”
小二将茶水给放好,赶忙下去,不敢有半分的耽搁。
崔郢阆本是想要拿到茶壶,却不想手落了个空,陆砚瑾先一步拿到。
悻悻收回手,崔郢阆看着陆砚瑾添茶不免嘟囔上一句,“此时坐在此处,哪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苏妧也忍不住的发笑,同崔郢阆道上一句,“无妨,哥哥去接崔伯父,定然就能看见的。”
崔郢阆叹口气,声音仍旧很小,大抵只有他与苏妧才能听见,“这回最为遗憾的事便是你不能一道前去。”
苏妧手边被人递过来一个茶盏,这天儿已经不用手炉,但手中握杯热茶仍旧是舒服的,“日后定是有机会的。”
她下意识就将茶盏拢在自个的手心中,陆砚瑾瞧着她的手,倒是若有所思,几月来苏妧都住在自个那处,虽说每日都喝着补药,然而身子终究是不大好的,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他只稍微用些心神就能将崔郢阆与苏妧之间的交谈给听的很是清楚,见着苏妧也学着崔郢阆小声说话的模样,不自觉发笑。
若是她知晓自个耳力尚佳,这些话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也不知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过若是崔郢阆这回去,不再过来定然是好的,好生接手崔家的产业,与旁的女子成婚才是最好的。
但这一切都只是陆砚瑾在心头如此想着,不自觉地,黑眸就染上几分探究的意味,明晃晃的目光落在人的身上,谁都忽略不掉的。
苏妧更是察觉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盖住自个的不对来。
酒楼中客人很少,上菜就快了许多,没过一会菜端上桌来,倒是免去苏妧不少的尴尬。
上头的菜式都是苏妧爱吃的,鱼片滑嫩,这个季节也是不常吃到如此新鲜的鱼肉;板栗鸡肉更是不错,风味要比从前吃到的更好。
于是这顿饭,苏妧暂且忘掉那些不大开怀的,先满足自个的口腹之欲才有心力去想旁的事情。
陆砚瑾没动多少筷子,余光不自觉地就看向苏妧这处,更是因她面上露出的笑意也会微动眉梢。
三人用完饭下楼,苏妧提着裙摆缓步走着,此时小二慌里慌张地出门,将一个食盒交到苏妧的手中,“姑娘要的点心都已经装好,您回去趁热吃就是。”
苏妧脸上尽数都是疑惑,“你确定是我要的?”
小二摸着脑袋,“姑娘不是说喜欢这点心,才让我们又做了一份给您?”
陆砚瑾接过小二手中的食盒,挥手后小二立刻下去,再无旁的话。
他大掌稳稳将食盒给拿住,如今的样子倒是与他身着一身铠甲不大相衬。
只是陆砚瑾却并未有任何的不对,食盒他拿在手中,并未直接递给苏妧,而是缓声道:“上回见你喜欢,便让他们备了一些,后头去到军营中难保不苦,你身子不好更是要多补一补。”
苏妧蹙起柳眉,这些话怎得单独说她都是听得懂,可放在一处她倒是有些不懂起来。
身子若吃这般多的点心岂不是更加不好,军营中苦如今吃的好又有何用?
可一旁的崔郢阆,倒是瞬间明白陆砚瑾的意思。
感情今日这顿饭,便是因为军营中难得有阿妧喜欢的菜式,他才会想方设法让阿妧来此处,更是怕阿妧日后日子过的苦,容易生病,还会想在这时候将她给养的胖些。
几人各自有着不大一样的心思,苏妧并未主动将食盒接过,反倒是崔郢阆率先拿过来,“如此倒是多谢王爷对舍妹的关怀。”
陆砚瑾将手收回,黑眸在苏妧的身上扫视一圈,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对苏妧说,然而此时也只能是忍下,“回去注意些。”
苏妧点头,直接就上了马车。
二人分明一会儿还要在府中见面,如此这般倒是有种十分不一样的感觉,直让苏妧分外的脸红。
又许是自个想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有些尴尬,让苏妧心头微微泛起涟漪来。
食盒被崔郢阆给顺手放在马车之上,昏暗烛火之下,将苏妧的面容照的也时暗时明,芊芊玉指在食盒之上放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忍住给打开。
是上回陆砚瑾送来宵夜的那些点心,一个个都很是精致的放在食盒之中,苏妧捻起一块酥酪放在口中,甜滋滋的蔓延开来。
马车依照陆砚瑾的吩咐,先回了铺子中,苏妧掀开车帘本是想要从马车之上下去,却被崔郢阆给拦住,“不必下来了,外头风大,快些回府上去。”
苏妧抿唇一笑,刚准备缩回去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布包来,“哥哥的腰带有些旧了,我便绣了一个新的,哥哥拿着用。”
崔郢阆掂下手中的物什,分明没什么重量,但在他的手中却像是有千斤的重量。
他笑着道:“快些回去,明日我就要去接老头子,只怕是不能送你去军营中了。”
苏妧手中紧了一些,“那我明日去送送哥哥。”
她这个说法将崔郢阆给逗笑,“不必,我又不小了,哪还需要你每日相送,你只管好生待着就好。”
听见崔郢阆如此说,苏妧面上答应下来,只是到底如何想,究竟也只有苏妧一人知晓。
马车去到陆砚瑾的府中,苏妧从马车之上下来,外头只有等着苏妧的婢女,见苏妧提着食盒回来,立刻上前帮她提着,“我来,姑娘好生歇着罢。”
苏妧由着她将食盒拿走,“也不重,就是些点心。”
婢女笑着道:“奴婢知道。”
苏妧一怔,想来应是陆砚瑾说的,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后头才察觉出不对来,他是如何知晓自己定然会将食盒带回来的。
意识到又被陆砚瑾给玩弄在鼓掌之中,苏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直接进到府中。
婢女同她说着今日府中岁岁的事情,都没能让苏妧开心起来,闷头走着,不想迎面竟然撞上一人。
此人身形魁梧也是个武将,身着与陆砚瑾相似的铠甲,却显得格外粗犷,并没有陆砚瑾那般的身形。
苏妧撤后一步,副将看见苏妧眼睛都要直了,不过满心想着的全然都是震惊的意味。
不想多日未见,王爷竟还有这种金屋藏娇的癖好,竟然还养了一名女子在府中。
苏妧更是不想有人看到她的样貌,刻意将容颜都藏下,低垂着头并未抬起。
副将是个粗人,有什么想的就直接说出,“不知姑娘可是王爷府上的人?”
婢女上前拦了一步,“将军,这事您还是莫要问的好。”
副将连连点头,“正是,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看看姑娘的模样,好有个眼熟。”
苏妧听见此话,更是不可能抬头,只是在一时慌乱之中,难保没有藏住自身的春色,倒是叫副将给看的一清二楚。
在触及到苏妧的视线时,副将这才发觉为何苏妧竟这般的眼熟,“苏掌柜!”
苏妧急得眼眶都红了,如若知晓有人来府上找陆砚瑾谈事,她定然会选一条偏僻的小路走,肯定会避开这处。
外头的动静惊扰屋中的人,陆砚瑾换了一身湛蓝色常服,皂靴缓步靠近,黑眸冷冽。
副将见着陆砚瑾出来,立刻跪下道:“属下该死,一时竟惊扰……苏掌柜!”
他这话一传出来,纵然是不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
陆砚瑾看着一旁站着的苏妧几乎要哭出来,周身气息更冷,“若是无事,就去寻营,一身蛮力没处发就去找人比试,嫌无人说话,军中多的是能让你关心的将士。”
冷冰冰丢下这么一段话,陆砚瑾直接扯着苏妧离开。
带着苏妧进到她的院中,陆砚瑾才将手给放开,本是想要帮苏妧拭泪的,却也被她给避开。
见着苏妧满是倔强又挂满泪痕的小脸,陆砚瑾笑着同她赔罪,“都是本王不好,没有让他们避开些。”
苏妧紧紧咬住下唇,今日之事固然不是最为要紧的,要命的更在后头,“他会不会到处乱说。”
陆砚瑾信誓旦旦道:“不会,他不敢的,也不是这般的人。”
苏妧稍微放下心来不少,只是陆砚瑾眼看着苏妧的样子,心又渐渐开始刺痛起来,没想到她竟如此不想与自个有任何的关系。
察觉到自己表现的太过于明显,苏妧也稍稍有些沉默,她本欲开口解释几句,陆砚瑾就直接站起身,“时辰不早,一会儿你看过岁岁就早些睡下。”
说完,陆砚瑾直接出去,见着陆砚瑾的模样,苏妧心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甚至还在此时生出想要将陆砚瑾给拉住的冲动,只是最终还是被自个的理性给克制住,什么都没有做。
站在风口处,看着乳母将岁岁给抱进去,里头传来阵阵的欢声笑语,陆砚瑾头上玉冠散发出淡淡的光彩。
他分明什么都有,却又在此时出现一些孤寂且落寞的神情来,“你说,她是不是从未在意过本王。”
从安为难道:“大抵是苏姑娘还未能适应。”
陆砚瑾低声轻嗤,这股嗤笑却是对着他自个的,“倘若她愿意,今日就不该是这般的神情。”
苏妧若是在被人认出后没有什么太大
忆樺
的反应,那才是陆砚瑾愿意看见的。
只是她却落了泪。
在看见泪珠的那刻,陆砚瑾的心猛然抽疼,面上的笑意也只是为了掩盖住他心底的荒凉。
从安道:“王爷要不要进去一道看看小公子,大抵多相处些时日就会好的。”
陆砚瑾回身看向里面,房中一片温暖,只是苏妧却没有留半分的位置给他。
近来操劳过度,陆砚瑾手握成拳轻咳一声,“不必。”
转身离开的很快,陆砚瑾衣袍被风给扬起,从安轻叹一口气也只得跟上,再无旁的话语。
苏妧得知陆砚瑾在外头站了那般久,是快要睡下的时候。
眼看着要去军营中没太多的时间与岁岁在一处,苏妧便让人将岁岁给放在她的房中。
坐在妆镜之前卸着头上的钗环首饰,苏妧听婢女说起方才外头的事情,有些诧异,“王爷在外头站了许久?”
婢女点头,“可不是,刚才本是要送茶水进来的小丫头还被吓了好大一跳,看清楚是王爷后又差点没跪在地上。”
苏妧取下耳间的耳铛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婢女摇头,专心帮苏妧用篦子梳着头发,“倒是没有,想来也不过只是凑巧罢了。”
苏妧深吸一口气看向外头,陆砚瑾的身上怎会有这般多的凑巧,定然是他刻意为之才会如此的。
没有深究,苏妧上到床榻上亲了岁岁一口,仍旧是抱着岁岁入睡。
只是半夜,感觉到怀中香香软软的小人变成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十分的难受。
她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就看见一张俊脸出现在自个的眼前。
苏妧被吓了好大一跳,起身就朝后退,好在陆砚瑾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扶住。
床榻的另一侧岁岁睡得正香,陆砚瑾压低声音道:“作何这般惊慌?”
苏妧以为是自个看错什么,又觉得今夜的陆砚瑾温柔的不像他,“你可是陆砚瑾?”
陆砚瑾直接躺下,将苏妧揽进怀中,疲惫罩在他的身上,他轻声道:“睡吧,不论是谁都好。”
苏妧本就没有怎么睡醒,手放在岁岁的身上,感受到岁岁还是好好的,竟也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梦中却觉得,今日的陆砚瑾格外温柔一些。
第一百零四章
【第104章】
见她睡着, 陆砚瑾在她的额头之上轻轻落下一吻,“若是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好。”
深夜的呢喃苏妧并未听见, 多日来铺子中的事情就已经格外让苏妧烦心, 如今更加管不了那般多的事情。
这一夜苏妧睡得很沉,早上醒来之时岁岁还在床榻上躺着熟睡, 身侧却早已没有昨晚上那人。
她用手摸上身侧, 感受到的也只有一阵的凉意,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早饭用的心不在焉, 苏妧缓声问道:“昨晚上可有旁人进到我的房中?”
婢女一惊,以为是出了何事, “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或是有什么物什丢失?”
苏妧见她这番模样, 还以为当真是自个想的太多,出现幻觉。
喝着碗中的豆浆道:“许是这些日子太累,有些将梦中的事情给记混了, 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必声张了。”
婢女点头,站在苏妧的身后帮她揉着额间, “姑娘今日可还要出门?”
苏妧摇头,咽下口中的甜豆浆道:“不必, 铺子放了几日的假, 我也不必时时过去。”
婢女笑着道:“姑娘倒是可以用这些日子好生陪陪小公子。”
苏妧想起岁岁, 心中有所不忍,却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会离开的, 或许等从军营之中回来, 她就会走。
有着从前想的事情,苏妧定然不会久留, 只希望蜜骨香的事情能快些弄明白才是。
苏妧抱着岁岁,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倒是引得岁岁笑呵呵的,小手一伸就抓住苏妧头上的发钗。
乳母怕他抓疼苏妧,赶忙上前阻止,又给岁岁的手中握了另一件物什才转移着他的注意。
苏妧不经意说道:“岁岁好似没有从前那样认人。”
依稀记得之前的时候,没有苏妧与陆砚瑾抱着,岁岁就一定会哭闹个不停,如今倒是好了许多。
乳母笑着道:“是啊,小公子长大,也就不会如此粘着人了。”
她说的话本是无意,却被苏妧给听进心中去,从前总是想着岁岁能早些没这般定要时时与她在一处,可当这一日这般快到来,却不想自个竟然如此的难受。
这一日苏妧能自个做的便未曾假手于他人,一直到了晚上哄着岁岁入睡才将他给放在小床之上。
陆砚瑾在书房,自然也听说苏妧这一切反常的事情。
本是伏案处理公务,却不想手中的朱笔硬生生被他给折断,手中被碎屑给弄伤,陆砚瑾眼睛都未眨,想到的全部都是苏妧今日做这些事情的模样。
不明意味地说上一句,“她仍是想走。”
陆砚瑾再也没说话,看着从安忙召人进来端铜盆,又请了太医来将伤处处理好。
陆砚瑾满身都是冰冷,对任何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另一只未伤的手撑着下颌,指腹在唇瓣之上摩挲过去,他黑眸幽幽,任凭是谁也看不透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默默收好一切,房中众人都有序退下,从安问道:“王爷可要去看看苏姑娘?”
陆砚瑾抬起那只未伤的手,继续用那只手批阅公文,“不必。”-
很快去军营的日子就到了,绥国那边得知本国发兵,更是狂妄起来,直言要踏平本国疆土。
宁王早已不知带着几百人的残部逃窜到何处,只是听闻他早已出了海,去到海上不知名的国家去。
陆砚瑾对周围小国都下了死令,若是有国家敢收留宁王,知情不报者,同绥国是一样的下场。
如今外头的人都觉得绥国狂妄不已,便是绥国的骑马团再为强盛,可又如何能抵挡住本国的千军万马。
五万人,势必要让绥国从此臣服于本国。
苏妧是与陆砚瑾一道前去的,坐在马车之中去到军中驻扎之地,其实不算太远,只是怕路上风吹日晒,陆砚瑾还是让苏妧坐着马车一道前去。
也是因为此,在军中这般都是糙老爷们的地方,竟然生生出了一位娇滴滴的美人,还是摄政王当今主帅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任凭是谁都会多上一份的好奇心来。
苏妧坐在马车中没有想这般多。
昨日将岁岁送至沈蕴浮的手上,虽说他早已比从前要好上太多,可却如同知晓什么似的,止不住地开口放声大哭。
苏妧更是几番落泪,若不是她知道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只怕是要都要提出将岁岁给带着。
后头还是陆砚瑾强硬地将苏妧给带走,第二日一早甚至都没让苏妧再去看岁岁一眼就直接整军出发。
想起昨天岁岁的模样,苏妧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泪珠,过去这般久的日子,仍旧是避免不了的难受。
倏然,马车突然传来晃动的感觉,陆砚瑾掀开车帘直接进来。
视线触碰上的时候,陆砚瑾的手微顿,瞧着她如今梨花带雨又带着慌乱的模样,黑眸骤然暗沉下来。
但却又很好地被陆砚瑾压下这样的情绪,放下车帘与苏妧一道坐在马车之中,本是宽敞的马车却因为他也在里头而变得拥挤起来。
苏妧仍是在小声啜泣,陆砚瑾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苏妧的跟前,“莫哭了,仔细哭久了眼睛疼。”
他的手紧紧端住茶盏,黑眸一转不转的一直盯着苏妧,陆砚瑾更加不明白,为何她分明对岁岁有如何深的情感,却又能毅然决然的想着离开,甚至没有半分想要留下的念头。
苏妧低声轻,“嗯。”
似乎是觉得如此有些不大好,她又补上一句,“一会儿便好了。”
总该习惯的,她应当要早些适应没有岁岁的日子才是,后头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但是那个时候,却早就已经没了岁岁的身影。
接过陆砚瑾手中的茶盏,又看见他从暗格之中拿出几盘糕点来,是她最爱吃的那几样,每每吃到烦心事都是忘记不少。
陆砚瑾身着铠甲在马车之中十分不方便,但却也陪着苏妧待在里头好久。
直到看见苏妧缓和下情绪,大掌想要抚上苏妧的青丝,在她头顶之时却又生生顿住自个的手。
最终仍是违背内心原本所想,仍旧是摸上道:“哭的本王心都碎了。”
苏妧含水杏眸撞撞跌跌的朝陆砚瑾看过去,看见的却只是他的背影。
头顶之上的那一触在霎时之间就已经烟消云散,但苏妧却感觉如此的触感一直陪着她。
桌上的糕点还未用,却早已让她知晓是怎样的滋味。
苏妧抹干净眼泪将桌上的糕点给拿起,咬了一口在自个的口中,弯唇轻轻淡笑。
陆砚瑾从马车之中出去而后翻身上马,黑眸扫过之处便已经无人再敢探究王爷方才究竟去做了什么。
马车之中也很是安静,半分的声音都没有。
直到中午休整的时候,陆砚瑾走至马车旁,用手轻敲车壁道:“下来透透气,一个时辰后才会启程。”
苏妧柔柔应了一声,左思右想终究是将头顶之上的帏帽给戴上。
如今的天儿虽已经快要进入三月,却仍旧是冷到骨子之中,倒春寒不容小觑,好在军中将一切的补给都给准备妥当。
苏妧更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给军中添上任何的麻烦,大氅什么的都穿在身上,也十分的厚实。
不少人都想看看苏妧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却只看见她将手搭在王爷的手中,随后被王爷轻轻揽住腰肢就将她从马车之上带下来。
苏妧有一阵小小的惊呼,又想起这是在何处,压低声音。
只是胸腔处跳动得厉害,几乎是要跳出来,苏妧缓了好久这才堪堪压下。
陆砚瑾带着苏妧朝自个休息的地方去,周遭都是几位将领,陆砚瑾见着他们便同苏妧道:“若是不自在,本王另外给你寻处地方。”
说着他转身要离开,苏妧赶紧攥住他的衣袖,“不必,太麻烦了,就这处,无妨的。”
后头若她随陆砚瑾一道住着,见他们的机会倒是多了,何须在乎眼前的这些事情。
陆砚瑾没有反驳苏妧,只是将她带过去。
众位将领立刻起身行礼,“王爷。”
而后看向苏妧,也不知礼数该做还是不该做。
陆砚瑾颔首,“都坐下,不必拘礼。”
他此番也是不想苏妧太过为难,没让人刻意对苏妧侧目。
行军在外不必在府中,在地上随处一坐便是。
只是如今有了苏妧,倒是不能再如同往日那般的随性。
陆砚瑾看着苏妧的衣裙,似是在想要如何办才好。
倒是先一步看见苏妧将头上的兜帽给摘下来,直接垫在身下坐上去。
此番做法苏妧的花容都暴露在众人眼中,当真是绝世的美人,不怪王爷竟会如此心动。
杏眸含情带水,鼻尖挺翘与朱唇相衬,两腮似有嫣红点缀,不施粉黛的小脸之上全然都是惊艳。
苏妧低着头,陆砚瑾眼眸淡淡扫视过,才让众位将领将视线给挪开。
家中有妻室的,自是懂得如何与女子交流,“苏姑娘是何处的人,竟生的如此貌美?”
