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1 遇见(2)
让东苑的居士帮忙叫了人, 程夫人急急忙忙出来,就看见了儿子小脸通红的在自家丈夫怀里尖叫不止,顿时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哎哟, 这是怎么了?”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发病了呢?
“夫人,您快看看吧!这小少爷好端端的跟着老爷写字呢, 忽然就不对了,跑到外头大喊大叫, 还乱敲人家的门。”
“世安, 来, 娘抱。”这段时间, 程夫人日夜陪着世安,他对她的抗拒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 甚至还有些依赖她。
程夫人接过儿子, 但情况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好转。
陈世安依旧闹腾,扭着身子不肯让她抱, 嘴里嘟嘟囔囔的喊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程夫人看儿子两只手都向着东苑那边,似乎那边是有什么他放不下的人。
“世安,世安”程夫人摇了摇儿子的小身子让他冷静下来, “你跟娘说, 你方才忽然跑出来,是在找人吗?”
程世安依旧不说话,只是在听完程夫人的问话后,气息稍稍平静了些。
看这反应, 程夫人就知道她是猜对了。
“让你方才敲门, 也是想找到那人是吧, 你认识他?”程夫人又问。
这话一出,程世安彻底冷静了下来, 黑溜溜的看着程夫人,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儿子终于恢复正常了,程夫人笑了笑,“那个人是谁?”
她想引导着儿子说话。
从程世安回来后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他为了一个人表现出反常。就像大夫说的,或许那个人就是所谓的药引。
“可是不对呀夫人,刚才我和老爷都在房中,少爷跟着老爷在写字,根本就没有出门见人呀。”马管家说。
程夫人看向丈夫,程锦点了点头,证明了马管家说的话,“不过……”
他忽然想起,“好像那会子外面有一个声音,听着像是个少年,在说什么……”
至于说了什么,当时他也没注意。不过能出现在那里的,估计也是来上香的香客。
“难不成世安就是听见了那人说话才会如此。可那东苑住的香客众多,我们也不知道那人在哪儿,总不能一个一个敲门去问吧,这多打扰人家啊。”程夫人说。
程锦沉吟片刻,一拍手,“这个好办,待会儿不就开饭了吗,咱们去饭堂找,指定能找见。”
“这倒是个好办法。”程夫人摇了摇儿子的小身子,“世安听见了吗,等会儿爹带你去饭堂找,咱们先稍等一会儿好不好?”
程世安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他方才只是着急找人,所以才拍了门,如今爹娘愿意帮着他找他,即使心里着急,也愿意等着。
女香客的饭是西苑的居士自己做的,不用去饭堂吃统一的,所以找人这事儿还得程锦陪着去。
程夫人放心不下儿子,怕他是听错了到时候找不到人失望会闹,所以叮嘱了自家丈夫好些东西。
程锦听的认真,他也见识到了自己儿子的闹腾程度,那场面,于他来说不亚于战场上千军万马压境。
一家人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刻,程锦和管家带着程世安到饭堂,管家去拿饭,程锦就带着儿子四处转悠。
程世安一双眼睛瞪得滴溜圆,扫视着四周,生怕错过了什么。
饭堂人多,除了香客还有寺里的僧人,来来往往的很是杂乱,程锦带着儿子走了两圈,也没看到儿子想找的人。
而且别说程世安了,他也没找到他那会儿听到的那个发出少年音的少年,这在座的香客里,几乎全是中年男人,偶有几个小孩子,都和程世安差不多大。
难不成那会儿说话的其实是个僧人?
程锦心说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找了,但很显然,程世安给他的反馈并不好。
僧人里面,也没有他要找的人。
程世安已经有些急了,抓着程锦肩膀的小手已经越发用力,扣的他皮肉生疼。
但程锦还是耐着性子在跟他说:“世安,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毕竟你没见过人,这天底下声音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程锦说的话不无道理,但程世安却完全听不进去。
他谁的声音都可能听错,可那是哥哥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
程锦看这儿子还不愿放弃的眼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管家领了饭过来,看父子俩那一筹莫展的表情,就知道是没找到人。
“老爷,要不咱找庙里的首座问问?”马管家支招。
寺庙首座管理着寺中大大小小的杂事,或许从他那能问到点什么。
程锦也知道如果真能找到这人,或许对儿子的病情有帮助,即使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试一试又何妨?
“那世安,咱们先吃饭,等吃完饭,咱们去找首座问问看?”
程世安还是不死心的在饭堂里巡视着,但也确实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只能点头。
他方才在屋里吃了一块条头糕现在还不饿,就只吃了一点菜就饱了。程锦在儿子的注视下也顾不得仪态了,像在边关一样,三两下饭菜下肚,打了个饱嗝。
“走,爹带你去找首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首座一天事忙,对于寺里有没有借住的少年香客还真没有留意,不过他倒是说了几个僧人的名字,这些人负责接待事宜,或许会有答案。
程锦倒了些,就打算去找这几个僧人问问情况,接过他刚从禅房出来,就听见寺里的钟声响了。
得,是寺里的晚课开始了。
这晚课至少要持续一个时辰,他们也不好这个时间将人叫过来。
如此,程锦也只能等着。
但好在程世安也知事,并没有闹起来。静静的窝在亲爹怀里,只是脸上的焦急,说明他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程锦知道程夫人还在西苑等着情况,所以就先想着过去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担心。
程夫人得知没找到人也不免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负责接待的僧人。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一家子心里也都装着事儿,回去休息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庙里如今四处都亮着灯,虽然没有月亮,但也看得见路。
“要不现在这附近转转吧。”程夫人提议。总不好堵在西苑门口等着。
奶娘拿来程夫人的披风,顺手也给程世安带了一件,山上风有点大,但他们穿的厚,倒也不是很冷。
寺院此时很安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烛纸钱的味道,伴随着那低沉的诵经声,让人觉得心里很安宁。
几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说着话,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走远了,到了寺院的西南角。
这里外面靠近树林,到处都是阴影,风一吹,就能听见树枝与树枝相撞的“莎莎”声,听起来好不骇人。
程夫人走了这一路也冷了,见这里漆黑一片,也不愿再走了,“咱们回去吧,等回去估计晚课也快结束了。”
几人转头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见侧面树林里一阵飞鸟声响起,接着便是一个人呼救的声音。
“救命……”
声音不大,但在这夜里却格外清晰,尤其程锦还是个习武之人,他分明能听到这人后面的声音跟前面不一样,明显是被捂了嘴。
只是还不等程锦有啥反应,一直在他怀中安静的像不存在的程世安却忽然激动起来了,他猛得绷直了身子,试图去分辨声音的来源。
也是刚好,在他立起身子看向后面的片刻,他分明看见有几个人架着两个麻袋飞快的走过。
虽然看不见人,但通过声音,他还是认出来了。
是哥哥,是青瑞哥哥。
“啊啊啊……”程世安忽然激动起来了,小手指着身后尖叫着。
“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惊动了那几个绑匪,没想到这么晚了这里还会有人,几人也不管轻重上一拳打在麻袋上,随即声音消失,几人也隐没在了夜色中。
程锦也没想到寺庙圣地居然还有人行绑架之事,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因为他怀着的陈世安实在闹得太凶了
“啊啊啊……”程世安叫喊声可以称得上是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扭动着,便是程锦都觉得有些抱不住他了。
是哥哥,他要去救哥哥。
“世安,世安。”
程锦唤着程世安的名字,试图跟他讲道理。他知道儿子的意思是让他去救人,可现在情况不明,他又怎么可能将他的妻儿随意留在此处。
“老马,先护送夫人和世安回去。”
“是,老爷。”
陈世安看自己亲爹没有出手,闹得更凶了,他挣不开父亲的铁臂,只能以叫喊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喊着喊着,那尖利的声音渐渐连成了字句,先是微弱的两个字,“哥嗝……”
后来,便渐渐明晰了,“哥,哥哥……”
“哥哥……”
一如他被赵天齐带走时一样,他拼命叫着沈青瑞曾经教过他的字眼,只是可惜当时哥哥没能来救他。但现在他一定要救哥哥。
“哥哥,救哥哥,救哥哥……”
声音依旧尖利,甚至有些破音,但还是能听清的。
程夫人听到儿子终于开口说话了,惊讶的顿时热泪盈眶。
“世安,世安说话了,”程夫人有些不可置信攥紧了拳头,掌心间的疼痛预示着这并不是梦。
“救哥哥,救哥哥。”
程世安依旧重复着这两句话,程夫人很快她反应过来,“快,快,快去救人。”
她催促着也因为儿子开口有些愣神的丈夫,“快去,快去啊。”
“可是你们……”程锦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她娘俩。
“我们没关系,你去,一定要把人平安带回来。”
此次此刻,程夫人已经不在乎自身的安危了,她只知道,平安救下那个人,儿子的病就会好。
程锦看看妻子,再看看怀中已经喊脱力了依旧声嘶力竭,满脸泪水的儿子,终是拗不过,“老马,你先把夫人送回房间,然后带人过来汇合。”
有了上次的教训,程锦这次出门,暗中带了不少人,就等在寺外。那些人能带着人轻而易举的跳出那么高的院墙,可见是练家子。
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所以不敢冒险。
马管家护送着程世安母子和奶娘离开,程锦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寺外,独眼带着一名小弟等在外头放哨,看见兄弟们抬着两个麻袋过来,急忙迎上来,“老大,得手了。”
说着,他就要揭开麻袋来看,却被老大拍开了手,“别胡闹,我们被人发现了,快走。”
独眼以为老大是怕自己对这小娘子下手那话唬他呢,根本就不信。
这个时间,庙里的和尚全都上晚课呢,哪来的人。
独眼嗤笑一声,本打算再出言讽刺两句,却忽然听得远处一阵鸟惊声。
哗啦啦的一阵,在黑夜里格外吓人。
真的有人来了。
独眼顿时警惕起来。
而且看这阵仗,来的人还不少。
老大当机立断下令,“分头走,完事儿在村里会合。”
八个人分成两批,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独眼和老大一组,带着两个小弟,扛着沈青瑞和乔月。
“老大,咱们不会被人瓮中捉鳖了吧!”独眼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蹊跷,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了,而且从对方的行迹来看,各个都是武功高手。
好像是在专门等他们上钩一样。
“别瞎说,快走。”
四人穿过灌木丛,却发现后面是个山谷。山路陡峭,下去也要费一番力,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摔断腿。
“老大,现在怎么办?”独眼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山谷,这要是掉下去了,怕是命都要没了吧。
“从这边绕过去。”老大不想冒着个险,想着换一条路走。只是几人一转头,却发现一个黑衣男子立在身后。
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黑色大氅上的金线即使在寒夜里也熠熠生辉。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却让人感觉到了十足的压迫。
此人功夫不低。
独眼原本想要上前硬刚,被在看见对方嗜杀的眼神后也有些退却了。还是老大稍显镇定,“你是何人,为何要拦着我们去路?”
“把人给我。”程锦懒得和他们废话。
从方才他一路跟踪来看,眼前这四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些人大抵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他怕硬碰硬,会不小心误伤了其他人。
“我不想多生事端,把人给我,我放你们离开。”程锦侧着身子让开路,显示出自己的诚意,可独眼他们却不相信。
“那你就是找死。”独眼厉喝一声,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朝程锦袭来。
程锦侧脸躲过,单手不过三两下,独眼就被撂倒在地,哀声连天。
“英雄,你我素不相识,你何苦为难我们兄弟。”老大看着独眼的惨状,也动了火。
“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把人给我,我放你们离开。”程锦还是那句话,可老大依旧不信,他知道,自己的身手,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好啊,那既然你想要,那就自己过来拿吧。”
说着,他朝身后的两个小弟使了个眼神,小弟们会意,将肩上的麻袋往坡下一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要。”即使淡定如程锦,也万万想不到这些人居然会来这么一招。
两个麻袋如同车轮一般朝山坡下滚去,即使程锦的轻功再好,也只来得及拦住一个。
chapter172 遇见(3)
乔月是被窗外的人声吵醒的。
睁开眼, 入眼的是雕花的床头和月白色的丝质床幔。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夹杂着地龙发出的热气。
她有些懵,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浑身疼得像是被人揍了一样, 额头更是疼得厉害,又热又涨, 难受的很。
乔月想活动活动手臂,一伸手才发现自己右小臂上竟然扣了夹板绑了绷带, 轻轻一动就扯的生疼。
意识回笼, 乔月这才想起, 昨晚有居士过来说沈青瑞找她, 要她到西苑南边的凉亭那儿去,两人碰了头, 可沈青瑞却说他根本就没叫她, 反倒是乔月派人找的他。
有了上次的经历,乔月很快意识到她们是中计了, 只是还不等她们做出反应,旁边就突然窜出一群黑衣人,一手刀将她给劈晕了。
然后再醒来, 她就在这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这房里的陈设, 规规矩矩的瞧着像是客栈。
可她怎么就到这儿来了呢,青瑞呢?
乔月想挣扎的起来,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程夫人带着丫鬟进来, 看见乔月的动作,忙过来阻止, “你先别动,你腿上也有伤,仔细着些。”
说着,她就伸手搀着乔月,她后头的丫鬟柳儿帮着将枕头给立起来,好让乔月给靠上去。
乔月并不认识这人,这突如其来的照顾,搞的她也有点懵。不过女人说话十分温柔,人也看起来十分和善,乔月觉得她应该不是坏人。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看着女人又无微不至的给自己盖被子生怕她冻着了,乔月终于忍不住的发问。
“这里是客栈,”程夫人手脚麻利的掖好被子,“你昨日被人绑走不小心滚下了山坡,放心这里是安全的。”
女人直起身子,”我夫家姓程,看你年龄小,叫我一声程姨吧。”
“程姨,”乔月倒是乖巧,“是你救了我,那你可有见到弟弟呢?”
“我一个弱女子哪有这本事儿,是我夫君救得你们,至于青瑞,他啥事儿都没有,这会儿正在外头和世安玩呢。”
程夫人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柳儿去开门,看见来人是沈青瑞。
沈青瑞路过房间时听到了里头说话的声音,就想着来看看是不是乔月醒了。
乔月也知道昨晚的事沈青瑞指定也吓坏了,就让柳儿放他进来。
“嫂子。”沈青瑞看见这会子脸色红润的乔月,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昨晚醒来时看见乔月的状态,可是将他吓得够呛。
乔月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昏迷不醒,身上也到处都是伤。
是程夫人看情况危急,连夜带着她下山看大夫,好在大夫说除了右臂有些错位骨折,其他地方都是磕碰伤,算不得很严重。
沈青瑞看着乔月,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终究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害怕。
乔月想摸摸他的脑袋,可一抬手才想起来自己还伤着呢,只能言语安慰,“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你身上可有那里伤着了,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青瑞摇摇头,“我没事儿,程叔说那绑匪将我们两个扔下山坡,他只来得及接住一个。”
很明显,乔月是那个没被接住的。
“那那些绑匪呢,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两个,但都是小喽啰,不顶用,到现在也问不出个啥来。”程夫人接过话茬,“不过你放心,你程叔已经派人去搜山了,定会将人找到替你们讨回公道。至于你家里人,我也派人去通知了,你安心养伤就好了。”
“多谢程姨,劳你们费心了。”乔月也没想到她们只是萍水相逢,对方竟能做到这个份上,心中十分感激。
但陈夫人却摇摇头,“要说感激该是我们感激你才是,若不是你们,我的世安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世安?”乔月被陈夫人的话给弄懵了。
“嫂子,世安就是二两,我找到二两了。”提起程世安,沈青瑞满脸都洋溢着开心。
“二两?”一听这个消息,乔月顿时来劲儿了,“二两找到了。”
“是啊,世安就是二两,这次我们能得救,也多亏了二两。”
沈青瑞将自己清醒后知道的事情又跟乔月说了一遍,趁着这个间隙,陈夫人安排柳儿去将厨房里温着的粥拿过来,顺便去看看程世安醒了没。
自从昨晚上见到沈青瑞,程世安就一晚上没睡,沈青瑞昏睡了多久,他就在床边陪了多久,直到今早沈青瑞醒了,跟他说了话,他才终于肯睡了。
程夫人一直都知道自己儿子性子犟,但没想到能拗到这个程度。
不过也无所谓了,至少现在,他愿意开口说话了。
虽然还没叫过他一声娘,叫过程锦一声爹,可至少有进步了不是。
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
柳儿端了粥过来,告诉程夫人小少爷已经醒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人便出现在了门口。
揉着眼睛睡眼惺忪,脚上的鞋子胡乱穿着,衣服也被扭的皱皱巴巴,头上还有一撮小呆毛晃来晃去,很显然是一睡醒就往这边来了,奶娘甚至都没来得及给他拾掇拾掇。
果不其然,陈世安前脚进门,后脚奶娘便拿着他的小棉袍追了进来。
“夫人,我就拿个棉袍的功夫,这小少爷一下就不见人了。”
“不碍事。”程夫人摆摆手,索性这客栈里暖和,也不得怕他受寒。
程世安进了门,眼里便只有沈青瑞,直愣愣的朝他走过去,伸开手,“抱。”
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可在陈夫人看来,这就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沈青瑞无奈的笑笑,俯身将人给抱起来,将他转向乔月,“二两你看那是谁?”
