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大闹
不想再听药童的唠叨, 乔月抓着药包出门,对面的酒楼里,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 酒楼里也没什么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 店小二穿梭其间,忙活着自己的事儿, 看见她, 热情地过来问。
“姑娘可是要吃饭吗, 吃点什么?”说着, 他就开始推销,“我们家今日有新进的乌鸡, 炖汤最是滋补, 姑娘可要尝尝。”
“不用不用。”乔月摆摆手,偏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我就是想知道,方才上去的是……”
“方才?”知道乔月不是来吃饭的,店小二便没那么热络了, 但还是回答了他的话, “方才上去的是杨记绣楼的东家。”
“那他后面不是还跟了一个人?”
“是仆从吧。”店小二说。
既然这女子不是来吃饭的,那他也就没必要去帮他探究跟在杨显后面的是谁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仆从吗?
乔月皱眉。
那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说实话,方才那人他并未看清楚容貌, 只是看背影和身形有点儿像万画师, 但说实话, 高高瘦瘦的人,在这清水县多得很。
想来是方才刚巧和陈娘子聊起他, 这会儿有些神经质了。
乔月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转身回家去了。
要说今儿个的奇葩事还真不少,在路上,乔月还遇上一群人提着棍棒风风火火地出城,那吆五喝六的架势,瞧着像是去打架的。
只是他们走的极快,不一会儿,乔月便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了,也不知是从那个路口拐走了。
慢慢悠悠地回了家,柳芽婶子已经在和沈母做今天的魔芋了,乔月将买来的药材归置到厨房里,又去院子后头看了看今早种的辣椒苗。
到底是动了土,小苗看着无精打采的有些蔫儿巴,但整体还是好的。这会儿阳光朗照不能浇水,乔月就打算等太阳落山了在挑点水稍微过来阴一下。
沈母哪儿不需要她帮忙,乔月无事可干,便钻进屋里,按照陈娘子的要求继续改设计图。
先前的设计都是朝着婚庆哪一方面去的,下个月的偏日常,受众就多,所以陈娘子很看重,马虎不得。
当人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乔月再抬头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沈母做饭,摆弄厨具的声音。
居然这么久了……
乔月起身伸了个懒腰,扭动了下因为长时间低头而酸痛的脖子,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晚上沈母打算吃面,已经和好了,正放在案板上,扣着陶盆醒着。
想想自己昨日用撵槽撵的辣椒面,乔月味蕾一动,她想吃油泼面了。
“婶子,晚上能吃油泼面不?”
沈母正在灶上烫野菜呢,听到乔月的话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疑惑,显然是不知道什么是油泼面。
“就是将面扯成裤带面煮出来,然后上面放辣椒面,蒜沫,调料,用热油一泼一拌。”
“……”
很显然,沈母也不知道什么叫裤带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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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沈母是真不知道,这下乔月是实在没法解释了,直接上手道:“哎呀,反正就是一种面的做法,我来做吧,我保证绝对好吃。”
左右只是一顿饭,沈母自然是随了她。乔月上手去摸了摸面,不软不硬,用来扯面刚好。
将面又揉了一遍切成小剂子,一条一条的抹油放好,乔月盖上陶盆二次醒面。
如今手里有了钱,家里的油也终于不用抹着锅底吃了。
乔月弄好了要泼油的料,而沈母的野菜也烫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再拌个蒲公英,酸溜溜的,用来下油泼面好吃又解腻。
将烫菜的水倒掉,乔月重新在锅里添了水,沈母在灶洞旁烧火。而刚好沈青瑞也放学回来了。
这几日家里伙食好,小屁孩似乎也长了些肉,虽然还是瘦,但至少看着不是长长的一条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乔月的错觉,总觉得他又长了一些,连裤子都短了不少,也好在如今天气热了,不会冷着他就是了。
“娘,晚上吃面啊!” 沈青瑞放下书就冲到了厨房,看到案板上的面后,高兴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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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柳芽婶子磨了新面,给咱家留了点儿。”沈母说。
“太好了。”沈青瑞拍着手,凑上前去想看看准备吃啥面。
乔月看他那稀罕得不行的样子,不由得偏头问道:“你喜欢吃面?”
“嗯。” 沈青瑞猛点头,“我和哥都爱吃面,只是娘不会做,哥也不会,所以家里很少吃。”
这倒是实话,自从乔月来也差不多快一个月了,这还是家里第一次正式吃面食
呢。
清水县这边倒是小麦和水稻都种,但这边的人似乎很少吃面,一般都是米饭为主食。县城倒是有面馆,但大部分都是包子,馄饨,馅饼这一类的面制品卖的比较多。
乔月之前还以为沈母他们是喜欢吃米饭呢,却不想原来是不会做。
“我们家以前在北方,所以习惯了吃面。”沈母也跟着搭茬,“只是我手艺不行,总做不好。”
说到这儿,沈母不免有些赧然,而乔月也有些疑惑,沈母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女子,竟然不会做面食。
古代不似现代,古代女子一般女红,茶饭这一类是自小就要学习的,为得就是将来在婆家能拿得出手,抬得起头,不让婆家打骂。
可沈家家境明明一般,沈母为何不会做饭呢?
不由得,乔月又想起她初来时的怀疑。
沈家之前,应该不是普通的农户,应该是富人之家,所以沈父识字会拨算盘,却不会种地,而沈母应该也不是农家女子,所以她刺绣极好但不会茶饭。
可这样的一家子,咋就沦落至此了呢?
沈母从未说过她的过去,乔月也就从来没问过,毕竟人生在世,谁还没个秘密了。
就她自个还揣着个天大的秘密不敢说嘞。
“既然你们喜欢吃面,那今天我就露一手给你们尝尝。”乔月说。
她外公虽然是南方人,但她外婆却是地道的北方人,而且那个年代的女人,几乎茶饭都很好,所以她外婆做面很有一套。
她那时住在外婆家,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只是后来工作忙,自己一个人又懒得下厨几乎都在外面吃或者点外卖,这手艺慢慢也就搁置了。
如今听沈母她们这么一说,倒是让她又忆起了当年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时光,做面的兴致也就更高了。
母子两人见乔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仅纷纷期待起她做的油泼面来。
沈母在一旁烧水,乔月就将差不多晾凉的蒲公英挤干水分,放上昨天泼的红油辣子,加上少许醋和盐,凉拌蒲公英便好了。
眼瞧着锅要开了,乔月将面剂子摆好压扁。足有手掌那么宽的面,等到时候一扯,就是标准的裤带面。
就在乔月正准备扯面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啪啪啪”的,好似恨不得要将那门给拍倒。
沈青瑞听着声音正想说出去看看是谁,然后就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叫骂。
“桑乔月,你给老娘出来!”
“小蹄子,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和人合起伙来欺负我儿子也就算了,现在竟还算计到我头上了。”
“哎呦,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哟,活不了了。”
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连哭带喊的,只是这熟悉的嗓音,乔月一听就知道这是赵母的声音。
按道理说这种情况不理是最好的,可偏偏赵母那嘴就没停过,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那敲门慢慢也变成了踹门,门外还渐
依譁
渐传来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着实让人忍不了。
更何况乔月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做错事,就不怕人找麻烦。
“婶子,你就别出来了,我出去看看。”乔月对一脸担忧的沈母说。
“青瑞,你也不许出去,和娘在家好好呆着。”
这村里人都知道,沈母性子软,脾气好,向来是不会骂人的,这要是碰上赵母那个老泼皮,指定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出去了反而生气。
而沈青瑞一脸气势汹汹要出去帮她出气的模样,乔月也不想让他出去。
赵母到底年纪大了,沈青瑞性子刚,要是一激动做点啥,按赵母的性子,这辈子可就毁了。
“ 月啊……”
“嫂子……”
两人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反倒是乔月摇了摇头一脸都无所谓,“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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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出去,院子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有本村的也有向山村的。沈母就站在门口,看见她出来,顺势往地下一坐,拍着大腿哭爹喊娘的诉苦。
“哎呦,活不下去了,这小蹄子就没想让我活着啊,大家给评评理啊……”
指着乔月,声泪俱下,“啊,你说她之前在我家,我好吃好喝将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啊,可她倒好,嫁了人就恨不得我家散了呀,是要我的命啊……”
这会子是下午,人都从地上回来了,赵母哭喊的声音不小,几乎这一圈儿的人都围上来了。
一群不明情况的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道再说啥。
而乔月就站在那儿看着,好似赵母说的不是她,她就是个旁观者一样。
赵母哭了一阵,也没见沈家人有动静,抬头却看到乔月那事不关己的模样,当即就怒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自己这样,那小蹄子吓都吓死了,如今倒是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看来真是觉得嫁人了翅膀硬了。
“你们,你们看看,看看”赵母激动的连连指着乔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哎呦,这就是我当亲生女儿养出来的白眼狼啊,我好吃好喝的待着她,可她倒好,她算计我呀……”
赵母翻来覆去都是这句几句话,别人烦不烦不知道,但乔月肯定是烦了。
她灶上还做着饭呢,可没时间听她闲扯。
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的问,“赵家婶子,你口口声声说我算计你,那你倒是说我哪算计你了呀。你这跟哭丧似的跑我家门上哭算怎么回事儿啊?”
“你,你……”被讽刺了,赵母指着她的鼻子,一副气得快要昏过去的样子,“梆梆梆”地拍着大腿,“哎呦,我命苦啊我,我叫这小蹄子这么欺负啊我,告诉我假的方子,害得我折了十两银子,十两啊,我今儿要是要不回来,我就不活了我就。”
就这么说着,赵母就蒙着头要往墙上碰,也好在站她后面的宋二叔离她不远,一把扯住了她。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没脸活着了。”赵母挣扎着又要赚钱,“我那十两银子啊,那可是我辛辛苦苦为我儿子存的考状元的钱啊,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啊,我没脸活着了,放开我。”
赵母情绪激动,引得一旁观看的妇人也不忍看下去,纷纷劝乔月,“乔月啊,你要是真骗了她,你就赔给她,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她好歹也养了你一场,这人可不能做绝了。”
“就是呀,好歹养你一场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这都一把年纪了,哪能真让人家寻死啊,你家又不是没钱,做绝了是要遭天灾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指责乔月的不是。
这谁都知道这段日子沈家日日有人上门拉东西,听说挺赚钱的。这村里人看在眼里,虽嘴上不说,但也眼红的很,如今见赵母闹上来了,那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乔月当然明白她们这种心思,冷笑一声,“婶子们这么慈悲心肠,不如这十两银子你们凑一凑赔给人家。再说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儿骗她了,我凭什么要赔?”
chapter3 2 反转
那些为沈母说话的, 都向来是村里骂仗从没输过的,一个个都是长舌妇,狗过去都要被他们指指点点两句。
如今被乔越一个丫头片子怼了, 几人当下就不干了,“哎你个小蹄子咋听不出来好赖话呢, 我是在帮你。”
“就是果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好赖不分。”
“真想帮我就把这钱给掏了, 而不是在这儿说风凉话, 慷他人之慨, 能的
你们。而且这是我家的事,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乔月也不惯着她们,对于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直接开怼。
几人气得上火, 但乔月却不再理她们, 转头看向赵母,冷声问:“赵婶子, 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你要我赔钱,那你倒告诉我,我骗你啥了?”
赵母原先听别人帮她说话还挺开心, 以为自己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谁知道乔月三言两语,这些人居然就不说了。
呸,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货。
不过这小蹄子啥时候嘴这么厉害了,明明以前和赵燕儿吵架, 都只会哭哭啼啼个没完。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经过乔越的一番引导, 这会儿围观的众人都想要个原因。
“就是啊,你倒是说说她骗你什么了”
“你这大晚上的跑人家门口, 哭天抹泪的又啥也不说,不会是故意来给人添堵的吧。”
听着这些话,赵母的三角眼顿时沉了下来。
他知道今天要是不给出个理由,他这钱指定是讨不回来了。眼珠子一转,她扒着地,又是好一通哭,“你们还帮着小蹄子说话 哎呦,简直不让人活了啊。这小蹄子心黑着呢,看我家那妮子傻,就拿假方子哄人,闹得人店家找上门了。十两银子啊,这可叫我咋活啊,乡亲们,你给我评评理呀,我难道不该找她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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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哎哟,真是活不了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段话,别人听得是云里雾里,但乔月却明白了个大概。
想来是那日赵燕儿来偷看做魔芋的方法,没看全乎,而赵母又急着卖钱,所以根本就没尝那魔芋豆腐究竟能不能吃。
估计是买了她魔芋豆腐的店家知道上当受骗了所以找上门来,让她赔了十两银子。
一下子要十两,心倒是挺黑,就是不知道像赵母这种视钱如命的人,怎会这么轻易就交出钱去。
忽的,乔月想到了自己出城时遇见的那几个拿着棍棒的壮汉,当时就和她一路来着。
只是他们走得快才把她甩脱了。
难不成就是那些人?