苏妧不大好意思道:“青州。”
将领们心领神会,青州与苏州离得并不算远,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苏妧揪着帕子坐在原处,四处看下,将士们都散落的几人坐在一处,大抵是为了暖和一些坐得都十分的紧凑,却没有点燃火堆。
倒是他们这处跟前有处火堆,将苏妧的小脸烤的通红,在外头也没觉得十分的冷。
一只泛着青筋的大掌将东西递过来,苏妧顺着手朝上看,瞧见的便是陆砚瑾淡漠的眉眼,“出门在外,这些肉干倒是常吃,试下?”
苏妧接过陆砚瑾手中的肉干,果真是她没有说过的。
便是从前娘亲带着她去上京的路上,带的干粮有一个馒头或是一个饼子都不错了。
小口咬着,这肉干当真是不如旁的好咬,不过细细放在口中一点点吃下去,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抬头对着陆砚瑾道:“好吃的,就是有些太硬了。”
陆砚瑾这会子更用手握着肉干朝口中送,一时间与他从前文雅的模样十分不一样,流里流气间透出几分的痞子模样来。
肉干被他放在后槽牙处,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看过来,让苏妧有一瞬地慌了神。
陆砚瑾不明意味地笑着道:“便是这样,才不会放坏。”
苏妧小鸡啄米一般的不停点头,方才陆砚瑾的模样全都在她脑海之中浮现,怎么都是挥散不去的。
她用东西本就是慢的,又因为方才看见陆砚瑾的动作,这会子便更加慢一些。
苏妧小口咬着,一直到上了马车手中的小小一条肉干还没吃完。
陆砚瑾送她坐上马车,将怀中的一个布裹放在桌上,“后头便不会停车休整,若是觉得无趣自个吃些,暗格之中还有话本子,你挑些自个喜欢的看。”
苏妧点头,一句话还没说陆砚瑾就直接出去。
他大抵是真的很忙,能分出这些心力给自个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苏妧褪了鞋舒服的靠在软塌之上,那会子有些晕乎的感觉也在方才下车后好了不少。
找到陆砚瑾说的暗格果真里头有不少的话本子,大多数都是如今最为流行的。
什么风流王爷与闺阁嫡女,又或是经久不散的书生与小姐的故事,很是多样。
苏妧挑了自个喜欢的,只是这本才是一开始便是夫妻二人的洞房花烛夜。
王爷是个外在风流的,不过是为了隐藏锋芒,洞房花烛夜倒是闹了好大一桶笑话。
闺阁之中的娇娇女更是从未受过这样的疼,一夜过去是半分都没有磨合好。
其中的一些细节讲的十分详细,苏妧看着就觉得面红耳赤。
手一抖,话本子掉落在地上,她索性快速合上倒杯茶水灌入腹中,盖住脸上的红晕。
看着话本子,倒是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与陆砚瑾的那一夜来。
确实也不太顺利,可好像他天生学什么都快,后头竟也尝到许多的乐趣。
虽然她每回都想要守着规则,但陆砚瑾在床榻之上却从来都不是这般模样,总是如何羞人他怎么来。
甚至于苏妧更是想到后面中了蜜骨香之后,他唇舌的灵活。
这般一想,方才陆砚瑾咬着肉干的模样就浮现在苏妧的眼前。
苏妧赶忙拍着自个的脸,勒令自个定然不能再想下去。
她今个是怎得了,怎会去想这些东西,定然是桌上的话本子才会如此。
只是车上的日子并不太好熬,苏妧没办法,只得又将话本子给拿起来,看到后头时还因为其中的一些情节动容的落下泪来。
见着小姐与王爷之间因误会分开,又看到他们和好,一下午的时间苏妧的情绪都在大悲大喜之间度过。
不知不觉外头的天暗下来,马车中更是一点光亮都瞧不见。
苏妧摸出火折子,将马车之上的烛台给点亮。
烛火只有一些微光,苏妧将手中的火折子放下,揉下眼眸,方才因得话本子中的情节落泪好久,没想到眼睛竟酸疼的不行。
她掀开车帘先朝外头看了一眼,陆砚瑾并不在,想来是有事去交代。
如今夜深大军不会前行,虽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但是个平地,很适合休整,应会在此安营扎寨。
果然前头传来号令,苏妧揉下自个肿胀的脚踝,活动着想要自个没那般的难受。
本是想坐起来吃两块糕点,却不想手上一时无力,差点还将烛台给挥落掉。
只一瞬苏妧就感觉十分不大好,这个感觉……
脑海之中只剩下“糟了”这一句话,怎得偏偏蜜骨香早不发作晚不发作,竟然会在此时发作。
苏妧想启唇叫着外头的陆砚瑾,却又猛然间想到,他方才并不在此处。
只是蜜骨香来势汹汹,后头的几次更是不能及时看到陆砚瑾这人就会分外难受。
苏妧已经极力克制自己,却终究敌不过药效,柔荑将身前的大氅给解开,她难受的已经不抑。
却又紧紧咬住牙关,不想让自己的声音被外头听到。
如今的她自然没有忘记现如今是怎样的一种场面,更是没有忘记外头还有着不少的人。
陆砚瑾商量完公事就朝回赶,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情,也都看出陆砚瑾并不想耽搁太久的时间,众人也都知晓是因为什么。
他骑着高头骏马朝回走时,想着的便是苏妧一直未从马车之上下来定然是闷坏了,又怕她一时看不见自个,会些许有些害怕。
方才公务在身,他不好直接去寻苏妧,想着她自个待上一会儿定然是无事的。
却不想,竟真的出了事情。
才到马车外头,陆砚瑾极好的耳力听见里头不大寻常的声音,他直接从马上翻身到马车之上,没有半分的犹豫。
甚至只是在一息之间,陆砚瑾想了许多的事情,他以为苏妧在他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何事,更是怕她一时间染上什么病或是身子不舒服。
只是没想到才掀开车帘之时,见到的竟是苏妧将手背压在唇上,拼命克制的模样。
桌几之上点着烛火,虽然并不是十分的明亮,却足以陆砚瑾将里头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发丝微微有些杂乱,身上的衣裳更是有些凌乱,不过看样子许是像她自个扯出来的。
发钗也散落在她脚边,只有一只脚莹白的脚趾落在外头,另一只还整整齐齐的穿着白袜。
几乎只一瞬陆砚瑾就可以确定,苏妧的蜜骨香发作了。
距离上回也不过才半月都不到,这回竟来的如此之快,并且看苏妧的样子,比从前的那几回都要凶猛的多。
陆砚瑾先是卸下苏妧头上的发钗,避免一会儿不慎伤到她。
冰凉的手指触碰上苏妧的小脸,她就忍不住地想要贴过来,口中不断喊着,“陆砚瑾,我难受。”
声音中带有不少的哭腔,是已经受不住的模样。
陆砚瑾看着马车之中的程设,虽是够大,但是只要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外头的人定然能发现。
他是没有关系,却不能让苏妧有些不好的名声在身上。
更是不想有任何人发觉出事情来,届时看向苏妧的目光就不单单只是这些。
陆砚瑾用唇瓣寻到苏妧的额头,轻声抚慰她,“我知道阿妧,再等等。”
被蜜骨香缠上,苏妧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神思去深究陆砚瑾说的话,满心都是委屈,只觉他分明能给,却不愿给自个。
苏妧的手不住想要朝陆砚瑾的衣裳中钻去,都被陆砚瑾给挡下。
他先是吹灭马车之上的烛火,而后抱紧苏妧声音轻缓,“阿妧,可还能自个走?”
苏妧眸中不断有泪珠落下,一滴一滴的全都砸在陆砚瑾的手背之上,看的他全然都是心疼的模样,“陆砚瑾,我要你。”
大胆而又赤诚的话语让陆砚瑾手臂之上瞬间青筋绷起,他不复那般冷静,迅速想着如今解决的办法。
事发突然,便是避子汤也没有准备,他的手迅速朝暗格中探去,摸到一小瓶的药。
这是临走之时太医给他的,只说药丸比汤药还要凶猛百倍,若是不急定然不要服用。
只是如今看见苏妧的模样,陆砚瑾当然管不得那般多。
直接捏起一颗塞入唇中,陆砚瑾将口中的药丸给吃了下去。
端起桌上苏妧没有喝完的茶水,直吞吞的咽了下去。
苏妧见着陆砚瑾的样子,腿腹不停在陆砚瑾的腰腹之间磨蹭。
陆砚瑾一把按住苏妧,不知避子药丸究竟多久会生效,他不愿有一分伤了苏妧的举动。
于是先一步探下身去,唇上本就沾染上茶水,层层叠叠的裙摆被掀起又落下来,盖住陆砚瑾的面庞。
水声微响,啧啧声在二人的耳中听的十分真切,他用茶水洗净手指,又寻到苏妧最为喜欢的一处。
只是手一直按在苏妧的唇上,没让她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唇被人给掩住,苏妧几乎都要感觉喘息不过来。
杏眸对上陆砚瑾的黑眸,她看出陆砚瑾黑眸深处紧紧压住的欲/火,更是他始终难以平息的火气。
纵然马车中一阵的昏暗,但是却因流水潺潺,让二人都知晓发生什么事情。
苏妧依靠在陆砚瑾的胸膛之上,身上的裙衫被打湿不少,但对于蜜骨香而言仍是不够的。
陆砚瑾见状,很快就思索出对策来,将大氅直接裹在苏妧的身上,大掌掀开车帘就要直接出去。
苏妧虽是因为蜜骨香不大清醒,却也被他的动作给吓到。
陆砚瑾用手揽住苏妧,柔声同她解释,“马车中不方便,我带你出去。”
去哪?周遭,可不都是荒野,能到何处去?
第一百零五章
【第105章】
苏妧尚存的一份理智告诉她不论怎样都不能出去, 眼眸中带着祈求,她指骨用力地都开始泛白,脑袋小幅度摇着, 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陆砚瑾忍着满腹的汹涌将手给收回, 同苏妧道:“马车周围人多且不隔音,我们去旁的地方, 不会被人看到。”
二人都身处黑暗之中, 苏妧本该什么都看不清楚,却因为陆砚瑾的话语, 看清楚他眼底的柔情。
最终苏妧仍是松开手,陆砚瑾将苏妧用大氅给裹好带出马车之中。
从安是个机灵的, 不然也不会能在陆砚瑾的身边伺候这么多年。
从马车之上下去外头已经没了旁人, 苏妧贝齿轻轻咬住自个的下唇,想让自己不发出一点的声音来。
陆砚瑾搂住苏妧,在她耳旁轻声问道:“还能走吗?”
苏妧点头, 如今只能用动作来告诉陆砚瑾自个无事,也知道若是此时被陆砚瑾给抱走,还不知明日会传出什么样的话语来。
这般的话语对陆砚瑾而言自然没什么事情, 可于苏妧来讲便要严重很多。
深知这一点的苏妧哪怕是如今已经难受得不成,还仍旧强撑着随陆砚瑾的步伐朝前走。
那些站得远些的将领都忍不住地啧啧出声, “王爷果真是会哄女子, 如此关头, 竟还要带着人去赏月。”
另一位将领立刻接上话,“谁说不是, 王爷如此倒是也半分的公务都没耽搁, 实在是我们应当好生看看的。”
苏妧并不知他们在背地中议论的这些,只是身体之中愈发的难受, 那把火也渐渐烧得愈发的猛烈起来。
头无法克制的歪斜在陆砚瑾的脖颈处,手也放在他的盔甲之上,想要汲取那点的凉意,“还未到吗?”
她说话间呼出兰气,陆砚瑾被她蹭的心猿意乱却什么都不能做,但就算是这般,见着苏妧的样子便想起她平日的模样。
那股子作乱的心又忍不住的上来,陆砚瑾压低笑声,声音沉着中带着几分的戏谑,“怎得?忍不住了?”
苏妧听着眼尾处都在泛着红,她想要说自个并不是这般的,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甚至对陆砚瑾的话没有半分的反驳。
恼的急了,苏妧直接一口咬上陆砚瑾的脖颈,脖颈处一阵的刺痛,没料到苏妧竟然还会如此。
手将苏妧的小脸给桎梏处,陆砚瑾的眼眸中透出危险来,“看来,是当真不怕了?”