乔月也是第一次听见二两说话,有些惊奇的逗他,“二两,还认不认识我了?”
程世安帮着乔月烧了那么久的火,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她,他嘴唇抿了抿,终是出声,“嫂子。”
青瑞哥哥是这么叫的,那他也这么叫。
乔月方才听沈青瑞说了二两的情况,她以为按二两的孤僻,就算是能开口了,那也肯定得过一段时间才会开口叫她,所以即使是有二两叫他的心理准备,但也并不算多。
过二两这一生直接给乔月叫懵了。同时心里也暖暖涨涨的,鼻尖有些发酸。
虽说二两在家里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是真的把他当一家人对待。现在看他能说话了,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乔月一个外人都能产生这样的情绪,程夫人这个生母就更不必说了。
乔月看向程夫人,就看见她一脸的欣慰,但眼底也有化不开的苦涩。
自程世安开口,第一声叫的是“哥哥”沈青瑞,第二声叫的是“嫂子”乔月,任她怎么逗他,她都没有喊过她一声娘。
乔月注意到了程夫人的难堪,身为母亲,自然是希望孩子能跟自己亲近的。
“二两,”乔月叫她,“那那位是谁,你还没跟嫂子介绍呢?”
程世安的目光顺着乔月看向程夫人。
程夫人心里一滞,但很快又按捺下去了。
昨天一晚上,她已经几乎是不抱希望了。
面上闪过一丝涩意,程夫人正说让乔月喝点粥好喝药呢,却忽然听见耳边乍起的声音。
甜甜的,清脆的,如水落石潭,如珠碰玉盘,震耳欲聋。
“娘~”
程夫人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声音发涩,“世安……你……你叫我什么?”
程夫人激动的抓住了程世安的手,这给小孩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沈青瑞,但在沈青瑞眼神的鼓励下,他又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娘。”
“哎,哎……我的世安,是娘没有保护好你。”程夫人这些日子来的委屈与难过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抱着程世安泣不成声。
*
程锦带着人亲自去查绑匪的事了,所以他暂时无缘听程世安甜甜的叫他一声爹了。
乔月受的伤在她自己看来并不严重,可奈何程夫人不放心,死活不让她下床。
乔月也不好拗了人家的好意,便只能在床上躺着,百无聊赖的,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沈青书来看她。
沈青书自知道乔月受伤了,便快马加鞭的朝这边赶过来,近乎半天的路程,他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
与他同来的,还有萧子规和顾远给他派的两个手下。
萧子规也是估摸着沈青书快会试了,过来给他加油打气的,谁成想好友相见茶都没喝上两杯呢,就有人传信,说是乔月在庙里被人绑了,伤得挺严重。
沈青书知道自己一个平民百姓,要想查出对方是谁肯定不容易,便像顾远借了两个武功高手,四个人骑快马从京城赶过来。
他脚趾头的伤都还没好,这一路颠簸更是疼得厉害,但他也顾不上了,下了马奔进大厅,就看见了在厅里和二两玩耍的沈青瑞。
“你嫂子呢?”
沈青瑞伸手去指,“在楼上”
话还没说完,一阵风过,人就早已经没影儿了。
沈青书上了楼敲门,柳儿打开房门,沈青书一眼就看到了里间的乔月,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想伸手握他的肩,却在看见乔月受伤的手臂时收了回来。
“怎么样,都伤到那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事儿,就手臂有些骨折。”乔月无所谓的说。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儿?”沈青书看她这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声音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但他眼里的担忧也是骗不了人的。
“真没事,我还能下床给你走两圈呢,不信你看。”乔月说着就要用那只完好的手去掀被子,却被沈青书连人带被子直接笼在了怀里,“你可消停点吧,不够你折腾的。”
两个人斗嘴,一旁的程夫人直接被忽视了个彻底。不过她也无所谓,只是在沈青书说话的时候,悄悄打量了他一番。
从面部轮廓断定,眼前这位,指定就是沈青瑞的哥哥,乔月的夫君沈青书了。
之前她还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乔月这样的容貌。如今看了沈青书,他只能说两个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今这情形,她也不好再杵在这里打扰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朝柳儿打了个手势,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关上门出去了。
沈青书听乔月说了前因后果也是一阵后怕,这也就正好被人给碰上了,这要是没碰上,后果不堪设想。
“那查出来了吗,抓你和青瑞的,是什么人?”
“没有,”乔月摇头,“程夫人说只抓了两个小喽啰,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
“咱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能对你们下手的,还能是谁?”
沈青书怀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沈家,一个便是赵天齐。
但自打来京城他跟赵天齐几乎没什么交集,反倒是沈家,那次老秦氏约他娘见面,两家算是撕破了脸皮,说是老秦氏动手,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跟舅舅借了两个人,希望他们能查出来些什么。”沈青书说。
“估计可能性不大,”乔月说,“就是连程将军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人,更别说我们了。对了,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可见到二两,他现在会说话了。”
“二两?”沈青书表情有些呆,“刚才二两在楼下吗?”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那会子沈青瑞是和一个小孩儿玩来着,只是他当时担心乔月来着,就没怎么在意。
看他这样,乔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想起这人大冷天的骑马过来,她也心疼的不行,“对了,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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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乔月一提醒,沈青书这才想起自己脚上还有伤呢。
那会子在路上脚都冻麻了,根本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脚回温了,才终于感觉到那种酸酸涨涨又疼的感觉了。
“把鞋脱了我看看?”乔月说。
“这不好吧?”沈青书有些不愿意。这一路的颠簸,脚也难保不会有别的味道。
乔月看出他的纠结,催促道:“快点,你什么我没见过?”
沈青书囧了一下,心说还真有没见过的。但他也只敢想想。
在乔月的威压下,他只能脱掉了鞋子。脚上用来包药膏的布已经推到脚底皱成一团了,整个大脚趾红肿的厉害,看起来比昨天大了一倍不止。
“那个药膏呢,带了吗?”
“没有。”沈青书摇头。当时他急着过来,哪里还记得这些信纸啊。
“那你先别走路了,我叫程姨帮忙请个大夫。”
乔月话音落,就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陈夫人,下意识的就说了请进。
门打开,进来的却是萧子规。
乔月吓了叫了一声,忙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萧子规也转过身去,很是不好意思。
“抱歉,我以为你叫我进来……”
“我怎么知道是你啊,”乔月有些羞愤难当,“你不在乾州呆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戏了,”等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结束了,萧子规转过头,看了眼乔月受伤的额头和手臂,又瞅了眼沈青书受伤的脚趾,啧啧称奇,“就你俩这状态,怕不是最近犯小人啊!”
晚些时候,程锦也回来了。
绑架乔月的人依旧没有音讯,不过他已经联系了当地的郡守协助。
郡守看程锦那十分重视的样子,以为有小毛贼竟将注意打到了程夫人身上,当即下令围山,势必要将这些胆大包天的小毛贼给抓住。
程锦留了人在哪里,自己惦记着儿子,就先回来了。
沈青书到现在也是心有余悸,若乔月和沈青瑞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妨,说来说去,也全都是缘分。”程锦握住沈青书抱拳的手,低头打量着他。
他先前去京城述职的时候,就听同僚说起过沈青书这个名字,说是个十分有潜力的后生。当时他还觉得是他们夸张了,毕竟只是二十一岁的年纪,能有多出类拔萃。
可如今亲自见了攀谈了一番,他才知晓,众人对他的评价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而且他还和顾家交好,更让他觉得诧异。
为官多年,他跟顾远虽说不熟,但他的为人如何,他还是知晓的。顾远那人只是看着和善,实际人却跟老狐狸一样,能跟他真正交心走得近的其实没几个。
可沈青书不但能让他借人相助,来的人还是顾远的左膀右臂,这关系可见一斑。
但别人的人际交往,程锦一向不爱过问,也只是笑了笑,扶沈青书起来。
“说起来,该是我感谢你们,若非你们出手,犬子还不知要吃多少苦。”
昨日夜里,程锦也听沈青瑞说了他是如何遇见世安的,听到他说那小小的孩子为了不被抓回去被那些人牙子拿鞭子抽打,他恨不得扒了那些人牙子的皮。
不过有一个问题程锦在昨晚有些忽略了,那就是程世安后来又是怎么被赵天齐带着出现在了夔州。
chapter173 遇见(4)
程锦问过沈青瑞, 他说程世安是在接他放学的途中失踪的,但据赵天齐说他是在一伙贼人手中救下的人,这中间,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前程世安不开口说话,程锦即使好奇, 也没法得知结果,但如今不同。只要是沈青瑞问, 程世安绝对是知无不言, 像竹筒倒豆子似的。
在听到他说是赵天齐打晕带走了他, 甚至还在路上让他吃垃圾甚至揍他的时候,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下来。
乔月和沈青书面面厮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那段时间, 赵天齐因为惹了柳际年, 在清水县犹如过街老鼠,几乎人人喊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来他销声匿迹, 之后京城相遇对方背靠胡家那般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乔月也只是感叹他的运气与手段,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
他的富贵, 居然是绑架二两换来的。
想来是当时的他已经黔驴技穷, 又不知从哪儿听来了这个事儿,所以想冒险试试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给赚到了。
程夫人在听见儿子这一路上的遭遇后,也忍不住心疼的哭出了声,抱着儿子不撒手。程锦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 他感激赵天齐将程世安带回来,能让他们一家人得以团聚。另一方面, 他又气愤赵天齐的小人手段,让程世安受了这么多的苦。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沈青书已经来了京城,即使赵天齐不做什么,他们父子,也终会有一天能相见。
但他也明白,程世安早找回来一天,程夫人就能少伤心一天。
所以对于赵天齐,他似乎也不能苛责什么。
“罢了,这件事就当是过去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先前赵天齐已然拒绝了他的好意,那以后他怎么样,也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程夫人也明白丈夫的意思,摸了摸程世安的脑袋,“好了,都过去了,以后娘一定好好护着你。”
一顿饭吃得在场的众人都心情有些沉重。晚上,沈青书和萧子规也就在这儿歇下了。
乔月的伤她自个儿觉得没啥大碍,过几天就到秋闱了,她不想耽搁了沈青书,就想着明天一早启程回京城去。
“反正这一路都好官道,平坦的很,大不了多垫几床被子就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客栈这种地方了,更何况我出来都两天了,也不知道店里的生意怎么样了,兰儿她们能不能忙的过来。”
沈青书原是想着让乔月在这儿修养几天再走的,他娘那边他已经派人去送信了,但看乔月这么坚持,他也就只好答应了。
“那行那明天中午再动身吧,好歹让大夫把明天的药换了。”而且中午天气暖一些,坐在马车里人也能舒服点。
翌日早饭时间,沈青书就在饭桌上说了这个事儿,二两一听沈青瑞要走,抱着他就不撒手了。
“哥哥……”
程夫人也注意到了儿子的举动,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昨日看程世安跟沈青瑞玩的开朗,她还以为儿子已经恢复正常了,直到今早她叫儿子起床,她才发现,儿子只有在沈青瑞在场的情况下才会像个正常的孩子,只要沈青瑞不在,他就是那副呆呆的样子。
如今听乔月说他们要回去,程夫人也慌了,她见到了儿子的机灵伶俐,她不愿意再看到木呆呆的程世安了。
思索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沈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您能答应。”
“伯母不必客气,但说无妨。”沈青书说。
“我想着,能不能让青瑞留下来,陪陪二两。”
“夫人……”程锦也没想到自家夫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明白,程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世安。
昨晚上她还很高兴的说世安开口叫她娘了,感叹世安的病好了,可今早,世安却迟迟没有开口。
当时她从房里出来,眼眶都是红的。
虽说这个提议有些自私,但为了自己的儿子,程锦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主动像沈青书解释道:“是这样的,世安现在的状态你们也看到了,十分不稳定,只有青瑞在他才能敞开心扉。所以我们便想着能不能让青瑞留一段时间。”
说着,程锦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知道,这要求有些太过自私了,令慈应该也不会答应。这样吧,不如我们跟你们一起到京城去。”
过几日他就要动身回边地了,估计也呆不长,不过京城有胡哲在,母子俩也能有人照应,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事儿,沈青书也不好直接应答,既然程锦给出了折中的办法,他也就答应了。
吃过午饭之后,四辆马车就从客栈出发了。
“说是来给你的祈福的,结果到头来,啥也没求到。”乔月望着远处山上高耸的普济寺,不由感叹。
沈青书掖了掖她的被子,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没关系,佛祖会感应到你的诚心的。”
说实话,他都后悔让乔月来了,如果他那会儿阻止,说不定她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中午阳光明媚,乔月靠在沈青书怀里,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她就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而远在京城的沈家,元丝丝却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没有丝毫睡意。
这都已经两天了,那些人到现在了也没个动静,也不知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她就是心里慌得不行。
“怎么样?”看朱儿从外头回来,元丝丝立马跑过去打探消息。
朱儿摇了摇头,说:“桃花面还在正常营业,看着没啥不一样的,不像是出事了的样子。”
“怎么会?”元丝丝有些不相信。那么多人,她就不相信连个弱女子和小孩子都对付不了。
“你去找一个人,让他在五味居等我。”元丝丝在朱儿耳边说了个地方。
朱儿连声应下,出了门。
元丝丝看着她跑出去,心中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元丝丝心中想着事儿,故而也就没注意元氏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元氏在院子里就喊了几声,没人应声,她以为元丝丝不在,结果进来就看见她坐在屋里愣神。
上前没好气的推了她一把,“在外头喊你好几声了,你是聋了吗。”
元丝丝这才发现元氏来了,忙起身迎接,“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姑妈妈莫生气。”
被元丝丝搀着坐下,元氏依旧没有好气声:“想什么事想的这么入神,我且问你,那边的事儿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元丝丝也泄了气,摇了摇头,“还没有消息。”
“都这会子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不会是你雇的那些人贪了钱跑了吧。”元氏说。
“怎么可能,”元丝丝说。
“反正我可告诉你,这些钱可是我从老东西那儿那来的,你要是做不好,有你好果子吃。”
老秦氏虽然年老,但在这沈府,上上下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元氏自认为自己和元丝丝谋划的隐蔽,却不想老秦氏其实早就掌握了她们的动向。
这事儿既可以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又能挫挫那边的锐气,老秦氏自然很愿意。
私底下叫了元氏去,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还嘱咐她们做事儿麻利点,不要留下马脚。
因为先前赵天齐说过钱的事情不用她操心,所以那一百两银子都被她们姑侄俩瓜分了。
现下,老秦氏也在等结果,元氏这才不得不来催促。
元丝丝也知道自己这次若是搞砸了,老秦氏一定会把她送回老家去,她不愿意,故而只能拍胸脯打包票,“姑妈放心,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元氏前脚走,元丝丝后脚就从后门溜了出去赶往五味居。
赵天齐昨晚上喝醉了酒,这会子看着也有些萎靡不振。
但相较于元丝丝的焦躁不安,他显得淡定多了。
“放心,昨天沈青书就赶往普济寺了,甚至还带了顾家的人,你猜猜他去干什么了?”赵天齐说。
“你的意思是说……”元丝丝还是觉得不对,“可是桃花面一点都没受影响,还在正常营业。”
“不然呢,难不成关门歇业,又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还要闹的世人皆知?”赵天齐冷笑一声。
而且从昨天沈青书急急忙忙出城来看,那些人显然已经是得手了。
听他这么说,元丝丝也稍微放心了些。也是,那些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罢了,能有多难。
而且那些人也说了他们一早就安排好了藏身之处,就算事后追踪,也绝对查不到他们。就算是查到了,那木已成舟,沈青书又能怎么样呢。
想想乔月那小蹄子被几人欺辱,元丝丝就觉得痛快,只是可惜她不能亲自去看看。
“你且耐心候着就是。”赵天齐打了个哈欠,懒得再和她周旋,“我这几日忙着看书,元姑娘若是无事,还是不要打扰我的好,也免得遭人怀疑,那边有什么动向,我会差人告诉你的。烦请元姑娘沉住气,不要露出马脚。”
赵天齐说完,就带着双儿出了门。
俩人出了五味居,双儿也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公子当真觉得这事儿成了?”