这要真是那些人,也就不难理解赵母为什么会给钱了。丈母别看一天厉害的不行,但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遇上那些强势的,她连个屁都不敢放。
乔月猜的倒是没有一点错,她来时遇到的人,确实就是买了赵母魔芋豆腐的苏颐。
那苏颐张贴告示说店里有魔芋豆腐卖,使得店里一下子人员爆满,个个都想来尝尝这有钱却难以吃到的好东西。
苏颐本以为能趁着这个机会赚一把好东山再起,将这快要歇业的苏记饭馆给开起来,却谁成想,后厨的人满心欢喜的在做菜时,一拿桶里的魔芋豆腐,竟全都碎成渣渣了,根本就没法用。
那草木灰水除了解毒还有一个让魔芋凝固的作用,虽然不放草木灰水也能凝固,但那只是暂时的,一煮就散,根本就做不成豆腐。
本该在熬煮过程中就能发现的问题,可偏偏赵母舍不得烧火煮魔芋,只是等水开了就停了火,而那魔芋豆腐结冰冻了一晚上,就彻底成了渣渣了。
苏颐从赵母手里买的时候东西还都是带冰碴的,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可等放在后厨温度一高,就全都现了原型了。
本就是冲着魔芋豆腐来的,这下说豆腐没了,那些等了一早上的客人肯定都不干了,纷纷吵着要退钱,要赔偿。
可苏氏饭馆本就已经日薄西山了,如今哪里还拿得出赔偿的钱来,没办法,苏颐便只能耍横耍无赖,寻死觅活的硬是用不要脸的法子逼着那些人走了。
可这一遭,让他在清水县算是把人都丢干净了,这饭馆,是怎么都开不下去了,而且看着厨房里那些刚买回来堆成堆的肉和菜,苏颐是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叫上店里的男人们,找上了赵母。
也亏得之前赵母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无意中说了自己住在那给醉仙居提供魔芋豆腐的人家隔壁村,还说自己家有个儿子是童生,马上就要考秀才了。
根据这两个特点,他们先是找到了向溪村隔壁的向山村,随即一打听村里的童生,便准确的找到了赵家。
原本苏颐以为赵母只是个普通农妇,就想着把她家里砸一顿出出气也就算了,谁成想进了屋才知道,这老妇家里看着像是有几个钱的,便瞬间改了注意,要她赔偿十两银子。
自己不过是挣了一百五十文,这下却要赔十两,赵母指定是不干的,但苏颐却以报官要挟她。
赵母倒不是怕官府怎么样,而是怕自己吃了官司,会影响到赵天齐,而且那些人凶神恶煞的,一副你不给钱,我就要让你偿命的样子。
赵父早被吓得钻到屋里不敢出来了,赵母没法儿,最后只能含泪给钱。
苏颐一伙人走后,赵母当即就和赵父吵了一架,又把赵燕儿给打了一顿,连揪带掐的,赵燕儿身上是没一块好地儿了。就这她还不解气,思来想去觉得是乔月那小蹄子捣的鬼,便好死要活地上门来找茬儿。
她最了解村里的这些人了,只要自己够可怜,在那些人的指指点点下,就不怕她乔月不给钱。
“我家燕儿也是傻呀,被人家骗了还当人家是好姐妹呢,你说,你说啊,现在这钱没了,我不找她找谁啊我……”
乔月也是服了赵母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了,明明是赵燕儿借着叙旧来偷师学艺的,怎么到她嘴里,就好像变成了是她哄着赵燕儿过来,故意给了人家假的方子了。
而村里原本那些保持中立的人,听到赵母这么一说,都纷纷为她抱不平,说乔月白眼狼,不懂得知恩图报,还落进下石。
说赵母都这么可怜了,乔月却丝毫不关心,简直是蛇蝎心肠。
道德绑架嘛,这样的人,古今中外都有……
百嘴千舌骂乔月一个,这盛况自然是如赵母所愿,但乔月却偏不随她的意。
赵母越想要,她就越不给。
“赵婶子,你说是我故意给了赵燕儿假的方子,那你倒是告诉我,我什么时候给的,房子又在哪儿呢?”乔月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问。
“乔月,她好歹养育了你一场,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有和赵母关系好的妇人,大体猜出了赵母的心思,狗腿的帮着她说话。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跟他说话,跪在地上问她吗?”桥也是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这谁都知道我沈家贫寒,而你赵家富裕,我是疯了吗?好不容易有个赚钱的法子,还要主动把方子送到你手里。”
“自从那日你以二两银子将我嫁到沈家,却一分陪嫁都不给我的时候,我与你们赵家就已经恩断义绝,井水不犯河水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日是赵燕儿主动找我说有话要和我说,借着叙旧的名义偷师学艺,我念在以前恩情的份上不计较,怎么,自己学艺不精出了茬子,倒成了我的错了。那是不是说我去你家偷东西不小心受伤了,还能找你给赔偿呢?”
说完乔月又看向那个狗腿子,“你说说看,我一个受害者还没喊冤呢,她凭什么在我家门前又哭又闹的,还想让我好和她好好说话,那她和我好好理论了吗?一来就坐在我家门口哭爹喊娘,跟号丧似的,晦不晦气?”
“……”
乔月这一番话思维敏捷逻辑清晰,哪怕是骂人,也是条理明确,听得在场的人一愣一愣的,包括赵母和那个狗腿子。
赵母本想着是混淆视听,借着村里人之口让乔月自认倒霉。可她也深知村里这些人就是墙头草,自己不会判断问题,谁气势强说的有理就站谁,这下,众人又纷纷觉得是她的不是了。
准备好的计策现在却反噬了,赵母瞬间气炸了,要不是有人拉着,怕是要跺到乔月跟前动手,“你胡说,你个小贱蹄子,就是你不守妇道和别人勾三搭,现下又骗了燕儿。早知道是这样的白眼狼,我当初就应该在你那死鬼爹去世后就让你流落街头。”
“是与不是,别人不知道,她赵燕儿却最清楚,而且那日柳芽婶子也在,她最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乔月不理会她的嘴炮攻击,“至于其他的,我说过,你若再说我勾三搭四,将脏水往沈青书身上泼,我们就官府见,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让县令老爷来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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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柳芽,赵母更生气了。这乔月明知她跟那婆娘过不去,却偏要请人家来帮忙,这不是明摆着和她对着干吗。
“哼,那柳芽跟你们穿一条裤子,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况且,那魔芋是山上的东西,那是大家的,你赚的是大家的钱。”
赵母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如今看在乔月这儿占不到便宜拿不到钱,就想着转移视线,将话题引到魔芋上去。
最好是搅黄了沈家的生意才好。
她亏了钱,那他沈家也别想发财,一家子穷死最好。
现下她也不装可怜了,站起身对着乔月来了一场煽风点火,“我说的不对吗?这本来就是乡亲们的东西,你赚了钱,就应该分给乡亲们。”
换言之,她从乔月那儿偷师只不过是拿点她应该得的钱,有什么不行的。
要不说赵母能培养出赵天齐这样的权臣呢,这转嫁矛盾的本事简直是一流啊,就这三言两语,瞬间将自己与乔月的矛盾,上升到了乔月和两个村人之间的矛盾了。
这一下让乔月成了众矢之的。
这村里人都知道沈家最近在做生意赚了点钱,你看那沈母,平日里总是一副脸色蜡黄营养不良的模样,可如今,人脸也不黄了,腰也不弯了,走路都带着风了,而且她家做饭,几乎顿顿都飘着肉香,怎么能不叫人眼馋。
人都是这样,看你家穷,于心不忍,但看你家富,又眼红的冒泡。本就心生嫉妒,如今让赵母这么一煽动,瞬间觉得沈家赚走的好像是自个儿的钱,一个个都不干了,跟着赵母嚷嚷。
而先前出来主持公道的人是吵得最欢的,那舌窜莲花,口吐芬芳的程度,是个人见了都害怕。
当然了,也有识趣的,知道人家能靠着山里别人不要的东西发财那是人自个儿的本事。就跟去山里挖野菜一样,挖多挖少全看你自己,总不能说你挖的少就从我的筐子里要吧!
只是这种人还是少数,大多数的人,就是见不得人好,哪怕知道自己分不到好处,但也要把你锅砸了让你跟我一样穷。
外头一下叫嚷的厉害,沈母在屋里是着实坐不住了,就要出去。沈青瑞原想阻止来着,可到底还是担心乔月,母子两人便一并出来了。
大门半掩着,沈母自门缝就看到乔月站在台阶上,一个人面对着众人的指责,单薄的身形挺直着,让人看着就心酸。
“月啊。”沈母没忍住喊了一声。
“婶子?”乔月听见声音转过身,才发现沈母不知道啥时候出来了,“不是说想让您在屋里呆着吗,你出来干啥?”
“我……”
沈母还来不及说话,就被赵母打断了,上下牙一磕,说出的话让乔月恨不得扇她两巴掌,“哟,我还以为你在家坐月子呢不出来,怎么,拿着我们的银子,你过得挺好呀。这都是从乡亲们身上剥下来的,亏得当年你们逃荒来乡亲们搭救,谁成想,竟是一家子扒人心喝人血的白眼狼啊!”
这会儿跟着赵母闹事儿的大部分就是向山村的人,当年沈母一家子逃难到此,向山村的人可是处处为难,一会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一会儿又说他们村的人都是本家,没有住外来人的说法。
反倒是向溪村的人,看着他们两个小年轻又带个孩子,在村里腾出来的破茅屋,勉强让一家子栖了身。
乔月不知道这段往事,自然没法反驳赵母的话,可她这处处煽风点火,挑事论非的劲儿,着实让人嫌恶。
见沈母一时语塞,乔月再也忍不了了, “行了,别说的你跟个大好人一样,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想要我做魔芋豆腐的方子吗。让赵燕儿来偷没偷着,现在是想组织全村的人来我这儿威逼着抢了是吗?”
“我呸,”沈母被戳穿了心思,一时恼羞成怒,“小贱蹄子,谁稀罕你那破方子,我只是看不惯你吸村里人的血罢了。”
赵母觉得左右那钱是要不回来了,不如自己现在退一步,既能挣个好名声,又能让沈家做不成生意,简直一举两得。
只是她不知道,乔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她方才也听到了,有些心黑的,说她要是不公布魔芋方子,他们就要在山上设陷进,放夹子,撒毒药,鱼死网破,这钱谁都别想挣。
虽说农家人大多心思淳朴,可真要恶毒起来,是真的啥事儿都敢做。乔月心知赵母现在的意思,就是要借乡亲们之手停了她的生意,可她偏不如她所愿。
唇角一勾,乔月看向赵母,“那这么说,赵婶子是深明大义,专门为村里人谋不平,自己没有丝毫想得利的心喽?”
这话说的颇有些阴阳怪气,赵母寻思着这其中可能有诈,可方才的话已经落下了,这会儿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她只能咬牙赶鸭子上架,“当,当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也就是说,对于我手里做魔芋豆腐的方子,你是一点儿都不好奇,更不打算以此去挣钱了?”乔月问。
这话比方才那话还奇怪,好像说的她要将做魔芋豆腐的方子公布出来一样,赵母心知不可能,毕竟这可是赚钱的法宝,乔月也不是傻子,可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又着实让她慌得很,“你个小贱蹄子,少在这阴阳怪气,你以为我是你啊。”
“好,”得到她这样的回答,乔月双手一拍,站直了身子,“既然赵婶子这么大意凛然,那我若是再藏着掖着,倒有些说不过去了。刚好今天大家都在,也是一个好机会,那我就把这做魔芋豆腐的方子告诉大家。”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母一眼,“赵婶子,你可要记得方才说的话,你可不能谋利啊!”
“月啊……”沈母听乔月要公开魔芋豆腐的方子,有些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这要是公布出去了,这醉仙居那边可怎么办啊!
“没事儿婶子,我有分寸。”乔月转身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而赵母,看着在场一脸欢欣雀跃的人,面如菜色。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本想着趁机断了沈家的生意,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那岂不是说以后村里人挣钱,她就只能看着了。
chapter33 收购
虽说是公布方子, 但乔月也并没有一股脑儿的都说出来,比如这草木灰水的配比,她就只说了一句全凭感觉。
农村人嘛, 向来没有所谓的定量思维,在他们的生活中, “凭感觉”这三个字几乎是占据了大部分事物,就跟卤水点豆腐是一个道理, 全在自己拿捏。
而至于魔芋本身有毒, 魔芋豆腐成型后要如何去煮, 煮多长时间, 这些乔月却是大肆渲染了一番,毕竟平日里大家一听到有毒, 一般都是避而远之的, 更何况煮魔芋还要柴火,有这上山砍柴的时间, 去镇上地主家做做短工不比这要强。
沈家现在也是有柳芽两口子帮忙,才能啥也不愁。
原本还跃跃欲试的人,如今听了乔月这话, 一个个都明显开始合计着打退堂鼓。而赵母, 也是在听了乔月的话后,才知道自己做魔芋失败,是因为少了加草木灰水这一步骤。
赵燕儿当时只看见了加水,却不晓得那是草木灰泡的水。
这可能就是乔月的障眼法。
思及此, 赵母更是恨的牙痒痒, 原本该是她闷声发大财的, 结果现在,全村人都能做魔芋豆腐, 就她不能。
至于乔月说的中毒了不知会出现什么症状,全是狗屁,顶多就手痒而已。
可乔月就是抓准了她自私的性格,知道赵母得不了利,就肯定不会说出去。
原本还占据下风的人这下一下子占了上风,乔月喜笑颜开地看着她,随即又朝众人道:“我也知道,各位大叔婶子家里地多,没时间弄这个东西,这样吧,若是以后大家在外头挖到了魔芋,尽管拿来卖给我,我都可以收,但价格我也说好了,两文一斤不二价。”
两文一斤。
这样的价格让在场的众人眼睛一亮,那土疙瘩她们见过,每个都不小,少说也有个三四斤,这一天要是挖上两三个,可就差不多抵自家男人一天的工钱了。
“乔月,你这该不是说谎话骗我们呢吧,我们谁来都收?”有些方才和赵母一块儿讨伐了乔月的人厚着脸皮问。
“收,只要你们送来我都收。”乔月大方的说。
“那我可说好了,我家人多,到时候要是拿过来多了,你可不能赖账。”说这话的是向溪村的人,刚才还帮乔月说话来着。
瘦瘦高高的中年妇人,家里有两个老人四个孩子,而他丈夫常年在地主家做活儿,家里几乎都是她在操持。
“放心吧水婶儿,我指定不会。”乔月笑着说。
“那行,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说完,她又拍了下同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二丫的头,“走吧,回去早点睡,明早早起上山去找魔芋,免得被人家抢了先。”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黑咕隆咚的也没人敢上山,听她这么一说,好些人也跟着散开了,打算早点睡觉。
有些人走时还不忘先道谢,乔月也一一应着,嘴里还说不用谢,让她们谢就谢赵母,毕竟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公开这方子。
但众人也不是傻子,赵母这明显就是自己吃不上饭,还想把别人家的锅给砸了,这下自己栽了跟头,怪谁。
至于方才和赵母沆瀣一气煽风点火指责乔月的那几个长舌妇,这会儿也早就跑没影了。
所以说,哪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乔月这才看向一旁气得都快要炸了的赵母。夜色朦胧,赵母那一双瞪着乔月的眼睛却格外的黑白分明,沉重的呼吸声短暂而急促,可见是气得不清。
“怎么,赵婶子不走,是想去我家喝杯茶吗?”乔月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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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喝你们家的烂茶,哼!”丈母冷哼一声,转身走了,乔月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手,“婶子,记得你说的话哟,你可不想赚钱啊。”
虽然有点贱兮兮,但却真的气人。
人都走光了,乔月转身见沈家母子还站在门口,月色朦胧乔悦也没看清楚沈母眼中的疑惑,走上前去揽着沈母的肩,好似无事发生般的说:“走吧婶子,回去吃饭。”
“好。” 一家三口相继进屋。
这件事虽说最终乔月占了上风,但赵母这种恶心的行为到底还是有些影响食欲,原本还兴致勃勃做饭的乔月,这下也是歇了心思。
但好在饭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赵母重新点着火烧起了锅,乔月将醒得有点过了的面扯到,等锅开了一股脑儿下到锅里头。
在等待开锅的间隙,乔月用大铁勺烧了勺热油,婆媳俩分工合作,一个捞面,放调料,一个泼热油。
热油充分激发了蒜香和辣椒香,刹那间,整个厨房都是这香味,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正如乔月所想,这油泼面确实不错,配上凉拌蒲公英,酸爽解腻,但因为心情原因,三个人吃的都很沉默,尤其是赵母,看着似乎有些出神,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
吃过饭,乔月就让赵母去睡,自己来煮魔芋,但赵母不让非要坚持,无奈,乔月便只能在一旁陪她。
昏黄的火光下,沈青瑞趴在桌上写着作业,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乔月再看看赵母,心里有些不好受。
等收拾好一切,乔月送赵母回房睡下,熄了灯出门,却发现沈青瑞在他门口等着。
看见他过来,弱弱地喊了声,“嫂子。”
“有事吗?”看着小屁孩有些蔫蔫儿的,乔月摸了摸他有些扎手的脑袋。
“嫂子,醉仙居的生意,我们是不是不能做了?”