苏妧不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蜜骨香已经让她难受得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喘着气,不停将身子主动朝陆砚瑾的身上送。
周遭是一片荒野,只有几颗孤零零的枯树在,好在此处正好是个下坡,上头的人看不见一点。
忍了一路,陆砚瑾终究是再也忍不住,将苏妧直接拉向自个,而后毫不留情地吻了下去。
唇齿相碰之间,苏妧才感觉缓过来不少。
周围暗的不行,什么都瞧不见。
她感受到身上的大氅逐渐落在地上,听见他盔甲响动的声音。
而后苏妧便感觉到自个跌坐在大氅之上,陆砚瑾握住她的腿,声音清淡,“盘好。”
她如今已经分不清楚究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知此处不行,却也说不出半分拒绝的话语来,甚至连身上的动作都没有太过于抗拒。
陆砚瑾见着她如此乖顺,手探过去,星星点点在月色之下显得格外羞人。
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他故意说得磨人的话语,“原来阿妧,早就已经等不及了。”
手摸到地上的草,苏妧在此等境况之下终究是没有忍住地哭出声。
她的手四处摸着,冰凉的小手触及到陆砚瑾的身躯,一冷一热的交织,使陆砚瑾眼底的那把火烧的更为猛烈。
而后腰身一动,陆砚瑾没再如同从前不愿给她,直接送了进去。
一瞬间的哑言,甚至能感受到凉气从身前的红珠快速掠过,随着身影晃动,红珠也渐渐成熟。
苏妧偏过头,用牙死死咬住大氅。
月光洒在白玉无瑕的身上,似乎是盖上一层朦胧的薄纱,只是却仍旧能听见鸟儿飞过,不远处的树林之中还能感受到树叶不停晃动的声音。
苏妧杏眸中的泪珠一滴滴地朝下坠,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何才会如此,一面觉得羞耻,一面却又因为欢/愉。
许是在外头,见到苏妧的这副模样,陆砚瑾作乱的心四起,他俯下身,将苏妧脸上的泪珠都给吻干净,随后音调低沉,故意研磨几下,惹得苏妧频频乱动。
按住苏妧的腰织,他大掌泛起青筋,“出声。”
苏妧拼命摇头,如此环境,比在府中更加让她羞涩,如何说得出口。
可陆砚瑾偏偏是在此时停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若是不开口……”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苏妧自是知晓他要说的是什么。
如同从前没有得到糖的孩子,一直都不曾有还不会有所惦记,可若是得到一次,后头没有得到,便会觉得心中难受。
现在的苏妧,大抵就是这般的心境。
手主动揽上陆砚瑾的脖颈,轻声唤他,“仲渊,求你。”
最后的尾音都开始发颤,空中的鸟儿飞的也愈发的欢快。
身下的大氅最终没了样子,陆砚瑾将苏妧给抱起,让她坐在自个的腿上,身前红珠颤颤巍巍地抖动,最后被人吞入口中,才终算是消停下来。
抱着昏睡的苏妧回到马车之中,已经过了三更天,天都微微泛着亮。
陆砚瑾揉着眉心,也没想到竟然如此久的时辰。
在外头不比在府中,尤其是如今的天更是冷的不行,陆砚瑾纵然有心注意却仍旧不可避免。
于是叫醒苏妧,将一碗才熬好的姜汤喂她喝下。
姜汤的辛辣让苏妧本就不愿,更是莫要提如今她正是想要睡着的时候。
陆砚瑾无法,只得用唇将所有的姜汤都给苏妧渡了下去,并吩咐人快些赶路,早些时辰到扎营的地方。
在马车之上本就不舒服,不管怎样都会有所不适,与其如此倒是不如快些到,苏妧还能睡得好些。
可越是担心什么便会来什么,苏妧昏昏沉沉好久都不见醒,陆砚瑾一碰她的额头,果真是起了高热。
军中有随性的郎中,对高热这种事情定是不陌生,为苏妧诊脉后开好药方,郎中还提醒一句,“夫人身子弱,房事上定然不要太过于激烈。”
陆砚瑾冷眼睨过去,“这话……”
他没有说完,只是轻轻转动手中的玉扳指,郎中赶紧道:“王爷放心,草民定当守口如瓶。”
陆砚瑾这才敛了周身的冷意,对郎中吩咐,“只需给她开药就好,旁的不必告诉她。”
郎中立刻点头应下,陆砚瑾也轻轻用帕子帮苏妧擦着脸上的汗珠。
其实看见苏妧如此,陆砚瑾是有些心虚的,昨夜他欺负苏妧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甚至后头的那件大氅,上头布满水渍,也被陆砚瑾给直接烧了。
若是不然,按照苏妧的性子,起来指不定又会冷脸好长一段时间。
赶路之下不久后就到了营地中,陆砚瑾有军务在身无法照顾苏妧,更是不放心苏妧一人在军帐中休息。
正在想如何办的时候,从安在一旁提了一嘴,“军营中若是女子,也唯有军妓了。”
随行的军妓大多数都是犯了大错的官员的家眷,好些的罚没进入教坊司,不好的便只能沦为军妓。
陆砚瑾厉声道:“不可。”
他胸腔上下起伏,便莫说苏妧愿意,他也是不愿的。
先不说军妓的身份,她们身上都是因族人犯了大错,心中大多都怀着恨意,他不能将苏妧放在此等的险境之中。
从安一时哑言,军中有规定,不得携带侍女,是以已经没什么法子,只得如此。
只是苏姑娘如此,王爷定然也不放心离开,与其如此还不如让那些女子好生照顾。
从安又道上一句,“里头也有些身家清白,好生挑选,凑合着照顾苏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砚瑾一阵气血上涌,终是揉着眉心道:“你去选人过来。”
从安立刻点头道上是,最终从里头选了三个与苏妧年纪相仿,看着便不会做什么的人出来。
带至陆砚瑾的跟前,陆砚瑾只淡淡道:“都是犯了什么事?”
几位女子见到陆砚瑾,以为是被哪位达官显贵给看上,若是被此等富贵的人给瞧上,就不必去伺候军营中那般多的人了。
一人一个显得比一个激动,更是将自己的身世说的更为可怜一些。
陆砚瑾听着她们在底下叽叽喳喳地说话,显然耐心都要告罄,沉着脸让她们将头给抬起,最终陆砚瑾选了一位眉眼与苏妧有些相似的女子,只是苏妧的眉眼则更为精致些,眼前的女子只不过是一点的相像,连边都没有沾上一些。
点了女子,陆砚瑾直接就起身离开,走时对从安使了一个眼色,从安自然知晓是怎样的意思。
恭敬地将陆砚瑾给送出去,从安折回几位女子的跟前,又恢复冷峻的模样。
留下陆砚瑾点了那名女子,让剩余几人都回去,女子绞着自个衣裳的下摆问道:“军爷,方才那人是谁啊?”
从安立刻呵斥道:“不该你打听的事情,就莫要打听。”
女子唯唯诺诺地低下头,过好半天见从安没有说话,又问道:“我们如今,是要做什么?”
从安一个冷眼扫过,语气中饱含警告,“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随便问,可是忘了你的身份?”
女子立刻道:“不敢不敢。”
从安带着女子一路穿过不少的军帐,最后来到最为安全的一处,他挑开帘帐看了一眼,里头还没有任何的动静,对着眼前的女子道:“里头的人你只管好生照顾着,不准耍什么花招,若是敢有半分别的心思,不如好生想想,究竟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剑快。”
他手摸上放在的身侧的剑,虽然语气淡淡,可却让女子听出几分的害怕来。
随后女子赶忙道:“是,我这就进去。”
见女子穿的单薄,又实在不像个样子,从安将她给叫住,“等等。”
而后他上下扫视一眼,对着女子道:“先去换身衣裳。”
眉眼中是止不住的嫌恶,女子看得心中愤恨,多日来她早就已经明白要如何做,半分的情绪都不敢流露出来。
朝前站着一些,女子知道得很是清楚她如今还能在世上存活下来的筹码是什么。
可以捏着嗓子道:“军爷,我们都是这身衣裳,不若您看赏我一身,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便……”
媚眼如丝,她的手倒是生得漂亮,隔着厚重的盔甲在从安的身前打圈,“军爷若是不嫌弃,就让奴家伺候您可好。”
这般扬州瘦马的作风,一些官老爷自然是最为喜欢的,但是从安却只有满脸的厌恶,握住女子的手腕,看着女子脸上一点点变得扭曲起来,“若是你再有这样的歪心思,我不介意换一人来。”
女子疼的眼泪花都要冒出来,只感觉自个的手都要被人折断,连忙求饶道:“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从安将手松开一推,女子靠在军帐之上才堪堪稳住心神。
从安直接在女子的面前将帕子给拿出,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擦过手后,他冷声道:“先去里头,我一会儿去替你寻套衣裳。”
女子擦着眼角的泪珠,眼眸之中全然都是不甘,拢下单薄的衣裳拖着瘦弱的身躯进到里头。
抬头看过去,虽然军帐中的陈设不算华贵,却比她待着的地方不知要好上多少。
她闭上眼睛,每晚的耻辱都会钻进脑海之中。
向来不屑的手段,如今却是她能够活下去的依仗,指尖嵌入到掌心之中,床榻上有人嘤咛几声,女子才发现里头竟然还有一人,竟还是一名女子。
本着好奇,女子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只是走路之时十分小心,带着几分的警惕之心。
然而一靠近床榻,看清楚床榻上女子的长相,瞬间睁大眼眸朝后退去,更是不慎撞掉桌案之上的碗盏,落在地上砰然间摔碎。
从安拿着好不容易弄来的衣裳朝军帐中走去,只是却倏然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他心头一惊咒骂一声,赶忙进去。
声音怒不可遏道:“你在做什么?”
音调之中带着杀气,女子自然也感受到,压着心中的惊慌赶忙跪下,“我,我不小心的。”
在她跪着的旁边是一堆碎掉的碗盏,苏妧显然是因为她的动作在睡梦中都受到一些惊吓,柳眉蹙起些。
从安抿唇不悦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在思索要不要直接将女子给换掉,省得她后头还惹出什么别的麻烦来。
女子自然也敏锐察觉到这点,模样卑微至极,“军爷恕罪,我从前没做过这般的活计,一时不慎才会弄翻,但我会好好学,还请军爷不要将我赶走。”
从安看着眼前的女子,想着大抵以前都是官家小姐所以从未做过此事,况且人本就难寻,便是留下就留下罢。
皱眉摆手道:“不得惊扰床榻上的贵人,若是你做不好,就随时离开。”
女子立刻点头,伺候人便伺候人,只要不回到那个地方,不到晚上,一切都是好的。
从安将手中的衣裳递给她,“去换上,动作轻些。”
女子谢过,慌不择路的跑至屏风后面,从安也不敢久留,赶忙退了出去。
屏风之后,女子抹干净泪珠想着方才看到的一切,床榻上的人,竟是苏妧,怎么会是她。
贱丫头的模样都是与从前十分不一样,只是与她娘亲一样,都是再下贱不过的人,没想到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贵人。
女子手上力道之大,将手中的衣裳都要给扯坏。
床榻上传来几声呓语才让女子堪堪回神,看着手中正常的衣裳,抹干净眼泪,不管怎样,她都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生活下去。
苏妧欠她的,全部都是还回来的,包括她这些日子受到的苦楚。
陆砚瑾从营帐之中面色不大好,下意识想唤从安问苏妧究竟如何,才又想起从安帮他看着阿妧,此刻大抵是没法过来。
他按着眉心,步子走的快些,直让后头的一众将领露出些许心照不宣的表情来。
众人等陆砚瑾走后才敢打趣说道:“你们可曾见过王爷如此模样?”
这等的问题大家自然是摇头,后头还是有人说上一句,“王爷从前与罗刹没什么分别,不仅是狠厉,更是半分的情爱都不沾,前两日听闻苏姑娘病了,王爷脸上的担心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众人这才笑着点头,大家都是看在眼中,如此的王爷,才像是一个有了魂魄的人。
陆砚瑾快步走回营帐之中,从安在外头同陆砚瑾请安。
摆手问道:“可还好?”
从安点头,“王爷放心,奴才都是看着的,一切都好。”
陆砚瑾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朝里头进,从安赶忙帮他将帐帘给掀开。
女子听见有人进来,赶紧跪下,只见黑色云纹皂靴连在她面前停下都不曾,直直就朝床榻上去。
她余光见着此景大了些胆子,便看见方才点了她来伺候的贵人直接朝床榻边去。
脸上是她不曾见过的柔情,更是她从未见过的英隽。
女子心中的妒火更深一些,似乎是眼眸深了一些,看的也久了不少,让陆砚瑾很是轻易的便发现。
他淡然回头,黑眸中淬着冷意,“若是无事,便出去。”
女子赶紧跪下,脑海之中想了不少的事情,随后娇滴滴的道:“姑娘方才服药后就又睡下了,只怕是一时醒不了。”
陆砚瑾闻言,语气缓和些,也没让她出去,“可曾醒来?”
其实女子根本没有照顾苏妧,就连药她都直接偷偷倒了,没让苏妧喝下。
摇头道:“并未。”
这话说出她有些心虚,嗓音都有些发颤,只是她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倒是在睡梦中说了几句梦话。”
陆砚瑾漫不经心的点头,见她仍旧跪在地上,不再理会,扔下一句就转身,“出去。”
女子手心中都出了汗,她方才洗了脸,如今还换了衣裳,怎得都是比最开始要好的。
抬起头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来,女子掐着嗓子说:“军爷,您可要换身衣裳,我伺候您可好?”
听到此处,陆砚瑾唇边透出几分玩味的笑意来。
黑眸直直看过去,对上女子毫不掩饰且心机深沉的眼眸。
女子却看不懂陆砚瑾的眼神,只能看见他能摄住人心魂的黑眸,望过去时,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
不明意味嗤笑一声,陆砚瑾问她,“想留在本王的身边伺候?”
转动手中的玉扳指,他语气中的意思让人不大明白。
显然女子更是被这份假象给迷惑,朝前跪了一步,刻意露出自个的身形来,更是没有想到,眼前的男子竟然还是王爷,果然,是个男人就逃不开女色,“若是王爷不嫌弃,奴家愿意在王爷的身边伺候,奴家不会与姑娘争,只要能在王爷夜间疲累之时端茶奉水就成,旁的什么都不求。”
陆砚瑾眼眸中淬着冷意,几乎只要一瞬他就要开口将眼前的人给丢出去。
却又想到此处没有适合照顾阿妧的人,又硬生生地将这种想法给压下去。
只是周身遍布着怒火,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眼眸中充满蔑视,“凭你,也配?”
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自认为自己有美貌,更是明白男人都难过美人关,没几个男人是不喜欢刺激的,更何况还是在这等情形之下。
只是在身边伺候,又能背着正妻,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可不想眼前的人竟然如此说。
女子美眸中瞬间蓄满泪珠,陆砚瑾看得只觉得厌烦,冷冷开口,“你若是不走,本王就让你将你扒光送回去。”
她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腿软了。
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身上干净的衣裙也沾满了灰尘,如同脚下尘泥,从不会有人在意。
她慌乱跑出去的时候,床榻上的人有了几分的清醒。
随后女子听见陆砚瑾满是柔情的话语,“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竟然是这样。
苏妧有的一切,本该是全部都属于她的。
凭什么,竟被苏妧这个小贱人给得到,拿了她的东西,就没有不还回来的道理!
第一百零六章
【第106章】
苏妧将手搭在眼眸之上, 盖住满眼的水汽,口中喃喃不清道:“水。”
陆砚瑾立刻起身提起茶壶,只是里头的茶水早已变得冰凉, 他眉头紧锁, 手指轻触又松开,不知方才那名女子究竟是如何照顾的。
不过显然床榻之上的苏妧更加令他担心, 冲着外头道:“从安, 倒壶茶水进来。”
外头很快出来应答,陆砚瑾又走至床榻处将苏妧轻轻抱起, 手摸上她的额前,虽然已经没有那般滚烫, 但仍旧不能忽视。
苏妧杏眸揉着水汽, 楚楚可怜道:“水。”
陆砚瑾用唇瓣轻碰苏妧的额角同她道:“一会儿就来,是凉的。”
喉咙难受的紧,许是起了几日的高热更加让她想要喝水。
陆砚瑾轻抚着苏妧, 摸着她的青丝,指腹帮她轻按额角,想要让她舒服一些。
不一会儿从安便将茶水给端来, 陆砚瑾试了温度,缓缓喂苏妧喝下。
一碗入肚苏妧的唇瓣仍旧贴在碗沿之上觉得不够, 陆砚瑾无法又只得给她倒了一碗。
这会子才算是好些, 苏妧也感觉顺畅许多。
看着周遭的陈设, 哑着嗓音问,“已经到营地了?”
陆砚瑾帮她将额前的碎发拨至一旁, 露出她掺着水的杏眸来, 缓缓点头道:“是,可还难受, 我让郎中来给你瞧瞧?”
苏妧攥住陆砚瑾的衣袖道:“不必,好多了,不用麻烦了。”
如今身处军营之中自然事事都没有在府中那般方便,更加不要麻烦郎中才是。
陆砚瑾沉声对她道:“你在此休息,我寻了一名女子来照顾你,若是有不适让人去找我。”
苏妧胡乱点头,也实在没空纠结前头陆砚瑾做的事情,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好。
自己的病也只能怪自己的身子太过于不争气,不然为何陆砚瑾无事,偏生她就有事,分明二人都是一样的模样在野地胡闹许久。
她不敢去想那时羞赫的场面,脸颊更红,将自个都缩进被子中一句话都未说。
陆砚瑾见苏妧无事,摸下她还露在外头的耳垂,嗓音似是带来沙砾般轻笑一声而后走了出去。
出去没有看见女子,从安一上来便道:“方才她是哭着出去的,奴才也就没有去追。”
陆砚瑾皱着眉,仍是觉得不妥,朝帐中又看了一眼道:“换个人?”
他不想苏妧有半分的误会,更是不想他与苏妧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个女子而变得生疏起来。
事情难办却也不是不能办,从安死讯片刻道:“不若找个年纪大些的,兴许会照顾人一些。”
陆砚瑾冷冷丢下一句话,“你看着办。”
说完他直接离开,没有在此处久留,更是没有说要寻怎样的人。
从安又去到军妓营中寻来几人,细细盘问过后让人送她们回去,最后留下一人。
带着妇人出门之时,不想女子竟然哭哭啼啼的抱住从安的腿,“军爷,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定然好生照顾姑娘,不会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然而从安只是冷眼看着她这副模样,等她哭完道上一句,“莫要将你那些狐媚子的功夫用在这个上头。”
随后直接对一旁的人说:“将她押送回去,若是跑了一人,你们可是担待不起。”
周围站着的人立刻有了动静,连忙动起手,还顺道直接将女子的嘴给捂上。
任凭女子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最终她仍是被扔进军妓营中,等她的也不过是如同往常那般的命运。
从安斜眼看着身后站着的妇人,冷声问,“你可看清楚了?若不尽心伺候,等着你的,也只有被送回去的下场。”
妇人害怕的发抖,“军爷放心,我定然会好好做。”
有了先前的例子,这妇人倒是尽心,从安看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去外头守着。
苏妧接过妇人手中的碗盏,看着碗中黑乎乎的药,还未喝就有些反胃,便又放在一旁。
妇人温柔对她道:“姑娘还是快些喝,一会儿药凉了。”
苏妧撇嘴说:“再等等罢。”
她见妇人穿的衣裳很是不合身,眼角眉梢还有惧意,更是有不少的疲倦,比寻常人要瘦些,便扯了个话,想要先暂时不喝药,“您是军营中伺候的婆子?”
妇人虽长得不再年轻貌美,却仍旧是比一些婆子要好上许多,更是有不少的风韵在。
听见苏妧的问话,妇人有些犹豫,颤颤巍巍地跪下,“我的身份,只怕污了您的耳朵,还是莫要问了。”
苏妧摸着指甲的手一顿,登时好似知晓一些什么事情。
是她天真了,军营中不允许带女使婆子,这人,也定然不是照顾人的婆子,她的身份大抵是……
苏妧杏眸中露出怜悯来,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妇人日后的下场,大多数都是染了一身的恶疾无法医治,最后活活病死的。
朝旁边坐了一些,苏妧将妇人给扶起,“起来罢。”
手还未碰到妇人的衣袖,就被妇人给避开,“姑娘还是莫要碰,仔细让您的手不干净。”
苏妧将指尖收回,心尖处泛起阵阵的涟漪,“是因为什么才会来到这处的?”