昨日他确实打探到沈青书出城了,但并不确定对方是去哪儿。
“是与不是,如今已不甚重要了。”若此事能成功,让沈青书受挫他自然乐见其成,可如果没成,那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更何况,如今会试在即,沈青书这个时候出城甚至还带去了顾远的人,除了乔月的事,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这般大动干戈。
这事儿他也不好明察,索性就等着呗,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既然出门了,赵天齐便去书局走了一趟。
昨日双儿找来的那些话本子都太无聊了,今儿个他自己找些好玩的去。
赵天齐在书局挑挑拣拣,等出来时,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和双儿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回去却发现胡哲身边的周叔在门外等着他。
即使他已经不想再跟虚与委蛇了,可眼下他还受着胡哲的接济呢,所以也不好直接撕破脸。
周叔和胡哲关系好,赵天齐自然也得给他三分颜面。将手中的书递给双儿,赵天齐笑着迎了上去,“周叔你怎么来了?”
“是老爷叫我来寻公子的。”周叔也笑的一脸褶子,“公子去书局买书了?”
隔着老远,周叔也看不清双儿手里包的是什么书,只当是考科举用的书,满口的溢美之词,“公子果然好学,前段时间老爷才买的书,居然这么快就都看完了。”
“哪里哪里,只是刚好路过书局,随便挑了两本罢了。”赵天齐脸不红心不跳的应和,“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周叔到屋里坐。”
“不坐了不坐了,老爷那边还等着我去伺候呢。是这样,老爷说国公爷一家子来京城了,让您过去聚聚呢。”
“护国公来京城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赵天齐有些惊讶。
“老爷也是刚得到消息,估摸着这会儿国公爷也该到了吧。”
赵天齐虽然不晓得程锦先前明明说要回边地的现在怎么又忽然来京城了,但胡哲宴请,他还是要去的。
毕竟眼下,是他护国公府亏欠了他的。
仗着自己是程世安的救命恩人,赵天齐打发走了周叔后,又特意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换了衣服驾车前往胡府。
也是他来的巧,双儿驾车走进胡同时,他刚好从窗外看到了程家人。
程家夫妇站在马车下,似乎是在跟车上的人说什么,等那马车走了之后,才跟着胡哲进了门。
胡家门口灯火通明,虽然隔得远,但赵天齐还是看清了那辆马车的样子。
总觉得有些熟悉。
双儿驱车上前,到了地方,赵天齐刚好下车。看门的老头正说要关门,看见赵天齐来,也停了下来,向他问好。
“公子您回来了,老爷经常念叨您呢。”
赵天齐在胡家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胡家的下人对他都很熟悉,而且知道他受主家看中,对他很是尊敬。
赵天齐现在并没有心思跟他叙旧,他倒是想知道方才那马车是干什么的。
看门老头倒是知无不言,将自己方才听到的都告诉了他。
当赵天齐听到方才马车上的人姓沈的时候,赵天齐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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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还说,明早要和夫人一同去拜访呢。”
这个夫人,自然指的是程夫人。
赵天齐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程家人能跟沈青书碰上。
那他做的那些事儿……
一瞬间,赵天齐几乎能想到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但是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程锦就算是遇上了沈家人又能怎么样,也证明不了什么,程世安就算跟沈家关系好,可他不会说话,那他做的那些事儿,也就没人会知道。
赵天齐思绪翻飞,自我安慰。
看门老头看着他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能委婉提醒,“公子你不进去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去,赵天齐现在哪敢进去,谁知道里面等他的是什么鸿门宴。
“呃……不,不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还是不进去了。”
chapter174 心慌
屋里, 胡哲也对眼下的情况有些摸不着门道。
这什么时候,自家妹夫一家,跟沈家人关系那么好了。
他妹子不但唤人家沈娘子的闺名, 甚至还放心让世安跟着到她家里去。
这自打世安找回来,她宝贝的就跟个眼珠子似的, 恨不得时时拴在身边睡觉都不愿意离开。
而且妹夫也奇怪,对沈青书以礼相待不说, 还说明早要亲自拜访。
他跟桃花面是对家, 对沈家一家人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知道那小俩口为人亲善, 沈青书还是个状元苗子,但也不至于才见了一面, 关系就这么好了吧。
这事儿, 就算胡哲不问,程夫人也会说。
她先问了胡哲赵天齐的行踪, 当听到胡哲说他已经搬出去的时候,程夫人冷哼一声,“倒算他识相。”
胡哲原以为自家妹子是想见见恩人, 正想说自己得到消息后, 已经提前差人去叫了,可话刚到嘴边听见程夫人这样一句话,他立马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话锋一转,他问, “怎么了, 可是他哪里惹到你了。”
程夫人就将她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胡哲说了, 胡哲听完,不由得眯起眼睛, 提出疑问,“这事儿,也不能全凭沈家人的一面之词。”
他跟赵天齐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觉得他遇事虽然鲁莽了些有些不计后果,但人品还是可以的。
而且他还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做得出绑架这样的事来。
“这话都是世安亲口说的,他说的岂能有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铱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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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世安能开口说话了。”比起赵天齐的人品问题显然这个事儿更让胡哲震惊。
正好下人也说可以开饭了,三人便有转移到了饭厅。
胡哲被接二连三的冲击,已然忘了自己还叫了赵天齐来吃饭。饭桌上,程锦又将那日的事情经过细细的跟胡哲说了。
胡哲听得一阵唏嘘,甚至有些傻眼。
他怎么也不相信赵天齐是能干出绑架世安求富贵这种事的人来。可这话又是从世安嘴里说出来的,世安一个小孩子,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说谎。
“那……那现在要怎么办?”对于赵天齐,胡哲现下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就这样吧,虽然他行事卑鄙,但到底是把世安带回来了不是。”程锦说:“所幸他也没有做什么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就随他去吧。”
随他去的意思,就是胡哲不必再对他额外照顾。
胡哲叹了口气,点头赞同。
*
翌日,程家夫妇准备了礼品,和胡哲一块儿去拜访了沈母。
沈母昨日看见二两也是惊喜不已,得知他能开口说话了,更是高兴的不行。
这不,知道二两喜欢吃条糕,今儿个特地起了个大早去集市买了东西,准备给他做呢。
“二两,你到一边玩去,这活儿让你青瑞哥哥来就行了。”沈母看着二两穿着绣金线的蚕丝棉袍拉风箱,怎么看怎么不搭。
但程世安却丝毫不在乎,蹲在灶火前,一边拉风箱,一边看着灶膛里的火,就像先前在清水县一样,忙的不亦乐乎。
沈母和沈青瑞拗不过他,就只能随着他去,故而程夫人来看见的,就是脸上被灶灰抹的像小花猫一样的儿子。
“娘。”程世安看见程夫人,蹦跶着过去抱住他的腿,呲个大牙,笑的好不开心。
这还是程夫人第一次见儿子笑的这么好看,眼睛都眯缝在一块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程夫人腿上蹭蹭脸蛋,程世安这才注意到程夫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呢。
“爹,舅舅。”
程锦其实昨天就已经听过程世安喊他爹了,可现在再一次听到,还是让他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至于胡哲就更夸张了,笑的一张老脸都要皱在一起了,“唉,唉,舅舅的好外甥。”
说着,他就要过来抱程世安,结果人家小身子一扭,跟泥鳅似的,滑到了沈青瑞跟前,“哥哥抱。”
如此的厚此薄彼,众人瞬间笑做了一团,沈母看着突然进来的程家一家子,显得有些局促。
尤其是程夫人的目光好几次落在了程世安的脸上。
人家现在也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怎么还能跟着她在灶间忙活。
她掏出帕子,正说要递给沈青瑞擦擦,程夫人却阻止了他,“无妨,我看这样也挺好。”
沈母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美艳的夫人竟然这般随和,到顿时松了口气,叫沈青瑞将人给请进屋里,她去厨房烧水泡茶。
程家人来的低调,所以并未掀起什么大的风浪,但赵天齐那边却有些坐不住了。
昨晚上回去后,他便让双儿连夜去普济寺打探情况,今早双儿带来消息,乔月叔嫂俩在普济寺差点出事儿,是程锦将她们救回来的。
紧接着他就听说,程家人去了桃花面。
虽说他笃定了程世安不会说话,他的恶行不会被人知晓,可他还是心慌的不行。
程锦可不是柳舟年,他若是想弄死自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没什么区别。
“……”
赵天齐在这边自我怀疑,在逃命与侥幸之间徘徊不定,另一边,苏永安心中也不甚爽快。
前日中午,沈青书忽然告假,他怀疑便是乔月那边得手了。
他原以为沈青书怎么也该在那边待个三五天,说着这一大早,他竟然就出现在了国子监。
而且这都三天了,那些人也没联系过自己,难不成是没得手?
苏永安心中疑惑连连,但又不好明着去问,憋的那叫一个难受啊!
好不容易等到夫子散学,苏永安再也忍不了了,凑到沈青书跟前,不动声色的打听,“沈兄,你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
“不是说了吗,家里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了一下。”沈青书说。
“哎,你可别糊弄我啊,你家出什么事儿需要你出城去办。对我还藏着掖着,见外了啊!”
苏永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沈青书也被他缠烦了,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索性就跟他直说了。
当听到沈青书说乔月被人救走的时候,苏永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么惊险,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没有,”沈青书摇摇头,“我们也已经报官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
“幸好幸好,至少人没事儿就行。”苏永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骂那些人无能,这么简单的事儿居然搞砸了。
至于沈青书说的县令帮忙搜捕,他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一方面那些人都是匪徒出身躲躲藏藏很有一套,另一方面,像这种事情,当地的县官也就是嘴上应承的好,真正能尽力抓捕的能有几个,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沈青书并没说救乔月的人是程锦,所以苏永安也就想当然的觉得那人只是个路过的仁人义士。
下午夫子有事儿让他们自学,沈青书惦记乔月,就又告了假。
苏永安阴谋败落心中郁闷,便也跟着请了假。
刚回到家,她就看见自家妹子正准备带丫鬟出门,手里提着礼盒,像是要去看什么人。
看见这丫头又火急火燎的没个正形,苏永安伸手拦住了她,“疯疯癫癫的,又到哪里去?”
“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居然大中午的见到了他,苏皓雪有些惊讶,随机才解释道:“我听说乔月在外面受伤了,想着去看看她呢,你要不要一起?”
“不必了。”苏永安直接拒绝的。但转念一想去看看也好,又改了口,“也好。”
两人上了马车,苏皓雪就这事儿跟苏永安聊了起来,“这好端端的去祈个福,倒是弄了一身伤回来,也不知道出了啥事,伤的重不重?”
“听沈青书说是遇见了匪徒,从山坡上滚下来了。”苏永安冷冰冰的解释。
“匪徒,这青天白日的,怎会出现匪徒了?”
“谁知道,许是他们惹了什么人吧!”
苏永安不敢把话说全了,模棱两可的,苏皓雪倒也没怎么在意。
马车行驶在平坦的街道上,很快就到了桃花面。
桃花面依旧在开门做生意,店里人头攒动,生意还是一如往昔的好。
苏家兄妹也算的上是沈家的常客了,兰儿跟他们打了招呼,就直接让他们进后院去,眼下她忙得转不开,就不领他们进去了。
兄妹俩轻车熟路的进了后院,就看见了院子里,沈青瑞在和一个眼生的小孩儿在凉亭下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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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太阳正好晒在凉亭那边,照的那里暖烘烘的,两人头对头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十分很开心。
沈青瑞听见脚步声,也从说话间抬起头,见是苏永安,他起身施礼。
苏永安回了礼,便问起了沈青书,沈青瑞说他哥在书房会客呢。
苏永安想起沈青书中午似乎说过今日家里要来人,他猜着可能是沈青书口中救了乔月的恩人,便也想着一睹对方是何方神圣。
走近了些,苏永安便听到了里头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的中年音,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
但他也没多想,直接走上前去敲门。
房门打开,沈青书见是他,还有些惊奇。
苏永安指了指他妹妹又扬了扬手中的礼物,说她们是来看乔月的。
“月儿在自己屋正闲的无聊呢,苏小姐正好过去陪她说说话。”
乔月的闺房,苏永安身为男子自然是不能进的,沈青书便让他进书房小坐一会儿。
苏永安倒也无所谓,毕竟他可不是真的来看乔月的。进了屋,待看清屋里的人后,苏永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护国公程将军,这位是他的夫人,就是他们救了月儿,还有这位,他是程夫人的哥哥胡员外。”沈青书没察觉到苏永安的异常,还积极的给他介绍。
苏永安不知作何表情,只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在程锦看向他之后开了口,“程伯父,程伯母,胡叔。”
程锦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苏永安,颇有些惊喜,“原来是永安啊,许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他和苏伦在朝为官多年,先前也是见过苏永安的,有些印象。
“是啊是啊。”苏永安应承的笑笑,随即拉过沈青书说悄悄话,“你先前说的救了嫂夫人的人就是程伯父?”
“是啊,怎么了?”沈青书觉得苏永安似乎一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罢了。”苏永安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慌的一批。
先前他只以为救了乔月的是什么侠客义士,根本就没将这号人放在心上,可现在居然告诉他救人的是程锦。
程锦,那可是边地的神,他手底下有一批暗卫,可是查案的好手。虽然他觉得一个小小的绑架可能犯不着程锦让暗卫出手,可万一呢。
而且有程锦在,澧县的县令一定会将这件事重视起来,若他真的搜山,那些人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到时候若是将他给供出来。
虽然他觉得自己行事并未留下破绽,可难保那些人不留个心眼,而且他面对的可是程锦啊!
原本还想着打探下乔月的情况呢,如今苏永安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着怎么给自己擦干净屁股,不留下丝毫把柄。
程锦许久未见苏永安,拉着他话家常,问他爹的近况。苏永安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程锦的问话,他也颇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被沈青书第三次提醒,他终于是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一点儿事没办,就先走了。”
苏永安从书房出来,就带着苏皓雪一起回去了。
苏皓雪原本是想陪乔月多待一会儿,结果看她哥脸色不佳,就只能跟着一并离开。
马车上,苏皓雪跟苏永安说着乔月的情况,但他却充耳不闻,还动不动就走神。
看着苏永安又一次神游天际,苏皓雪终于忍不住了,推了推他,“哥,你怎么了,怎么看着让你有些心神不宁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苏永安不想说,掀起车帘,见车子正好到了文记布庄,便直接跳下了车,“我找你表兄有点事儿,你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见向来沉稳的哥哥忽然这般行为异常,苏皓雪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似乎从今天去沈家开始,他哥就有点奇怪。而且她跟他说话是他眉头紧皱,像是遇见了什么大事儿一样。
而且,这事儿似乎跟沈家还脱不开关系,难不成他哥是在考虑如何帮乔月抓到那个绑架的匪徒。
出于对苏永安和沈青书关系的笃定,苏皓雪很难将绑架的事儿和自家亲哥联系起来,所以她也只猜对了一半。
苏永安找文乾确实是为了乔月被绑架的事儿,不过他商量的不是如何揭开真相找到罪魁祸首,而是掩埋真相让其永远无法见到光明。
chapter175 相见
文乾在得知乔月被人救下时, 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在听到救人的人是程锦后,顿时也跟着不安了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按苏永安的推测,那些人应该是被逼到山里躲了起来, 如今天寒地冻的,那些人迟早会撑不住, 更别说搜查的人里面还有程锦和顾远的亲信。
苏永安其实再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办法,说到底, 就是势必不能让那些人落在程锦他们的手中, 即使他们没跑掉被抓住了, 那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又开口的可能。
保险起见, 这件事儿,得他亲自处理。
而他之所以来找文乾, 就是为了让他想办法瞒着他爹。
“我?去瞒舅舅, 这怎么可能?”