“为什么这么问?”乔月问。
“你之前不是说答应了朱老爷,魔芋只卖他一家吗?”李青瑞说。那如今村里人都知道魔芋怎么做了,岂不是对醉仙居食言了。
“我确实说了魔芋只卖他们一家,但我保证的也只是我,并不是别人啊。”
这小屁孩倒是财迷的紧,还能想起这一茬儿。不过确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确实是有些食言而肥了。看来明日,少不得要去一趟醉仙居跟朱老说明情况了。
而她今晚也得想想有没有什么弥补的方法。
“好了。”看他一脸愁容的样子,乔月没忍住,捏了捏他稍稍长了些肉的小脸蛋儿,“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早点睡,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夜色如水,漆黑的天空如同某些人的心情,对于好多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但这些人里,却并不包括乔月,她睡的十分踏实,直到天微微亮时,她才被村里的鸡鸣狗叫给吵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头人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乔月这个原想睡个回笼觉的人烦躁的不行,披上衣服出去,却发现沈母也在外头,显然也是听到声音出来看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婶子,外头啥声儿啊!”乔月睡眼蒙眬地问。
“村里的人都气场去挖魔芋了。”早起的天还有些凉,沈母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淡声说。
“这么早!”乔月有些震惊,这魔芋又不是蘑菇,去的迟了也不会长坏,至于起这么早吗。
“都怕去迟了没了。”沈母说。村里的人,难得有挣钱的法子,哪里肯输给别人,这种情况,怕是要持续一阵子了。
沈母叹了口气,随即对乔月说:“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会儿吧!”
乔月点头,回屋又躺了一会儿,但左右是睡不着了,索性起床。
沈青瑞这会儿也才起床,正蹲在院墙边上用柳树枝刷牙,乔月去厨房瞅了一眼,沈母已经将魔芋豆腐装进了桶里,正准备烧洗脸水。
婆媳二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做好了早饭。
送走了沈青瑞,沈母在家里洗锅,乔月就去瞧了瞧院子后头的辣椒苗。经过一夜的修养,原本蔫不拉叽的小苗如今全都抬起了头,水灵灵嫩生生的。
今天天气不错,乔月怕中午太大将苗给晒坏了,就又阴了一遍水。
做完这些出了一身汗,乔月回屋换了身衣裳,看见了桌上放着的她修改好的设计稿。
马上就到四月头了,这东西得早点给春草去绣。
拿出昨日从玲珑阁带来的布料,乔月将稿子在上面又描摹了一遍,标注好颜色,她正说要拿去给春草,却听见门外忽然吵闹起来了。
她踏出房门,在屋里做夏衣的沈母也听见声音出来,两人都一脸懵,随即开门才发现,原来是早上去挖魔芋的一部分人回来了,而碰巧王五也来拉货,两拨人在门口碰见,村里人正好奇地拉着他问东问西呢。
王五虽是醉仙居的伙计,但接待的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呀。
一群人围着他,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口水飞溅地说个不停。王五感觉自己好像掉进蜂房里一般,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该回答谁的问题。
他想敲门敲门叫乔月出来,偏偏这些人围着他,让他举步维艰。这会儿看到乔悦,他就跟看到救星了一样,眼含热泪,“沈娘子,你快救救我呀!”
见乔月出来,原本还围着他的人,瞬间又顾涌到乔月那边去了。一个举着筐,提着背篓让乔月看,都说自家挖的魔芋大,生怕别人抢了先机,乔月收够了,到时候就不收自家的了。
乔月这才体会到了王五的无奈,比起这些人愤怒的谩骂,她们这样的热情才是让人最难招架的。
但此时此刻这情形,乔月只能先安抚她们,扯着嗓子喊:“各位叔叔婶子,大家一个一个来,我说了你们的魔芋我肯定收。所以大家不要挤,也不要乱,等我把这边的事儿交代了,就给你们秤魔芋。”
到底这会儿乔月是老板,说的话还是有几分用的,在她的安排下,众人都先退到一边,王五将装魔芋豆腐的桶装上车绑好,驾着骡车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些人,着实可怕。
因着之前要秤魔芋豆腐,所以乔月特意买了一杆秤,而且通过这几日的学习,她也学会了如何看杆子秤。
她们自个儿带的筐子都不同,乔月便拿来了自家的筐,给众人看着去了皮之后,将她们挖来的魔芋给称了。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不过片刻时间,沈家的院子里就已经堆满了魔芋,而且那一个个的个头都不小,沈母负责算账点钱,然后让她们当面点清楚,免得到时候出问题。
一般来说,村里女人们的来钱道,就是绣个刺绣,做个珠花啥的,用时长不说钱还少,哪像今天,出去一两个时辰,回来就有二三十文钱,照这样下去,一个月可不得有一两银子。
这么一想,这爬山颠簸的累也不算累了,要不是还要顾着家里人吃饭,她们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山上找魔芋。
但有这二十多文钱,她们也还是乐得颠儿颠儿的,一个个脸上扬着笑,看着跟过年了似的。
chapter34 补偿
也好在如今麦子已经出苗了, 地里有草,村里大多数人还是顾着地上的活,早上上山早, 回来的便也早,所以很快, 来卖魔芋的就没几个人了。
但乔月也发现了,昨天那几个向山村的帮着赵母的几个女人没来。
“她们说要自己弄魔芋豆腐。”听着乔月的嘟囔, 一旁帮忙搬魔芋的粮生搭话道。
粮生是水婶儿的大儿子, 比沈青瑞小一岁, 今年也十一了。半大的小子, 却也瘦的皮包骨,哪怕是穿着改过的夹袄, 但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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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乔月望向他, 他又说:“我那会儿在山上听见他们说了。”
这种情况乔月倒是早就预料到了,村里人大多种地, 没有那么多的闲时间做魔芋,但也不乏觉得有利可图的,想要试他一试的。
而且乔月觉得, 这里头, 一定是有赵母的手笔。不过也无所谓,随她们去就好了。
乔月耸了耸肩,随即就看见梁生抱着可大两个魔芋往屋里去,“粮生, 你放下吧, 我来就行。”
方才水婶儿走的时候见门外堆了许多魔芋, 就说让粮生留下来帮忙,乔月推辞不过就答应了, 说成想这孩子这么实诚,干活儿这么拼命。
“没事儿嫂子,我在家总干,不重。”粮生扯着嘴一笑,质朴的笑容就如同天上的一弘清泉,荡涤着人的心灵。
“我是怕你累坏了。”乔月说着,撤走了他手里的一个魔芋。
魔芋太多,总堆在院子里也不是事儿,于是沈母就说先搬一半到杂物房里,剩下的原像之前的那样埋起来。
杂物房不大,也盛不了多少魔芋,乔月用木板支起了个架子,将魔芋放在架子上防止受潮腐坏。
弄好那些,乔月从杂物房出来,就看见粮生盯着院子里晾衣杆上,沈青瑞洗了还没干的书生袍发呆。
似乎是感觉到他过来了,小孩儿抬起头来问她,“嫂子,那是青瑞哥哥的书生袍吗?真好看。”
那书生袍是新做的,烟青色的料子,袖口处还有沈母绣的竹子花纹,光是看着就带着一点书生的儒雅气质,很是好看。
他说话声音小小的,里面有羡慕,但更多的是向往。
虽然说沈青瑞现在读的私塾是免费的,但村里还是很少有孩子能去的,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可以算家里的一个劳动力了。
农民靠天吃饭,这年成好了,庄稼丰收,除去赋税要交的,家里剩的多了还能卖一点攒点钱。这年成不好了,一家子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所以,一般除了春种秋收,村里的男人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去镇上或者县里找活做,而留在家里的女人与孩子,就成了干杂活儿的主力军。
粮生家里有两个年迈的老人,下面还有一个九岁的妹妹和两个三岁的龙凤胎弟妹,所以,他虽然到了能上学的年纪,但家里,却也着实离不开他。
而之前,他几乎是和沈青瑞他们一块儿光屁股穿开裆裤长大的,可是现在,沈青瑞和二狗子都去学堂了,只有他在家里。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看着粮生眼中的暗淡,乔月不由得觉得心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来嘛,这么大的孩子,就该是上学的年纪,可偏偏却因家庭负累,上不了学。
而这样的孩子,村里还有很多。
他们渴望着知识,渴望着改变命运,却又无可奈何。
可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以乔月现在的能力,能做到的就只有独善其身。
乔月摸了摸他的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
中午饭是沈母做的,因为收魔芋花费了太多时间,就只是简单的蒸了点杂粮饭随便炒了个菜。
乔月去给沈青书送饭时也没有提赵母昨日来找茬儿的事。一是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自己也没吃亏,二来就是沈青书马上就要考试了,不想让他分心。
从书院出来,乔月便直奔醉仙居。
这会儿正值饭点,醉仙居是人满为患,几个店小二穿梭其间,忙得不行,哪怕是看见乔月,也只是匆匆点头示意,倒是在楼上转悠的王四看见了她,下了楼来问好。
“沈娘子可是来着我们东家的?”王四问。
“嗯,”乔约点头,“不知他在不在店里?”
“在呢,在呢。”王四笑嘻嘻的说:“东家知道你今日必然来找他,所以早就在店里等着了。”
随即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沈娘子楼上请。”
跟着王四上了楼,乔月看见了一直在雅间等她的朱文。
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喝着茶,惬意的似乎外头的吵闹他都听不见。
“东家,沈娘子到了。”
王四轻声喊了声,朱文闻言睁开眼,瞅了乔月一眼,随即坐起了身子,“乔丫头来了,四儿,上茶。”
王四应声出去,因为此时楼上人来人往,他还特意关了门。
乔月看朱文这样子,就知道他定然是知道了她将魔芋豆腐的方子公布出去的事儿。毕竟今早王五去拉货的时候,指定是从乡亲们嘴里听到了不少。
朱文知道她的来意,所以便也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乔丫头,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啊!”
虽然他之前只让乔月保证她家的魔芋豆腐只提供给醉仙居,可那也是在他知道这魔芋豆腐只有她家会做的魔芋前提下,如今乔月将方子公布出去,那模仿者肯定多之又多,那这魔芋豆腐,也就没法做到他醉仙居一家独有了。
虽然说他现在已经抢占了先机,可到底还是会受到影响。
“是有些不地道。”乔月无奈一笑,“但当时的那种情况,我若是不说,怕是以后这魔芋豆腐就做不成了。”
“怎么回事儿?”朱文有些好奇的问。他今早也是听王五说乔月因为某些原因将魔芋方子给公布出去了,可具体什么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见他有心要听,乔月便将昨日的事悉数讲给朱文听。实事求是,既不夸大,也不诋毁,听的朱文眉头直皱。
“你说的那个赵李氏,可是赵天齐他娘?”朱文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乔月好奇,她方才好像没有提起赵天齐的名字吧。
“没什么,就是偶然听过。”朱文摇摇头,一脸不想说的样子。
他不会告诉乔月,他是看着沈青书笼络不了了,所以打算退而求其次,去笼络和沈青书同样优秀的赵天齐。
虽然书院山长说过,赵天齐这人稍稍有些偏执,时常剑走偏锋,有些邪聪明,但他觉得,在官场上,这样的人其实才更能吃得开,站住脚。
所以这几天,他也派人去打听了下赵家的情况,知道赵天齐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
他其实已经在打算,要不要将那个赵燕儿给迎进门了。也算是给赵天齐抛去一根橄榄枝了,谁成想,竟听到这样的事情。
抛去旁的不说,就赵母这性子,以后若是自己百年之后,赵天齐又考上了状元,就自己儿子那德行,这偌大的朱家,岂不成了他赵家的囊中之物了。
而且从今早王五口中所说,乔月应该也没有夸大其词,看来这赵家,还真是不能招惹。
就他那个奇葩娘,谁惹谁倒霉。
乔月见朱文拧着眉头不说话,还以为他还是对自己公布方子这事儿耿耿于怀,只得将做完想到的弥补的法子说出来。
“我知道,这事儿到底是会冲击到醉仙居的生意,这么着吧,我再给你两个菜谱,当做补偿。”乔月说。
“补偿?” 朱文闻言,挑了挑眉。
其实这事儿,他也就是嘴上一说,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让乔月补偿。比起补偿,他其实更想因为这件事,让沈家欠自己一个情。
赵天齐不行,这不还有沈青书吗?谁成想,这丫头却不给自己一点机会。
“对,补偿。”乔月点头。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自己如果钻空子,朱文其实根本就那她没办法,但朱文待人接物的诚恳法儿,让她没法儿昧着良心当做无事发生。
“ 眼下醉香居的菜品大多以咸,辣,或酸辣三种口味为主,不知朱老是否尝试过甜口或者酸甜口?”