妇人没想到会有人问起这些,许是在心中憋闷的太久,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家中老爷结党营私,与地方官员密谋养了不少的瘦马,后头又查出向宁王供了不少的银子,直接被处斩,所有女眷都没入教坊司,碰巧赶上打仗,便又换了口谕,让我们随着军营一道出发。”
苏妧没想到竟还与宁王有关系,苏家与宁王关系甚密,其实如今苏家倒台,她也会受到这样的对待才是,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低垂下头,妇人以为苏妧是听见这些有些伤心,赶忙宽慰她,“姑娘不一样,主帅对您疼爱有佳,定然不会有事的。”
然而苏妧却并未因为她的安慰而要好上太多,世间男子的疼爱才是最为靠不住的,男子心性易变,谁又能知晓往后的日子不会有一点的变化,所以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也不过只有自己罢了。
苏妧扯出一个笑容,含糊不清的道:“也许罢。”
妇人见她不愿多说将药给接过随后伺候着苏妧喝下,喝了药总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就直接躺下装作熟睡的模样。
妇人不打扰苏妧站至一旁,然而侧躺着的苏妧却没有睡意。
杏眸一直睁着,脑海之中盘旋的全部都是方才妇人说的种种话语。
陆砚瑾天黑才回来,手中提着食盒,更多资源都在群 思儿尔二吴究依四七 加入观看帐子里头只有一点微弱的光芒,他不免问道:“还未醒?”
从安点头,“是,中间喝了药又睡过去,这会子还没醒。”
替他将营帐给掀开,陆砚瑾提着食盒进到里头。
妇人见着立刻跪下,陆砚瑾摆手让她出去。
直直走到床榻边,他本是想要探向苏妧的额前,却不想她直接翻身过来,手悬在半空之中,陆砚瑾低声轻笑,“没睡着?”
苏妧缓缓坐起身子,“刚醒,只是身上倦怠得紧,有些累。”
陆砚瑾点头也并未多说,将食盒中的饭菜给摆出来。
都是再为普通不过的饭菜,不过比军营中将士们的饭食要好上不少,一看就知是陆砚瑾吩咐人另外做的。
他将木箸递到苏妧的手中,轻声对她道:“军营中的饭菜不比旁的,将就着用些。”
苏妧折腾一天也有些饿了,接过木箸就没什么挑剔的,“日后不必单独做了,让人知晓不大好。”
他既然是军中主帅,若是被底下的人知道为一名女子如此怕是有些不大好。
陆砚瑾囫囵吃下去口中的饭食,“怎得,担心我?”
苏妧收紧手中的木箸,听着他带笑的语气,不免道上一句,“随便王爷。”
随口提醒的事情,若是不想便罢了。
陆砚瑾接着道:“放心,本王这些事情还是不能做的,不能让你到了本王的这处,竟还要受这般的罪。”
苏妧朝他脸上看去,随后赶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陆砚瑾含笑将黑眸也给幽幽收回,专心用饭。
用了两口饭,苏妧想起一事来,“这回的避子汤,要怎么办才好。”
在外头也不知药材有没有,不过她既然一开始就到此处,定然是早有准备的。
陆砚瑾的大掌逐渐收紧些,呼吸沉重几分,心中多番想法过后,他轻声问,“此次不喝,应当无事。”
没有与苏妧说自己吃了避子药,更是没有说她每回吃的也只是补药而已。
这回,他只是想要看看苏妧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态度。
苏妧捏紧手中的木箸,声音轻颤,更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意味在其中,“为什么?”
杏眸中很快就蓄满泪水,她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说如今的思绪,难道是陆砚瑾反悔了不成?可分明最开始二人都是说好了的。
她知晓自她生下岁岁后就很难再有孕,但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岁岁不也来到这世间。
手都开始止不住的发颤,苏妧紧紧咬住自个的下厨,一句话都没有。
陆砚瑾黑眸幽深,看着眼前的饭食登时没了胃口。
其实本该早就料到苏妧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仍旧会因为她的模样而被刺痛。
故作玩笑道:“随口一说罢了,怎得还哭上了。”
指腹轻微触上苏妧的脸颊,碰到一些凉意后苏妧很快就将脸庞给挪开,“于王爷而言,自然只是个玩笑。”
略微生硬的语气让陆砚瑾的手顿在半空之中,他神情淡淡,“阿妧,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苏妧只顾着抹泪,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见,就算是听见,如今她也是一句话都不愿说。
本来热气腾腾的饭食因为这般一弄如今已经凉透,陆砚瑾坐在苏妧的身边轻声对她道:“用饭,都凉了。”
苏妧摇头,“突然没胃口了,我有些吃不下,王爷让人去准备避子汤,可好?”
杏眸中有哀求,更有恳切的意味。
两人四目相对,分明该是最为亲密的人,在此时做出的事情却都是最为冰冷的。
陆砚瑾缓缓将苏妧脸颊上的泪拭去,黑眸闪过几分痛楚,声音也变得柔和许多,“好。”
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却让苏妧猛然卸下力,好在,终究她是答应了。
避开陆砚瑾的视线,苏妧轻声道:“多谢。”
这声谢是从心底发出的,为什么其实二人很是清楚。
陆砚瑾并未多说直直站起身走出去,掀开帘帐对从安道:“将太医事先准备好的药煎一副来。”
从安点头称是,陆砚瑾独自一人站在营帐外许久,大抵是心中太冷,冷风吹在身上的时候便没了什么太大的感觉。
远远看着从安端来药盏,陆砚瑾才一言不发地按着眉心接过后直接走了进去。
苏妧已经将桌上的物什都给收拾好,正踢着绣鞋将食盒也给放好。
陆砚瑾见她穿的单薄,不免又过去将大氅披在她身上,“怎得从床上下来了?”
苏妧抿唇淡笑,“躺得有些疲乏,正好无事便起来收拾一下,无妨的。”
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药上,苏妧没有出声,陆砚瑾将药盏放的远些,“有些烫,一会儿喝。”
确实是冒着滚滚的热气,苏妧点头,没有再强求一定要这会喝。
二人一时无话,苏妧缓声问,“照顾我的人,是军妓?”
虽说心中如此想,但总还是想要确认一番。
陆砚瑾点头,“都是罚没的贵家夫人与小姐,军营中女子不多,只能如此。”
用这样身份的人照料自然是不妥,可苏妧却也没觉得自个有太高贵,无言倒是还弯了唇角说:“有劳王爷为我费心。”
陆砚瑾听着她生疏的话语,叹口气问,“阿妧,你对我,只能如此疏远不成?”
苏妧心神一晃,有些不知要如何去回答陆砚瑾的问题,索性就头给垂下直接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处。
心口处的闷更多一些,在营帐之中陆砚瑾甚至有些喘不过来气。
苏妧也察觉有些不对,缓慢起身温吞地走至桌前,将桌上的药给一口喝下。
药很苦,她不似喝旁的药那般抗拒,而是十分迫切的。
陆砚瑾见着她模样,心口处的钝痛更是增大不少,他好似,真的再也不能将她给留下。
没有多余的话语,苏妧小幅度又挪动到床榻之上,她转头本是想问陆砚瑾晚上在何处睡,不想他竟直接将身上的盔甲给脱下,站在凳前。
苏妧心中有几分的慌乱,“王爷这是作甚。”
她怎的不知,陆砚瑾竟要明目张胆地与她睡在一处,如此岂不是外头的人都会知晓。
陆砚瑾黑眸似笑非笑,帐中已经足够暖和,但顾念着苏妧的身子仍旧点着炭盆,他声音轻缓,“睡觉,还能做什么?”
苏妧放在被中的手猛然收紧,坑坑巴巴的说:“王爷也要在这处睡?”
说话间陆砚瑾的动作很快,直接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下,只穿着一件中衣,也是因为这番,他胸膛半影半现在衣裳之下,上头的疤痕还有一些蓬勃的肌理都让苏妧看的一清二楚。
下意识朝里头挪动一些,苏妧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朱唇微张,唇中全部都是惊慌,“我……我今夜蜜骨香没有发作,况且我的病还没好,王爷怕是……”
然而说话间,陆砚瑾已经躺在苏妧的枕侧。
大掌扣住苏妧的手腕,直接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中带有倦怠,更有一分不易察觉的无奈,“睡罢,不碰你,营帐不够,开始便安排你与我睡在一处。”
苏妧被他死死压在怀中动弹不得,她更为不解,起着高热的那急弯好似陆砚瑾并不是与她睡在一处的,“前几晚……”
陆砚瑾的手划过苏妧的耳垂,在上头轻捏,惹得苏妧一激灵,“我同从安住在一处。”
很快苏妧便不说话,因为她感受到昂扬蓄势待发已经在等着她。
陆砚瑾翻个身,热气都喷洒在苏妧的脖颈之间,“阿妧,一见着你忍不住。”
苏妧推着陆砚瑾的肩头,“王爷快些睡,莫要说了。”
黑暗之中她将头埋在锦被里,脸上与耳根处都已经红透,烧的格外厉害,甚至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陆砚瑾今夜兽/性大发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陆砚瑾尚存一些理智,许是药起了作用,苏妧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后半夜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将二人都给吵醒,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眸,苏妧的杏眸还有些迷糊,不知发生什么事情,挣扎着要坐起身。
陆砚瑾按住她的肩头,又将她给塞回锦被之中,“睡着,莫要起来。”
他迅速起身,穿上外袍动作很快的就直接走出营帐。
眼前乱作一团,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陆砚瑾厉声道:“吵嚷什么?”
眼前的人立刻跪满,从安抱拳道:“王爷,这女子从军妓营跑出来,说定要见苏姑娘一面。”
周遭都是巡逻的将士拿着火把,眼前的女子瘦弱的缩成一团,时不时还能听见她的啜泣声。
陆砚瑾半晌没有说话,从安都跪在地上许久。
黑眸掠过眼前的众人,陆砚瑾沉声道:“她想见便能见?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巡逻的将士立刻跪下,“王爷恕罪。”
他们也不愿女子在此处闹腾,不过女子一直说是苏姑娘的姐姐,力气竟还格外地大,他们又不敢下狠手,不想王爷竟然出来。
陆砚瑾转身就走,更是不愿去深究女子究竟是谁,于他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女子眼看着他要走,跪着上前几步,“王爷,我是苏妧的三姐姐,是她的嫡姐,更是当处与您有婚约的女子,您都忘了吗王爷?”
她这话一出,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陆砚瑾黑眸凌厉的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子,苏俏抬起面容来,一张花颜已经不复从前娇嫩,可眼眸中却仍旧有着从前的娇俏,还带有恳切。
在他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营帐门口突然传来一分的响动,苏妧待待站在门口,手中的暖炉也掉落在地上,用最为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苏俏。
陆砚瑾快步走过去,将她身上的大氅系的紧些。
他怕苏妧听见苏俏的那番话会生气,更是害怕苏妧想起什么不好的,会勾起心中伤心的事情。
从前苏家对苏妧做的一切他都已经知晓,直接将苏妧揽入自个的怀中,他用大掌捂上苏妧的耳侧,没让她听见半分的声音。
苏妧呆滞在原处,脑海中只有苏俏的那一张脸,她怎么会在这处,怎么会是她。
若是没有苏俏,后面的事情全然不会发生,也是因为苏俏,她才会嫁给陆砚瑾,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出现。
陆砚瑾轻声唤她,“阿妧,你看着本王。”
小心捧着苏妧的脸,她的杏眸中才逐渐有些焦距,“她……她怎会在这处。”
若她没有听错,方才听他们说,苏俏是从军妓营中跑出来的,她逃婚后,怎会是如此的地步。
慢慢望向陆砚瑾,陆砚瑾用唇瓣轻轻碰她的眼眸,“阿妧,不论为何,都与你无关。”
眸中划过狠厉,他的吻又轻轻落下,“阿妧,你只要知晓,此事与你无关,她的事情更是与你毫无干系。”
苏妧骤然深吸一口气,手捂在心口处。
苏俏拼命与周围的将士拉扯,眼看着就要被带走,用尽最后的一分力气道:“苏妧,救救我,你别忘了,如今的这门婚事,可是我的!”
声音凄厉,听的苏妧浑身都在发颤。
陆砚瑾回身想让人将苏俏给带下去,被被苏妧扯住手腕,“我想见见她。”
眸中有些光亮,苏妧苦涩道:“有些话,我想当面问她。”
苏俏跪在下首,身上的衣裳破败不堪被人压着。
她眸中愤恨看向苏妧,见她如今锦衣玉食与陆砚瑾坐在一处,身上披着大氅,兔毛滚边衬着她小脸,显得十分恬静,青丝柔顺的散在身后。
但这一切,本是该全部属于她的,凭何让苏妧抢了去!
陆砚瑾的手握上苏妧的手,将她冰凉的手给捂热,“问罢。”
他目光坚定,是想要告诉苏妧让她莫要害怕,一切都有他在身边。
苏妧杏眸中掺着脆弱,柔柔朝陆砚瑾那边看去,随后眸中酸涩道:“你怎会在这处?”
苏俏冷哼一声,“果真当上王妃便与从前不同,对着姐姐,倒是没大没小起来了。”
她目光骤然变得狠辣起来,“妹妹大概是忘了,从前你喜欢的,可是从来都得不到的。”
第一百零七章
【第107章】
恶毒的话语萦绕在苏妧的耳边, 双手紧紧握在一处,她杏眸微微抬起,看见的便是苏俏与从前无异的面庞, 仍旧是那般的可憎恶, 也仍旧如同毒蛇伺机埋伏,不知何时就会出来给人一口的感觉一模一样。
还未来得及说话, 苏妧只觉得眼前闪过去什么, 而后就听见苏俏大叫一声,身后的柱子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飞刀, 从安立刻过去将飞刀给拔下来。
然而更让苏妧心惊的是苏俏不停捂着自个的脸,有鲜血从她的指缝之间留下。
陆砚瑾将手给收回, 面上镇定自若, 冷眼瞧着苏俏如今的模样,就好似与他没有半分的关系一般。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的警告,“若是再敢胡说, 下一刀就不只是划破你的脸。”
飞刀被从安送回到陆砚瑾的面前的桌子上,锋利无比的刀经过方才的动作,上头半分的血迹都不会落下。
苏俏无声落泪, 脸上传来的剧痛在提醒她,陆砚瑾说的话并不是假话, 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割断自个的喉咙。
手放下, 苏妧纵然见过很多血腥的场面, 但在看到苏俏的脸时,仍旧是避免不了的皱眉。
陆砚瑾握住她的手, 将她冰凉的小手放在自个的手中, 轻声宽慰她,“莫怕, 无事的。”
苏妧点头,看见如今苏俏满身狼藉的跪在她的面前,然而苏妧的心中却生不出什么太大的快感来。
帐中一时间无话,陆砚瑾用帕子将飞刀给擦拭干净,帕子随后轻飘飘的掉落在地上,对苏俏而言,已经不能羞辱来形容,“还不说话?”
声音又沉又冰,苏俏惊慌地看着坐在上首的陆砚瑾,哭着道:“我从家中出来遇人不淑,被卖至青楼,后来又被个官老爷带回府上,然而他犯了事情被处斩,我们剩余的女眷就到了这处。”
三言两语勾勒出苏俏出府发生的种种事情,苏妧杏眸微动,冷冷看着苏俏。
从前柔弱的声音如今有些发颤,苏妧问她,“你为何要逃婚?”
苏俏眼眸瞬间看向陆砚瑾,当处若是知晓陆砚瑾长这般模样,不管如何她都不会跑,脸上的血流淌下来,苏俏用哭腔道:“我从前听人说王爷长相可怖,甚至有折磨女子的习惯,王府中没有旁的女子也多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时害怕就跑了。”
那时苏勖峥下了朝,她本是想要去找苏勖峥,撒个娇支些银两出来,没想到到了苏勖峥的书房门口竟然就听到他与母亲说起此事,话语之中还有些高兴。
苏俏一直都是家中的嫡女,自幼也是被捧在手心之中长大的,那一瞬间想到的唯独是外界对于陆砚瑾的评价,所以一时害怕取了所有的银子直接坐船离开。
可她毕竟没什么经验,更是一届弱女子,身上的钱很快就被骗完,甚至还被人绑了卖到青楼之中。
后面的事情百倍痛苦,直到如今看见陆砚瑾,她才知晓自己错的离谱。
苏妧听着苏俏说的话语,一时间不知心中有怎样的感受。
但这一切,也全然都是苏俏自找的,若不是她擅自出逃,后面又怎会出现这般多的事情。
倏然低垂笑了一声,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苏妧这般的神情。
在此抬眼,苏妧的杏眸中装着与从前大不相同的嘲讽,“我原以为姐姐有多大的能耐,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苏俏立刻瞪大双眸,“苏妧,你找死不成?”
说完话又看向一旁坐着的陆砚瑾,显然是更加害怕陆砚瑾一些。
苏妧摇头,“苏俏,你凭什么还能这般对我说话?”
她头一次直呼苏俏的名字,甚至多年来的不甘,也都在此时发泄出来,“若不是你逃婚,后头的种种怎会发生,一切都是因为你,今日你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你拼命跑出来是为了做什么?让我救你不成?”
陆砚瑾听见苏妧的话语,放在膝上的手中骤然收紧。
苏俏看见苏妧缓缓站起,立刻道:“你想做什么,你要干什么!”