他舅那双眼睛就好比地牢里的利刃,看他一眼他都怵的慌, 更别说去他跟前说谎了。
“要不你还是亲自去说吧,舅舅相信你,一定不会多问的。”文乾推脱。
“没时间了, ”苏永安说, “我多拖一刻,暴露的风险就会多一刻,就这么说定了,我连夜去趟澧县, 最晚明天中午, 我指定回来。”
苏永安在日落之前便出了城, 文乾思来想去,派人给苏家带了信, 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儿,需要和苏永安一起回去一趟,明天中午回来。
苏相还没回来,这信自然是交到了苏皓雪手里。
苏皓雪看着信上的内容,更是一脸懵逼。
先前她哥也没跟她说起过这事儿,这会子突然间两人都回去,肯定有问题。
苏皓雪觉得,他哥跟他表哥肯定瞒着家里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所以才用这么蹩脚的借口糊弄他爹。
可是会是什么事儿呢?
丞相府里,苏皓雪百思不得其解,而另一边的沈府里,元丝丝更是寝食难安。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钱花出去了,乔月却还是回来了,而且只是受了点儿轻伤。
听着朱儿打听来的消息,元丝丝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事事不顺,而乔月却混得如鱼得水,便是那么多人都伤不了她分毫。
“小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朱儿看元丝丝那要吃人的模样,也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问。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将桃花面东家沈娘子失身的事儿大肆的宣言出去喽。”元丝丝冷冷一笑。
“可是她不是没有……”
“谁知道她没有呢,毕竟她去普济寺是真,被人绑架是真,如今受的伤更是真。”
众口铄金,桃花面生意红火,沈青书又是一众学子里的佼佼者,光凭这两点,眼红乔月的就不再少数,相信这些人应该会很愿意帮她的忙。
有了买凶绑架的经验,这次的事儿,元丝丝做得格外的驾轻就熟,随便在路边找几个乞丐,给点银子,就能让他们将这消息传扬出去。
她就只等着乔月被人戳脊梁骨。
桃花面在京城女子间还是颇有名声的,是以,关于沈娘子上香途中给人玷污的绯闻就这么传开了。
乔月腿上有伤不便出门,故而外头这些闲话她也没听到。明日沈青书就要会试了,她正忙活着给他收拾东西呢。
“把那条厚的毯子拿上,还有汤婆子,这倒春寒,夜里仔细冻着了。”
萧子规正帮着收拾东西呢,看着乔月那恨不得将整个家都让沈青书带着的模样,简直无语,“我的姑奶奶,你相公他是去科考的,不是去享福的,你带这么多东西,且不说明日查的严这些东西能不能全乎的带进去,就是带进去了,那号房就那么小,这东西都往哪儿放啊。”
“那也不能啥都不带吧,万一受寒生病了怎么办?”这几天的天,她晚上要是不多往地龙加点炭,早上一准得冻醒。
号房不比家里,地方简陋就罢了还四面漏风,可不得拿个厚点的被褥。
“那每个号房都有暖里供人取暖烧水,冻不着的,你当别人都是冷血无情的人,不会为人考虑啊!”
萧子规翻了个白眼,乔月被他气的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妥协,“那穿一身厚点儿的棉袍总行吧。”
“行行行,怎么不行,您说行就行。”
在一旁收拾笔墨用具的沈青书听着二人斗嘴,也不由得失笑,刚说要劝劝来着,兰儿过来敲门,说是柳溪宁来了。
“快,让她进来。”乔月急忙说。自柳溪宁跟她爹出门访友也有个十天左右了,她不在,可把她无聊坏了。
乔月放下手里的毯子,欢欢喜喜地准备迎接柳溪宁。而刚才还嘚嘚嗖嗖说个没完的人,这下子却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了。
也是,这次萧子规来京城,说是眼瞧着沈青书会试了来加油打气的,实际上却是冲着柳溪宁来的。
好家伙,这三天时间,拐弯抹角问了她将近八百遍。先是问人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后来又问人这段时间过得如何,这说着说着话音就变了,可是问人最近身边有没有出现别的男子。
很明显就居心叵测。
想想他之前那么狗的对待柳溪宁,乔月又岂能让他如愿,含糊其辞的回答了一句你觉得呢,就这么吊着他。
之前春草来信,信中就说过萧子规向她打听柳溪宁的情况,当时她就猜着这人指定是想通了,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想来某人这次来京城,是来千里追妻的。
乔月还没来得及嘲讽上几句,就听见院外传来了柳溪宁说话的声音,怕她直接跑到自己的房间找人,乔月直接在屋里喊,“溪溪,我在这儿。”
屋外,柳溪宁正和楚昭说着话。
两人原本都是各自来看乔月的,谁成想竟然在路口遇见了,所以就结伴一起来了。
柳溪宁听见乔月的声音,也跟着应了一声,就轻车熟路的带着楚昭进了旁边的屋子。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萧子规顿时紧张的有些手心冒汗。攥了攥手心,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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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帘子揭开,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开朗,“月月。”
柳溪宁蹦过去,一把揽住乔月的肩膀,上下打量,“怎么回事儿,我听人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没事儿,小伤,都快好了。”
“还说没事儿呢,都坐上轮椅了,还有这胳膊?”柳溪宁看着乔月包的像馒头一样的胳膊,对她的敷衍表示极其不满,“你呀,一点都不把自个儿的身体当回事儿。”
“真没事儿,要不是娘她们不放心,我早都下地了。”乔月晃了晃胳膊,“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就回来了,听皓雪说你受伤了,就想着来看你。怎么样,那些可恶的匪徒抓到了吗?”
“还没呢,澧县那边已经尽全力再找了,猜测着人可能进山了,已经在搜山了。”
“你如果缺人手,可以跟阿昭说,她手下有人。”
经柳溪宁这一说,乔月这才注意到跟在柳溪宁身后的楚昭。
“小楚将军也来了。”乔月为自己的忽略不好意思的向她点头致意。
“听说你受伤了,特地来看看你。”楚昭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边,淡淡的说。
她跟乔月是通过柳溪宁认识的,喝过几次茶,也算是相熟,这不,听说乔月受伤了,她就想着来看看,结果在路口又刚好遇见了柳溪宁,就一块儿来了。
因为是刚从军营回来,楚昭还是一身简单的戎装,虽然没有铠甲,但赤红色的军衣被她穿得英武不凡,再加上她常年混迹于军营,身上难免沾染上一些男子习性,配上她那张偏中性的脸,猛地一下还真的很难让人看出她是男是女。
也难怪之前柳溪宁能追他那么长时间还没看出她是女的。
“我跟阿昭还是碰巧遇见的呢,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柳溪宁看着楚昭笑意吟吟,乔月却十分艰难的将头转向了屋子里头。
果然,某人的脸已经变成黑炭了。
柳溪宁神经大条,又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喜欢过楚昭,所以对她的情感总是有些异于常人的。
怕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乔月只好赶紧转移话题,“那还真是啊,不过帮忙就不必了,我那边有顾叔”
“你不用跟他客气,”柳溪宁打断乔月的话,“这也是阿昭的意思。她在路上还说呢,澧县那边如果缺人手,她能帮得上忙,你不必客气,直接使唤她就好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太过理直气壮了,乔月预感到某人的脸估计现在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心中虽然觉得他活该,但到底这几日萧子规也算是因为她受伤鞍前马后了,是以她只笑笑,再次转移话题,“真不必了,而且萧公子也在,他也能帮上忙。”
听到萧公子,柳溪宁笑容僵在脸上,明显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萧子规终于听到乔月提自己了,忙不迭的从屏风后面冲出来。
“溪……”看着那熟悉的倩影,萧子规只觉得喉头发紧,千言万语堵在心间却难以表达。
倒是柳溪宁听到他的声音后,缓缓转过身来,“好久不见,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也没提前来个信。”
声音平平淡淡的,根本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欣喜,没有生气,那张淡然的脸,让萧子规突然有些害怕,“也是突然决定的,本来说要去拜访伯父和你的,结果乔月说你们不在家。”
“嗯,跟我爹去了一趟外地,才回来,听说她受伤了就来看看。”
“哦。”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变得很是尴尬。乔月适时出声,打破这令人脚趾扣地的氛围,“对了小楚将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萧子规,是青书的朋友,也是我的合作伙伴。子规,这位是小楚将军,是溪宁的朋友。”
从柳溪宁奇怪的表现,楚昭已经大概猜到了萧子规的身份,这会儿听乔月这么一介绍,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原来这人就是让柳溪宁回来后闷闷不乐了好久的人。
她性格像男人,所以京城的那些世家小姐们鲜少愿意和她一起玩,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柳溪宁是她在这京城唯一的朋友。
虽说前面因为这事儿闹了个乌龙,但那也无伤大雅。
而且她总觉得柳溪宁身上有一种爽朗,可能和她从小跟着他爹走南闯北有关,反正她很喜欢。
只是这次她从清水县回来,她整个人都看上去蔫巴巴的,就算是笑,也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在清水县丢了心,而对方不喜欢她。
楚昭抬眸,打量了萧子规一眼,这才淡淡开口,“萧公子好。”
楚昭眼神凌厉,萧子规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善,但他也不怵,直接对上“他”的眼睛,“小楚将军好。”
楚昭向来话少,乔月和柳溪宁说话,她就在一边静静的坐着,只有偶尔提到她,她才会应和上两声。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默契。
萧子规立在一旁,时刻注意着她们这边,见柳溪宁丝毫不曾将目光转向自己,不禁觉得心中酸涩。
但这一切,也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柳溪宁刚从外地回来,舟车劳顿的也幸苦,所以小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沈青书推着乔月出来送客,柳溪宁上了马车,催促着让乔月赶紧进去,免得着了风。
“没事儿,看着你走了我就进屋。”
“好吧,那我走了。”柳溪宁放下帘子,车夫挥鞭赶马。
萧子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了车夫,“柳姑娘,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马车忽然又停下,柳溪宁听见声音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见的就是萧子规焦急的脸庞。
也不等柳溪宁开口询问,萧子规自顾自的说:“上次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之下说的气话,不小心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其实我也没放在心上,”柳溪宁说,“况且,你也不过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罢了,何错之有呢?”
“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萧子规急忙结束,“我那时是得知我爹约见过你,是口不择言话不对心说的气话,我其实,我其实很”
“溪宁。”就在萧子规即将要把心里话说出口的时候,坐在前头马车的楚昭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见楚昭唤她,柳溪宁只得将目光看向了她,“怎么了?”
“我家中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我让阿宾送你回去。明日我无事,你可以来府中找我玩儿。”楚昭说。
“那你快些回去吧,不用人送我,就几步路,我自个儿就回去了我明天得空了就去找你。”柳溪宁朝楚昭挥了挥手,狭长的眼眸眯着笑,在夕阳的映照下,美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曾几何时,这样的笑容,也曾对他绽放过。
但现在……
萧子规顿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毕竟他们两个看上去是真的很般配。
少年将军和富家小姐,听着都是一段佳话。
柳溪宁目送着楚昭离开,这才看向萧子规。
再次对上柳溪宁的目光,萧子规却不知道要在说什么,抿了抿唇,他尽力挤出一抹笑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没什么了,那你也早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虽然已经知道他是来为之前的事情道歉的,可真的到这个结果,柳溪宁也难免有些失望。
瞧瞧,自己究竟在希冀什么?
心中自嘲一声,柳溪宁笑着朝他点点头,坐回到车厢里。
车子再次启动,萧子规站在原地目送着,夕阳将他照成孤身,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子归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迟钝如沈青书,也发现了萧子规所有情绪的转折点,都是在楚昭跟柳溪宁说话以后。
“误会了又怎么样?”乔月瞅了眼当街立着的人,满脸无语。
最初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就说过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找柳溪宁道个歉,可他倒好,愣是当缩头乌龟,直到柳溪宁离开也没出现。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了,又跑来屁颠屁颠的想要和好,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误会又怎么样,总的让他也吃点苦头,感同身受一下溪宁的痛苦才算完。
“这事儿我不打算插手,全看溪宁自己的想法,你也不能暗中帮他。”乔月警告沈青书。
凶巴巴的模样,让沈青书哑然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乱她的脑袋,“我哪有那时间,进去吧,外头风大。”
风波再起
萧子规目送着柳溪宁离开后, 在寒风中站了很久,直到感觉身上有些凉后,才终于回过神来。
进了屋里, 沈青书已经自个儿打包好了东西。乔月正坐着喝茶,见他进来脸色一身寒气, 好心倒了一杯递给他,“给, 暖暖身子。”
“我有事儿问你, 你出来一下。”萧子规语气不善。
乔月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 不过就他这态度, 她也不想惯着,“有什么就在这儿说, 又没有外人。”
自己的好兄弟在, 萧子规多多少少还有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沈青书识趣,借口说几去厨房看看沈母在忙啥, 就出去了。
乔月就知道沈青书肯定还是会向着萧子规的,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说吧, 你要问什么?”
“溪宁跟那位小楚将军是怎么回事儿?”萧子规也不藏着掖着, 直接开门见山。
“怎么回事儿,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乔月的反问,让萧子规一时语塞。
是啊,都看到了。
可他还是不相信, 柳溪宁能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 或者说, 他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看乔月这样子,萧子规知道自己在她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 毕竟比起他们的合作关系,乔月跟柳溪宁可是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人。
更别说她先前那般的劝说自己,自己反应迟钝不说,还无形之中将人给伤了个彻底。乔月现在没揍他就算是好的了,又怎么可能会帮他。
萧子规稍坐了片刻,就借口不舒服先回了客栈。
客栈近几日也是人满为患,都是前来应考的举子,正在在饭厅吟诗作对。
往日这种场面,萧子规怎么也要去凑个热闹,可今天他却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找店小二要了饭食,又让上了两壶小酒,沈青书明日有考试,他就只能一个人对月独酌,于是一个不小心,就喝断片了。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翌日中午。
萧子规看着外头太阳当空,就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送沈青书的时间。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沈青书也不缺人送。
索性又补了个回笼觉,直到肚子饿得受不了了,萧子规这才起床下楼去觅食,顺道又去了趟桃花面。
乔月正在货架前收拾货品,听他说自己喝酒误事,也没表现的太惊讶。
不过看他那萎靡不振的状态,乔月又稍稍有些看不下去,“对了,过几日是溪宁生辰,她说不大办了,就我们几个小姐妹聚聚,你要不要去?”
乔月着重点名了小姐妹这三个字。
但萧子规明显没反应过来,只是低低的问,“那个小楚将军也去吗?”
“当然。”乔月肯定点头,“你去吗?”
“那还是算了吧。”萧子规婉言拒绝,虽说是柳溪宁的生辰宴,但他着实不想看见她和楚昭在一起的画面,“我到时候选个礼物,你帮我带过去吧!”
说完,萧子规就转身出了门,那落寞的背影,好似迷途的旅人。
乔月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程度上了,萧子规还没反应过来,而且还误会的更深了。
“哎!”乔月叹了口气。
罢了,由着他去吧!