“甜口?”朱文皱眉。光是听着,就觉得不好吃,哪有菜是甜口的,又不是水果。
“如今店里人正多,估计后厨也忙得是热火朝天,不如这样吧,我写下两道菜谱,等客人走了,朱老可以让店里的厨子试试看。”
看乔月这架势,似乎他不答应是不行了。至于这奇怪的口感嘛,有些东西,得试过了才能知道好不好。
“好吧,既然乔丫头你这么客气,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朱文笑笑,随即唤来王四让准备纸笔。
眼下没有炭笔,乔月只能将就用毛笔,颤颤巍巍,哆哆嗦嗦了大半天,她总算是将两道菜谱给写完了。
一道是拔丝地瓜,一道是糖醋排骨。
这两道菜乔月很喜欢,同时也是她的拿手好菜,对此颇有心得。
而且做好糖醋排骨的关键其实在于糖醋酱,只要做好这个,什么糖醋鱼啊,糖醋里脊,糖醋娃娃菜啊其实都不是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拔丝地瓜,那都是农家常见的吃食了,价格不贵又好吃,而且适当的加以拓展,拔丝土豆,拔丝芋头,这些都可以尝试。
当然了,这些话乔月可不会告诉朱文,他只提供这两个菜谱,若是那大厨心思活泛些,想来假以时日,他自己也能悟出来。
chapter35 杏仁
从醉仙居出来后, 乔月去了一趟清水县最好的铁匠铺——于记铁匠铺。
前些日子她在铁匠铺订了一个密封的罐子,都过了好些时日了,想来是可以取了。
这段时间她给一些县城的富家千金私人定制作画, 发现她们画眉似乎都是挑大日子或者特殊时间,平日里几乎都不咋画眉。
乔月原以为她们是闲画眉麻烦, 可细问之下才知道,她们现在画眉时所用的是铜黛, 而且还是是舶来品, 价格昂贵不说还常常有价无市。所以她们不画眉不是嫌麻烦, 而是舍不得用。
听她们说, 之前在铜黛没传来大礼朝之前,人们都是用烧焦的树枝沾水画眉的, 可如今有了这时兴物, 再用树枝画眉就有些落后了,而且树枝梆硬, 画出来的眉也没有铜黛那样自然好看,所以索性就不画了。
这可就让乔月看见商机了,别的不说, 用古法做个眉笔, 她还是可以的。而且从大礼朝眉笔这一块儿的欠缺来看,她的市场十分广泛。
所以回去合计了下,乔月第二日就找了铁匠铺开始打工具。
于记铁匠铺在隔醉仙居三条街的小巷子里。破旧的小屋里,前帘的顶头挂着一溜烟儿的锄头, 镰刀还有菜刀, 这些都是客人订做好但没来取的。
仅阁一张帘子的后面是打铁房, 里面三个铁塔般的汉子,上身脱个精光, 露出古铜色结实有力的肌肉,正在里头举着大锤,一下一下挥汗如雨。
溅起的铁火星落到他们身上,他们也像感受不到似的,毫不在意。
前帘旁边有个小柜台,柜台里面,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正在打盹,看见她来,扯着嗓子往里头喊,“爹,有人来了。”
小丫头声音不小,但也足够里面的人听到了。
三人中的一个男人听到声音,揭开半边帘子瞧衣服是个女子,搁下手里的活后,披了件衣裳才出来。
出来见是乔月,他脸上带了笑,“原来是沈娘子来了呀,正好,您要的盒子,我给你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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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弯腰俯身,从柜台里头拿出一个约么有成年人脖子那么粗的罐子。罐子带盖,上面还有个小小的机关,可以拧紧,形成一个密封的空间。
别看这玩意儿体积不大,可是花了乔月五两银子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月接过罐子来看了看,发现这玩意看着不大,但重是真重,为了试探其密封性,男人还贴心的舀来了一瓢水做实验。
花了高价钱的东西,结果自然是合格的任凭乔月怎么晃动,水都没流出来一滴。
于丰收看乔月摆弄那个罐子,终是没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沈娘子,你花这么多钱,打这样一个罐子,是做什么用啊?”
他先前还觉得这玩意她是用来装东西的,可装东西,随便打一个罐子就够使,何必花这么多钱来打一个密封性这么好的罐子呢。
那不是浪费钱吗?
“用来做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面对他的询问,乔月答得模棱两可,但却也是实话,但于丰收只当她是在敷衍自己,笑了笑,没再说话。
五两银子之前已经付过一半,乔月结了尾款,又顺便在他这儿买了个小锅。
沈家做饭用的都是炉灶,上面只有两个大锅,乔月要做眉笔那可是个精细活儿,得重新买锅,至于炉灶,前两日李叔得知她想要个小炉灶,从他家找出了个破了的瓦罐,然后用泥土给她糊了一个。
别看那炉灶看着丑,但好用是真好用,既不会冒倒烟,烧火还旺,旁边还开了个小口,可以通过扇火来调节火力的大小。
一个铁罐子加一个铁锅,对于乔月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人来说着实是有些重了,但好在老板人好,说她花了这么多钱,可以帮忙给她送过去。
这还是乔月长这么大第一次做驴车,到人腰间的小黑驴,尾巴上还挂着红色的布,拖着车走在前头,一甩一甩的十分亮眼。
得知自己爹要赶着毛驴出门,那小女孩也不干了,非要跟着同去,他爹不允,还哭闹起来了。
于丰收拗不过,只得一同带着她。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他和乔月孤男寡女的,而他又是个鳏夫,难免会叫人说闲话。
“沈娘子,你坐好了。”于丰收说着,鞭子一甩,驴蹄便“哒哒”的在地上走着。
对于乔月这个晕车族来说,这种纯天然,带全景式天窗的代步工具,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不二之选。
可奈何她因为幼时在外婆家被外婆家的老水牛追赶过(其实就是她拉牛回家,牛走快了,她怕牛,所以走得更快了,以至于最后形成了一人一牛在路上放肆狂奔的奇景。),所以对这种大一点的牲畜,她有恐惧感,最终只得做罢。
这会儿天已经没有中午那么热了,所以村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上了地,乔月路过田间地头,自然少不了引来村人的观看。
其中就不乏像赵母这种等着嚼她舌根子的。
“哟,这去了几趟县城,现在都有人亲自给送回来了。”
因着昨日的事儿,赵母心里是憋了一肚子火,今儿中午她去给赵天齐送饭,便是对着他好一顿抱怨,说乔月现在是满心向着沈家,如此也就罢了,还想着法子来坑骗他们家,也亏得赵天齐还想着她。
赵天齐听了这话,是一句话都没说,但赵母从他眼底看出,自家儿子与乔月的情意,算是彻底的断了。
就这样她都还不解气,毕竟她可是为此折了十两银子,乔月还摆了她一道,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村里人挣钱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见周围的人不应和她,她继续说:“也是,人脸蛋长得好,站在街上随便招招手,就有的是人送她回来。这福气可不是你我两家的丑女儿羡慕得来的。”
“你可闭嘴吧。”听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乔月不规矩,旁边地里的马婶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你是眼瞎了看不见吗,没看见那车上还坐个小姑娘吗,上面一堆铁具明显就是来送货的。好歹自个儿也有闺女,嘴上就不能留点儿德嘛。”
“有小姑娘咋了?哪个男人不偷腥,谁知道是不是用来打幌子的。”赵母不满的瞪了马婶儿一眼,“不过就是挣了人家的几个臭钱,现在就上赶着舔人家的屁股了。”
“嗯,我舔人家肥屁股,你可好得很,”马婶儿与赵母向来不对付,听她这么讽刺她,冷笑一声,怼了回去,“为了十两银子,把亲闺女往死了打。可说到底,想偷人方子的是你,做魔芋的是你,把魔芋卖出去还是你,也不知燕儿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样的娘。”
“我自己的闺女我自己乐意,你管不着。”赵母被人揭了短处,当下有些悻悻的。
昨日她也是气昏了头,在苏记酒楼的那些人走后又与家里的老头子吵了一架,当即就把气撒到了赵燕儿身上。手忙脚乱间随意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当时她也觉得自己没使多大力气,自家的老头子也没阻拦。
在打完赵燕儿之后,她都还能自个儿走回房里。
可谁知她就是去找乔月算账的功夫,赵燕儿居然发起热症来了,要不是她做好饭后喊她她迟迟不出来,拿着火棍去房里找她,她都还不知道。
大夫说,赵燕儿是之前的脚伤没处理好出现感染,又被她打了一顿内气郁结,要不是发现的及时,人怕不是要烧傻了。
她原以为黑灯瞎火的这事儿只有她自己一家知道,可谁成想当时马婶儿刚好去尿尿,不小心就听到了。
到底是心中有愧,赵母脸上有些挂不住,换到地那头去做活。
赵家发生的这一切乔月自然是不知道的,于丰收将她送到家就走了,赵母她们也开始做魔芋了,乔月将买来的锅在瓦罐灶上试了试,大小刚好,而她花重金做的罐子,也刚好可以放进厨房的灶洞里去。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沈青瑞这阵儿东风。
但看看时间,离他下学还有好一会儿。
想起自己因为今早耽搁,还没去给春草给绣品呢。于是乎,乔月又去了趟向山村。
春草在家,她娘也在看见她来,起身相迎,热情的不行。
乔月有时候觉得,钱这个东西,是真的神奇。以前在赵家时,原主唯唯诺诺,穿得也总是捡赵燕儿不要的,所以每次原主去找春草,春草娘都是一副嫌弃的样子,但凡她小坐一会儿,锅碗瓢盆就摔得叮当作响,就差直接把原主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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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只要是听见她的声音,她远远地就能迎上来,喜笑颜开的模样,好似她是什么大人物。
虽然说她话里话外都是在问她这次的刺绣能给春草多少钱,但确实是客气热情了不少。
而乔月也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春草她娘重男轻女很严重,明明春草和她那个弟弟就只是先后出生,可在她娘那里,春草这个做姐姐的就得时时让着弟弟,就要处处受委屈。
如此也就罢了,她还搜刮春草做刺绣挣的钱,打算攒着给她小儿子娶媳妇。
介于这个原因,乔月每次都告诉她没几个钱,而春草娘也提过,说春草绣功这么好,让乔月在玲珑阁说说好话给涨涨价,但都被乔月给婉拒了。
涨价是肯定的,但她不会让春草娘知道。
“月儿,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春草眼中有高兴,但更多的是对乔月的愧疚。
因为每次乔月走后,她娘总是会骂她,而且骂得可难听了,她连听都听不下去。
可是明明,乔月给她的的钱已经够多了。不过半月时间,她已经攒够一两银子了。
有些时候她娘骂得太过分,她都想着要不要直接将钱扔到她脸上去,可想想乔月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女儿家如果娘家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她说有钱才能有底气,没必要为了一时的痛快而让自己一直活在痛苦中。
短暂的隐忍是为了长足的幸福。
“没关系,反正她骂我我也听不见,又不会掉块肉,随她去吧。”乔月毫不在意,只是将绣样儿郑重地交到她手上。
“这个好好绣,完事了,姐姐给你涨工资。”乔月笑着说。
“嘁。”俏皮的话,驱散了春草愧疚的心情,她没好气道:“什么姐姐,明明我比你大。”
“是比我大,”乔月睨了她一眼,“但是我可不经常哭鼻子,还哭得这么丑。”
“……”脸上还挂着金豆豆的春草被打趣,糗得不行,当即就伸手要打乔月,“臭丫头,你找打。”
从春草家回来,赵母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乔月刚进厨房就听见沈青瑞在外头叫门,底气十足的,可见是她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好了。
乔月脸上一喜,忙跑出去开门。大门外,只见沈青瑞和二狗子两人一人手里拎这个小袋子,小袋子鼓鼓囊囊的,可见里面东西不少。
“搞定啦。”乔月问。
“ 嗯哼,”沈青瑞挑了挑眉,进门后,颇有些得意的打开那袋子给乔月看。
里头的东西哗啦啦地掉出来,棕褐色,圆嘟嘟的,是一个个已经剥了壳的杏仁。
“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嫂子,你答应我的事儿可不能反悔呀!”沈青瑞提醒道,免得乔月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乔月抓起了一把杏仁看,只见果仁硕大,颗颗饱满,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杏仁独有的清苦气息。
而且这虽说是两小袋,但合起来称,怎么也得有十几斤东西。
哎呀,这下做眉笔的东风有了,接下来,该是她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小钱钱,我来啦!