苏妧只是平静地走至苏俏的身前,一言不发,而后她蹲下身子来,与苏俏平视,“我能做什么?不过我想问姐姐一句,从前对我做那些事情时,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日?”
苏俏立刻想要上前去按住苏妧,她放声大笑,“苏妧,你身边的本该是我的夫君,是我不要的婚约才落在你的头上,从头至尾你都只是个可怜虫罢了,你与你娘一样,都是见不得人的下作之人!”
只是苏俏却并未得逞,她被从安狠狠压下地上,脸上受伤的那一面被按在尘土之中,但是苏俏的眼中却全部都只有恨意。
苏妧很是平静,陆砚瑾快步走至苏妧的身边,看她脸上全然都是平静的模样,就好似苏妧已经听过无数回。
等到苏俏不说话了,苏妧对从安道:“放开她。”
如今的苏妧太过于平静了,就好像什么都影响不到她一般,她声音清淡地说出一句,“不,你错了,我也不稀罕,若你想要,尽管拿去。”
这话说出,从安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陆砚瑾的脸色更是不用提,在听见苏妧说出这话的时候,咬着牙道:“阿妧!”
陆砚瑾的嗓音中是压不住的怒火,却不是因为苏妧此人,而是因为方才听见的那些话语。
苏俏看着眼前的一幕,跪着上前,扯住陆砚瑾的衣摆,“王爷你可听见了,她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王爷何必执着于她,可是忘了,你我二人才该是成亲的人。”
苏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俏扯住陆砚瑾的衣摆,一言不发。
此时陆砚瑾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苏妧的身上,看她若无其事的模样,满腔情绪无所宣泄,而后他直接抬腿,一脚踹在苏俏的胸口之上。
苏俏唇边立刻溢出血来,她趴在地上咳嗽许多,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苏妧看着苏俏狼狈的样子,心中生不出半分的怜悯来,眼神无波,但是掩在大氅之中的手却悄然收紧,葱白似的指尖嵌入掌心之中,让她因为疼痛始终保持清醒。
陆砚瑾胸膛快速起伏,终究是忍不住,扯着苏妧大步朝外走,再也未管地上趴着的人。
苏妧被陆砚瑾踉踉跄跄的扯了出去,她步子很小,跟不上陆砚瑾的步伐,被他连扯带走的很是难受,但是苏妧却一句话都为说,只是平静的跟着陆砚瑾,就连半分的挣扎都没有。
周遭将士们都不敢多看,陆砚瑾终是将苏妧带至一处无人的地方。
手掌握住苏妧的肩头,苏妧感受到几分的痛,瞥眼看过去,他手背之上布满青筋,显然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苏妧!”
咬紧牙根喊出苏妧的名字,苏妧看过去,陆砚瑾又是一声低吼,“你就如此,不愿与本王在一处?”
苏妧垂下头,没有朝陆砚瑾的黑眸中看去,她怕砍价后,自己终究是会忍不住地心软。
她这般动作,白皙的脖颈都落入陆砚瑾的眼中,在方才听见苏妧说那番话的时候,陆砚瑾不知有多想将苏妧给掐死,但是终究还是忍住,强烈克制住自个。
他听见苏妧满不在乎的语气,更是听出她语气之中的厌恶,但是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苏妧对他的态度,“你将本王当成什么?能随意丢弃的物什不成?”
苏妧见陆砚瑾如此愤怒,身子被他剧烈的晃动,外头一片的黑暗,但是她却能在此时看清陆砚瑾眼中的怒气。
看来她想要的,确实已经达到。
苏妧缓缓勾起唇,想要开口却猛然间剧烈咳嗽起来,还未大好的病如今更重一些,陆砚瑾伸出手想要去扶她,但是却又在中途收回。
苏妧轻声道:“王爷不是都听见了,还想让我说什么呢?”
果然话音一落,她感觉到身子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一些,陆砚瑾满脸铁青,从牙关中逼出一句话,“既然你如此厌恶本王,那我们就互相折磨好了。”
苏妧又被带了回去,营帐之中的血迹早就已经被处理干净,就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妧没有开口询问苏俏去了何处,更是没有问她会如何。
陆砚瑾将她带回去就直接出去,连一句话语都没有。
看见他带着怒气的背影,苏妧张唇想要说话,但是朱唇微启,后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看来,他应当是心死了才是。
压抑不住的几声咳嗽,苏妧捂住唇瓣不想让声音泄露出半分来,但是也因为这些,是克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她知晓她与陆砚瑾互不相欠,但在她看见苏俏那副恶毒的面容之时,仍旧是避免不了地用她在乎的来伤害她。
其实今日听见苏俏说的那些话语,苏妧不是不恨,只是每每都听的太多,自她去到苏家的那几年中,每日听到最多的话语,大抵就是苏俏在她耳边的谩骂。
如今看见苏俏的模样,苏妧的心中快比愁要多,又觉得苏俏可笑,竟然会沦落到如此的下场。
将眼角的泪珠给擦拭干净,苏妧直起身子,杏眸中浮现出几分的笑意来,然而笑着笑着,这股笑就已经变成哭,她亦是在口中尝到咸咸的味道。
陆砚瑾走出营帐,外头的冷风仍旧没能吹散他满身的怒火。
从安跟在身后亦步亦趋,陆砚瑾倏然顿住脚步,“去拿酒来。”
从安大惊,“王爷,军中饮酒实乃犯了大忌,是要受罚的。”
陆砚瑾声音沉冷,一如现在的月色一般,使人看不到边界,更让他身上染上一股无端的落寞来,“本王知道。”
他手背在身后,黑暗似是要将他给吞噬,从安看着陆砚瑾的身影终究是一言不发地去找酒来。
几坛酒被放在陆砚瑾的身边,他拿起一坛来直接朝口中灌去。
酒本是不烈的,但他少有饮酒的时候,自他身上背负众多的事情以来陆砚瑾就明白,他只有时刻保持清醒才有用。
可是今日,他只想让自己醉过去,或许醉过去就能忘记苏妧说的那些话语。
一口口的猛灌下去,陆砚瑾低头看着酒坛,唇边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口中喃喃不清,似是说给自己听的,“原来想要醉一回,竟然如此难。”
地上歪斜着酒盏,从安自然知道劝他是没用的,若是有用,陆砚瑾本就是个极为恪守规矩的人,他定然不会饮酒。
天光乍亮,陆砚瑾坐在地上,手肘撑在身后,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心中的愁绪却没有半分衰退。
几位将领都已经出来,也见着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大为吃惊。
拦住从安,他们几人问着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从安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是快步朝前,想要去寻苏妧来。
苏妧后半夜没有睡着,原来伤人的同时也会伤了自己,坐在营帐中,她感觉到外头的光亮出来,却一言不发。
不知怎得有些冷,朝角落的炭盆看去,里头已经没了木炭。
苏妧拢下大氅,杏眸微微垂落下来,一言不发,也没有想要去加炭火的想法。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声音,从安唤着苏妧,“苏姑娘,您可在里头?”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又在此呆坐很久,苏妧才一开口的时候说话倒是有些不利索,“在。”
轻飘飘的一声,从安却听的很是清楚,苏妧缓缓站起身朝外头走去,掀开帘帐眼睛微眯,有些无法适应外头的光亮。
从安则是直接跪在苏妧的身前,“姑娘去劝劝王爷罢。”
苏妧下意识便想要拒绝,但从安又道:“王爷一直在饮酒谁劝都没用,军营中纪律森严,王爷如此,定是要受军规的。”
他见苏妧不曾松动,又继而道:“姑娘只去劝王爷一次便好,大战在即,王爷如此也不是个办法。”
苏妧终究是闭上眼眸,“他在何处?”
从安立刻唇边挂着淡笑站起身为苏妧带路,“姑娘随奴才来。”
苏妧人还有些晕,此番抬腿更是有些难受的。
在去的路上,一路并未看到太多的将士,她声音涩然问道:“他喝了多久?”
没有去问是因为什么,苏妧也想象的出是为何事。
只是却如从安所说,大战在即,陆砚瑾从来都不是没有任何的筹谋的人,为何会犯这般的错误。
苏妧抿唇,手指搅紧手中的帕子,下唇被贝齿轻轻咬住,苏妧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在此刻出现。
从安道:“王爷送姑娘回了营帐中就开始了,已经喝了不少。”
苏妧心中更是一惊,饮酒伤身,他难道不知道这句话不成?
脚步在她自个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加快不少,苏妧随着从安一同去到那处空地处,还未走近,就看到地上散落的酒壶。
周遭的一众将领见到苏妧,立刻行礼,苏妧依着规矩给他们回礼。
看向陆砚瑾那边,苏妧杏眸发颤,再也顾不得其他,提着裙摆朝陆砚瑾那处走去。
靠近些,闻到的便全部都是酒味,苏妧看着陆砚瑾的背影,缓缓走近。
眼前的光亮被人挡住,苏妧杏眸柔弱地看着陆砚瑾,只是背着光芒,却让陆砚瑾看不出清楚她眼眸之中的情愫来。
将目光淡淡移开,他捏着酒壶又准备朝自己的口中送去,却直接被苏妧给夺了下来,“陆砚瑾,你在做什么?”
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般说话,陆砚瑾觉得新鲜的紧,“本王做事,自有自己的决断。”
他伸手想要再去拿一壶酒,却直接被苏妧给抢过来,而后仍在地上,瓶身破裂,酒液迅速流出,二人的衣摆之上都沾染不少,但是却无人在乎。
陆砚瑾黑眸攫住苏妧,而后站起身来,他站得很稳,丝毫没有饮酒而丧失任何的理智,“阿妧,你在心疼我?”
苏妧将眼眸挪开,“王爷难道忘记身上的责任?”
陆砚瑾轻呵一声,握住苏妧的手腕,“阿妧,就是因为本王清楚,才会如此的清醒,可你呢?你敢说,你向来都是清醒的吗?”
苏妧想要甩开陆砚瑾紧紧攥住他的手,他声音中伴着沉冷,“放手,陆砚瑾,我从不与醉鬼说话!”
那端的将领们都看过来,脸上倒是都露出些笑意来,难怪王爷要饮酒,原来是与苏姑娘起了争执。
从安上前,“您各位,要不先去做旁的事?”
将领们立刻点头,纷纷离开,虽说都想要看看接下来的事情,可难保日后王爷想起,不会与他们算账。
陆砚瑾薄唇微启,“本王很清醒。”
苏妧闻着他满身的酒味,又看地上如此多的酒壶,显然是不信陆砚瑾的话语。
她唇瓣微抿而后又张开,“醉了的人都说自个是没醉的。”
想让陆砚瑾将手给放开,苏妧转身就要离开,可陆砚瑾却直接将苏妧抱入自己的怀中,“阿妧,为何从不相信本王,为何总是要想着离开。”
他从未出现过的语气惹得苏妧一阵鼻酸,陆砚瑾喷洒出的热气全部都是苏妧的颈窝之中出现,她的手放在陆砚瑾的肩膀之上想要将她给推开,却倏然感觉到颈窝微微有些湿润。
推搡他的手一瞬间就软了下来,苏妧不敢置信的颤动着眼睫,眼眸眨动得很是厉害。
陆砚瑾又问了一句,“为什么,阿妧。”
他赤红着双眸抬起头,苏妧与他黑眸对视上,方才的好像只是苏妧的错觉一般。
抓着苏妧的肩膀,陆砚瑾嗓音中伴有阴鸷,“阿妧,我不会允许你离开的。”
说完,陆砚瑾看见苏妧嫣红的唇瓣,随后直直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他满腔的怒火,更是一点都不温柔,只是在发泄着他的情绪,唇齿磕碰在一处,二人的口腔之中都出现血腥味,可陆砚瑾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陆砚瑾黑眸一直睁着,他将苏妧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苏妧拼命想要推开陆砚瑾,却怎么都推不开。
而后清脆的一声出现,两人的动作停下来,陆砚瑾脸颊之上有明显的巴掌印,苏妧的手都微微发麻。
她气的抹了一把自个的唇瓣,直接朝前走去,陆砚瑾仿若无事,脸上什么神情都不曾出现。
但下一刻,他看见苏妧的身子软软的倒下来,脚下的酒壶被他踢得叮当作响,在苏妧快要摔倒的那一刻,陆砚瑾将她给稳稳的抱在自己的怀中。
军医过来看过,为苏妧把脉后道:“姑娘只是一时的气火攻心,加之前头病还未好,不妨事,休养几天就好。”
陆砚瑾点头,眼眸直直看向苏妧,没有因为军医的话语而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大抵是昨夜,他见识到苏妧不太一样的一面,如同那只狸猫,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的亮出自己的利爪来。
他握住苏妧的手,看着她指骨微微有些泛白,黑眸之中情绪尚不明朗,而后将手给放下。
出了营帐之中,陆砚瑾感觉酒意上来,揉着眉心道:“什么时辰了?”
从安回:“将士们已经在操练了。”
陆砚瑾冷冷睨了从安一眼,“若是日后再敢去寻她,莫怪本王饶不了你。”
从安跪下,“奴才知错,只是若再来一回,奴才仍旧是从前的选择,不会变的。”
陆砚瑾冷声说:“莫要以为本王不会将你如何。”
从安道:“王爷从前从来都不会如此,甚至一向都是冷静的,却偏生因为苏姑娘而屡次犯了军规,若您如此苏姑娘不能看见,岂不是一切都是白费。”
他话音才落下,胸前就被人踹了一脚,陆砚瑾目光阴冷,“本王做事大抵是有目的的,但对阿妧,本王半分都不想如此,今日之事就去做罢,本王也不想再追究,但若是有下次,本王不会饶恕你。”
陆砚瑾的语气中饱含警告的意味,从安只得磕头称是。
看向不远处,陆砚瑾大步朝前,直直走至操练的将士们跟前。
一见到陆砚瑾,众人齐齐跪下,包括跟在身边的一众副帅。
陆砚瑾扫过他们,随后将身上的盔甲扯掉,而后仍在地上,说出的话语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听到,“本王昨夜触犯军规,按规矩,应仗责二十,由黄副帅动手。”
周围一众副帅一听,连忙跪下,“王爷之躯,不可损伤。”
可陆砚瑾声音很重,“征战在外,本王也是军中一人,若是犯错理应受罚,若你们不来,本王便寻旁人来。”
周遭一片寂静,陆砚瑾呵斥道:“动手!”
第一百零八章
【第108章】
黄副帅满脸都是为难, 但陆砚瑾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是没法子拒绝的。
拿起一旁的棍杖, 在全军的眼皮子底下, 陆砚瑾生生受下这二十军棍。
苏妧是在暮色时分醒来的,看见外头的天儿还有些恍惚, 直到坐起身才意识到自己睡了有多久。
照顾她的仍旧是那个妇人, 见到苏妧醒来赶忙端杯水递在她的唇边,喉咙中似是要冒火一般, 实在难受得紧,苏妧自个捧着茶盏将一杯水都下肚。
妇人赶忙道:“姑娘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苏妧点头, 不想太过于复杂便说道:“简单些就好, 不必太麻烦。”
妇人点头,“知道的,这些人都有人专程交代过, 姑娘不必担心。”
苏妧点头再没说什么旁的,见着妇人出去,脑海之中回想的全部都是晕倒之前的场景。
自嘲笑下, 苏妧觉得自个很是悲哀,不知在什么时候, 自己竟然也学会用这般的话语来伤害旁人。
抱着膝, 苏妧静静坐在原处, 营帐并不会阻隔声音,苏妧将外头将士们说的话语听的很是清楚, “王爷今晨的做法实在将我给吓到。”
“谁说不是, 在军中偷偷饮酒便无人会说,只是王爷此番既然挨了二十军棍, 后头谁还敢做什么。”
二人说话声音逐渐变远,他们二人也渐渐离开此处。
只是苏妧的指骨紧紧揪住眼前的锦被,挨了二十军棍?今晨?
他似乎是因为饮酒而自个要打二十军棍的,苏妧不知那军棍打在人的身上会有多疼,可只要是棍棒,想必都是疼痛难忍的。
苏妧的手指紧了几分,缓缓闭上杏眸,没再去想陆砚瑾究竟是因为而偏生会如此的。
难道是因为她的话?可若是能重来一回,苏妧仍旧会是这般的选择。
妇人在此时将饭给端进来,见着她,苏妧很快就收拾好自个的情绪。
将食盒中的饭食给拿出,妇人搓着自个的手道:“今日厨房有些忙,便只有这些饭食。”
苏妧点头,“无妨的,什么都好。”
这样的境况之下,有这样的饭食吃已经很是不错了,苏妧没有挑剔,端起碗中的粥就朝口中送。
用完后,她看见妇人收拾碗盏的背影,一时间提了一口气问道:“你可知?王爷住在哪个营帐?”
没有忘记先前陆砚瑾说的话,军中营帐不多,所以他厚着脸皮与她挤在一处,然而如今却已经不见陆砚瑾的踪影。
妇人赶紧跪下,“私自打探行踪乃是大罪,我实在不敢。”
苏妧一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点,她点点头让妇人起来,“你起来罢。”
既然如此,她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早些歇了这份心思才是最好的。
陆砚瑾趴在床榻上,豆大的汗珠从头上落下,倒春寒的时节倒是让他像是从汗中捞出的一般。
小小的营帐中站满担忧的人,陆砚瑾冷声道:“都出去,本王无事。”
黄副帅最先跪下,“都是微臣的错打伤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陆砚瑾纵然趴在床榻上,周身的气势也没有半分的衰减,“与你何干,是本王先触犯军规,如此都是应该的。”
黄副帅还想要说什么,在一旁接收到从安眼神的军医立刻道:“诸位将领,王爷还需静养,您不若都先回去的好。”
陆砚瑾也跟着道上一句,“你们都回去,无事不必过来。”
几人再为不愿也没办法反驳陆砚瑾的命令,只得出去。
从安留在照顾陆砚瑾,见着陆砚瑾的模样,用帕子轻轻将陆砚瑾额头之上的汗珠给拭去。
陆砚瑾声音泛哑,后背之上的伤痛并不是最疼的,只要一想到苏妧的模样,想起她说的那些决绝的话语,便觉得更疼一些,“阿妧,她可知道?”