由于沈青书的考试要持续九天六夜,所以乔月得空,又去了趟普济寺,除了祈福外她还求了签。
主持说,她的签是大吉,是双喜临门之兆。
乔月倒不求什么双喜临门,她只希望沈青书能够得偿所愿。
澧县那边也有消息了。由于国公府,尚书府协同督办,县衙里的衙役们不眠不休搜了四天的山,总算是在一个山涧里,堵到了快要冻死的一群人。
只是这些人穷途末路,竟奋起反抗伤了不少人,不过好在最终还是将人给抓住了,关在澧县大牢里。
“你要去看看吗?”程夫人问。
她也是跟着乔月一块儿来进香还愿的,如今程世安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即使没有沈青瑞,他也会跟人说话跟人笑了,只是不那么热情。
沈母也答应她了,等沈青书会试结束,就让沈青瑞跟着他们回夔州。
“算了吧,让衙门去审就是,那日天黑他们又蒙着面,我也并未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儿,帮不上什么忙。”
“也是,咱们妇道人家,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儿还是少掺和。”程夫人点头应声,却忽然听见外头的吵嚷声。
“夫人,夫人,不好啦!”从外头跑进来一个青年男子,慌慌张张的,“夫人,出大事儿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夫人,县衙传来消息,那些绑匪……那些绑匪不知怎的全都中毒了,已经救不活了。”
“什么?”程夫人直接惊得站的起来,“全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大夫说,只有其中一个中毒稍微轻点儿,但人也昏迷着。”青年说。
“那查清楚了吗,他们是怎么中的毒?”程夫人问。
“听说是早上吃的饭菜里有毒,可问题是饭菜是牢里统一配送的,其他人都没事儿,就那几个中了毒。”
“那看来是牢里出了问题,这样,我让程右和范大夫跟着去,势必要将人给救活了,可别再出岔子。”
程右是程家的暗卫,向来是负责程夫人安危的人。
“夫人,其实您不用……”乔月也被程夫人这雷厉风行的模样给惊呆了。她知道,程夫人这是为了保住那人的命,好帮她查出幕后的真凶。可这也有点太……
“无妨,你程叔走的时候交代过,势必要查出害你们的凶手。而且此人居然已经将手伸进了官府,要是不揪出他,以后你们可能很难有安宁的日子。”
“这……”乔月有些被说动了。确实,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啊,说下毒就下毒,可见此人心思歹毒。
“反正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们就好了。”
由于之前县衙的人连夜审问也没审出东西来,第二天就出了这事儿,所以无论是澧县县令还是顾远的人都十分重视着唯一的证人。
好在范大夫医术高超,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不晓得这人什么时候能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都给我看好了,万不可再出差错。”怕幕后主使再下黑手,顾远的人和程锦的人都是两班倒的看护着。
乔月在澧县呆了两天,见没什么动静,就先和程夫人回了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四天的时间,京城看似毫无变化,实在暗流涌动。
乔月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看着她窃窃私语,如今下了车来,那些人的反应就更明显了。
两两三三站在一起,对着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乔月虽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从她们的眼神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让车夫把车停到后院去,乔月刚说要问问街坊发生了什么事儿,兰儿就哭着从店里跑出来,“东家,东家您可回来了。”
兰儿抱着乔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乔月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着眼泪。
“就,就是她们”兰儿声音还有些哽咽,她指着围观的那群人,控诉,“她们,她们说您先前在澧县的时候被人给玷污了,还堵着店门,不让客人进来买东西,说您做的东西不干净。”
面对兰儿的指控,对面的那些人显然是没再怕的,反而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语气更是带着轻蔑,“我又没说错,这谁不知道桃花面的动家去上香结果断了腿。我看这那是受伤,怕是出了那事儿,下不了地才是真吧。”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四十来岁的年级,长相一般,身材微胖,嘴下面有个大痦子,一看平日里就是个爱搬弄是非的。
面对她的污言秽语,乔月倒是没怎么生气。反倒觉得她有些面熟。
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乔月终于认出他是谁了,轻笑出声,“哦,原来是宋记胭脂斋的于娘子,怎么,你上次诬陷我桃花面妆品不成,现在又开始污蔑我了是吧。”
“谁污蔑你了,”于娘子没想到这样都能被乔月认出来,索性也不装了,挺直了腰板瞪着乔月,一副随时都要跟她干架的样子,“这谁不知道你好好去上香结果伤着回来,若不是遇见了绑匪,又岂会如此。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说这事儿,难不成都是我们冤枉你不成。”
“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苍蝇还经常往屎上爬呢,难不成你也是屎吗?你既说我被人玷污了,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别怪我去官府,告你个毁我名誉之罪。”
乔月说话掷地有声,看着一点儿都不像是开玩笑的,那些原本还信誓旦旦的,讲得好像亲眼所见的人,这会儿也全都噤了声。
乔月看真把她们吓住了,这才对兰儿说:“走,咱们进去。”
兰儿屁颠屁颠跟在乔月后面,直到进了店这才出身,“东家,你刚才好威风哦!”
“威风啥呀,还不是装的。”乔月顿时泄了气,手心微微出汗,“对了兰儿,这些话,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就您走后的第二天,原本我们都没怎么注意,结果事情愈演愈烈,甚至还影响到了店里的生意。”兰儿声音越说越低。
桃花面已经三天没有进账了。
“东家,咱们要不要先关门歇业啊?”兰儿问。
“为什么要关门,现在关门岂不是显得咱们心虚。不用管他们说什么,咱们正常营业就行。对了,娘呢?”
乔月环顾四周,也没见到沈母的影子。
“老夫人去找顾夫人了,说是商量对策,萧公子和柳小姐也来过了。”
乔月赶去顾府,沈母正和顾夫人说这事儿呢,对于外头的流言蜚语,两人也是一筹莫展。
其实别说是她们了,就是乔月自己也没有什么头绪。
若说这些话的只有像于娘子那样的几个人,她自然可以报官治她个污蔑之罪,可问题就是,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说她的事儿。
就光是她从桃花面来顾府的这段路程,她就没少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别人的话题中。
若是在现世,乔月大可以不去管他,任由他们去说去传,反正过几天也就散了。
可问题这是在古代,女子的清白就是女子的命,光是众人指指点点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更何况,她名声不好,还会间接影响沈青书。
思来想去,乔月还是决定报官。
至少让官府查查这谣言的来源,说不定还能找到那场绑架的幕后真凶,即使找不到,能震慑下众人也行啊。
“可万一到时候确实找不见证据……”顾夫人还是有所顾虑,难不成到时候要当场验明正身吗,这对女子来说是多大的羞辱啊,“要不再等两天,我暗中让人去查查是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虽说乔月的桃花面在京城胭脂店里算是翘楚,认识她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也还没到妇孺皆知的地步,没必要说她的事情传的大街小巷都是。
三人正商量着呢,顾远刚好也从外头回来了,怒气冲冲的,脸色很不好看。顾夫人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也是听到了外头的传闻。
“如此行径,当真与小人无异。”一想到那些人满口污言秽语,顾远就恨不得将人全给抓起来揍一顿。
而且他也确实抓了人询问过,但那些人几乎都是一样的口径,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澧县那边线索刚断了,这边关于乔月又流言四起,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估计就是同一个人所为。
“舅舅,或许,我们可以从沈家那边查查看。”
先前沈青书就怀疑过沈家,但因为程锦说那些绑匪似乎是土匪,所以乔月就没往沈家这方面想。
毕竟沈家再没底线,也不敢通匪不是。
可现在,事情愈演愈烈,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就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
思来想去,能这么想毁掉她的,估计也只有元丝丝一个人了。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些小人之心了,但现在线索在澧县那边就断了,就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了。
顾远在京多年,京城这一带的三教九流他还是认识不少的,有个方向,说不定就将人给揪出来了。
chapter117 尾声
乔月回来的第二日, 流言已经愈演愈烈,从最开始说乔月被玷污到现在已经是乔月怀了那贼人的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开始在家里养胎了。
一群自诩正义的人士聚在桃花面门口,说要乔月出来给个说法, 更有沈青书的爱慕者找上门来,说乔月已经没了清白配不上沈青书, 让她自请下堂。
这些人闹的厉害, 乔月怕她们闹到店里弄坏了东西, 无奈也只能关了店。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 谣言一浪高过一浪,居然比马上要结束的会试热度都高。
赵天齐在屋里躲了五六天也没见程家人找上门来, 今儿个好不容易出来找点儿吃的, 就听见邻座的人在讨论女子失去清白的事儿。
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他亲眼看见的一样。
这种东家长西家短没什么事实根据的话, 赵天齐原本只打算听个乐呵,直到听见那人说对方是桃花面的东家乔月。
赵天齐登时放下了筷子,突兀的声音, 引得隔壁桌的人侧目。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乔月遭遇绑架的事儿, 说起来只有他和元丝丝知道,乔月这个受害者总不可能往外说。
可如今对方不但说的有声有色的,居然连地点在哪儿都知道。
那人见赵天齐急切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才慢悠悠地说:“这还用问吗,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 那个不知道沈娘子在去庙里的途中被几个大汉给玷污了。怎么,你这么激动, 难不成是沈娘子的爱慕者?”
赵天齐并不理会对方的调侃,反倒是被他那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给吸引了注意。
怎么会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乔月虽说因为桃花面在京城有些名头,但也绝不至于如此引人注目。除非,是有人故意的。
想到这儿,赵天齐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元丝丝。
这些时日他因为怕程锦来找他的麻烦所以闭门谢客,两耳不闻窗外事儿,故而也就忽略了,还有元丝丝这个隐患。
那人看似聪明,实则愚蠢无脑,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做出这种造谣的事情也未可知啊!
难不成……
将银钱放在桌上,赵天齐起身出门,果然,街头巷尾两两三三凑在一起的,嘴里谈论的无不是桃花面的事情。
此时此刻,赵天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全都完了……
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厉害,乔月指定会报官,若是京兆尹参与,再加上顾远从旁协助,查出幕后主使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公子……”双儿看赵天齐面色很差,就知道事情发展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了,“公子,要不要约见元小姐?”
“这个时候见她,你是想自投罗网吗?”赵天齐几乎要被元丝丝那个猪队友气死了,“索性这件事咱们没有参与,他京兆尹就算查出了什么,也追究不到咱们头上。”
“回去,就当这儿咱们不知道。”赵天齐带着双儿回了家,又派双儿去打听胡家的情况,得知程锦已经走了,只有程夫人留在京城,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想来是程锦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真相。
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故而赵天齐也就忽略了那日他在胡府打了退堂鼓没进去后,胡哲并未派人来询问原因。
更没有发现,原本胡家七天来送一次补给的,这一次都过了八天了,也没有个动静。
如今乔月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赵天齐怕引人怀疑,便继续闭门谢客,只是时不时让双儿出去打探下外头的情况。
在双儿第五次出去后,终于带回来了消息,元丝丝被官府带走了,罪名是恶意诽谤,毁坏她人名声。
在元丝丝被抓的下午,沈家主母也被官府给带走了,听说是协同元丝丝作案。
在顾家的刻意煽风点火下,这两人被抓走都格外的高调,是以,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桃花面的沈娘子是被人恶意诬陷的。
毕竟能真的将这事儿告上官府的,说明人家确实身正不怕影子斜。
谣言嘛,来的快去得快,很快,京城的风向就有所转变。
当然啦,也有那些心思歹毒之人,恶意揣测,说这只是乔月伙同京兆尹在作秀,不能说抓个人就说明她清白,除非乔月肯请人验明正身,证明她确实是清白的。
在审讯时,公堂内外给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元氏跪在堂下,恶狠狠地瞪着元丝丝。
“沈元氏,今有元丝丝控诉你指使她作案,试图毁坏桃花面东家乔月的名声,可有此事啊?”
惊堂木一响,原本闹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元氏作为一个深宅妇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给吓到了,“大人,此事民妇不知啊!是她,是她污蔑我。”
元丝丝受过一遍刑,已经什么都招了。
如今的情况也容不得她不招,京兆尹已经找到了最初帮她散播谣言的几个妇人,几人也都指认了,找她们的人就是她身边的侍女。
她原本还想辩驳几句的,但官府查到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容不得她狡辩。
好在官府只查到了她散布谣言,算不得什么大罪。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怕是难逃牢狱之灾。
她与沈家虽是亲戚,但这段时日她也看透了沈家人的为人,自私自利,薄情寡义,若自己下了大狱,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跟自己撇清关系。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将元氏一同拉下水。
元氏是沈家主母,即便是为了面子,沈家也不会让她去坐牢。
思及此,元丝丝一个头磕在地上,“大人,还请大人明察。民女家中清贫,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守,一年的收入只够家中温饱,若非我姑妈相助,民女哪来的钱去收买那些人。”
元丝丝情真意切地说:“姑妈给的钱,民女只用去一小半,还有一部分藏在我房中梳妆台下的妆奁里,大人竟可去查。”
“元丝丝……”元氏大吼一声,她没想到元丝丝现在居然敢算计她了,她说的那笔钱,分明就是先前她们分了的老秦氏的钱。
这钱,官府指定一查一个准,到时候她就是想抵赖也没有办法了。
作为元丝丝的姑妈,元氏也明白元丝丝此举是为了拉她下水好让沈家的人出手,但老秦氏是什么人元氏是门儿清,若是这件事真跟自己扯上关系了,按老秦氏那性子,为了名声可能会将她扫地出门。
两害权其轻,侄女跟自己的荣华富贵那个重要,元氏还是分得清的。
看元丝丝那摆明了就要攀扯自己的模样,元氏也不在心软,当时就揭发了元丝丝不但散布谣言,意图毁坏乔月的名声,还买凶绑架,想要在乔月去上香的途中,毁掉乔月的清白。
“大人,她是看前面的计划没有成功,心有不甘,所以又想出了如此卑劣的对策的,她手里的那笔钱,也是她来找我借的,我也是看她孤身一人在京城确实需要银钱傍身,就借给了她,却不想现在她竟反咬一口。”
元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似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元丝丝看着元氏,一双眼睛瞪大了,满脸的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将一切过错都推到自己头上的人,会是自己的亲姑妈。
而且,元氏竟然将她策划绑架乔月的事儿都给抖落了出来,摆明了是要摘清自己,让她自生自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明明,她只需要稍微求一求姑父,以姑父在京城的地位,这件事大事化小其实并不难。
“姑妈?”元丝丝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眼泪从眼中滑落,不知是在怨恨元氏的无情,还是想试图唤醒她的良知。
姑侄俩在公堂上狗咬狗,乔月这个当事人跪在一旁,看的是津津有味。
有程夫人作证,可以表明她在普济寺只是不小心滚下山崖受了伤,并未遭到侵犯,如今元丝丝也承认自己是刻意诬陷,那那些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那名幸存的绑匪到现在都没醒,原以为线索就这么断了,谁成想狗咬狗一嘴毛,元氏居然将全部事情都给抖落出来了。
元丝丝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将所有的计划都和盘托出,当然了,她也不会忘记还有赵天齐这号人的存在。
在她的供词里,极力将自己说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从犯,赵天齐才是主谋。
当所有的事情形成一个闭环的时候,乔月居然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至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程夫人在听见赵天齐这个名字后,微微愣了一下,“这件事他也参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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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月不知该如何回答程夫人的话,她能理解程夫人的震惊,毕竟按程世安所说,先前程夫人对赵天齐可是十分敬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程世安的救命恩人,更因为他是个读书人。
可现在,赵天齐一次次的刷新她的认知。
既然又有新的嫌疑人出现,京兆尹只好再次让快班出马。
很快,赵天齐就被带了来。
“学生赵天齐,见过大人。”赵天齐欠身行礼,因为秀才的身份,他不用像乔月她们一样行跪礼。
将现场扫视一遍,赵天齐便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一点儿都不慌,反倒是悠闲从容地询问,“不知大人叫学生过来,所谓何事?”
京兆尹在听元丝丝的叙述时,以为这个赵天齐当时一个畏畏缩缩的卑劣小人,可如今看他长相周正,谦卑恭顺,处变不惊的模样,实在很难将他与元丝丝口中那个卑鄙小人联系在一起。
但既然嫌疑人都已经指认了,该问的话他还是要问的。京兆尹正色道:“赵天齐,现元丝丝状告你筹谋策划,意图绑架他人,你可认罪?”
“大人,学生这几日都在家中闭门学习,连门都不曾出过,这绑架一事,又从何说起?”赵天齐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脸的无语。
从他的脸上,京兆尹并不能分辨真假,便继续问他,“那我且问你,这位元丝丝小姐,你可认识?”