乔月抓着杏仁儿,痴痴的笑了。
chapter36 担忧
杏仁是味中药材, 具有止咳平喘,润肠通便的效用。乔月之前去药铺问过,可人家没那么大的量, 而且价格也不便宜。
回来在家里一说,沈青瑞当即说他有办法。让乔月把这事儿交给他, 他保证办的妥妥的。
看那小子信心十足的样儿,乔月当即同意, 还许诺只要他能弄来大量的杏仁, 她可以以药铺的价格从他手里收购。
沈母知道小儿子一直对经商感兴趣, 倒也没阻拦, 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乔月没必要这样。
但看两人都高兴的样子, 她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算了, 随他们去吧。
乔月原以为沈青瑞就是随便说说,谁成想, 不到三天时间,他居然真弄来这么多杏仁。
“人家原来都是带壳,我是好一顿说, 才说通人家愿意砸了壳卖的。”沈青瑞说着好话, 那邀功的样子,妥妥的就像个二道贩子。
“知道了。”乔月还能不明白这小财迷是什么意思,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把东西先拿到我屋里去吧, 我还能亏了你。”
经沈青瑞说, 这两袋杏仁足足有十八斤, 乔月以药铺六文一斤的价格给他,总共给了他一百一十文。
沈青瑞算了算, 除去要给各家的总共五十四文,他一共能赚五十六文。
他从一小堆钱里面数出十文,算作二狗子跑腿的辛苦费。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二狗子也没推辞,拿了钱装进口袋里,然后就说要回去。
“先不忙回去,”沈母从厨房出来,“你外婆家里出了点事儿,你娘和你爹都赶过去了,你先在这里写会儿字,等会儿饭好了,你去叫大花过来一块吃。”
“哎,谢谢婶子。”二狗子应着,对于沈母说的外婆家出事儿,他一点儿都不关心。
左不过还就是那些破事儿。
他也不明白,以前娘还没出嫁的时候,外婆就总嫌她是女孩子,各种看不上,总觉得家里两个舅舅好。而现在,两个舅舅不孝顺,她夹在中间,受了气就总叫母亲过去。
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的。
而母亲心里应该也是有气的吧。这么些年来,无论外婆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没有说过将外婆接到家里来住两天,哪怕外婆明示暗示了好几次,她都无动于衷。
但这个他是可以理解的,就像夫子说的,母不贤,子不孝。外婆以前种了恶因,就别怪现在结恶果。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二狗子跟着沈青瑞回了屋,拿出字帖来临摹。
今儿个时间晚了是啥也做不了了,乔月将杏仁放好,然后去厨房给沈母帮忙。
对于乔月搞的这些名堂,沈母一般是不多过问的,但一般情况下,乔月有啥大动作,也会跟她说清楚自己是要做什么,所以说,纵观整个向溪村,恐怕也就只有她们婆媳的关系这么好了。
因着昨日的面没吃尽兴,所以今天沈母按乔月的意思继续做了面。不过今天不是油泼面,而是炸酱面。
做炸酱乔月还是很有一套的,尤其是肉酱,做出来鲜香味美,油而不腻,拌着面她能多吃一大碗。
做炸酱面最主要的就是选好肉,最好是选用五花肉或者三分肥七分瘦的后腿肉,一定要边炒出油脂再下酱料,这样做出来的炸酱味道香的同时,肉还不油腻。
许是因为猪肉是土家猪的缘故,乔月觉得今天的炸酱是他做炸酱这么多年来最香的一次,那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青瑞,你饿吗?”二狗子写着字儿,闻到香味,鼻子一抽一抽的,弱弱的问。
“饿呀。”沈清瑞搓了搓自己已经瘪了的肚皮。这味道简直是隔着门都能闻见,估计是他嫂子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可问题是夫子布置的作业他还没写完,他答应过乔月了,哪怕是做生意也不会耽误学习。
“快点写,写完就能去吃饭了。”
“ 哦哦!”
为了能早点吃饭,两个原本磨磨蹭蹭的人现在是奋笔疾书,但哪怕手底下的动作快了,可他们写出来的东西却依然工整。
厨房里,乔月一锅炸酱出锅。舀了满满一大盆,如今天气还不算热,这炸酱能放的住,如此吃饭也方便了,只需下了面,浇上一勺炸酱就好。
将陶盆挪到边上,沈母往锅里添水,乔月准备扯面。
因为技术原因,乔月拉不了那种饭馆里的拉面,只能用家常的扯面代替,有些地方也叫行面。擀成薄薄的圆饼,抹油醒面,等好了用刀切了一拉就完事儿。
洗了把手,乔月正说要弄面,却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估计是柳芽回来了。”沈母说。
“我去看看。”
乔月出去开门,门打开,外面站的竟然是沈青书。
“……”乔月有些傻眼,“你怎么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午去送饭时,他也没说晚上要回来呀。
“跟夫子告了假。”沈清书说着,从头到脚将乔月好一番打量,“听说你跟赵李氏起矛盾了?”
“嗯,你怎么知道?”因为怕沈青书分心,乔月中午压根就没提这事儿。
“听同学说的,他听见赵李氏跟赵天齐诉苦来着。”他抓着乔月的肩膀,神情有些紧张,“你怎么样,没事吧,她有没有伤到你?”
“所以说,你回来是来关心我有没有事的?”看着某人眼里的担忧,乔月喜上眉稍,“行了,先进来再说。”
沈青书进了门,因为心里焦急,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你如果听你同学说了,那你应该知道,昨天那事儿我可是占上风的。”乔月语气还是有些自豪的,“我没事儿,倒是赵天齐他娘被我气得够呛。”
“这么大的事,你为啥不告诉我?”沈青书问。其实从乔月中午的状态以及赵母哭诉的内容,他大致也猜到了乔月应该是没吃亏。
但他就是放心不下,下午下了学,便匆匆告假回家来看看。
说实话,这事儿吧,乔月确实做得很有点儿不地道,毕竟若是沈青书跟人打架没告诉她,她从别人嘴里听到,估计也急得跳脚。
“嘿嘿,”乔月讪笑着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怕你分心,耽误你学习吗?”
“你”沈青书正要在说什么,赵母从厨房出来,惊讶的打断了他的话。
“青书,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清说没说话,而是看向了乔月,意思是让她解释。
“青书哥知道昨天我们跟赵家闹矛盾了,所以特意回来看看。”乔越言简意赅,避重就轻。
沈母倒是也没在说什么,点了点头,“也没啥事儿,就是昨天赵李氏领着一帮村民过来,先是说乔月给了赵燕儿假的方子让她折了十两银子,后来被乔月戳穿后看得不到赔偿,就鼓动两个村的人,说那魔芋是大家的,说乔月要是不给他们个交代,那以后他们就在山上放药放夹子,让我们做不成生意。”
“一群村民?”沈青书听的眉头直皱。他原以为只是家里和赵李氏的斗争,没想到还有两个村的人掺和。
“可不是,那赵李氏撒泼”
“哎婶子”眼瞧着沈青书面色有些不好了,沈母却大有一副要将她昨日的“丰功伟绩”再情景重现一遍的架势,乔月赶忙打断了她,“灶上的锅好像开了,你去看看,别让水溢出来了。”
“……” 灶上的锅是大锅,只添了一底水,怎么可能溢出来?
赵母这才发觉儿子脸色有些不好看,看乔月慌里慌张的表情,两人显然是有事瞒着她。
小两口的事儿他也不好管,既然乔月有意支开他,那她只能先离开为妙。
“嘿,嘿嘿。”在沈青书探照灯一般的目光下,乔月就只能装傻充愣地傻笑。
“挺厉害呀,一个人对这样一帮子人呀!”沈青书语气明显有些不悦,“这种情况下你都敢跟人家正面对立,真有你的。”
村里人可不是好惹的,若是一言不合,有些可是会动手的,乔月身为一个弱女子,若是真动起手来,哪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这不是没受伤吗。”乔月扁了扁嘴,低声嘟囔道。
沈青书也知道事已至此,责备乔月也没用,只是为了让她长个记性,“以后若是遇到这种事情,你就去请村长来主持公道,不要一个人蛮干。”
“哦,知道了。”乔月点了点头一副乖巧小媳妇儿样。
可问题就是,那天村长就不在家呀。她早上还碰见他来着,他说要去闺女家帮忙,说是种了几亩地的土豆,她公婆都年纪大了,小两口忙不过来
这也就是她那天为啥一点儿都没考虑村长的原因。
沈青书这人是向来吃软不吃硬,乔月这么软乎乎地应和,让他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时感觉有点尴尬。
尤其是沈青书,一时冲动就跑来了,现下事情都说开了,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那个……我去看看青瑞。”
沈青瑞和二狗子正趴在门上偷听呢,没想到沈青书会忽然进门,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
“哥,哥—嘿嘿嘿—”
“青书哥—嘿嘿嘿—”
沈青书:“……”
见有二狗子在,沈青书也没有多责备沈青瑞偷听这种不君子的行为,只是轻嗯了声。
“哥,你怎么回来了?”沈青瑞嬉笑着问。
沈青书:“……”
怎么谁都要问他为什么现在回来。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快写字。”沈青书脸上有些挂不住,厉声说。
沈青书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沈母的呼喊声:“二狗子,去叫你姐过来吃饭。”
“好嘞婶子。”二狗子应声跑出去,屋里就剩下兄弟二人。
沈青瑞露出一抹看透一切的笑,上前两步低声问:“哥,你是不是担心嫂子,所以才回来的?”
“胡说什么呢,快去写字。”沈青书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个脑瓜崩,但耳间的一抹红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担心吗,好像是有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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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沈青书在,晚饭的饭桌上格外的热闹,乔月的炸酱做的也香,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浸润在饭香中,那是最朴实的烟火气。
饭桌上,二狗子还说起了沈青瑞是如何弄到杏仁的。
原来在他们书院,有几个学生是苦榆屯儿的,那地方大片大片的山,山上到处都是杏树。
苦榆屯的人时常在秋天的时候去山上捡杏子,回来扒了外头的杏皮,只留杏核,晒干后卖给县城的一些药铺补贴点儿家用。
但去年年成好,春天即无霜冻又无暴雨,所以杏子大丰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杏仁虽然有止咳化痰,润肺清火的效用,但到底药铺的用量不多。手里的杏核卖不出去,又舍不得扔,便只能留着。
有一阵子私塾里的同学都说,家里熬粥顿顿都放杏仁碎,喝得他们打个嗝都是苦的。
所以得知乔月要用杏仁,沈青瑞当即就有了想法。
“嫂子你是不知道,青瑞有多鸡贼。”二狗子跟乔月控诉,“他先是打听谁家有杏核说是家里需要。那些同学听见了自然是回去问了父母,结果回来他又说他嫌弃他家的杏核带壳,说他只想要不带壳的。”
那些人家的杏核本就卖不出去,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买家,而且用量要的量还不少,哪怕是麻烦了麻烦,也硬生生用两天的时间,将一部分杏核给剥了壳,只剩下杏仁。
当然了,沈青瑞也没亏待他们,如今一斤杏核也就是两文钱,这杏仁他就给到了三文钱,虽然也不算多,但比起全部砸手里,已经好太多了。
很何况这玩意儿就是山上捡的,除了费点时间,几乎没啥成本。
乔月也没想到沈青瑞还能有这样的头脑,欲情故纵,看来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但是青瑞,你这样在私塾大摇大摆做生意赚钱,是不是不太好?”乔月问。
读书人向来清高,虽然没有到视黄白之物为无物的地步,但表面上却不会表现的过于爱财。
是已,哪怕是沈青瑞这样的小屁孩们,若在私塾里赚钱招摇过市,也难免会遭同学们的不满与嫌弃。
“这些事儿我都是在书院外面跟他们说的。”沈青瑞说:“而且也就是这次我自己拿回来,以后都是他们帮忙送回来,不会耽误学习,也不会影响我名声。”
“还有送货上门?”就连乔月都惊讶了,她这个小叔子好像有点儿不简单。
“嗯。”如愿看到乔月眼里的惊喜,沈清瑞不免翘起了尾巴,但随即他又有些担心的问:“嫂子,这杏仁,你还要吗?”
之前乔月只是说了她需要杏仁,但这东西嘛,他总觉得用处不大,十八斤已经够多了。
“这个不一定,我得先看看我能不能做成功。”乔月说。若是成功了以后杏仁的需求量怕是会很大。
“什么东西做成功?”沈青书听得有点儿云里雾里的。他不过离开家几日,怎么感觉自家弟弟和乔月说的话他已经开始听不懂了呢。
“我是打算做眉笔,需要用到杏仁油,但是我没自己做过,所以也不晓得能不能成功。”
“眉笔?”沈情书更懵了,这又是什么东西?
“唉,就是女子画眉的东西。”乔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画眉,你说的可是铜黛?”这个沈青书还是在书院听说过的,张敞画眉,可是夫妻恩爱和睦的一段佳话呢。
“是,但也不完全是。我这个用料比较古朴,价格也没有铜黛那么贵,但是效果嘛,应该是跟铜黛差不多的。”
乔月说的倒是自若,也没注意到,一旁的沈母看着她侃侃而谈,眼里是淡淡的疑惑。
chapter37 杏仁油
夜深了, 柳芽婶子他们也过来接走了二狗子姐弟俩,乔月在厨房煮魔芋,她明日打算试试看能不能自己提取到杏仁油, 但再此之前,她得先收集一点木炭。
脚边空地上堆着一堆草木灰, 乔月将那些她特意放进去,表面已经烧红烧透的木头夹出来, 埋进草木灰里埋着。
这就是她自制的家庭版的木炭, 虽然比不上外面买的火力强, 但到底不要钱不是。
她还要攒钱买琉璃呢。
乔月在这边忙活, 那厢,沈母是再也忍不住了, 思虑再三, 敲响了沈青书的门。
“娘?”沈青书还以为是乔悦又找他写东西,开门见是沈母, 稍稍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儿吗?”
“你出来一下, 娘有点事儿跟你说。”沈母看着里头眼巴巴望着的沈青瑞, 最终决定还是避开他说。
沈青书跟着沈母进了她的屋,见母亲还神神秘秘的把门关上,心下更好奇了,“娘, 到底怎么了怎么神神秘秘的?”