从安一愣,“奴才没让人同苏姑娘说。”
猛然一拍脑门,他立刻道:“也不知苏姑娘醒了没,方才事情太过于多,奴才一时忘记让人观察着苏姑娘那边的动静。”
陆砚瑾皱眉,“现在便去。”
从安只得将手中的帕子给放下,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到了营帐门口,从安慌里慌张的进去,看见的便是苏妧穿着大氅,青丝柔顺的披在身后,手中拿着一件衣裳的模样。
一见着从安这般模样,苏妧捏着针的手都紧了一些,甚至连思绪都跟着紧张起来。
讪笑一声从安道:“原来姑娘醒了。”
苏妧点头,见他匆忙的样子,忍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你这般慌张,是……”
杏眸中带着试探,从安立刻道:“姑娘放心,王爷无事。”
苏妧一瞬间哑言,她没有想问陆砚瑾的事情,从安大抵是会错了意思,可是听到陆砚瑾无事,苏妧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从安见苏妧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紧接着又说:“只是王爷挨了二十军棍,大冬天的也一直冒着冷汗,只是王爷不愿说,伤处定然是很疼的,让王爷好一顿的难受。”
苏妧手中的针险些戳到自个,她叹口气问道:“伤的很重?”
从安眼底浮现出几分的笑意来,生怕被苏妧看出,立刻又道:“王爷觉得没事,这不我回来给王爷拿些衣裳。”
苏妧点头,她听见从安如此说却没有任何的放心,自然也是知道不会这般的简单。
如今天冷,她身上都还裹着大氅,若不是伤的太过于离开,实在是疼,又怎会如今都还冒着冷汗。
苏妧心神不宁的,手中的衣裳也没什么心思去缝补,看着从安将衣裳给找出来,而后拿了后径直离去。
卡在喉咙的那句话,想说好久也没有说出来。
陆砚瑾见从安抱了一身衣裳回来,面露不愉,从安赶紧说:“苏姑娘已经醒了,听闻王爷的伤,好似十分地担心。”
他这话一说出,陆砚瑾立刻朝从安的身后看去,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黑眸骤然发冷的望向从安,从安说:“苏姑娘是女子,晚上在军营中自然是不方便的,若是王爷愿意,不如回营帐之中。”
出征在外营帐总是短缺的,虽说如今住在临时的医馆中,但外头仍旧是有人在的,陆砚瑾在此处定然不会很舒服。
陆砚瑾看着自个身上的伤,脑海中有些旁的想法,“好,回去。”
他声音笃定,从安听到立刻就去办。
当苏妧看见外头被人抬进去的陆砚瑾时,杏眸中明显有些慌张,甚至还有几分的错乱。
陆砚瑾身上的锦被被掀开,白色的中衣上头全都是血,苏妧吓得呼吸都乱了些,步子止不住的朝后退了几步。
她语调都变轻很多,生怕惊扰眼前的陆砚瑾,“怎会如此严重?”
不是说没什么大碍,怎会如此?
从安低下头,不愿眼中的情绪被苏妧给看见,努力找着话道:“王爷伤口一直渗血才会如此,军医说在那边的营帐不利于王爷养伤,所以才会抬回来的。”
苏妧眼眸不敢朝陆砚瑾那边看去,他此时一言不发,都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见这些话。
呼吸都变轻不少,苏妧生怕惊扰到陆砚瑾,“那怎会一直渗血?可有止血?”
陆砚瑾可是主帅,怎能让他就这般伤着,竟也无人管管不成?
从安宽慰苏妧,“军医说养养便好,不碍事的。”
苏妧听见这话,险些都要昏过去,若不是亲耳听见,她倒是很难相信军医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语气之中是苏妧都没有察觉到的焦急,她确实不想与陆砚瑾再有什么关系,但也不会想陆砚瑾就这样死去。
眼前一黑,仿佛又回到当处在青州的模样。
那时捡到陆砚瑾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满身的伤躺在江边,生死未知,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将陆砚瑾带回家中,不知给陆砚瑾灌下多少的汤药才让他捡回一条命来。
苏妧闭上眼眸,声音有些发颤,“放到床榻上去罢。”
她做不到太过于狠心,更是没法看着陆砚瑾受如此重的伤,却连个床榻都上不去。
从安点头,眼睛中全部都是笑意,从外头唤了两人进来,将陆砚瑾一道给放在床榻上。
一群男子只有一身的蛮力想必也是弄疼陆砚瑾,苏妧看见他眼睛微睁,只是不大有精神,薄唇微微张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陆砚瑾被放在床榻上,带血的中衣好似又深了几分。
从安留下几瓶药放在小几上,“苏姑娘,这些是王爷要上的药。”
苏妧的手搅紧帕子,指尖都被她绞的泛白,“你……不若还是你来?”
从安有些纠结,却仍是答允,“只是奴才手劲大,且此药每一个时辰就要擦身上药,奴才实在有些怕弄疼王爷。”
陆砚瑾也张开眼眸,喉咙中泛着沙哑,“本王不需要,你们都下去。”
从安立刻跪在陆砚瑾的跟前,“王爷,您不上药,这伤可是一直都好不了的啊。”
陆砚瑾直接阖上眼眸,一言不发。
苏妧上前一步,贝齿轻轻咬着朱唇,她同从安道:“我来罢。”
叹口气,苏妧半蹲在床榻前,“王爷,我给您上药可好?”
罢了,说起来,倒是与她说的话有关,若是帮陆砚瑾上药能让她没那般难过,倒是也无妨的。
听见苏妧的话,陆砚瑾终究是睁开黑眸,他抬手想将苏妧给扯起来,苏妧赶忙按住陆砚瑾的手,“诶……”
陆砚瑾直勾勾的看向苏妧,不再如同方才那般,而是能让苏妧轻易看到他的眼底深处去,“阿妧,你可是在关心本王?”
苏妧心头一震,她将手给抽出,说出一句万全的话语来,“王爷乃是军中主帅,今日不管是在此处,都是忧心的。”
陆砚瑾黑眸骤然一紧,随后又舒展开,“本王便只当你在说自个。”
苏妧唇瓣微张,本是想要反驳,但是看见陆砚瑾又闭上眼眸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她终究也是一言不发,只当他说的是对的罢了。
桌上的几瓶药苏妧显然是看不明白的,准备站起身出去寻从安问个清楚,陆砚瑾先用手点下一瓶药,“这瓶就好。”
苏妧一翻,上头什么也没写,不过既然是陆砚瑾自个说的,给他用了便是,反正是他自个的身子,便是有事也得陆砚瑾自个受着。
她抿唇,纤细的指尖将药粉给倒出,这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唯一犯难的便只有陆砚瑾身上的中衣。
上头的血迹还没干透,苏妧看的有些发晕,手紧紧攥住木棍,喉咙也有些发干。
陆砚瑾见她半晌都没有动作,猛一睁开眼,瞧见的便全部都是苏妧惨白着小脸的模样。
心口处似是倏然被人给摄住,他立刻沉声唤着苏妧,“阿妧。”
苏妧将杏眸缓缓睁开,直到眼眸也落进陆砚瑾的眼中,才堪堪回过神。
她不敢再朝陆砚瑾的身上看去,只能强撑着站起身。
陆砚瑾见她此番,立刻对着外头道:“从安!”
从安本就一直站在外面,听见里面的声音更是迅速进来,看见的便是苏妧脸上苍白,陆砚瑾更是没有方才难耐的样子。
陆砚瑾眸中还掺着几分的自责,他缓声对苏妧道:“阿妧,先去外头等着,让从安帮我净身。”
苏妧点头,直接将手中的木棍给放下。
闻着浓浓的血腥味,她确实是难以又什么动作,或许她自个还会撑不住直接倒下,如此倒是不好。
走出营帐,外头的冷风吹在身上,苏妧被吹的一哆嗦慌忙将身上的大氅给拢紧。
从安在营帐中,陆砚瑾一个眼刀甩过来,淬着冷意,让从安瞬间不敢多言。
替陆砚瑾换下身上的中衣,他拿起方才苏妧放着的木棍,可却又挨了陆砚瑾一个冷冽的眼神。
瑟缩下脖子,从安慌忙站起身朝外头走去,一掀开营帐就见苏妧关切的回身,他连忙道:“姑娘,都已经好了,您进去上药就成。”
苏妧朱唇微张,她本是想问从安,可他却走的很快,丝毫没给苏妧任何能张口的机会。
又是一阵风呼啸吹过,苏妧不敢有太多的耽搁,素手掀开帘帐快步朝里头去。
陆砚瑾此刻已经坐起身,苏妧见着他这副模样受到些惊吓,“王爷这般,当真无事?”
倏然,一道黑眸望过来,陆砚瑾语气中带着几分的笑意,“不妨事,只是看着重些。”
苏妧抿唇,没有戳穿陆砚瑾说的话语,中衣上那般多的血,如何是不中的。
黄副帅打的都是避开要害,也多在背部,所以陆砚瑾倒是能坐着,只是不能久坐罢了。
他如今坐在床沿边,中衣松松垮垮的穿在他身上,上头露出坚实的胸膛来,纹理分明的身躯使得苏妧只是看一眼就有些脸红。
手中的木棍捏的愈发的紧,苏妧唇瓣半晌都没有张开,最终还是自个褪了鞋袜上至床榻上,柔柔绕至陆砚瑾的身后。
她本以为自个做好准备,可看见陆砚瑾的伤处心中仍是不免一颤。
上头的青紫混着血迹分外明显,周遭还有些旁的伤痕,使人不能多看。
苏妧的玉指微微泛着冰凉,就连苏妧自个都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摸上去。
滚烫的肌肤上有了旁的触感,苏妧差点都要觉着自个的指尖都要被烫红。
随后苏妧很是明显的能感受到他有一瞬的僵硬,随后苏妧赶忙将自个的手给挪开,不敢再放上去。
手中的木棍沾上些药粉,苏妧神情专注的帮陆砚瑾来上药。
只是营帐中的烛火并不是十分明亮,苏妧只得凑近一些,鼻息全部都是喷洒在陆砚瑾的后背之上。
营帐中只有二人,陆砚瑾感受到后背的一举一动,他从不是一个轻易将后背交给旁人的人,更加不会任由别人如此帮他来上药,但苏妧,从始至终都是个例外。
放在膝上的手逐渐攥紧,他身躯越发地僵硬,更是多了几分的难耐。
额头上有汗珠留下,不过此番倒不是冷汗,而是十打十的觉得眼前的天儿太过于燥热。
苏妧专心帮他上药,没有注意到陆砚瑾的变化,更加没有注意到陆砚瑾的手逐渐收紧,以至于手臂之上的青筋暴起。
最终将药粉给上完,苏妧自个也如同上了药松下一口气。
看着陆砚瑾的模样,苏妧缓声道:“已经好了。”
陆砚瑾轻“嗯”一声,转过身时轻嘶一下,苏妧赶忙按住他坚实的臂膀。
从前倒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在她意识如此清醒的时候摸上陆砚瑾的肩膀。
种种施旎的模样从苏妧的眼前滑过,苏妧赶忙将自个的手给挪开,手心不自觉的开始发烫,“王爷仔细着,小心一会儿伤处裂开。”
陆砚瑾半晌没有说话,苏妧又怯生生看过去,只见陆砚瑾的黑眸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苏妧声音有些磕巴,“王爷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陆砚瑾突然攥住苏妧的手,吓得苏妧赶紧要收回,却没能成功,陆砚瑾淡笑一声将手给放开,“阿妧,本王一人无法躺上去。”
苏妧赶紧站起身,玉足在这一瞬一闪而过,莹润的脚趾瑟缩着,不难看出苏妧如今是极为紧张的。
她扶住陆砚瑾,却又在低头的一瞬看见陆砚瑾身躯之上的反应。
鼓囊好大一处,苏妧瞬间慌张地将手给放开,杏眸紧紧闭上,一点都不敢睁开,“王爷怎能如此孟浪?”
陆砚瑾自也朝下看去,他瞬间哑言失笑,借着昏暗的烛火,更是借着苏妧如今害羞的模样不愿抬头,悄悄凑近一些,“阿妧用也用过,怎得还如此害羞?”
感受到陆砚瑾靠近的炙热的胸膛,苏妧睁开杏眸,里头全都是怒气。
陆砚瑾很快就敛了脸上的笑意,“阿妧,本王也无法的。”
一看见苏妧便会如此,更是莫要提方才苏妧的动作,于他而言,更是一种极大的刺激。
苏妧涨红了脸将自己的目光给挪开,尽量不朝陆砚瑾的那处看去,只是快速提着绣鞋从床榻之上下去,而后绕到屏风之后,靠在柱子之上。
脸上的红痕几番都退不下去,苏妧用手轻轻触碰着脸庞,指腹更是滚烫得厉害。
听见床榻那边有几声的动静,也听见陆砚瑾的闷哼声,苏妧打定,今夜她定然不要同陆砚瑾再说上半句的话语。
好不容易趴下,陆砚瑾眉眼舒展开,没有放开那般地难受,倒是还掺着笑。
烛火摇曳,苏妧好半晌才从屏风之后出来。
一触即陆砚瑾的目光,苏妧就快速将视线给挪开,不朝他那处多看上一眼。
走至桌前,她将小几之上的衣裳拿起,准备继续绣。
陆砚瑾声音淡淡,“怎得如此晚了,还再做绣品?”
苏妧方才是起了誓不同陆砚瑾说话的,只是陆砚瑾的话问完,显然是等着苏妧回话的,然而她却半天一句都没有。
终究是抵不住陆砚瑾的多番问询,苏妧开口道:“上回看见军妓营中的女子在帮军中将士缝补破了的衣裳,看着很多,我便拿了一些回来。”
她的周围确实还放了不少,陆砚瑾此番也看见。
黑眸变得凌厉起来,语气也更为不善,“军中有的是人,不必你操劳这些。”
苏妧握紧手中的针,“左右我闲来无事,做些事情也是无妨的。”
陆砚瑾胸腔中有股浊气不上不下,何时苏妧给他绣过一身的衣裳,就连荷包她也是几次三番送给旁人,可他仍旧是那个旧的。
声音是一贯的沉冷,只是陆砚瑾说出的话语却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苏妧甚至会以为,会不会是自个听错了,兴许以后从岁岁的口中,都不会听见这样的话语,只是如今却从陆砚瑾的口中说出,“阿妧,你从未给我做过衣裳。”
她将手中的衣裳给放下,杏眸直直看向陆砚瑾,而后缓声道:“王爷的衣裳都是由绣院的绣娘做的,比我做的要好上太多。”
陆砚瑾喉结上下滚动,他看向苏妧的指尖,轻道一声,“可阿妧,那些都不是你亲手做的。”
苏妧没有再说上一句话,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衣裳,一言不发地继续缝着,半分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陆砚瑾。
平生头一回,陆砚瑾在苏妧的身上感受到了挫败。
眉眼微动,黑眸之中更是有无数道不明的情绪,他深邃眼眸一眼看不到底,却仍能察觉出眼底的炙热。
半晌,陆砚瑾再次开口,这回他没有再说衣裳,而后说起另一件:
“阿妧,给我绣个荷包可好?”
第一百零九章
【第109章】
苏妧听见陆砚瑾的话语又想起那个她本想一剪子绞了却没能成功的荷包, 只见苏妧放下手中的针线,对着陆砚瑾道:“王爷想要的只是荷包,还是除了荷包以外的旁的。”
陆砚瑾则是问她, “有区别吗?”
苏妧点头, “有,若王爷想要的荷包, 我可以与从前一般听旁人的话再给王爷绣一个, 可若是王爷还想要些旁的,我给不了, 也没法给。”
陆砚瑾黑眸陡然凌厉起来,“阿妧, 你送崔郢阆与江珣析的荷包, 是你被人逼迫,还是真心的?”
苏妧缓缓捏紧手中的针,再认真不过的道:“是我自个愿意的。”
那会子军棍打下来的时候都没有很疼, 但是如今听见苏妧说话,却觉得心都在不断地抽疼,她说真心, 这份真心是对着旁人的,他什么都没有。
陆砚瑾呼吸变得紧促些, 眉头紧锁, 也不知究竟是因为伤处疼, 还是因旁的地方。
苏妧说完这话就继续拿起桌上放着的衣裳,她原以为说出这话的时候她会分外轻松, 甚至连半分的痛都不会有, 然而如今心中却似是被人扎着一般,不会太疼, 只会一点点没入其中,难以拔出。
房中许久都没有声音,苏妧缝补衣裳好一会儿站起身,她下意识朝床榻那边看去,陆砚瑾趴在床榻上好似已经睡熟,只是眉头紧锁,没有半分舒展的模样。
苏妧抿唇缓步朝陆砚瑾那边去,地上还有他换下来的衣裳,血迹将中衣全都给染红,苏妧忍住恶心的感觉没有再去看而是将眼眸给挪开-
这般的天气伤口自是能好的快些,陆砚瑾每日无法下床太久,便让人来他这边的营帐之中议事。
苏妧自知不能听这些事情,本是想要出去,却被陆砚瑾一把攥住手腕让她坐下。
几息之间苏妧稍微有些诧异,然而陆砚瑾身上披着一件外袍,黑眸看着眼前的军报是再认真不过的模样,一只手紧紧握住苏妧的手腕,没让她能离开。
于是苏妧只得被迫听完他与几位副将之间的谈论,其中还涉及不少的军机大事,苏妧坐在原处,面上多上几分的为难。
事情谈完副将们都离开,陆砚瑾缓缓将桎梏着苏妧的手给放开,见她满脸的惊慌,颇有些好笑,指骨微弯刮下苏妧的鼻子,“这般紧张作甚?”