“当然,”赵天齐看了一眼元丝丝,嗤笑一身,“学生曾和这位元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当时元小姐仰慕学生的才华,曾数次约学生相见,但学生觉得到底男女有别,后来就拒绝了。这件事儿,五味居的店小二和元小姐的婢女都可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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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元丝丝反驳,“明明是你先找的我,说是要给乔月好看,我才和你合作的。就连买凶的钱,也是你给我的。”
元丝丝究竟只有十五岁,即使是有些心机,但在赵天齐面前,终究是不够看的。
尤其是她现在歇斯底里的样子,明显就是无能狂怒,赵天齐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这对他来说是有利的。
他微微一笑,继续看向元丝丝,“元小姐,你不能因为我拒绝了你,就如此向我泼脏水吧!我何曾主动约见过你,倒是你,曾多次向五味居的店小二打听我的住处,甚至来我家里寻我,这些我可是都有证人的。至于你所谓的钱,我的钱,都是胡员外助我读书用的,每一笔都有详细的进账,大人若是不信,也尽可去查。”
“至于其他,学生承认,曾和沈娘子他们有过过节,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这些时日,学生一直闭门谢客,发奋读书,四邻皆可为证,所为筹谋绑架,学生实在不知从何谈起。”
赵天齐的辩驳条理清晰,任何人听了都找不出一点儿错漏,更何况他事事都有证人,元丝丝的指正好像真的站不住脚。
但有句话叫物极必反,有些事情太过了,反而让人生疑。尤其是赵天齐句句不离证人,好像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专门等着证人撇清自己的关系似的。
快班继续出动去寻赵天齐所为的证人,京兆尹再次询问元丝丝,可有其他证据。
元丝丝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她跟赵天齐的接触,似乎真的没有留下丝毫证据。
朱儿虽然知道实情,但因为她也是嫌犯之一,所以她说的话,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至于五味居的店小二,他确实见过自己和赵天齐接触,可几乎每一次两个人都是一同前往,仅有的几次,也是自己让店小二去请的人。
如今赵天齐一盆脏水泼在她身上,说她是因为被拒绝恼羞成怒所以攀咬她,她竟连丝毫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赵天齐了解她的全部,而她,也只是知道他的长相,知道他叫赵天齐,仅此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元丝丝忽然感觉眼前的人有点儿可怕。
似乎从一开始,赵天齐就将计划好了这一天,他明明是局中人,可当东窗事发的时候,他却又能很好的置身事外,不受丝毫影响。
她以为她做好了初一,可人家早就谋划好了十五。
自己与虎谋皮,最后可不是被吃的渣都不剩了吗。
最终,被带过来的店小二,也只说是见过他俩会面,其间还有好几次是元丝丝托他找的人,剩下的他就不知道了。
这些东西,元丝丝无力辩驳,但她依旧坚持自己是被冤枉的,且咬死了不松口。
案情一下子到了僵持阶段,京兆尹暂时也没有头绪,只得暂时搁置了,等找到其他线索证据再进行审讯。
在案情还没水落石出,赵天齐没有彻底洗脱嫌疑之前,没有允许,他是不能出城的。
赵天齐到也不恼,欣欣然接受了,还说若有什么进展,他可以随时过堂应讯,看起来郭明磊落的很。
元氏因为知情不报,罔顾法律,被判了个杖打二十大板的罪。
官府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元氏养尊处优惯了,这二十大板下去,少不得要她在床上一个月。
而且她和元丝丝私吞了老秦氏的钱,还丢了沈家的脸面,老秦氏指定也不会放过她。
一场阴谋,到这里也算是暂时告了一段落,虽说没有最终审判,可至少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能够平静下来了。
剩下的,还要等那绑匪醒了再说。
不过乔月觉得,那人就算醒了,估计也威胁不到赵天齐,毕竟元丝丝也说了,是赵天齐拿的钱让他找的人。
上次柳溪宁的事儿他就得了个全身而退,现在居然又这样,乔月都不由得感叹,赵天齐这男主光环未免有些太强了,每次都能置身事外。
几人出了衙门,赵天齐看着乔月,勾唇一笑,“恭喜啊,总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也不能算吧,”乔月睨了他一眼,冷笑,“毕竟,罪魁祸首不还在逍遥法外吗?”
“是吗,那就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证据。”赵天齐一脸无所畏惧,甚至眼中带着一丝挑衅。
但很快,他看见从里头出来的程夫人时,又换上了另一张面具。
“伯母,一直听说您在京城,这些日子我有点事儿给耽搁了,一直也没来得及拜访。”
程夫人一直对赵天齐挺有好感,觉得他为人谦逊温和,但现在看着他这幅笑吟吟的模样,她就只觉得虚伪又谄媚,不由心里觉得膈应,说话的语气都冷了几分,“无妨,你忙你的就是。”
因为程夫人性子其实偏冷,所以她这样说话的语气,赵天齐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继续套近乎,“听说世安也跟着来了,他现在怎样,病情好点了吗?”
“世安他”
“娘,嫂子……”
程夫人正准备要说话,就被一道清脆的声音给打断了,循声望去,是沈青瑞带着程世安过来了。
沈青瑞这会子才下学堂,听到乔月在这边,就紧赶着过来了。
“娘,嫂子……”
赵天齐在看清眼前这一脸笑意,说话口齿伶俐的小孩儿是程世安了,脸上伪善的面具彻底带不住了。
笑容僵在脸上,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程夫人只是看他这恐惧大于震惊的表情,就知道程世安先前的话绝对不是假的。
不过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追究,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好自为之”后,便带着程世安离开了。
赵天齐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在寒风中站了很久,直到感觉脸已经僵硬没有丝毫感觉了,这才回过神来。
chapter178 尾声
乔月的事情热度来的快散的也快, 这不,才过了两日,街上就已经没人再提这件事了, 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要结束的会试。
先前文会的时候, 沈青书也算的上是崭露头角,所以这几日, 街上赌坊纷纷都在赌, 这次会试的会元非沈青书莫属。
当然了, 也有人觉得丞相之子苏永安赢面也很大, 还有其他的几个举子,一群赌徒凑在一起, 私底下下注, 据萧子规说,沈青书的赔率是最大的。
“我说, 要不你也去下个注,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大赚一笔呢,一举两得。”萧子规调侃。
乔月才对这种无聊的游戏没什么兴趣呢, 摇头拒绝, “算了吧,我可没兴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怕赔了啊,你对你相公就这么没信心啊?”萧子规说。
“这跟信心有什么关系。”乔月笑笑, 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赌博这项活动罢了。
翌日, 中午一过, 乔月就坐着马车到贡院门口去等人,路上还正巧碰上了一同来寻她的萧子规, 两人便一同前往。
如今时间还早,贡院门口人不算很多,车夫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停车,乔月和萧子规坐在车前的横木上,一边品茶,一边等人。
中午的天气十分暖和,初春的太阳晒的人十分舒服,乔月眯着眼感受着阳光浴,却忽然觉得身旁袭来阵阵冷气。
她睁开眼,就看见萧子规黑着一张脸,望着前方。
乔月有些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不远处的马车上,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跟她们一样在品茶聊天。
虽说隔得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乔月还是认出了那车上的人是柳溪宁和楚昭。
据说楚昭家也有亲戚在参加会试,估计她们也是跟她一样是来等人的。
也不知道楚昭说了什么好笑的,柳溪宁整个人笑的花枝乱颤,半个身子都贴到她身上了。
乔月埋过头一看,果不其然,萧子规脸色更不好了。
其实前几天她出了绯闻那事儿后,萧子规和柳溪宁两人常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关系其实也不算太僵。
前提就是没有楚昭的参与。
乔月萧子规着一副恨不得把人吃了又不敢上前打扰的怂样,乔月都无语了。
假装才看到人,一脸惊喜,“哎,那不是溪宁和楚昭吗?”
乔月说完,就扬起手臂喊人,萧子规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因为这会子人多了起来,他们的马车已经没法儿驾过来了,柳溪宁只能走过来打招呼。
“原本我还想去找你们来着,但正好阿昭也要来接人,我想着肯定能碰上,就跟她一块儿过来了。我刚才找了一大圈都没看到你们。”柳溪宁说。
“我们也刚到。”乔月说:“那正好,明天一块儿聚聚呗,你叫上楚昭,上次的事儿,还没好好谢谢她呢。”
“她都没咋帮上忙呢。”柳溪宁说:“那好,我跟她说一下,但我估计她也没时间。”
两人又聊了两句,柳溪宁见聚集的人越发多了,怕一会儿不好过去,就说她先过去,等明天再聊。
从柳溪宁过来,萧子规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但两个女孩子说话,他也插不上什么嘴,只能呆愣愣的看着,直到柳溪宁离开。
乔月有时候觉得这人虽然在生意上精明的跟个猴一样,但在感情上她简直就像个木头。
虽说上次柳溪宁嘴硬说她和萧子规现在就只是朋友,但她看得出来,柳溪宁并未放下。
就像方才说话,她好几次都偷偷的看他。
只有萧子规这个眼瞎的没看出来。
也许是当局者迷吧,感情的事就由着两人纠缠去。有些事情总得他们自己理清楚。
两人又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贡院的门总算是开了,出来一批举子,乔月跟着脖子去看,并未看见有沈青书。
但这几人看着状况都不大好,面色苍白,走路摇摇晃晃的,像是被人抽了精气神一样。
这会子贡院门口的人越发多起来了,怕等会儿沈青书出来了看不见他人,乔月索性挤到人潮的最前面去等。
沈青书是第五批出来的,一同出来的五个举子里,他的情况算是好的了,但依旧是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也干的发白,走的时候还挺合身的衣服,这会子都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青书。”萧子规先一步过去接着沈青书手里的行礼,乔月搀扶着他。
“我没事儿,就是腿有点儿不听使唤。”沈青书虚弱一笑,在那小小的号房里坐了那么久,腿都感觉没什么知觉了。
两人搀着他到马车上,乔月倒了杯茶给他,沈青书漱了漱口又喝了一杯,热茶下肚,才觉得整个人舒服些了。
因为人多,车夫只能在慢悠悠地驾着马车离开。车上,萧子规问他考得怎么样。
沈青书倒也说不上考的如何,就觉得中规中矩,没说答不上的,但也没有自己觉得答的十分出彩的。
一直以来策论都是他的弱项,但这一次他自己觉得答的还行。
但总体怎样,还得等两天出榜了再说。
萧子规听沈青书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下的注应该是稳赢了。
车厢里摇摇晃晃的,很快,沈青书就枕着乔月的肩头沉沉的睡去了。
两人都再没有说话,等到了桃花面,乔月叫醒了沈青书,沈母端来一早就准备好的瘦肉粥,沈青书洗漱了一番,喝碗粥后,就被乔月催促着去休息了。
考完精神放松了,沈青书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乔月还在与周公梦游,就感觉有人进了她的房间,且是毫无顾忌的钻进了她的被窝。
闻到熟悉的松香气,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的睡去。直到感觉有人在轻啄她的眼皮,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睛一聚焦,对上的就是沈青书那张帅脸。
“你干什么啊?”自己此时蓬头垢面,一脸油光的,这人却衣冠楚楚,乔月脸上挂不住地往被窝里钻。
“又不是没见过。”沈青书大臂一挥箍住她,制止了她躲闪的行为,“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乔月才睡醒整个人都懵着呢,实在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是啥意思,一时也忘了躲避,“什么不告诉你?”
“元丝丝的事儿,”沈青书垂眸看着乔月,眼中不无心疼,“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跟我说?”
昨天他还问她来着家中有没有出事儿,乔月还说一切如常,当时萧子规神色有些不对,但他也没有深究。
直到今早听他娘说起那些……
她一个女子,是如何承受住那些流言蜚语的。
“这又没啥,你刚考完试,我不是想着能让你好好睡一觉嘛。”乔月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再说了,有舅舅和娘他们在,我也没受啥委屈。”
至于外头的人说啥,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知道人家是乱说还计较,最终气到的只能是自己。
就知道乔月指定会这么说,沈青书不由得抱紧了她,在她颊边落下一个吻,有些无奈“你啊你,真是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好。”
说到底,乔月现在受到的委屈,都还是沈家的烂账。
“反正都过去了,”乔月也顾不得自己蓬头垢面了,往沈青书怀里凑了凑,“不过就是这次又让赵天齐给脱身了。”
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沈青书也都听他娘说过了,自然也晓得赵天齐是如何在公堂上狡辩的。
说实话,他说的那些,是无论如何都站不住脚的,可奈何元丝丝没有证据。
“我总觉得,元丝丝和赵天齐策划的绑架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沈青书提出自己的猜想。
能在县衙大牢里投毒,怎么看,都不像是赵天齐和元丝丝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赵天齐先前固有程家庇佑,但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而沈家已是微末之时,插手澧县大牢,怕也是没有这个能力。
如此看来,这件事背后,必定还有人再操控全局,赵天齐他们说白了就是个靶子。
沈青书能想到的这一点,顾远他们自然也能想到,可奈何对方做事十分利落,尽是连一点痕迹都查不出来。
“等下午了,我再去舅舅那里打探打探消息。”
沈家如今已是瓮中之鳖跑不脱了,但赵天齐,沈青书也没打算轻易放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午和柳溪宁她们小聚后,下午,沈青书就去找了顾远。
顾远听沈青书说考得不错也挺高兴,见他说起澧县的事儿,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原原本本的跟沈青书说了一遍。
提起这事儿,顾远也是一阵长吁短叹,束手无策。所有的线索,在查到下毒人的时候,就全都断了,没有一点儿进展。
这种情况,要么是对方确实厉害,做事儿滴水不漏,算计的分毫不差,要么就是对方身份显赫,大牢里有他的内应。
可无论是哪一种,沈青书都不明白他们究竟那里得罪了这位大神。
不过好的一点就是顾远说那绑匪中幸存下来的那位恢复的还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近几日便会醒来,说不定能有点儿线索。
但现在,就只能等着。
会试结束,沈青书也整个放松了下来,有时间和乔月腻歪,抽空还参加了几场文会。
时间终于到了二月二十九放榜的那日,一大早,墙头就有几只喜鹊在叽叽喳喳的叫,吵的人睡不了觉。
乔月昨夜研究新品睡得晚,这会子只觉得头疼,气鼓鼓的起床,就听到有人敲门,“咚咚咚”的,听起来急的不行。
乔月正要起床,就听见旁侧的门开了。
是沈青瑞。
不久,传来了关门声,乔月刚好穿好了衣服,正说要问沈青瑞是谁,就听见他一声仰天长叫,“娘,娘,哥考上了,考上了,是榜首,榜首啊。”
沈青瑞去敲了沈母的门,紧接着便是乔月和沈青书的。
乔月从屋里出来,正巧撞上了沈母,沈母神情激动的拉住沈青瑞,“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哥真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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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了考上了,那报子都说了,还是榜首呢。”沈青瑞激动的眼泪都要留下了了,也不心疼给报子的那十几文钱了。
还不等娘俩在说些什么,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恭喜啊,恭喜沈老爷高中了。”第二批报子们也来了,四五个大老爷们胸口扎着红花,脸上扬着笑,看着就喜庆。
沈母上前接了喜,请他们进屋喝茶,但报子们还要赶下一家,连声推辞,领了喜钱就都离开了。
乔月趁着这个空档洗了脸上了妆,等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有来贺喜的邻居,又来报喜的报子,还有来攀关系搭交情的富商巨贾。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种场面,乔月应付起来已经是游刃有余。该添茶的添茶,该应承的应承,对于有些不怀好意的攀扯,也能不着声色的拒绝。
在太阳当空,院里渐渐暖和起来的时候,朝廷的喜报终于到了。
“贞元第八次科举,第一甲第一名沈青书,恭喜沈老爷高中啦!”
“贞元第八次科举,第一甲第一名沈青书,恭喜沈老爷高中啦!”
“贞元第八次科举,第一甲第一名沈青书,恭喜沈老爷高中啦!”
声音由远及近,敲锣打鼓的,听着好不气派。
一行人出了正门,就看见两个差人捧着一张红榜,身后一群戴花随侍,威武严肃。
待红榜贴上墙,立马就有一群人围了上去。
报喜的差人被挤了个趔趄险些摔倒,但也并不恼,而是笑着超沈青书施礼,“恭喜沈老爷高中啦!”