“青书啊, ”沈母走近了沈青书, 压低了嗓子问,“你有没有发现, 最近乔月有些怪怪的。”
“啊,什么怪怪的?”沈青书其实大概也猜到沈母的意思了,但他还是假装不知道的问。
“就是,哎呀……”沈母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感觉她跟我以前认识的乔月不是一个人。”
“……”哪怕是猜到了,但被沈母点破,沈青书当即也是心下一惊,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语气很平静的说:“怎么可能呢,那不就是乔月吗。”
“我也说呀。”沈母知道,她这个怀疑根本就站不住脚,可她就是觉得现在的乔月跟以前的乔月是两个人。
“你说以前我们也不是不清楚,那乔月在人前唯唯诺诺的,向来是半句大声的话都不敢说的。可那日面对那么多人的刁难,她却能应对如流,甚至连赵李氏那样泼的人,都拿她没办法。”
“许是知道我们会给她撑腰吧。”沈母的猜测沈青书也有,甚至比她怀疑的更早。但眼下,他要做的是先安慰沈母,“就像她自己说的,以前在赵家的时候,赵李氏总是骂他,赵家人也看不上他,这样的情况下,任谁生活的久了都不敢说话吧。”
“那她设计刺绣做魔芋这些呢,她说她现在做的是个什么眉笔,以后是要开美妆店的。”
美妆店,哪怕是在她之前生活的那个地方,她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店铺。而且乔月做的这个眉笔,似乎也是大礼独一份儿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沈青书不以为意的说,“你忘了,她爹可是商人,她以前跟着她爹走南闯北,什么样稀罕的东西没见过。”
“那……” 见儿子处处为乔月说话,还处处有理,沈母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真的觉得她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人还是那个人。而且就算她真变了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沈青书说:“而且她对家里不好吗?对你不好吗,咱们家都这么穷了,难道还怕人家有所图谋啊。怎么看都是他吃亏啊!”
沈母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他们家现在能有这个光景,可全都是靠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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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脸上的愁容下去了,沈青书轻笑着扶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床边走,“好啦,您就早点休息吧,别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嗯?”
“嗯,”沈母点点头,应和着,“那你也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去书院呢。”
“知道了。”伺候着沈母睡下,沈青书熄灯出去。
原本他是想回房的,但见厨房还亮着,他知道乔月还在里头,顿了顿,终是转了脚步走了进去。
灶洞里有火,火光照的厨房里亮亮的,乔月就没有燃灯。
沈青书站在门口出处,静静地看着里面忙碌的乔月。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使她原本就清丽的脸蛋越发美艳,一双大眼睛如同跌落在湖水中的星辰,这会儿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灶洞里的火。
一双手忙碌着,可她弄的东西,是他见过却从来没自己弄过的东西。
方才他虽然话里话外都在安抚沈母,但他心里却很笃定,眼前这个明艳大方的乔月与往日那个唯唯诺诺的乔月绝对不是一个人。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他也想不明白。
但就像他最后对沈母说的那一番话,无论她是谁,她都是没有恶意的,而且他对家里每一个人都很好,仅凭这一点,前面的那些怀疑,他通通都可以摈弃掉。
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惊动到了乔月,乔月抬头,见是他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自己,还以为他有话要说,挑了挑眉,“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忙完了没有。”沈青书踏进厨房,目光落到了乔月从灰堆里捡出来的一小堆木炭上,“这个,是你明天弄杏仁油时要用的?”
“嗯。”乔月嗯了声,随即从身后拿出一个草凳子来,“要不要坐会儿?”
因为是在家里,所以沈青书换下了书生袍,换上了平常在家里穿的粗布短打。
草凳子有点矮,他那么坐着,那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就有点显眼。
其实除了乔月直面的灶洞之外,整个厨房都相对是黑漆漆的。也就是说,除了那一双腿,在乔月眼中,沈青书整个人都是引入朦胧的黑暗中的。
如今天气也热了,人都换上了单薄的衣服。沈青书这套衣服估计是几年前的了,穿着有点小,他这么一坐,直接露出了脚脖子和半截小腿。
小腿肌肉纤长紧实,脚腕处的紧绷皮肤,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气,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性感。
也不知是不是夜色容易诱人犯罪,乔月看得呆了,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了一种想上手摸一摸的想法。
“咳,”这个想法吓得乔月直接被口水给呛着了,猛咳一声转过头去,脸色直接爆红。
但也好在有黑暗和火光的遮掩,才显得不明显。
乔月觉得她得说点什么,好将脑中这种危险的想法挤出去。
“你以后在书院,防着点儿赵天齐。”
“嗯?”沈青书还想着乔月性格转变的事儿呢,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
“那人总是小肚鸡肠。我这次让他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报复不到我,我怕会在你身上撒气。” 乔月说:“反正你听我的,小心着他点儿,最好是离他远远儿的。”
像之前沈青书只不过仅仅是因为优秀,他就生出了毁掉他前程的想法,并且付诸行动。
这一次,他家损失了十两银子,赵母还被她气得半死,依照那个人的性子,肯定会把所有的原因归结到沈青书头上,然后让他好看。
不得不说,乔月借助读者层面和原主层面这两个上帝视角,是真的很了解赵天齐的为人。
没错,在听完赵母的哭诉后,赵天齐其实也是气愤乔月的,觉得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可冷静下来再一想,乔月之前在他家的时候都很孝顺,为何一到了沈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究其原因,问题还是出在沈家或者说沈青书这个小人身上。
若说以前他口口声声说要让沈青书好看只是图一时的口舌之快,那现在,他是真的要付诸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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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如何做,做什么,什么时候做,他心里早已有了想法。
*
乔月这话叫沈青书没法接,毕竟赵天齐和他不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他生日那次后,他俩就再也没有说过话,而在课堂上,赵天齐也总和他唱反调,只要是他赞同的观点,他一定持反对态度。
而且他的那些跟班,也明里暗里说是他抢了赵天齐的媳妇儿,经常拿话来刺他,但这些在他看来都是无伤大雅都小事,甚至还有些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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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儿,你忘了他之前怎么算计你了。”乔月见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终是没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
而刚巧,她的手就落在了他裸着的小腿上。
乔月:“……”
她说她不是有意的,有人相信吗?
好在沈青书并未注意到,因着她的关心,不得不点点头,“知~道~了。”
语气虽然听着有些不耐烦,但黑暗中,他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的。
沈青书觉得他可能有病,否则不过是乔月寥寥的几句关心,为何他会忍不住乐?
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真烦人。
*
第二日,沈青书照旧是去了书院,乔月早早起来,照例去看了她院子后头的辣椒。
经过这几日的精心呵护,辣椒苗已经全部活了,而且没有一个夭折的。原本蔫了的叶子已经干了,现下又长出了新叶子。
辣椒喜阳不喜涝,所以乔月便没再浇水,送走醉仙居来拉货的王五后,她就开始鼓弄着榨她的杏仁油。
她打听过了,大礼的榨油技术还是最原始的利用大力撞击的压榨取油法,这种方法原始粗暴,只适合大宗的油料,而她这种小作坊,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水代法。
所谓水代法,就是将油料植物炒熟碾碎,然后在水中熬煮,油的密度比水小,通过搅拌振荡,油就会浮在水面上。
乔月小时候就见过外公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提取芝麻油,还是比较熟悉的。
炒料倒不是个难事,用灶上的大锅,小火慢炒,一锅可以出很多。但问题在于家里的石磨太老太粗糙,杏仁含油,一碾就全都陷在那坑坑洼洼的缝隙里,十分难弄。
乔月觉得,她可能还得买一个小一点,精细点的石磨来。但眼下没有这东西,她又着急看成果,就只能凑活着用了。
磨杏仁没用多长时间,可乔月在磨盘上抠搜,倒是用了不少时间。
磨好的杏仁收集起来差不多有一大盆,这是九斤的量。
时间也到了中午,沈母已经做好了饭,让她去吃饭。
看出她在忙,沈母便提出由她去给沈青书送饭,现下天气暖了,她的老寒腿也好很多了,而且这几日顿顿吃乔月做的滋补药膳,她气短的毛病已经好多了,身上也有劲儿了。
乔月也想着沈母有好些日子没去过县城了,思量了再三,就答应了下来。
待沈母提着食盒走了,乔月将厨房收拾了,把给沈青瑞留的饭热在锅里,便继续弄她的杏仁油。
方才她借着灶洞里最后一把火点燃了瓦罐炉,放着燃了一段时间,这会儿里头的火已经很旺了。
又添了几块自制木炭后,乔月放上锅,加水和杏仁碎准备开煮。
水代法最先是要用大火将水烧开,然后不断搅拌,随着水减少,杏仁油会渐渐浮在上面,形成水、油、渣的混合体。
这个阶段,就需要分批次的加水,不断的搅拌,直到大部分的油浮到表面,最低部的杏仁渣变成蜂窝状,此时便只需加最后一次水定浆,在搅拌片刻,便可撇油。
看着金灿灿的油一点一点的在锅里变多,乔月别提有所高兴了,这可是做眉笔的主要原材料啊,可都是钱啊!
拿来提前备好的大海碗,乔月一边振荡着让油浮到表层来,一边拿着勺子撇油。
这可是个精细活儿,需要人时时地看着。也好在中午的时候沈青瑞回来了,见她忙着,便自个儿热了饭,吃完后还替了她一会儿,让乔月得空去上了个厕所。
据乔月所知,杏仁算是含油量比较高的植物了,其出油率一般在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之间。但由于她掌握不来火候,也把握不住加水的时间,用水代法最终也就只得到了一大海碗油,约莫有三斤左右。
等油晾凉了,乔月用提前准备好的细麻布过滤了一遍,然后便将其装到瓷瓶里盖上盖子封存。
杏仁油不经晒不经光,所以必须得用这种遮光的瓷瓶才能放得长久。
杏仁油可以美发护发,预防皱纹,算是一种纯天然的护肤品。
这里不比现代,什么椰子油,橄榄油都可以做化妆品,乔月这杏仁油的成功提取,算是为她以后的美妆事业开了个好头。
chapter38 眉笔
杏仁油提取成功了, 乔月对做眉笔也就越发有了信心。
第二天她去给沈青书送饭,顺道又买了个小石磨回来。小小的,但做工很精细, 磨面也平滑,体积不大还可以直接放在她屋里。
制作眉笔的第二种材料就是竹炭。乔月之前打的那个铁罐子就是为了这个。
在铁罐子里放入晒干砍成小段的竹子节, 封严罐口后将其拿到火上去烤制,直到烤到里面的竹子全部变黑, 竹炭就算是完成了。
正好家里每天晚上都要煮魔芋, 是个顶好的时机, 不用额外浪费柴火。
将熏好的竹炭研磨成粉, 依次按比例加入之前做的杏仁油和天然蜂蜡。
这蜂蜡是乔月从城郊的养蜂人那儿买的,如今大礼的蜡烛都是蜂蜡蜡烛, 所以这蜂巢也贵的离谱, 不过是一把扇子大的蜂巢蜜,竟然花了她二两银子。
也好在这天然蜂蜜除了用来泡水喝之外, 还是做美妆时不可缺少的材料,故而乔月也就心疼了片刻,便咬着牙买了。
蜂蜡的提取比较容易, 拿个小箩垫上一层细密的麻布, 将已经挤干净蜂蜜的蜂巢残渣放进去,然后在下面垫一个等比例大小的碗,一块儿放到蒸笼里面去蒸。
蜡遇热会融化,但流到下面碗里的除了蜡水还有少量的蒸馏水, 不过蜡不溶于水, 等它放凉后就可以得到凝固成型的蜂蜡了。
最主要的三种原料都有了, 只要把握好份量,那做成眉笔也就不是问题了。
乔月知道这个原理, 但却一直把握不好这个量,在乔月一连四次失败之后,直到第五次,她总算是弄对了比例,做成了眉笔。
古人多为黑发,所以黑色是最自然的眉色。蜡不溶于水,在某种程度上就可以起到防水防汗的作用。
碍于时代的技术限制,乔月暂时没想到如何将其变成那种便利的铅笔型眉笔,便只能趁热将其搓成那种锥型小条,如同蜡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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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巧这些时日春草也将那日拿过去的刺绣绣好了,乔月就想着带去给陈娘子,顺便将这眉笔也送她一份,让她试试好不好用。
“月月,这是什么呀!”春草过来送刺绣,恰巧看见了乔月桌上放着阴干的眉笔,黑黢黢的,像河里的黑色淤泥但又比淤泥有型,闻着也不臭。
“这是眉笔,画眉用的。”乔月说:“你要吗?可以送你一支。”
“不用不用。”春草连连招手,她看见过城里的那些富家小姐外出都画眉,但她却从来都没画过,“别给我了,我都不会画,拿了也是浪费好东西。”
“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乔越不以为意的说。
说实话,这一大桌子的眉笔,除去之前打铁罐子的五两银子外,其他的也才花了二两不到(东西都没用完),但眉笔在大礼朝可是稀缺货,若是打开市场,利润不知道有多少呢。
“来,我帮你画一个。”乔月说着 拿起眉笔就在春草的脸上试探。
作为一个美状博主,乔月化妆技术还不错,而春草的脸又是标准的鹅蛋脸,几乎什么眉形她画了都好看。
因为没有修眉刀,乔月也就没有自由发挥,但春草的眉形本就好看,乔月照着她原本的眉形,给她画了个温婉的柳叶眉。
春草底子不差,就是长年累月干活晒得有点儿黑,但因着这几日她呆在家里做刺绣,皮肤是好了不少,虽然称不上光滑,但也不粗糙,配上这个眉形,看起来格外温柔。
“真好看。” 春草拿着乔月的铜镜,左看看右看看,喜欢的不得了。
“那是,你本来就好看。” 乔月说着,将眉笔递给她,“呐,我刚才给你画眉的时候已经说了要素了,只要你记清楚了,以后就可以天天美美的了。”
“呜呜呜,月月你简直太好了。” 春草激动的一把抱住乔月。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哪怕春草从小生长在农村,每天被她娘使唤来使唤去,但也依旧藏着一颗爱美的心。
送走了春草,乔月将她带来的绣品拿回去放好,那是寄托女子情思和小意趣的设计,乔月将成品拿到手里好好端详了一番,觉得有些地方不够成熟,又自己穿针引线修补了一番。
第二日,乔月早早便床和沈母一块儿去了地上。
地上的玉米已经长得很高了,但根部却有偏秧冒出来,这些偏秧若是放着不管,就会夺取玉米的营养,让玉米长不大。
原本沈母是不打算让乔月去的,但乔也却不乐意。她喜欢这种宁静的乡村生活,而且沈家的玉米地也不多,她和沈母两个人,早点去,估计不等太阳升高就结束了,省时又省力。
沈母也知道乔月是心疼她,故而也没有多做推辞,就应下了。
两人一同前往,早上田里人还不是很多,就这种几率下,两人居然还能遇到同去干活的赵母一家子,也是巧得不行。
赵家一家三口都在,赵父扛着锄头走在最前头,倒是没看见乔月,但赵母却是和乔月走了个迎面。
赵母原本还在和赵燕儿说着什么,看见乔月,她登时不说话了,垮起个驴脸瞪着乔月。
赵燕儿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乔月,下意识地就偏过头去,但还是被乔月看到了。
赵燕儿脸上,有几处青紫,十分骇人。
痕迹最明显的是在脸蛋上,四根长条,还红肿着,那模样,不像是碰的,倒像是被人用手打的。
至于被谁打的,乔月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赵母了。