苏妧扯出一个笑来,“王爷这话倒是轻巧,倘若机密泄露,这里头嫌疑最大的便是我了。”
听着像是无心的一句话,将两人的回忆都给勾起,陆砚瑾赶忙道:“阿妧,本王从前……”
苏妧说出这话,心口处也有些沉闷,在陆砚瑾不注意的时候将手给撤开,快步朝外头走去。
陆砚瑾见着苏妧的背影,想要将她给拦住,却也深知,他根本没办法拦住苏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心口处的疼痛难以消磨下去,苏妧按住那处,原来这般久,她仍是还记着寺庙之中的事情。
从背后被人抱住,苏妧心口骤然提起来,却又在下一瞬闻到熟悉的气味。
她悬着的心放下些,想要转身却又不成,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只能放在身前显得有些慌张无措。
“阿妧,从前种种,皆是我不好。”陆砚瑾沉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知不该因我一己断言就将你送往寺庙之中,虽想着你不会被宁王一党的人给迫害,却也让你受了那般大的苦。”
苏妧垂下头,看见的便是陆砚瑾胳膊之上只有中衣的模样。
猛然间转身,苏妧见他根本就没有穿一件御寒的大氅就跑出来,赶忙道:“王爷难道是存心让我心中不安不成?”
陆砚瑾缓缓牵住苏妧的手,见她没有拒绝,才将她给带至营帐之中。
他薄唇抿紧,虽黑眸中仍是那般冷冽的模样,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早已不像是从前一样冷清,“阿妧,你可还怪我?”
苏妧手中握住木棍,杏眸对上陆砚瑾的黑眸,但只是一瞬就败下阵来,嗓音也开始发颤,“陆砚瑾,我没有那般快就能忘记。”
她不愿再提起从前的事情,压着心口处的沉闷对陆砚瑾道:“王爷还是先看看身上伤处的好。”
陆砚瑾只得转身过去,伤口处仍旧是触目惊心,可苏妧经过这段时日的照顾却也明白得很,这伤看上去很深,但只要好生将养就一定会好,然而陆砚瑾这处伤一直都没有好转的迹象,不仅如此倒是还更为不好起来。
苏妧疑惑的说了一句,“王爷的伤军医如何说?怎会一直都没有好转?”
陆砚瑾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寻常,“许是还没到好的时候。”
苏妧只得捏紧手中的木棍,将药全部都给涂上去,又让陆砚瑾躺好些,莫要再起身。
她轻叹一口气掀起帘帐出门,也没同陆砚瑾说自个要去到何处,只是想要漫无目的地走上一会儿罢了。
出了营帐,苏妧听见军妓营那边有一阵的哭喊声很是凄厉,直直传到她的这处来。
指尖微微嵌入掌心几分,苏妧没有过去,也不想去关心究竟是谁,若是苏俏,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与自个分毫的关系都没有。
本是想出来散心,不想却更为难受,苏妧又回到营帐之中。
陆砚瑾坐在床榻边缘,身上只是披着外袍,看着手中的公务,苏妧柔声道:“王爷怎得起来了?”
陆砚瑾黑眸含笑,没有说出他想要说的话,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的笑意,“无妨,不会有事的。”
苏妧终究没有将话给说出,他说如何便是如何罢,反正是他自个的身子。
陆砚瑾的伤迟迟未好,然而两国却已经开战,后方人手不足,苏妧无事便帮着他们照顾伤患,若有什么她能做的事也不会有任何的推辞。
头一回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苏妧本是怕的不行,但她却并未再旁人的跟前显出半分的不对来。
今日挂了休战牌,绥国兵马强盛,虽是陆砚瑾带兵却仍旧不是那般好攻克的。
将身上的盔甲脱下,陆砚瑾直接提了水从头上浇下去,冲去满身的污垢。
苏妧进来之时没料到他竟然在沐浴,羞得满脸通红直直就要退出去。
陆砚瑾拿过巾帕将身上都给擦拭干净,穿上中衣就赶忙出来,“本王已经沐浴完了。”
他说话间嗓音低沉,带有一些喑哑,在不经意间苏妧就被他的声音缓缓勾进去。
不知怎得,见着陆砚瑾如此的模样,苏妧竟然觉得身上开始有些燥热起来。
蜜骨香许久没有发作,她声音娇柔地开口,“蜜骨香,当真无解?”
没忘记那时太医的闪躲,更是没忘记她察觉出的异样。
陆砚瑾眉宇中带着几分的倦怠,“阿妧,往后我都会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见他如此模样,苏妧终是没有将话再给朝下说,而是缓缓点头,坐在妆镜前卸下头上的珠钗与首饰。
陆砚瑾看着苏妧的背影倏然开口道:“崔郢阆要来了。”
苏妧面上一喜,立刻转过身去,“哥哥何时会到?”
她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的模样,与她近日的样子十分不同,陆砚瑾见她如此笑颜,竟莫名透出些沉郁来,“三日之内。”
苏妧还未来得及开心便听见陆砚瑾继续道:“不过他送来物什后,七日之内就得离开。”
那颗开心的心终究是又在一瞬变得失落,原来他们二人只能见上短短的七日。
苏妧不知要如何去诉说如今的心境,但她从来都是藏不住的事,有任何的不对都会写在脸上。
陆砚瑾薄唇微张,“阿妧……”
他的一声唤让苏妧转过身去,却又听见陆砚瑾说:“没什么。”
苏妧这会子才将视线落在陆砚瑾的身上,多日未见,他身上倒是添了不少的伤口,大大小小的遍布在他身躯之上。
强迫自个挪开眼,苏妧找出药瓶跪坐在陆砚瑾的身后,用木棍轻柔的帮她上药。
二人一言未发,但却始终有股淡淡的愁绪围绕着两人,也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
背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苏妧帮他上完药将药瓶全都塞在陆砚瑾的手中,“剩下的王爷自个来便好。”
陆砚瑾只得接过木棒,就后头的药自个擦好。
晚上躺在床榻之上,苏妧在满腹的愁绪之中又沉沉睡了过去,不过今日的梦中,倒是梦见许久没有见到的岁岁。
第二日天光乍亮,她的手率先朝床榻旁摸去,却只是触及到冰凉。
杏眸睁开逐渐适应外头的光亮,苏妧看向漏刻才发觉辰时已经过了许久,没想到今日竟然睡了久的时间。
床榻边早就已经没人,陆砚瑾不知离开多久,苏妧起床洗漱便看见陆砚瑾提着食盒进来。
他手掀开帘帐,长腿一迈便将食盒放在苏妧的跟前,苏妧见他今日无事的样子,不免问上一句,“王爷今日不必商议事情?”
陆砚瑾答道:“挂了休战牌,五日后才会开战。”
苏妧点头,没再多说话。
三日后,崔郢阆果真到了宜阳,他身边更有一名老者,苏妧一就认出眼前的人是谁,赶忙上前去行礼,“崔伯父安好。”
崔沽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但是看见一旁站着的儿子,又看见儿子对她体贴入微的模样,一瞬就猜到苏妧的身份,“多年不见,你倒是出落的越发好了。”
苏妧对上崔沽的眼眸,能看出他并不是很喜欢自个,手指紧紧绞住帕子,一时间不知要不要说话。
倒是崔郢阆懒散的开口,“老头子,若是吃错了药便去找人医治,怎得年纪渐长,倒是还愈发的爱拿乔起来。”
崔沽立刻有话要说,陆砚瑾则是带着人过来清点物资。
瞧见陆砚瑾周身的气息,崔沽赶紧道:“王爷安好。”
陆砚瑾掌心向上放在崔沽的下头,将他给扶起,“崔掌柜不必多礼,军中物资短缺,有劳崔掌柜辛苦这一趟。”
崔沽道:“不妨事,都是应当的。”
陆砚瑾视线挪开,与崔郢阆的目光对上,两人之间的火花还未展开,苏妧就小声问道:“哥哥这回怎得去了如此之久?”
崔郢阆一顿,心中乐开了花,“路上出了些事,不打紧的。”
两人说话亲密无间的模样狠狠刺痛陆砚瑾的眼眸,他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收紧,与苏妧同吃同住的这些日子,从未见到过苏妧对他如此过。
崔郢阆见苏妧急切的样子就知道她想要问什么,立刻道:“放心,岁岁无事,沈伯母也很好。”
苏妧闻言立刻放心下来,眸中倏然蓄满泪珠,要掉不掉的。
前两日梦见岁岁,那时的岁岁已经会说话,却在梦中怪她为何苏妧不要他。
醒来后就心神不宁,直到如今听见崔郢阆亲口说出的话语,苏妧才堪堪放心下来。
忽然手臂猛然被人给扯住,陆砚瑾大掌孔武有力地将苏妧给扯向一旁,前头有一将士立刻跪下求饶,“王爷恕罪,我不小心的。”
地上是个包裹,里头放着的都是衣裳,若不是陆砚瑾扯了苏妧一下,只怕是苏妧就要被砸到。
陆砚瑾黑眸中藏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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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骇浪,苏妧的小手柔柔搭上陆砚瑾的手背,他心中的怒火陡然就散去。
将脸扭向苏妧那一边,见苏妧微微摇头,这才冷声道:“注意些。”
将士赶忙谢恩,拿起包裹就直接离开。
然而苏妧却也发现,陆砚瑾握住她的手臂一直都没有松开,苏妧几番暗示,都没能让陆砚瑾放开手。
陆砚瑾道:“崔小掌柜来这一趟辛苦,虽是在军营之中,却也仍该宴请才对。”
崔郢阆拱手道:“不敢,这本就是我们商户该做的,王爷不必多心。”
天下商贾无不要仰仗着权贵的鼻息而活,显然陆砚瑾此番话是在抬高他们的身份,却仍旧不能太过傲视。
陆砚瑾没再强求,本来这话说出也不过就是些场面话,“既然崔小掌柜如此说,简单用个便饭就好。”
崔郢阆点头,视线落在苏妧的身上,苏妧显然还想要继续听关乎于岁岁的事情,杏眸中带着几分的催促。
黄副帅急忙赶来道:“王爷,军情有变!”
陆砚瑾骤然甩袖直接离开,与黄副帅一道朝不远处的营帐走去。
周围少了一人自然也少了不好的规矩,崔郢阆见着苏妧的样子开口道:“莫要理老头子,他一贯就是那副样子。”
他见苏妧心神不宁,以为是她以为方才老头子的态度而有些难过。
苏妧抿唇淡笑,“我知道的。”
她大抵是明白为何崔沽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来,更是明白崔沽为何对她不满,许是认为崔郢阆如今不愿娶妻,是她所害。
苏妧没办法辩驳,便是她自个都没法子解释清楚这些。
她将脑海之中的这些思绪给移开,将神思都放在岁岁的身上,“哥哥见到岁岁,他如今怎样?”
崔郢阆想起岁岁的模样,不免失笑道:“很好,愈发的鬼灵精怪了,虽还不会说话,可是眉眼却很是像你,倒是也十分的活泼好动。”
苏妧悬着许久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不少。
这段时日她心中记挂岁岁的紧,却始终没有一人能同她说说岁岁的境况,哪怕是能传家书出去,但苏妧从未这样做过。
想等着崔郢阆来也多有这份的原因在其中,杏眸稍弯,苏妧终是道:“如此就好。”
崔郢阆瞧了苏妧一眼,见她从胸腔中吐出口浊气,“我瞧着阿妧你瘦了不少,便是再为担忧也不该如此损伤自个的身子。”
苏妧捏着帕子,“无妨的,但我身子总是比从前要好上不少,哥哥莫要担心,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崔郢阆却停住朝前走的脚步,苏妧稍微有些不解的回身看着崔郢阆。
四处无人崔郢阆这才道:“阿妧,你可还想要离开?”
一句话,让苏妧瞬间慌张起来,她指尖掐得很紧,掌心中的疼痛才让苏妧稍微回过心神来,“哥哥为何这般问?”
避开崔郢阆的目光,崔郢阆倏然感觉有些扎眼,他便知晓,不应让苏妧待在陆砚瑾的身边,从知晓此事开始他便心神不宁,不想如今阿妧真的改了心思。
头一回自个上手,崔郢阆紧紧握住苏妧的肩膀,“你是不是对陆砚瑾,仍旧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苏妧脸上骤然慌乱不少,但她仍是下意识地否定,“不是!”
她这话说的很快,不像是假的,崔郢阆一直紧紧盯住苏妧的脸,想要看是否为真,然而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崔郢阆的手劲愈发地大起来,苏妧因疼痛而渐渐回过神来,她低垂下头,“没有,我从未改变过我的想法。”
向来玩世不恭的崔郢阆听见苏妧的话,手中力道稍微松懈几分,却仍旧没有放开苏妧,“可阿妧,你同从前不一样了。”
苏妧轻笑一声,淡然道:“没有一个人是不会变的,谁都会变。”
她直直看向崔郢阆的眼眸,“我知道蜜骨香的事情别有隐情,王爷不愿说,我也无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对岁岁我更是有愧疚在,不知要怎么去弥补岁岁,想到后头我若是要离开,大抵就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她想用现在的日子,多听些岁岁的事情,想将岁岁的模样,还有他的一举一动都刻在心底。
她既然决定不会留下,就一定不会留下,更是不会改变从前的想法,连岁岁也带着离开。
苏妧明白她自小长大背负太多的东西,更加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背负上这些的。
崔郢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妧,见她说得真挚,完全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松开苏妧,崔郢阆的手指在衣袖中动下,“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寻名医,蜜骨香不会无解。”
陆砚瑾知道的事情,他们也同样会知道的。
苏妧面对着崔郢阆,展露出一个笑意来,“让哥哥费心了。”
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离开此地,只是方才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入陆砚瑾的眼眸之中。
看见两人亲密的样子,看见苏妧脸上对崔郢阆舒展开的笑意,让陆砚瑾都手不自觉地攥紧,另一只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之上。
他站在原处没动,眸中是苏妧与崔郢阆的背影,显得格外地登对,更是刺痛他双眸。
蜜骨香只有最后一月了,他仍旧没有想好,要如何说,若是他说了,阿妧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地直接离开。
陆砚瑾的手骤然收紧,下颌硬朗,出现凌厉的弧度来。
大步朝苏妧离开的方向过去,没两步就进入营帐之中。
崔郢阆才刚刚坐下,茶水还没喝进口中,挑着眉语气不善,“王爷来得倒是快。”
苏妧捧着手中的茶盏,陆砚瑾朝她那处走去,声音暗哑,但营帐中的人却能听得一清二楚,“阿妧,该上药了。”
他背上的伤总是好了又不成,不管用怎样的药都是不行的,苏妧也着实觉得奇怪。
只是眼下的境地,她咬着唇瓣道:“不若还是再等等?”
陆砚瑾十分淡然地坐下,“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只是一些小伤,倒是不打紧。”
他若是不说话苏妧本还觉得没有,可陆砚瑾这般一说,苏妧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几分的心虚来,就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起陆砚瑾的事情。
崔郢阆听见陆砚瑾的话,轻呵一声,“王爷的伤从外头倒是看不出来,走路生风,怕不是装的罢?”
苏妧眉心一动,今日崔郢阆的话倒是直接提醒她,陆砚瑾的伤确实不重,头一回见到陆砚瑾的伤处时,他的伤口只有几处在渗血,根本不会流那般多的血在中衣之上。
后面的伤更是好了又不成,每回看见苏妧的心中都有些淡淡的抽痛在其中,帮他上药连她自个都不知怀有怎样的心思,伤口也着实让人想的不太明白。
苏妧的眼眸中染上几分的怀疑看向陆砚瑾,只见陆砚瑾神色泰然,半分都没有心虚的模样,指骨的弧度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手中端着茶盏十分的稳当,里头的茶水虽未减少却也没有泼洒出半分。
若是他心中有鬼,面上真能表现的如此泰然不成?苏妧有些不信,虽然事情确实是蹊跷,但陆砚瑾表现得也太过于镇定些。
陆砚瑾黑眸直直攫过来,一瞬间就直接摄入苏妧的心魂,他语调平淡,只是眼眸中却有几分的受伤情绪,“难道阿妧,也不相信本王?”
第一百一十章
【第110章】
苏妧未发一言, 只是杏眸中流露出的情绪无一不在告诉陆砚瑾,她确实不信。
所以苏妧只是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替王爷上药的好。”
她没再看二人, 也不愿再去理会两人之间争吵的事情, 陆砚瑾身上的伤确实是没有好全的,这点他并未作假, 与其在此处白白浪费口舌, 倒是不如让陆砚瑾快些好起来。
陆砚瑾将视线看向崔郢阆那处,原先冷清的黑眸中藏着十分明显的嘲弄之意, 在路过崔郢阆身边时,陆砚瑾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崔掌柜, 还要留在此处?”