“同喜同喜,”沈青书跟着还礼,“大人路途劳累,还请进屋喝杯热茶。”
“多谢沈老爷好意,小的府里还有事儿,就不多叨扰了,还请沈老爷不要忘记,明日巳时需入宫觐见,切不了轻慢。”
“多谢大人提醒。”沈青书再次施礼,乔月上前,将一定银子塞进领头的差人手里,“春寒料峭,这点子心意,请大人路上买杯茶喝。”
那人掂量着银子的重量,喜滋滋地将其收回袖中,“如此,那小的也就却之不恭了。”
红榜贴上墙了,乔月远远的看着上头说沈青书中榜首的字眼,悬着的心这下终于回到肚子里了。
两人遥遥相望,都忍不住的笑了。
因为沈青书中榜前来贺喜的人多,乔月决定桃花面暂时歇业一天,给兰儿她们放假,也算是沾沾喜气。
程夫人和顾夫人听到消息也纷纷前来贺喜,小小的院子里是格外的热闹,便是在外头,也能听见里面调笑的声音。
赵天齐站在屋檐下,听着里头的嬉笑声,红榜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一样戳在他的心上。
原本,这一切该是他的才对。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以一种不真实感,让他觉得陌生,但又无比熟悉,就好像曾经经历过一样。
chapter179 尾声
殿试, 是科举的最后一层考试,由皇帝亲自主考。
沈青书没见过皇帝,一想到要见的是一朝天子, 不免还有些紧张。
顾远说是他想得太多,当今陛下虽说威严, 但私底下,不过就是个十分亲和的小老头罢了, 让他不必太过担忧。
待沈青书入宫后, 乔月照例开张。
昨日沈青书中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以今日, 不少来买东西的女子都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人的。
一群人东西没买几样,东打听西打听的, 倒是给兰儿她们累的够呛。
在打发走了第四批客人后, 跟着沈青书同去的山子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跑进来,“夫人, 夫人大喜啊。”
山子喘着粗气,“沈公子,公子他, 他中了状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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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乔月作出反应, 在柜台理货的沈母率先站了出来,“山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夫人,我哪敢在这事儿撒谎啊, 千真万确啊, 估计待会儿, 公子就会游街过来了。”
桃花面算是开在京城的主干道上,若是状元游街, 没准儿还真会从这边过。
“那老夫人您先准备着,我回去也告知我家老爷和夫人一声。”山子说我,有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沈母看着乔月,好久了,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疼,真疼。
疼的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月儿,你听见了吗,青书他,他”沈母激动的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是啊娘,青书他中了,中了。”乔月握着沈母的手,婆媳俩高兴的都有些恍惚了。
沈母听着周围兰儿她们的议论声,不仅喜极而泣又悲从中来。
这多年的辛苦与委屈,在这一刻总算是得到了宣泄,只是可惜,沈易他没看到,不然他该有多高兴啊。
乔月看着神母落泪,就知道她肯定是又想起了沈父。对于沈家上一代的恩怨,乔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拍拍沈母的肩膀当做安慰。
乔月陪着沈母进去给沈父上了炷香告知了这个好消息,随即就听到了外头敲锣打鼓游街的声音。
“新科状元游街,闲人避让。”开道官的声音十分洪亮,隔着一条街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店里的客人这会子也全都到了外头,一个个翘首以待,就等着看看今年这一甲的三位是和模样。
乔月虽说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但还是不免有些激动,心跳的像打鼓一样,久久不能平复。
在开道官不知多少次的叫喊之后,众人终于是窥见了庐山真面目。
锣鼓手身后的三匹戴花的高头大马上,赫然就是今年科举的前三甲。三人依次排列,沈青书作为一甲第一名的状元,自然是在最前面。
平日里素净的书生袍已经换上了鲜红亮丽的状元吉服,状元帽上的两根宫花帽翅在颠簸之下一动一动的,整个人神清气爽的,看着好不威风。
从拐弯转过来,沈青书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乔月,两人对上眼,沈青书微微一笑。原本就沉醉于他的俊美跟了一路的女子这下更加疯狂了,尖叫声差点刺破人的耳膜。
乔悦虽然习惯了沈青书的颜,但此时此刻,也悄悄红了脸。
队伍行到桃花面停下,沈青书下马,上前三步,朝着东方跪下叩头,“爹,孩儿不负所望,你在泉下有知,尽可安心了。”
提起沈父,沈母的眼泪再次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多年的艰难与苦楚,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种场合,开道官见过的不在少数,便也见怪不怪了,稍稍等了一段时间让几人说了会儿话,他才终于上前提醒,“状元郎,时间差不多了,咱该走了。”
随即他又对沈母说:“老夫人,这游街结束了还有琼林宴,皇家宴会,耽搁不得。”
沈母表示理解,塞了银子给他,说是请喝茶的,那人假意推脱了下,随即收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新科状元游街,闲人避让。”
也不知是不是乔月的错觉,总觉得他现在喊的,要比刚才还要大声。
锣鼓声渐渐远去,看热闹的人也跟着队伍走了,很快这条街便寂静了下来。店里的客人也走光了,估计下午也不会有什么人了,乔月索性也关了店,给兰儿她们放假。
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门上,乔月转身,无意间瞥到了昨天贴的那张红榜。
经过大半天的折腾,如今那红榜除了沈青书的名字,剩下的几乎全被黑乎乎的手印给覆盖了,都是有学子的人家,带着自家的孩子来沾喜气。
乔月看了又看,总觉得这红榜就这么在外面挂着风吹日晒的有些可惜,上前小心翼翼摘了下来,折好后用一块帕子包好,塞在了柜台的大蟾蜍下面。
桃花面对面的茶楼上,赵天齐将乔月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闷闷不乐的他又是一杯酒下肚。
“小二,上酒。”
“客官,您这已经喝了一壶了,实在不能再喝了。”虽说他们这茶楼也卖酒,但终归是喝茶的地方,来的也都是文雅人,这要是喝醉了撒起酒疯来……
“我说上酒就上酒,怎么,拍我给不起钱啊!”赵天齐此时已然上头。不仅仅是因为酒,还因为如今沈青书的风头无两。
明明最开始两人的起点是一样的,可最后怎么他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店小二拗不过他,只能下楼去拿酒,隔壁桌上,还在谈论这科举的事儿。
其中一个穿青书衫子的中年男人格外得意,“我就说吧,这新科状元,指定就是沈青书的,连国子监的夫子都赞不绝口的人,还能差了。”
就因着这个,他近来可是赚了不少钱。
“害,谁能想到呢,一个小山沟出来的,竟还真成了新科状元。”有人因为押了苏永安,损失惨重故而痛心疾首。
“哎,不过我可听说,这沈状元先前家里可是穷的叮当响,就连去书院念书,都是夫子看他学问好免了束脩的。”
“不能吧,他家那个桃花面生意不是挺火的吗,我那败家娘们每次一进去,不花个十几两银子都舍不得出来。”
“你知道个啥,那桃花面,是人家的娘子一手经营的,沈家的日子,也是沈娘子嫁过去才好起来的。”
“哟,这么说,那沈娘子还是个旺夫命呢。”
“旺夫命有啥用,如今沈青书已高中状元,你想想,无论是苏丞相还是郭尚书的女儿,可都待字闺中呢,我可是听说,那沈状元和沈娘子可还没成亲呢。”
“啥,那不……”有人震惊,但又不明说,“莫非他是等着……不能吧,这好歹也算是夫妻一场,更何况若没有沈娘子,那沈青书还不一定能不能有如今的成就呢。”
“那谁说的准呢,这都说高中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沈娘子再大的恩情,也终归比不上丞相千金这个尊贵的身份来的重要。这指不定啊,沈娘子就是为别人做了嫁衣了。”
老者说完话,桌上无一人出言已复,显然,他们都赞同他的观点和想法。
毕竟谁不想一步登天,谁不想平步青云,仕途平坦。
他们的话,全都一字不差的落进了赵天齐的耳里。在酒精的催发之下,他已经分不清那些人说的究竟是事实还是只是猜测,她忽然就很想去问问乔月,当时背叛他跟着沈青书,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究竟值不值。
暮色降临,白日里的繁华尽数退场,街边只有几家点零星燃着灯火,透出点点微光。
赵天齐手里拎着壶酒,摇摇晃晃的走在街道中央,春日的夜晚很冷,却抵不上他心中的寒意。
桃花面已经打烊,店铺大门紧闭,赵天齐敲了几下见无人应声,便只能绕路到后门去。
狭长的巷子两边都是人家,围墙很高很高,却挡不住从里头传来的热闹。
孩童稚嫩的嬉笑声,女子的娇俏叫嚷声,还有男子那粗犷的笑声,一切的一切,在这寒冷的黑夜里是显得那么温馨又充满烟火气。
入口的酒一下子变得苦涩起来,赵天齐嘲讽的笑笑,觉得自己真的是喝多了。
看着眼前的大门,赵天齐忽然怒从中来,将酒壶一扔,冲上前去叫门。
“开门,开门,快开门。”
屋内,乔月一家子吃过饭正坐着说话消食。
沈青书参加琼林宴还没回来,屋里就她们娘儿三个加一个萧子规和二两。
萧子规今儿个高兴,饭桌上多喝了两杯,这会子正回忆往事enom着呢,沈母在一旁劝着。沈青瑞不知道和二两说啥呢,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咯咯咯的笑声跟要下蛋的母鸡似的。
屋内的地龙的烧的暖烘烘的,乔月撑着手靠在椅子上,舒服的恹恹欲睡,直到听到外头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点敲门,乔月下意识就以为是沈青书回来了,急忙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团黑影就直直的冲她袭来,幸好乔月反应快,闻到浓重的酒味和陌生的气味后,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赵天齐也没想到门会突然被打开,打了一个趔趄,幸好是扶住了门板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借着屋内透出的零星的亮光,乔月将将认出来人是赵天齐,不由眉头微拧,“赵天齐,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赵天齐嗤笑一声,扶着门板站直了身子,“乔月,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
他踉跄着凑近,“沈青书高中状元,你就是状元夫人了,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当时选对了人,啊?”
赵天齐喝的烂醉如泥,扑面而来的酒臭味,熏的乔月几欲作呕。下意识的与他拉开距离。
“你大晚上的找上门就是为了说这个?”乔月以手掩鼻,“是,我很得意,满意了吗?”
乔月并不想大晚上与醉鬼多纠缠,说着就打算关门,但赵天齐显然不会让她如愿,半个身子挤进门里,“乔月,我还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出去。”乔月将赵天齐往外推,但对方死死把着门板,纹丝不动。
“呵呵,乔月,你不会真的以为沈青书成了状元了,你就一定是他的状元夫人了吧,我告诉你,他根本就不会娶你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来挑拨离间,黔驴技穷了吧你。”乔月简直厌恶赵天齐厌恶到了极点,这人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他们跑到哪里他都能缠上来,搅得人不得安生,“出去,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屁话。”
见乔月居然这般维护沈青书,赵天齐终于爆发,一把推开了门,大吼道:“我挑拨离间,还是你太天真了。你难不成真觉得他会娶你一个商女?今日琼林宴,多的是世家贵女供他挑选,她们背后的权力,哪一个是你一个商女能比得上的。”
见乔月还是不信甚至一脸嫌恶,赵天齐冷笑一声,“你可能不知道吧,今日宴会,丞相会请皇上为苏皓雪赐婚。苏皓雪是丞相之女,京城第一才女配个新科状元应该绰绰有余了吧。你猜,如果皇帝赐婚,他会不会为了你抗旨?”
赵天齐这话算是提醒乔月了,先前她只顾着高兴了,完全忘记了在原著中,赵天齐就是这个时候被榜下捉婿成了丞相女婿的。
当时原主还为此闹来着,但赵天齐说是皇帝在琼林宴赐的婚,皇命不可违抗。
如今考中状元的是沈青书,那会不会赵天齐的剧情,会在他的身上上演。
若真到那个时候……
赵天齐见乔月不说话,就知道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是以,他又下了一剂猛药,“你俩在一起一年之久,他既不和你办礼,又不去官府公正,你猜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即使觉得赵天齐是胡言乱语,乔月还是忍不住跟着他的思路走。
赵天齐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惋惜,“说白了,人家只不过是看中你赚钱的能力利用你罢了,如今人家水涨船高,你觉得还能有你的留身之地吗?”
赵天齐感慨道:“月儿,其实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当年的事儿如果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的话,我们应该还是很好的一对。所以,回到我身边吧月儿,我会不计前嫌对你好的。”
“啊?”没想到还能听见他如此炸裂的发言,乔月甚至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回到他身边,还什么不计前嫌,这是喝了多少啊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乔月顿时被赵天齐的言论给整笑了。
赵天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这会子脑袋晕晕乎乎的,说话几乎是不过脑子的,“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只记得方才在穿过那条黑黑的巷子时,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点点过往,那时候他从书院回来天总是黑的,乔月总是会拿着火把,到村口去接他。
还有那会子在茶馆里那些人说的话,仔细想来,似乎自从乔月进了她家的门,他开始念书了,家里开始富裕了,他爹娘的争吵声也少了。后来乔月走了,他家开始败落,沈家却欣欣向荣了。
或许那些人说的是对的,乔月就是旺夫命,她跟着谁,谁就会有好运。
“月儿,之前是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你回来好不好,我求求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赵天齐说到激动处,伸手就要去抱乔月。
眼看着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突然横空出来一只大手,拦住了赵天齐的去路,随即狠狠将其推了出去。
院子里,迟迟等不到乔月回来的沈母在看见沈青书后,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沈青书冷着脸看了赵天齐一眼,这才看向乔月,脸上的冰顿时化作无限温柔,“没事儿吧?”
“没有。”乔月摇了摇头,见他脸颊泛红,就知道他肯定是喝酒了,“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儿,但是没醉,舅舅还说这个点你们肯定睡了,让我去他家凑合一晚,但我想着你们肯定没睡,把他送回家就自己回来了。”
沈青书还是中午的装扮,一身鲜红的状元袍,哪怕没戴状元帽,也依旧丰神俊朗,光彩夺目。
赵天齐被摔了个狗吃屎,头脑一团浆糊,晕晕乎乎的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待看清来人是沈青书后,只觉得他的装扮十分的扎眼,“呵呵,原来是新科状元回来了啊!”
有什么了不起。
他看着沈青书手里捏着的那一抹明黄色,一下子就猜到了那是什么,“看来琼林宴,状元郎已经得偿所愿啊,看吧月儿,我就说他一定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你偏是不信,你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天齐一脸的嘲讽,似是已经看透了沈青书虚伪势力的本质。
沈青书倒是不恼,双眼微眯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你倒是说对了,我确实是得偿所愿了。”
他搂过乔月的腰肢,将手中捏着的明黄色的丝帛展开,“此乃陛下亲手所书的赐婚书,月儿已是我的妻子,你若胆敢再对她言语骚扰,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简单点来说就是已婚,勿扰,再扰就揍你。
沈青书懒得再和他多说,揽着乔月进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赵天齐愣在原地,迟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沈青书居然拒绝了丞相府的联姻吗?
他难道不知道那预示着什么吗?
夜里南风起,料峭的风吹的赵天齐头脑清醒了几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忽然觉得有些茫然无措。
曾几何时,他和沈青书站在同一起点上,可现在沈青书已成了状元,自己却还只是个秀才。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无不提醒着他,他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他什么都没有了。
chapter180尾声
屋内, 乔月细细的瞧着那赐婚圣旨,还是觉得有些神奇。
毕竟刚才有某一瞬间,她是信了赵天齐的话的。
“所以说, 琼林宴上,居然没有人请陛下指婚吗?”