毕竟,之前那个方子,就是赵燕儿偷看去的。后来赵母折了十两银子,又在她那儿没占到便宜,一气之下打了赵燕儿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想想。曾经原主在家时,赵母将赵燕儿捧在手心的样子,乔月就觉得极其讽刺。而且赵母打人最常用的手段是拧和掐,既能让你疼,外人又不容易看见伤口,如今赵燕儿的伤都显现到脸蛋上来了,可想而知她身上的伤是有多重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乔月就去看赵燕儿的胳膊。
而赵燕儿察觉到她的目光,瑟缩着将手藏进了袖子里。
她不愿让乔月看到她如今窘迫的样子,而且是在一个这样的场合下。
乔月和沈母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像亲生母女一样,而反观她和她亲娘,一路上她娘的谩骂就没有停止过。
不,应该说是自那日那些人找上门来,她娘折了十两银子开始,这样的抱怨和谩骂就一直存在。
可是明明她娘都答应好了,等卖了魔芋就给她买件新衣服的,结果她的新衣服被抛之脑后,娘却给哥哥买了四十文一斤的蟹粉酥。
也庆幸没有给她买衣服,否则她可能比现在还惨。
赵燕儿觉得,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躺在冰冷的床上,缩着身子,冷得感觉快要死了一样,可门外,她娘的叫骂声却一直没有断过,直到她彻底昏过去没了意识,都未曾停止过。
不恨吗?恨。
她恨她娘的狠心,她更恨乔月突然的变卦,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
如果乔月不走,那她还是她娘手里的宝,哪怕次于她哥。如果乔月不走,那或许,嫁给沈青书,过着这种安定平和的日子的,就是她了。
所以她恨她娘,但更恨乔悦。
是乔月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美好生活。她如今的窘迫都是乔月害的。
她势必不会让他好过的。
两拨人都互相不想搭话,最终只得以赵母的一个白眼结束这场尴尬的偶遇。
乔月自始至终没回头,便也没有看到,在她们离去后,赵母眼中的轻蔑与讥讽。
也不知道是又憋着什么坏。
如今玉米长得已经有乔月的小腿那么高了,听沈母说,等再过一段时间,清水县就会进入夏雨季,到时候,就可以给玉米施肥了。
乔越不懂这些,自然是沈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很快,六行玉米的偏秧就全都打干净了。
原本乔月以为这偏秧直接扔地里就好了,说成想回来的时候沈母居然背着了,说是这玉米秧子好,鸡鸭吃了肯长个儿。
沈家没养鸡鸭,这玉米秧子是给柳芽婶子带的,她家养的鸡鸭多,而且她还刚从娘家带回来了一窝小兔子,两只大兔子一只白的,一只黑的,带着两只小兔子,灰色的毛毛,耳朵短短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柳芽婶子说,等小兔子断了奶,就送她一只。
从地上回去,太阳也才将将升到半空,醉仙居拉魔芋的人还没来,乔月趁着这个时候,快速的洗了把脸,顺便还撸了个妆。
这些脂粉都是她昨日买的,为的就是衬托她的眉毛。
只是昨日买这些买的匆忙,如今对着这一堆粉粉面面的东西,乔月完全分不清那个是那个了。
要不是沈母进来放东西看见了指点她,她怕是今儿个出不了门了。
但从沈母的行为,乔月也断定,这沈家人之前的身份,指定不一般。毕竟能用得起脂粉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家。
蹭着王五拉魔芋的螺车,乔月坐着去了县城。
月末了,陈娘子也在店里盘账,乔月去的时候,刘掌柜正在给她做汇总。
见她忙着,乔月也没急着打搅,而是在楼下大厅闲逛。
眼下客人还不少,店里的小二几乎没有闲着的,一个个嘴皮子贼溜地给客人介绍着绣样儿。
“只可惜这绣样儿都是成亲用的。”有富家小姐看那架子一排都是大红布料绣嫁衣,颇有些遗憾的说。
这旁的先不论,就冲绣样儿上这看着又奇怪又好看的娃娃,她都想买几副回去摆着。
如今天越发热了,买回去挂在摇扇上还是挺新颖的,谁知一问店小二,却说暂时就只有架子上这些,没有旁的了。
“姑娘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绣样儿,可以过几天再来。”见见小二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乔月上前搭腔。
这新绣样儿她今天才送来,陈娘子之前也并没有告诉过店小二店里新品的情况。
毕竟在古代,很少有预售这回事儿。
那女子转过头来见说话的是乔月,微微有些好奇,“你是?”
“哦,这是我们小东家。”店小二帮忙解释。
这话也是前几日陈娘子亲口告诉他们的。当时万画师来了店里,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就在楼上吵了起来,然后陈娘子就宣布,说以后乔月姑娘就是店里的小东家。
不过就冲着这话,他们也能猜到个大概。
最近因着乔月姑娘的绣样儿,店里的生意是络绎不绝。再反观万画师,身为店里的画师,这都三个多月将近四个月了,一副新的绣样儿都没拿出来。
东家倒是宽厚,想着他家里的情况,也从未催促过他。只是那日万画师喝了酒,酸了乔月几句,所以才引来了东家这样的说辞。
但其实他也知道,东家这是恨铁不成钢呢。
那女子原是觉得乔月年岁小又面生,只是随口胡言罢了,不想她竟还是这玲珑阁的小东家,登时重视起她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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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言可真,过几日玲珑阁又要上新品?”
他们都听说了,最近玲珑阁的画师跟打了鸡血似的,经常出新品,可问题刚才的店小二也说了,那架子上最显眼的地方摆的新品是前两天才出的,这么快就又要上新了。
“确实是这样,已经在筹备当中了。”乔月笑着说:“而且这一次上新的绣品都集中在一些香囊、手帕之类的小物件上,姑娘若是喜欢,可过两日再来看看。”
乔月声音温婉,待人接物不卑不亢,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那女子也是被她说的心动了,毕竟她是真的喜爱这绣样儿,笑着应下,“行,那就到时候我再来看看。”
见陈娘子忙完了,乔月也不再多说,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只是那女子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跟着陈娘子一块儿上了楼。
“哎,” 那女子捅了捅一旁和她同来的小姐妹,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小东家画眉的墨,好像与我们的不大一样。”
那小东家画的眉,眉色稍浅,但晕染均匀,而且看那质地,既不像是铜黛,更不像是焦柳枝儿。
但是是真的好看,衬得她那张脸格外的艳丽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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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也是人家本来就长得好看。
“我也觉得是,莫非含妆楼又有新的画眉的颜料了。”同行的小姐妹猜测。
话音落,两人互看一眼,随即便十分默契的出了玲珑阁往含妆楼走去,生怕去晚了抢不到。
楼上,陈娘子洗了手,乔月递布巾过去给她擦手。
“倒是第一次见你上妆。”陈娘子接过布巾,打量着乔月的脸,笑着说。
“不好看吗?”乔月问。
这也是她穿到古代来第一次化妆,而且那些脂膏啊胭脂啥的,品质跟现代的那些牌子货完全没法比。她也就是凑凑合合画了个妆,而且那铜镜还糊,看不大清人。
除了这个眉形画的好,其他的,乔月心里其实挺没底的。
“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呢。”陈娘子说:“就是觉得挺新奇的。”
平常乔月素面朝天的,她就觉得她底子不错,若是上了妆,怕是会很好看,却不想,好看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当是惊艳二字更配。
“看来沈家大郎是个有福的呀。”陈娘子打趣道。
就是不知道那赵天齐看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成了别人家的,会不会气死。
“提他做什么。”不知怎的乔月脸上浮起一丝赧然,她不想再看陈娘子那促狭的眼神,移开眼,从一旁的包袱里掏出绣好的刺绣来。
“这是刚出来的绣品,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改改。”乔月将绣品交给陈娘子。
陈娘子接过端详了片刻,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没什么要改的,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那就好。”乔月说着,又把手往包袱里一掏,才发现来的路上骡车颠簸,包袱里用盒子装着的眉笔竟然散了。
也好在这包袱是她自己做的带夹层的那种挎包,里面的绣品没有遭殃。
乔月将盒子拿出来,又从包里摸出五六根眉笔装进去。
“这是何物?”陈娘子看着这一根根筷子头粗的黑炭,有些好奇地问。
“这是我自制的画眉墨,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眉笔。”乔月说。
“画眉墨?”陈娘子起了兴趣。这一般的画眉墨像铜黛一类的都是可大一块,看着跟墨块没什么区别,乔月这做的倒是小巧玲珑,而且这墨触手手感细腻,还有一种滑腻的感觉。
陈娘子看了看乔月的眉,问道:“你的眉,就是拿这个画得吧!”
难怪她觉得乔月的眉画得与她们的看着不大一样,原以为是她没见过乔月上妆一时没看习惯,却不想原来真是画眉的墨不同。
“嗯。”乔月点头,随即将盒子往陈娘子跟前推了推,“这一盒是送给你的,你见多识广,替我把把关,看我做得行不行。”
“乔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先前不自己做刺绣去卖而是选择和玲珑阁合作,是不是想着腾出时间来做这个?”从乔月那过分热切的眼神中,陈娘子看出了端倪。
她做生意,也算是阅人无数,一个人藏着什么心思,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乔月在她面前根本连掩饰都没有。
她拿出这眉笔时的热切,可比先前的刺绣盛了太多,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乔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陈娘子也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收下了那盒眉笔,“如此,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但我可说好了,你不能因为这个,影响我玲珑阁的事儿。”
“放心吧,绝对不会。”乔月举手保证。
乔月那兴奋的样子,让陈娘子恍惚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那般的冲劲儿十足,只可惜,自己到底是初出茅庐,为此也是没少碰壁。
罢了,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不妨就再推波助澜一下吧。
chapter39 考试
待乔月走后, 陈娘子唤来了吴江,让他把这几幅绣样送去绣楼让老师傅刻模。
随着这绣样儿的热卖,不少富家千金都来问这绣样儿有没有寻常的绣品。她有预感, 这次的新品推出后,玲珑阁将会是清水县刺绣届望其项背的存在。
“你快些将绣品送去绣楼着六师傅, 切不可耽搁了。”
陈娘子嘱咐完吴江,又转头朝店里的一众小二道:“以后客人若是再问这绣样儿, 你们就告诉她们, 下月初玲珑阁将会有一批新的绣品推出, 都是适合日常佩戴的, 例如香囊,帕子一类的随身物, 若是他们喜欢, 可稍等几日。”
“是,东家。”一众人齐齐应下, 吴江也拿着绣品出了门。
玲珑阁的绣楼与店铺不在一处,原因就是玲珑阁的绣娘大多是陈娘子从人伢子哪儿买来的苦命女子,需要安排食宿。
给那么多人安排食宿, 自然是得找大一点儿的地方, 所以玲珑阁的绣楼是在离陈府不远的郊外。
吴江出了门,转回巷子后面牵了马车,两地隔得有点儿远,他若是走路, 怕是得一个多时辰。
只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东家交给他的重任, 所以就没看见, 在他走向后巷时,一个一直坐在对面茶摊, 总鬼鬼祟祟地巴望人玲珑阁的人起身快步离开了。
今日天气晴好,路上行人不少。哪怕这大路足够宽广,但吴江也还是小心翼翼地驾着马。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都这般谨慎仔细了,却还能出这样的事。
“大娘,你快别哭了,我敢肯定我的马真没撞到你小孙子了。”吴江直接无语了。
明明就是那小男孩好好的突然冲了过来,马儿受了惊,一下子扬起了马蹄,但他御马技术向来不错,在他下意识地牵引下,马儿已经完全的避开小男孩了。
可谁曾想,下一瞬,这小男孩直接倒地不起了。
然后就是这老妇人冲出人群,哭得要死要活的,说他的马撞了他的小孙子。
“你说没撞到就没撞到,没撞到他怎么就倒地不起了。”老妇人抱着小男孩,哭得好不可怜,“你们有钱人都这样,不把我们穷人的命当命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江驾的马车是陈娘子的,所以从外观上看就很豪华,而这对祖孙穿的衣服又破破烂烂。
人总是容易同情弱者,如今听这老妇人这般说,原本还保持中立,看戏的人一下子不干了,纷纷替老妇说话。
“就是啊,你没撞到人小孩子怎么就昏过去了。”
“这老妇人也是可怜,就祖孙二人,还遇上这种事。”
“那没办法,谁让她们碰到的是有钱人呢。有钱人呐,人命算什么。”
一群人七嘴八舌,虽然吴江没有这种心思,但也被他们说的面红耳赤。而且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妇就是来碰瓷的。
但眼下他着急去送绣品,听东家那意思,是打算将新品提前几天推出的。东家是相信他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可不能让东家失望啊。
“那大娘,您说要怎么办吧!”吴江问。
“送医,必须得送医。”那大娘的眼里满是热泪,丝毫看不出有假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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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吴江也着实被惊到了,他原以为,这大娘就是来讹人的,给点钱就能完事的。
“大娘,你这……”吴江着实有些没法子了,毕竟他是真的看见了,这小孩根本就没事。
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吧,大娘我把钱给你,你先带你孙子去医馆看病,若是钱不够了,你再去玲珑阁找我。”
吴江说着掏出身上的荷包,里面有两锭碎银子,大概有二两左右。
他将荷包递给老妇,那老妇却一把推开了,骂道:“谁要你的臭钱,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去医馆。要是我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呜呜呜。”
“看这模样这老妇人好像不是来讹钱的。”
“看来是真撞着人了,这人是谁家的?竟然这么嚣张,撞了人还不承认。”
“可不是,给银子,侮辱谁呢,现在的有钱人啊,钱越来越多了,心却坏透了。”
有后面来凑热闹的,看到眼下的情景,当即跟着站到了老妇人那一方,吴江站在人群中央,几乎可以说是千夫所指。
可眼下他除了送老夫人跟他小孙子去医馆,好像也没有别的脱身办法了。
“那大娘,我送你们去医馆。”说着,吴江就要伸手去抱那小男孩,却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他抬头望去,来人正是万慎言。
“万画师,你怎么在这儿?”吴江有些惊讶。陈娘子不是说万画师在家里闭关呢吗,怎么在这儿溜达呢。
但万慎言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看眼下的情况,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把人给撞了,正打算送人去医馆呢,只是……”吴江一脸为难。
“怎么了,可是身上银子不够?”万慎言说着,就要去掏自己的荷包,却被吴江给制止了。
“不是这个原因。”吴江说:“是东家托我要去干点事儿,耽搁不得。”
万慎言闻言,急忙说:“那你快去吧,这儿有我呢,我替你将他们送到医馆去,你完事儿了再来找我即可。”
“这怎么能行。”吴江觉得不妥,且不论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万画师这温柔的性子,就绝对不是着老妇的对手。
自己明明没撞到他们,他们非说是撞了,以为给钱能了事儿却又非要去医馆,谁知道他们后面还有什么幺蛾子。
“怎么不行啊,东家的事要紧,你先去,等会儿到卢记医馆找我就行。”
吴江被他说动了,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大娘,就由这位公子先带你们去医馆,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我等会儿就回来。”
吴江以为这大娘肯定会同意,所以说完就要提步离开,可那大娘却忽然拽住了他的裤腿,死活不让他走。
“不行,你不能走。”老妇人似是怕他跑了,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娘你放心,我真不会跑。”吴江简直都服了,这大娘究竟是想干啥啊?