说完这话陆砚瑾就又恢复原状,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朝苏妧那处去。
崔郢阆的拳头在衣袖之中攥紧又松开,终是没忍住地出了营帐。
苏妧看着崔郢阆的背影, 纵然有些解释,但陆砚瑾已经过来,终究仍是先将陆砚瑾身上的伤处给处理好。
净手之时, 苏妧抿着唇望向陆砚瑾那处,有不少的话想要说但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还是陆砚瑾先察觉到苏妧的目光, 沉声问她, “怎得了?可是有事?”
苏妧扯着手中的帕子, 面上多是纠结为难的样子,“哥哥他们, 只能在此处待七日吗?”
她声音微弱, 自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大好,然而她想要的, 现在唯有开口才成,别的什么法子都没有。
陆砚瑾黑眸深邃,沉下来直直看向苏妧,眸底翻滚着许多的情绪,他问道:“阿妧,军中规定不可轻易改变。”
一句话显然就是在回绝苏妧说的话,她赶忙点头,上前一步显得十分迫切,“我知道的,但哥哥他们毕竟也送来那般多的物什,哥哥能不能多留些时日,我……”
陆砚瑾没问苏妧想要将崔郢阆留下是为什么,也没有问她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不知想起什么,唇边溢出些似笑非笑的模样来,将苏妧缓缓带入自个的怀中,大掌扣在她的后颈处,薄唇贴着她耳廓,“看阿妧的表现,若是你主动,本王就答应你这一要求。”
苏妧的脸登时如同火烧一般的红起来,他走得很快,然而方才他掌心触碰过的地方却是一片的濡湿,让苏妧感受到那处都开始变得灼烫起来。
陆砚瑾从胸膛中压出几分的笑意,大步走出营帐。
一掀开帘帐,狭长黑眸扫到的头一人便是崔郢阆,未在多言,只是唇边的笑意淡了些,陆砚瑾直接离开。
崔郢阆又进到营帐之中,苏妧正站在铜盆前净手背对着崔郢阆,看不清楚苏妧脸上的神情,崔郢阆道:“怎得了?”
苏妧赶忙摇头,慌忙低垂下头,用散落的鬓发遮挡住自个脸上的异样,她唇边勾起一个笑意来,“方才王爷说,哥哥能多留些时日的。”
崔郢阆面上一喜,“不是说只能待上七日?”
苏妧闻言唇边勾起的弧度更大一些,“许是王爷一时开恩。”
她知道崔郢阆想要留下才是主动去开这个口,纵然她想要去劝崔郢阆不必强求,但仍旧不想在崔郢阆意气风发的面容上看出半分的失落。
况且陆砚瑾那般说,定然已经是答允,若说做那些事情,她届时什么都记不住,如何能当真。
陆砚瑾心情大好,本是想要去看看地形图,不料从安走上来道:“苏姑娘的姐姐这几日闹腾的厉害,口中一直说着污秽的话语,军妓营那边闹的太大,奴才想王爷还是得知道一下。”
手中捏着的绢布骤然收紧,他声音立刻变得沉冷起来,“既然如此,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军妓向来都是登记在册的,纵然只是一个最为卑微的人,却仍旧不能不明不白的就从这世上消失。
从安领命本是想要下去办,可倏然被陆砚瑾给叫住,他突然想起苏妧那时听见岁岁出事时难过的模样,更是明白她为何会如此。
罪孽深重,她想要赎罪才会如此。
陆砚瑾抬手道:“你亲自去一趟,让她管好自己的嘴,若是再敢说出这些疯言疯语来,本王不介意了结她。”
从安诧异为何陆砚瑾会突然改了心思,却也只能照办直接去寻苏俏。
另一端的苏妧并不知道这些,每日在营帐中待着,帮别人照顾伤员便是好的。
休战牌已经取下,两国再次开战,上回陆砚瑾等人将绥国赶至三十里外,可绥国竟想出阴损的招数半夜偷袭,着实不是君子做派。
带兵打仗的事苏妧知道的并不多,就仍旧依照从前帮军医照料伤员。
在这一营帐中的全部都是伤的没那般重但不若就是腿或是胳膊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处。
崔沽先一步离开,崔郢阆见着眼前的情形赶忙上前去帮苏妧。
有一不大好的将士大抵是想要拿过床边的水碗,然而胳膊上的伤处有些深,一时失手不慎将碗盏给打碎。
苏妧听见声音赶忙过来,脸上蒙着帷幔,眼眸中却全部都是关怀,“可是要喝水?”
眼前的将士年纪不大,看上去还比苏妧要小上许多。
他将眼睛扭向一旁,只是一闪而过间,苏妧明显看清楚他脸上的鄙夷。
神色淡了几分,苏妧缓缓站起身倒了一碗茶水递给眼前的将士,手放在那处许久,他都没有动。
不知是何处得罪眼前的人,苏妧不轻不重的将碗盏给放在床边,又去帮别人包扎伤处。
只是在走时,听见背后的人道:“装什么贞洁烈女,抢了自己姐姐的婚事,将姐姐害到如此地步,竟还有脸勾搭上王爷。”
苏妧神情一滞,杏眸中全然都是愤愤,她猛然转身,用最为冷静的话语问他,“你方才说什么?”
将士心气高,年纪不大,一听见苏妧近乎于质问的语气便立刻站起身道:“怎得?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分明就是抢了自己姐姐的婚约,还将她害到这般的田地,如今还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苏妧只感觉从脚上传来一阵的恶寒,凉气在身躯之中肆意窜动,脚步踉跄几分,崔郢阆赶忙在后头接住苏妧。
营帐中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但多数人都不敢明面说,只是私下说着罢了。
苏妧杏眸扫过他们,看见他们脸上带着的探究,甚至带着轻视才反应过来,看来这段时日苏俏没少在外头说她的闲话。
大抵是经过上回在铺子门口发生的事情,苏妧竟然觉得眼前的事情大抵只是有些可笑,倒是也生不出什么旁的情绪来。
崔郢阆想要上前帮苏妧解决,但被苏妧按住手腕。
清幽婉转的嗓音在营帐之中响起,本该柔弱的声音,却在此时,多了几分的坚定,“难道苏俏说的就一定是真?若是如此轻易就相信旁人,看来,你也没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
说完这话,苏妧直接从营帐之中出去,崔郢阆也跟着她一道出去。
将脸上的帷幔扯下,苏妧小脸上全部都是愤怒,一把将帷幔扔进火盆之中。
看着火苗吞噬布匹,苏妧用脚踹了下木柱,立刻大口喘气。
凭什么,苏俏凭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污蔑她,此人当真是可恶得紧,更让人觉得恶心。
生怕她伤了自己,陆砚瑾赶忙走过去将她的手给握住,声音中也夹杂着怒气,手臂之上青筋凸起,恨不能现在就进去将方才说这话的人嘴给打烂。
“阿妧,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他嗓音沉沉,掌心中一阵的冰凉这才让苏妧缓缓回过神来,周遭都是杂乱不堪的,但面对此时的崔郢阆,苏妧才松下一口气。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妧朝前走带着崔郢阆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闷声开口,“我是不是没有同哥哥说过,从前我在苏家的种种。”
崔郢阆看着她的背影,一言未发,却是在心中默许苏妧的说法。
他却是从未听到过,并未从苏妧的口中知道,他也未有那般大的本事可以查探到这一切。
苏妧看着远处的天儿,本该是晴空万里一望无云,却因为方才将士的那番话,让她的心中埋上沉重的阴霾。
“我与娘亲才到苏府的第二年,娘亲就开始缠绵于病榻之间,那时我还小却也已经知道苏府没人欢迎我与娘亲;娘亲每日都要喝药,那天喜鹊姐姐被叫去前厅帮忙,我就恰好得了机会去帮娘亲给拿药,不知怎得,就被苏俏发现了。”
苏妧没有转过身,却能从她瘦削的身影之中,看出她微微耸动的肩膀,更是能听出她发颤的音调,“苏俏作势要将药给扔进湖中,那时上京已经是十一月的天儿,开始发冷,我苦苦求她也没个结果,最后她如同发了善心地同我说,只要我跪下求她,她就将药给我。”
沉静许久,崔郢阆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他的呼吸略微重了些,更是不难看出他的生气。
那时的苏妧也不过才十岁左右,经历这样一件事,又在寒风中跪了那么久……
崔郢阆不敢朝下想,如今若是能回去,他定然想将去到苏府将苏俏与苏府众人都狠狠打一顿。
只是他猛然想到什么,“苏俏也在此处?”
苏妧沉闷点头,“嗯,她如今,身处军妓营中。”
这话说出有些难以启齿,女子在这世道上过的艰难,可比对起从前自己遭受的种种的事情,苏俏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能怨得了谁。
崔郢阆反倒是冷笑一声,直接将心中的话给说出,“也算是她的报应。”
苏妧没有否认,在心底默默认同这一说法。
纵然如今将此话给说出,苏妧能不断的宽慰自个是自己已经释怀,可当听到苏俏胡乱在外头乱说,想起方才将士的眼神,苏妧仍旧觉得胸闷难挡。
崔郢阆一把攥住苏妧的手腕,微凉的手心贴上苏妧的腕处,脉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苏妧不明所以的回头,看见的便是崔郢阆满脸偏执的道:“我带你走。”
他作势就要离开,苏妧看见他的模样,心中陡然一愣神,瞬间便明白过来他说的离开并不是单纯地离开这处,是要带她走。
苏妧下意识地后退,她不知要怎样去面对崔郢阆,掌心中苏妧猛然将自己的手给抽回,崔郢阆看见自己落空的掌心,眼眸倏然一紧。
苏妧说话都开始有些磕巴起来,“不,我不能走。”
说完,崔郢阆还没有什么反应,苏妧先是自嘲笑下,“哥哥一定觉得我很可悲罢。”
她为着蜜骨香,不想那般轻易的离开,陆砚瑾定然知道蜜骨香的种种,只是不愿意告诉她,既然已经如此久的时间,苏妧做不到就这样离开。
崔郢阆皱眉,“阿妧,我从未这样想过。”
苏妧没有回答崔郢阆的话,而是用手搓下自个的臂膀,“从前我总是觉得人在这世上,若是实在不顺心,倒是不如跳江死去,后来也反应过来,若恨自个的人都还好好活着,她为何要直接死去。”
眼眸中透出几分的恨意来,更是苏妧为数不多的这般模样。
崔郢阆一把揽过苏妧的肩膀,声音轻柔,“阿妧,记住,想要活下来从来都没有错,你可以继续在军营之中,只是今日发生的所作所为,定要让陆砚瑾全部知道才成。”
苏妧下意识便想要反驳,然而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此话很对,军中纪律严明,倘若有人胡乱说话,定然受到惩处才是,凭何她受了气,竟然还要自己咽下。
眸中有了几分的坚定,苏妧抿唇对崔郢阆笑着道:“哥哥,我定会问出蜜骨香的事情的。”
崔郢阆摸着苏妧的发顶,“不急。”
等陆砚瑾知晓此事已经是十日后,在这期间苏妧倒是有些害怕蜜骨香发作,好在那时陆砚瑾给了苏妧一只信鸽,让苏妧有事便直接来通过信鸽送信。
法子虽有些笨拙,却已经是陆砚瑾能想出最好的办法了。
好在这期间,蜜骨香一次都没有来。
算下日子,五月初,离她中了蜜骨香便已经要过去半年的时间,虽说发作并不频繁,可中间有几次,着实是让她难受的。
苏妧在缝制手中的衣裳,她绣工很好,所缝制的衣裳都比旁人要好上不少。
自从出了上回的事情,苏妧便甚少出门,每每都是在营帐之中做着自个的活计。
陆砚瑾掀开营帐,刻意压低脚步声,苏妧头都没抬,“哥哥回来了?”
半晌没人回复她,却能听见身后的声音逐渐逼近。
纵然心中有了一个不确定的想法,苏妧猛然回头,看见的便是陆砚瑾一身盔甲的模样站在她的身后。
杏眸中透出几分的不确定来,苏妧的呼吸都紧促些,“王爷怎会回来?”
如今不是休战期,前头的战事也没有结束,陆砚瑾这会子怎会到这处来,若是被人知晓该如何好?
苏妧满腹的话,但是都被陆砚瑾一句话压下,“绥国虽然兵马强劲,但是才登基的王上只是个草包,学到的都是纸上谈兵的东西,稍微一击便会让他们溃散。”
苏妧抓住陆砚瑾话中的意思,“王爷是说,战事快要平息了?”
陆砚瑾点头,在烛火之下看着苏妧的样貌,二人再见已有一年多的光景,她身上少份青涩,多些韵味在其中,那些娇俏仍是保留。
苏妧仍是不放心,“王爷此番回来?是无事的?”
陆砚瑾回过神,声音又恢复从前沉冷的模样,“无妨。”
一路奔波,在前线的日子也不能每日都好生擦洗,倒是陆砚瑾有些嫌弃自个身上,生怕弄脏苏妧,“本王先去洗漱。”
说完,苏妧就看到陆砚瑾从自己的眼前离开,随后听见的便是他唤从安背水的声响。
收回视线,苏妧总是认为陆砚瑾这次回来并不只是因为这些,更是有些旁的原因在其中。
但是更为深层的东西,苏妧却想不到一点。
她又坐回桌前,拿起绣架却没有动手,眼神虽是看着衣裳,可深思早已不在这上头。
陆砚瑾洗漱的很快,恐怕又是直接提桶从头上冲下。
苏妧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没有动,倒是陆砚瑾先一步将她手中的绣架给拿走,放至在一旁。
随后陆砚瑾沉冷的嗓音在营帐中响起,更是从那其中,苏妧听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来,“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
此时陆砚瑾侧身,将烛火给挡了大半,苏妧侧着身坐在他旁边,烛光打在陆砚瑾的面容之上,将他的脸衬得半明半暗,更是平添几分的肃穆之气。
苏妧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点头道:“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大抵还想再说上一句,然而却被陆砚瑾的一句话就给打断,“几日不见,阿妧倒是比从前会骗人一些。”
他的话无端让苏妧有了一些鼻酸的感觉,后头任何的话语都卡在喉咙处,若是说不介意又怎么可能。
只是没有人能给她做主,如同从前在苏家一样,苏勖峥知道,祖母知道,嫡母也知道,可是没有人会因为她而训斥嫡姐。
他们都认为,她这样的身份,能养在苏府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怎么还能要求其他的,做出家宅不宁的事情。
苏妧杏眸中蓄满泪珠,紧紧揪住帕子,她有苦但是说不出,更是害怕今日说了,得到的会是从前那样的对待。
陆砚瑾带有薄茧的指腹在苏妧的眼睑之下摩挲一下,感受到指腹之上有些湿润,更是通过烛光看见她眼睫处藏着的泪珠,只是眼前的女子,却在不停地忍耐着,想要泪珠不会落下。
很快,苏妧被人拥入怀抱中,陆砚瑾的身上还带有沐浴过后皂荚的香气,与他周身从前便有着松柏香气混杂在一处。
苏妧曾经觉得他身上的气味很是好闻,有时夜间醒来,便是能透过这样的香气感受到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她并未抗拒陆砚瑾的拥抱,手搭在陆砚瑾的肩头,将他身上月白色锦纹的衣袍给揪起,泪珠就瞬间脸颊一滴滴落下来,全部都砸在陆砚瑾的肩头处。
陆砚瑾声音带着宠溺同她道:“阿妧,在我面前,你向来不必忍着的。”
他没问苏妧究竟是为何,更是没问她半分从前在苏家究竟发生什么。
那些事情对于他们这些旁观人的而言,不过是听见什么事情,过不了几日也就直接过去,然而在苏妧的心中,便成为留在她心底的烙印,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苏妧将陆砚瑾肩头的衣裳狠狠揪住,耸动着自个的身子,杏眸不断落下泪珠来,可她便是连哭泣都是隐忍的模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来。
陆砚瑾将苏妧推开些距离,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却又发觉到自个方才没有听到她的任何哭声,心中某处倏然像是被人砸中一般的难受,更让他觉得,今日回来,就算是明日再受二十棍,也仍旧是值得的。
指腹摩挲过苏妧的下唇,他将被苏妧咬的嫣红的唇瓣解救出来同她道:“阿妧,不要伤着自个。”
后头有些话被陆砚瑾悉数咽在腹中,他黑眸中盛满苏妧的倒影,如今二人在营帐中彼此相拥,苏妧更是将从前的种种都抛在脑后。
她拼命的摇头,泪珠从脸颊上滚落,陆砚瑾听见她如同小兽呜咽的哭声。
纵然如今苏妧已经不在苏府中,可她仍旧不敢放声大哭,从前的种种如同阴霾般萦绕在苏妧的心头,让她既觉得难堪,又恨极了苏家众人。
小手攥住陆砚瑾的衣裳,她哭的抽噎,几乎要倒在陆砚瑾的怀中。
陆砚瑾拿帕子帮苏妧擦拭着泪珠,却并未劝苏妧不要再哭。
若是往常,他会觉得苏妧苦大抵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如今她被压抑得太狠,总该有个出口才是。
大掌轻轻拍着苏妧的背,陆砚瑾做着从前从不熟练的事情,到了现在他瞬间觉得,前些天儿没日没夜的同绥国人熬下去,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苏妧一直紧紧揪住陆砚瑾的衣裳,过许久,她哭声渐渐放大,整个营帐之中都充斥着苏妧的哭声,也不过多了多久,陆砚瑾倒杯茶水递至苏妧的唇边,“哭太久,伤眼睛的。”
他低声轻哄苏妧,将那杯茶水喂给苏妧喝下。
才哭过一场,苏妧眼睛红肿的不像样子,她咬紧自个的下唇,往常婉转的嗓音中如今倒是带着沙哑,从那其中,还有她无法磨灭的几分恨意:
“陆砚瑾,你们都欺负我,全都在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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