“有是有, 但还没到请陛下指婚的那一步。他们得知我家中已有妻室,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沈青书说, “然后宴会上陛下刚好问起我的婚事, 我就提了一嘴, 陛下说你我相携一路走来不易, 命我们下个月完婚呢。”
听沈青书说完,乔月顿觉得讽刺至极。
所以说, 那些大臣即使是榜下捉婿, 也会提前摸清情况,不会贸然请陛下赐婚。
这样看来, 赵天齐所谓的皇命不可违,不过就是他给了别人可乘之机,然后随意找了个借口来搪塞原主罢了。
可恨原主竟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 又被他以婚前失贞为由养在外面, 最后竟生生殒了性命。
果真是太不值得了。
沈青书见乔月久久不说话,低头就看见她满脸悲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想什么呢你, 怎么好端端的这么生气?”
“没什么, 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觉得恶心罢了。”
沈青书以为乔月说的是赵天齐,忽然又想起来个事儿, “对了,下午些澧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杨三儿醒了。
杨三儿,就是那个绑匪。
“真的,那他可有招供?”乔月问。
“没呢,据说人虽然是醒了,但情况并不乐观,还得在等等,不过想来也快了。”沈青书说。
阎罗殿走了一遭,而且下毒的人明显就是怕自己暴露才杀他们灭口的,遭遇了这些,想来杨三儿会愿意主动吐出点东西来。
翌日清早,皇帝的圣旨便下来了,沈青书任翰林院修撰,于三日后上任,同时赐北郊府邸一座,并于下月二十三与乔月完婚。
在招待完街坊四邻后,乔月一大家子就开始着手搬家事宜。
因为状元府什么东西都齐全,倒也没什么需要大动的,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入住了。
趁着这个空隙,沈青书还去了趟沈府。也不知道他跟老秦氏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听说这几日沈家打算要卖了京城的宅子,搬回老家去了。
沈家人走的前一天,乔月一家子刚搬进了状元府办暖屋酒呢。
兰儿进来说元氏在门外想见沈母一面,沈母也只是愣了一下,并未出去。
她与元氏昔日的情谊,在她伙同元丝丝向乔月下手的时候,就已经断的一干二净了。
元氏在听完兰儿的回话后,嘲讽的笑出了声。
她就知道,按顾璇的脾性,是必定不会见她的。
因着上次的事儿,老秦氏嫌她给沈家丢了人,不但夺了她的当家主母之权,还计划要给沈容纳妾,说是要绵延子嗣。
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原本也不是凤凰。
这次搬回老家,她知道自己很难再有如今的风光,临走前,就想着来看看她,哪怕她知道肯定会吃闭门羹。
元氏站在门口,看着气派阔绰的状元府,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沈青书说得对,京城容不下两家姓沈的,一方得势,另一方必定落败,偷来的日子,终归是要还给人家的。
元氏终究是没见得了沈母,最终只是留下了一封信,里头寥寥数语,都在表达自己的歉疚。沈母看完什么话的没说,只是随手将其丢在灶洞里,化为了灰烬。
喝完了乔迁酒,饭桌上,程夫人也提起了让沈青瑞去燮州的事儿。
她在京城也差不多一个月了,程锦不再,家中还有个老太太惦记着孙子,实在是耽搁不得了。
沈母虽然先前答应的痛快,可真到了这时候,又有点儿舍不得了。但好在燮州离京城并不算很远,又都是官道,若是她想沈青瑞了,来往都很方便。
程夫人在燮州那边已经请好了夫子,沈青瑞过去也不会耽误功课,而且国公府有武师,沈青瑞闲暇的时候还能学点儿功夫用来防身,可谓是好处多多。
沈青瑞和程夫人她们启程的那一天,沈青书特地告了半天假来送他。
乔月原以为要离家很久沈青瑞指定会舍不得,谁成想那小子简直乐得没边了,不但一脸笑意,还指点着搬东西的人说这个要带走,那个不能留,完全看不出有丝毫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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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月看着一样一样的东西搬上马车,程夫人和沈母在一边说着话,程世安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巴巴地望着,忽然生出一种错觉来。
她杵了杵沈青书,凑在他身边和他低声咬耳朵,“哎你看现在的场景,像不像再给青瑞送嫁。”
“别胡说。”沈青书伸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见东西都搬完了,过去跟沈青瑞说话。
沈青瑞仰头看着沈青书,时不时的点点头,还要偏头去看一眼在马车上等的已经有些着急的程世安,那场景,越看越觉得像……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乔月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走上前去,嘱托了沈青瑞几句。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四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沈青瑞隔着帘子挥手,直到看不见了才缓缓放下。
手边的事情处理完,乔月和沈青书两人的婚期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按照习俗,乔月作为新娘子,这出嫁的婚服是要自己准备的。所以这几日,乔月除了偶尔去店里点个卯,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窝在家里坐刺绣。
状元府那边的布置有沈母和顾夫人,也用不着她操心,到也算乐得清闲。
除了时不时的京兆府来人,说是赵天齐请求见她一面。
听顾远说,赵天齐那晚回去的第二日便被官府带走了。
那个杨三儿醒了之后,一口咬定就是赵天齐和元丝丝雇佣他们绑架的人,且似乎十分了解赵天齐,不但知道他的住处,甚至连他和胡家的交情他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赵天齐和元丝丝人都在京城,且元丝丝还被押在京兆府的大牢里,澧县县令没有权力去京兆府调人,索性将这案子和京兆府的合并,两安并查,全权交给京兆府。
面对杨三儿的供词,赵天齐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他先前根本就没接触过这帮绑匪,对方又怎么可能认识自己。
因为他身上有功名,京兆府尹也不能轻易给他定罪,更不好对他严刑逼供,只能暂时将其收了监。
而元丝丝证据确凿,且对方还是一群土匪,有通匪之嫌,直接被发配到了边疆为奴。
她一个女孩子,到那么偏远的地方,结局可想而知。
乔月再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什么感觉。
自作孽不可活,元丝丝既然能想到那么下流的招数来对自己,那她落得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至于赵天齐,按京兆尹的意思,即使赵天齐不招供,就仅仅是通匪这一个罪名,就能让他把牢底坐穿。
事已至此,他们也确实再拿不出别的证据了,便只能接受了。至少那人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不曾想就在赵天齐被收监后的第五天,他便在牢里闹着要见乔月,否则他就寻死觅活的。
京兆尹也怕他真死在狱中自己要担责任,在赵天齐闹了四五回之后也只得妥协,不过他有个条件,只要赵天齐见了人,就要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这不,今儿个来的已经是第四批了。
乔月深知赵天齐狡猾的性子,根本就不信他能真的在认罪书上画押,而且她也不想见赵天齐,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在她又一次言辞拒绝后,前来传话的狱卒却突然掏出一张小纸条来递给乔月,说是赵天齐给她的。
乔月打开来看,上面确实是赵天齐的字体,很简单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的秘密。
如果说是什么威胁的花语,乔月可能不会理会,但是这个,却勾起了乔月的好奇心。
她的秘密无非就是穿越,但她不觉得赵天齐会知道这个,而且就算他知道了,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只会觉得是他疯了。
难不成是关于原主的?
思虑再三,乔月还是决定要去见他一面。沈青书不放心,想陪着一块儿,却被乔月拒绝了。
那狱卒说了,赵天齐说只见她一人。
牢狱那边倒也算安全,沈青书也没啥不放心的,只是叮嘱乔月,无论赵天齐说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
乔月到京兆府大狱的时候,京兆尹亲自来见了她,见乔月空着两手什么都没带,还有点诧异,“沈娘子就这么来了?”
这话给乔月问懵了,“不然呢?”难不成她还要敲锣打鼓?
“你来看犯人,不得带点什么吃食进去?”京兆尹说。
“啊,不是他要见我吗?”乔月说。
京兆尹一整个无语住了,话虽这么说,可到底现在还差个赵天齐的签字画押。
“这不是还没画押吗?”京兆尹也是一脸的无奈,要不是赵天齐身上还有个功名,他何以如此低声下气,“这么着,我让人去附近的酒楼买点吃食。”
“不必那么麻烦,”乔月指了指对面拐弯处的一家点心铺子,说“那不是有家点心铺子吗,随便买点就行。”
京兆尹也知道乔月不大愿意见赵天齐,也不敢再折腾,就让狱卒过去店里包了一包点心。
乔月拎着点心跟着狱卒一顿七扭八拐,终于到了赵天齐所在的牢房跟前。
大牢里常年不见天日,那味道可想而知,乔月皱着眉头上前,就看见赵天齐靠着墙角,低着头蹲着。
身上华丽的长袍已经换成了囚服,向来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胡乱的披着,上面沾满了稻草。
偌大的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狭小的窗户透出些许微光落在他身上,看起来可怜又活该。
“赵天齐,沈娘子来看你啦!”狱卒走上前去,十分粗鲁的踢了踢牢门。
牢门上链子晃动的声音似乎吵醒了赵天齐,他动了动,动作迟缓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狱卒看他有动静了,转头对乔月说:“沈娘子,那我就先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好。”
狱卒指了指门口的位置,意思是让乔月放心,乔月点了点头,看了眼手中的纸包,想着来都来了,就将装点心的纸包打开,推了过去,“不是说想见我吗,我来了。”
良久,赵天齐终于抬起了头。
几日的折磨,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眶深陷,浑身透着一股阴郁的死气。
看得出来,他在牢房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来了。”他声音十分沙哑,就像是破旧的老铁门忽然被打开了。
乔月没有说话,赵天齐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落在了乔月放在他跟前的的点心上面,哂笑一声,“难为你还记得。”
说着,他伸出那双沾满血污的手,夹起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
乔月也是这时才发现,狱卒买的点心刚好是最便宜的红豆糕,也正好是先前赵天齐最喜欢的糕点。
那时候原主身上几乎没什么钱,但时不时的也会攒出一点来,给赵天齐买上一块红豆糕。
红豆糕并不大,赵天齐却吃的极慢,许久,他才终于轻叹一声,“东西还是那个味道,可到底是不复从前了。”
曾经的时光,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乔月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可终是没有接话,只是说:“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你不会。”赵天齐笃定,“即便重来一次,你也不会的,因为你总是这么善良。”
他看向乔月,眼中盛满破碎的细光,“月儿,我想起来了。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和我不会有好结果,我都看到了。”
自沈青书考中状元后,那一系列的事儿,都让他觉得十分熟悉,那段时间他一直头疼的厉害,他原以为是喝酒太多导致的。但终于有一天,一些记忆十分强势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不给他丝毫反应的余地。
记忆中的他是那样的风光恣意,可同时也坏事做尽,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他告诉自己那都是梦,只是梦,可那一切又是那样的真实,根本不像是假的。
这段时间,他总算是接受了那些记忆,同时他也想通了,为什么他现在的生活和记忆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唯一的解释,就是乔月也拥有了这段记忆。
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抛弃,所以从那个计划伊始,她就选择了沈青书。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将乔月叫过来是想干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很想见见她。
他知道,自己今生也就这样了,即使他不认罪,那他也一辈子走不出这大牢。
从赵天齐的眼神中,乔月知道他所谓的想起来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主角的某种意识觉醒,可那又怎么样呢?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乔月冷笑。
看她这反应,赵天齐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乔月肯定也是像他一样有了记忆,但要比他更早。
看着眼前还光鲜明媚的女子,赵天齐骤然想起记忆中他去看乔月的最后一眼,她被装在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小棺材中,双眸紧闭,面无血色。
那个乔月可谓是为自己付出了全部,可自己不但负了她,甚至还间接害得她早早的就玉殒香消。
“对不起,”赵天齐说:“我知道你也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才选了沈青书,我不怪你,是我的错,是我负了你。”
“怪我?”乔月直接给听笑了。这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脸,能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且不说你后来做的那些畜牲不如的事儿,就是我没有那段记忆,那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选谁,和谁在一起也是我的自由。更何况……”
乔月玩味一笑,杀人诛心。
他知道,现在的赵天齐,对原主还是有点儿愧疚之心的,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她又怎会让他心安。
登时,乔月笑得像地狱里的恶魔,“其实你不用跟我道歉,因为我也不是桑乔月。那个傻兮兮的桑乔月已经死了,在你们决定陷害沈青书那日,被你娘给推死了。”
“……”听完这话,赵天齐有一瞬间的茫然,似乎是不明白她是啥意思,良久,他好像才终于回过味来。
“……你……你不是桑乔月,”赵天齐整个惊住了,用手指着乔月,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又尖又长,歇斯底里,“那,那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乔月多多少少还有有些被他的癫狂吓到,下意识的后腿一步,继续说:“我是谁重要吗,反正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她的原谅。所以收起你的假惺惺吧,她不需要,也看不到,你欠她的,注定永远都还不清。”
赵天齐显然是没听见乔月的嘲讽,他还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碎碎念,“你,你不是乔月,那你……那你……对,对对,你是鬼,你是借尸还魂的鬼。”
“所以,所以……”他越想越激动,似是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指着乔月声嘶力竭,“……是你,是你……帮着沈青书偷走了我的人生。是你帮沈青书,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光鲜亮丽的人生,是你们,是你们搞得鬼,是你们害了我。”
“是你们偷走了我的人生。”
赵天齐被刺激的有些语无伦次,站起来大喊大叫,惊动了门口守着的狱卒,“沈娘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你先别过来。”乔月摇摇手,阻止了狱卒想要过来的想法。
赵天齐把着栏杆,瞪着乔月目眦欲裂,恨不得出来吃了他,“是你们,是你们头走了我的人生,是你们……这是你们欠我的,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乔月丝毫不惧,甚至还能对着他笑,“还,赵天齐,说到抢走,难道不是你最先用下三滥的手段,抢走了沈青书的人生嘛,我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你说对吗?”
“所以说,别怨天尤人,你那段日子,才是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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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的东西,终究是要还的。”
乔月语气平淡,但却掷地有声,赵天齐听得清清楚楚,他像是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他不相信,也不愿接受。
不是这样的……
就是他们……是他们偷走了他的人生……不是这样的……
乔月看她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也知道多说无益,转身欲走,却忽然听到赵天齐叫她,“乔月。”
他以为他还想继续发癫,不想却听得他说:“你们从清水县过来,我娘她们,怎么样了?”
方才乔月一说他才想起,他差不多有半年没有他家人的音讯了。自那次柳家的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记忆里,他娘成了状元娘,神气的不行,他妹妹也借着他的光,嫁了个好人家……
“她们,都怎样了?”赵天齐小心翼翼地看着乔月,眼神中恢复了清明,似乎还带了点儿祈求,求乔月能够告诉她。
“你妹妹因为绑架,被发配了,你娘知道你们兄妹俩的事儿,一时急火攻心中风了。”
“……”赵天齐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须臾,乔月似乎听见了低低的啜泣声。
一声接着一声,发自肺腑,直击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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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月无暇分辨他这是真的悔恨还是鳄鱼的眼泪,话都说完了,她也不想再呆着了。
狱卒送他出了大牢,再回去时,就听见赵天齐自己喊着说要画押认罪。
等了这么多天,这硬骨头总算是啃下来了,两人高兴的不行,立马去找京兆尹禀报。
乔月从大牢出来,就看见沈青书在门口等着。
他似乎也是刚从翰林院回来,一声藏青色官府,看起来挺威严。
沈青书朝她招了招手,乔月飞奔过去,在他身边立住,说“不是说不然你过来?”
“放心不下你,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沈青书问。
“挺顺利的啊,走吧,边走边说。”乔月将牢里发生的事儿毫无隐瞒的跟沈青书说了,“对了,我听那狱卒说,赵天齐之前一口咬定是你收买了杨三儿诬陷他。那是不是说明,赵天齐也不知道那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谁?”
她了解沈青书,他不会做这种这种事情。
“那个杨三儿说白了就是个小喽啰,据说当时就是他听他老大的话联络的元丝丝,赵天齐的存在也是他老大告诉他的。至于其他,他只知道他老大说有个大人物让他们帮忙,完事儿会帮他们过上寻常百姓的日子。”
至于那个大人物是谁,只有他们老大和独眼知道,可问题就是现在死无对证。
“如此看来,那位所谓的大人物应该还蛮有权力的,可是对方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乔月想不明白。当时的沈青书不过就是个没有官职的举人,自己也只是开个店,应该不至于得罪什么人吧,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个问题,沈青书不明白,顾远那边也没有头绪,所有的一切,在那场投毒后,线索就断的干干净净。
敌在明,我在暗,这个问题虽然令人困扰,但眼下的,还是筹备两人的大婚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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