“你说不跑就不跑,把我们扔给别人,万一你到时候赖账,我找谁去。”
老妇人死命的拽着他的腿,就是不让他走。
吴江看她这副赖皮的样子,当即是没法子了。心说你要是真疼爱你孙子,这会儿早该送医馆去了,跟我在这扯皮做什么?
但他也看出来了,这老妇人今天指定是不能放他离开了。而且就她这样子,还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但陈娘子交代的事情……
吴江踌躇了片刻,将绑在怀中装着绣品的包袱拿了出来,递给万慎言,说:“万画师,我看着我暂时是走不了了,为今之计,这绣品,只有你替我送过去了。”
“啊,这怎么能行。”万慎言惊讶地连连摆手,“这是东家交给你的任务,我怎么能插手。”
“什么插不插手的,就是往绣楼送个绣品而已。”吴江说着,就将包袱塞在万慎言手里,小心叮嘱道:“这可是玲珑阁顶要紧的事,耽搁不得。”
万慎言也是看那妇人着实缠的厉害,吴江脱不开身,最终只得点头,“那行,那我就帮你送过去,然后我再来医馆找你。”
“行行行,那麻烦你了。”吴江说完,低头去看那大娘,很是无奈,“大娘,这下你该放开我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江带着小孩儿到了卢记医馆,经大夫检查,说小孩儿就是受了点儿惊吓,至于昏倒也是被饿昏的,没什么大碍。
“看吧,我就说我根本就没撞到他。”吴江看着那小孩儿吃着他托药童买来的烧饼吃的正香,脸上也带了笑,言语中倒也没有多少埋怨了。
“那还不是被你给吓到了,我不管,你得赔钱。”方才还说不稀罕他臭钱的人,这下又开始不依不饶。
吴江心说明明是她没看好孩子让他乱跑,但想着方才大夫说的那孩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心也软了,掏出荷包,将那二两银子塞给了老妇。
“等会儿带他去买点肉吃吧,看他瘦的。”
“……”老妇也不知道是被他的真诚给感动了还是因为拿到钱了,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在说话。
这事儿也就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但吴江还是想着回玲珑阁后给陈娘子说一声,可赶巧陈娘子回家去了,他回去的时候已经不再店里了。
“我说你也是,这明明就没啥事儿,你干啥非得给钱。”万慎言在得知他竟然给了那老妇二两银子,有些指责道,觉得他乱花钱,乱发善心。
“我也是看那祖孙俩可怜,都三天没吃饭了,你是没见那小孩儿,拿着烧饼吃得比肉还香。”吴江无所谓道:“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又不需要养家糊口,能帮则帮嘛!”
“他们可怜,你知不知道他们……”万慎言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可话说了一半,他又忽然住了口。
“他们咋了?”吴江等不到他的下文,开口询问。
“没什么。”万慎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嘱托道:“以后不要随便对陌生人那么好,仔细被骗。好了,任务也完成了,那我走了,再见。”
“哦,再见。”吴江一脸懵地朝他挥挥手,完全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他向来性子直,也没看出万慎言的别扭,只觉得他奇奇怪怪的,让人难以琢磨。
但好歹他和万慎言都是被陈娘子提携搭救过的,两人几乎亲如兄弟,他总不会害他就是了。
老妇的事就好似一块石子投入大海,除了初时的声响是再也激不起半分波澜。转眼时间进入四月,云尚书院也迎来了筹划了半个多月的大考。
清晨一早,书院的学生便早早起了床,吃过早饭后便去桃林里背书,准备再抱抱佛脚。
云尚书院的桃花是那种只开花不接果的观赏树,所以开花时间较其他地方晚,花期也比较长,外面的桃花都早已开败了,这里却正当时,一个个花骨朵儿,开得正艳。
因为是类比府试设置的考试,所以这次的整个考试过程都十分严肃,往日里只是夫子口头说说的搜身,如今却都落到了实处。
而且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就只是这样的考试,竟还真的有人夹带小抄,外衣里头缝了一大块白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的,全是与这场考试有关的东西。
夫子登时动了气,不但取消了这位学子的考试,让他站在外面看别人考试静思己过,而且还让他明天的时候和他爹一块儿过来。
这下,原本还挺轻松的氛围一下变得凝重了,搞的众人都紧张兮兮的,生怕这次考不好夫子会让请家长。
当然了,这种氛围,有两个人是完全不受影响的,一个是沈青书,另一个便是赵天齐。
沈青书早早就进了考场,研好墨后便坐在一旁默自己背下的东西。赵天齐紧随其后,他的座位在沈青书的右侧方。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青书总觉得,赵天齐入座时看他的那一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但好在很快人就到齐了,夫子入场,说了考试的规则后,便发了纸张,课铃一打,就算是开考了。
第一堂考贴经,这是沈青书最擅长的,几个时辰下来,他看着自己写得满满当当卷子,感觉很是满意。
但赵天齐那边却不尽如人意。这些日子,他被乔月搞的心烦意乱的,
忆樺
背东西便没了兴趣,更是因为心乱如麻而记诵不下来。这考的内容,有好几个都是他只知道上半阕,止于下半阕是啥,他是完全没了印象。
当然了,没背下东西进而抓耳挠腮的在这考场里不止他一个,但赵天齐最关注的,当然还是沈青书,尤其是对方已经准备起身唤来夫子交卷,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着实让他慌了。
监考的夫子自然不是他们原来的夫子,只是对方在拿到沈青书卷子后连连点头的样子,更是让赵天齐焦虑的心上冒火。
待这堂考完回学舍时,赵天齐故意走快,撞了走在前面的沈青书一下。
沈青书一个不设防,被他撞的踉跄了几步,胳膊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嘶……”沈青书疼得到抽一口凉气,抬眼看向撞他的人,才发现是赵天齐。
“哎哟,沈兄,不好意思呀!”赵天齐假惺惺的道歉,“我这也是着急回学社,走的快了一时没注意,沈兄这么深明大义的人,应该不会跟我斤斤计较吧。”
这明眼人都知道,赵天齐就是故意撞的沈青书,而且沈青书也很明白,赵天齐方才撞他时肩膀刻意的往上驺,那劲头,明显就是发了狠的。
要不是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他今天就不是靠在树上了,而是直接摔倒在石阶上了。
那石阶是新打的,棱角分明,若是真撞上去,没个三五天,这胳膊提笔都是个难事。
沈青书就忽然想到了乔月的叮嘱,让他防着些赵天齐。
但对方这般“真心诚意”地朝自己道歉,众目睽睽之下,沈青书也没法儿说什么,只得摇了摇头,“无妨,不碍事。”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若是沈兄真要出个三长两短来,那我可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明明是他撞了人,结果赵天齐反倒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贱兮兮的。
“既然沈兄没事儿,那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了。”说完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朝沈青书点了点头,温文尔雅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包藏的祸心。
“嘿,明明是他撞了人,怎么好像是我们做错了一样。”有跟沈青书一块儿走被牵连了的学子看着赵天齐的背影,不满道:“这么宽的道儿,他就偏偏要和咱们抢,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但故意的又能怎么样呢人家先发制人,他们也就只能被动接受,总不能真的因为这事和人家吵起来吧,
都是读书人,闹成这样,多难看。
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第二天道,第二堂考试也开始了。
第二堂考得是杂文,也就是辞章,这是沈赵二人斗得最激烈的。之前每次这一门考试过后,夫子总会将二人的文章拿出来点评一下,最终都是难分高低,作为范文让他们传阅记诵。
所以,每当有这一类的考试,他们学子私下里都会下注,赌一赌这一次的杂文谁能更胜一筹。
而这些时日,赵天齐课堂上走神被夫子提醒众人都看在眼里,而他昨日故意撞沈青书,明显就是嫉妒人沈青书。所以这一次,押沈青书赢得人几乎是以压倒式的数量多过了押赵天齐的人。
只可惜这一场,赵天齐发挥稳定,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叫人一下看不出眉目来。
“哎呀,着什么急吗,就算青书不赢,那顶多就是两人打个平手,放心吧,你铁定不会输。”
赵天齐提着茶壶进了课室,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说话的两人都是押了沈青书会赢的,尤其是那个闷闷不乐的小个子,几乎是将他一个月的零花钱都压在上面了。
只是这另一个人劝说的方式,却让赵天齐觉得很不舒服。
什么叫做就算他沈青书不赢,也就顶多只能打个平手。难不成在他们眼里,他赵天齐除了能跟沈青书打个平手外,就一点赢的可能都没有吗?
赵天齐有些生气,提茶壶的手不断捏紧,恨不得将壶扣到那人头上去。
让他狗眼看人低。
可想想自己的计划,赵天齐就只能忍着,自个儿平复了下心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我刚回学舍泡了浓茶,大家谁要喝。还是热的呢。”
因为明天考得乃是策问,故而所有住在书院的学子都在挑灯夜读,学舍里只有床,虽然安静却也不具备读书的条件,故而吃过晚饭后,大家都很是自觉地集中到课室里来了。
每人点上一豆孤灯,就足以把课室照的亮亮堂堂。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许多人都困得熬不住了,一盏浓茶,刚好可以提神醒脑。
听了这话,寂静的课室一下沸腾起来。
“我要我要。”
“我也要,给我留一杯。”
“还有我还有我,我快要困死了。”
一时间,课室里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学子们纷纷拿着自己的杯子去接茶水,只有沈青书坐在那儿岿然不动。
赵天齐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但等其他人都接完了茶,他却亲自提着茶壶,去了沈清书跟前。
“沈兄,喝茶吗?我刚泡的,还热着呢。”
“不了,我有。”沈青书说着,移了移自己的书卷,露出下面的竹筒。
那竹筒是乔月给他的,说是夏天了,让他多喝水。竹筒上面还用毛笔画了一个穿着书生袍认真读书的大头娃娃,旁边还提着两句诗: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字迹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她亲自写得。
虽然字丑,但沈青书喜欢的紧。向来对吃喝无所谓的人,如今倒是时时记得带上一壶水,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赵天齐当然也知道这水壶是乔月给做的,当时乔月说让沈青书别总死读书,多看看周围的花鸟鱼虫时,他就在他们身后的桌上吃饭。
他也知道,沈青书很是喜爱这水壶,只要是空闲下来,他总是拿着看,还时不时扬起嘴角,看着就烦。
想到这个,赵天齐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再次谦让道:“喝一杯吧,刚好就完了,不然我还得再把它拎回去。”
说着,就要要伸手去拿沈青书的水壶。
“真的不用。”沈清书眼疾手快的一把拿过水壶放到自己身上,“你看看别人还有没有想喝的,我的水还多呢,不想浪费。”
“那行吧。”见他坚持,赵天齐也不再勉强,只是看向沈青书时那眼底深处的一抹深意,让人感觉他这突如其来的做好事儿,绝对是没憋什么好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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