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落地西雅图的时间是晚上, 气温八度左右,天空飘着小雨,灯火在雨雾中显得朦朦胧胧的, 繁华璀璨的城市也变得不那么清晰。
林恪安排好一切, 从快速通道出来后, 祁禹时径直上了停靠在机场外的黑色轿车。
汽车沿北行驶, 上高速520国道,一路往市区去,周边空旷,只有雨雾和来往驶行的汽车。
林恪提醒, “先生, 明天八点公司有例会, 下午约了华森代表谈生意。”
“还有”,他停顿了下, “曲副董和付董在等您。”
灯光明暗, 后座男人翘着长腿,纯黑西装无一丝褶皱, 平光镜下一双单薄漆黑的桃花眼窥不清情绪,眉眼染了些疲倦,取了眼镜,他嗓音低淡:“推后。”
林恪有些迟疑, “可是,Tinye在美管理权在副董和董事长手上。”
曲文徵和付南岸,他的外祖母和祖父, 早年在外留学, 短暂的回国待了几年,带着女儿付婉玉嫁给了祁家二儿子祁世年, 此后几十年一直在美管理家族企业。
抬手扯了扯领带,祁禹时眉眼冷淡,声音平静:“我来了,他们也该退了。”
落地西雅图就得去拜访,他们上一代掌权者毕竟老了,思想保守,生意上扩大不了版图,家庭生活里总笃信结婚生子那一套,他去了,免不得被念叨。
林恪照做:“是,先生。”
…
一场晨会下来,公司高层内部争议很多,分别占保守派和激进派,有的认为Tinye在海外经营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份额和市场,加之国内还有霆越和付家在沪打下的基业,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可,而激进派多是年轻人,进公司靠着勤奋和智商拼上管理层的,他们认为应该利益最大化,要让Tinye成为一个品牌化,符号化,能与本土企业竞争的集团,而非固守西雅图这一亩三分地。
当然保守派以绝对人数优势占大部分。
一早上都在明里暗里观察新来公司的CEO,传闻在祁禹时在霆越中国市场手腕狠厉,做事雷霆手段,在商场无往不利,保守派老股东都怕危及自己利益,沆瀣一气,都在使手段下套。
然而一早上晨会,会议桌主座的男人只是差人点了杯黑咖,偶尔喝一两口,全程没发言没表意见,淡淡的看他们辩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西部时间八点二十七分,装潢简约冷调的办公平层透过落地窗望下去,西雅图城市笼罩在薄雾中,临海集装箱港口已经开始忙碌。
听得乏了,祁禹时抬手解了解袖口蓝宝石袖口,眉眼疏冷,眼睑下一圈淡淡的青色,倦意懒散。
办公桌上众人言辞激烈,剑拔弩张,争锋相对毫不退让。
而会议主座的男人没任何表态。
会议结束,林恪带上文件和祁禹时往外走。
留下的人议论纷纷,老股东们开始合计,“传闻见不得真,这位鼎鼎有名的总裁看上去太年轻了,而且他不见得能留多久。”
“听说要赶着回国成婚,到这边来只是出差。”有人插嘴。
吴粤成听说到这儿,气势嚣张起来:“那就赶紧缩回他老家去结他的婚,靠着祁世年这棵大树,还可以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他有些鄙夷道:“估计也是跟上次来的那个一样,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祁斯忆入狱前曾代表付家来了趟西雅图整顿这些高层老股东,他对公司事物一窍不通,风投私募净亏几千万美金,还是吴粤成站出来,代表这些老股东把这二世祖治服帖。
派对游艇,pub夜店,请人来跟这小子玩,一圈玩乐下来,他再没心情精力管公司的事,高层决策也轮不到他听,玩了两个月,把这人供着哄回去。
从此这边的元老就不太听祁家的话了,心底也鄙夷那些活在京岭靠家族荣耀混日子的二代。
吴粤成算是他们中间统领一样的人物。
赵辛笑:“他们这群孩子锦衣玉食惯了,哪儿懂集团事物,不过这个二少既然要结婚了,听说对象是凯乐汽车家的独女,对象选得对也算有功了,能维持住家庭的荣耀。”
他慷慨道:“他不犯我们,我们也别给他难堪就是了,送几个交易单子让他带回国去交差,也算给他的新婚礼物。”
众人纷纷笑着附和。
蓝牙耳机里声音截断,林恪如实汇报,准备好下一场地需要的运动服和棒球帽,问:“祁总,下一步怎么做?”
抬手取下腕表,水龙头里的水流往下流,修长的指骨沾着水滴,祁禹时脸上没什么情绪,神色漠然。
“去球场。”
…
SERENDI高尔夫球场。
下午三点。
雾散开,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白砖建筑旁一整块草坪一望无际,私人球场没有邀请函不允许进入。
一路畅通无阻,黑色世爵驶进停车场停靠,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两人。
为首男人一身白色运动服,长袖长裤,衣袖上有黑色条纹,高瘦挺拔,头上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侧脸轮廓锋利而深,冷峻英挺。
林恪也换了运动服跟在后面。
一下车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无论金发碧眼的女孩还是亚洲长相的女孩都在看他。
坐在休息区沙发等人的华森集团代表来了兴趣,眯了眯眼,一吹口哨,跑来几个穿着紧身运动马甲露腰长发的漂亮女孩,有人贴他黏上去,蛇一样缠着,柔媚得勾人。
祁禹时抬步走过去,拉了个椅子坐下,长腿翘着,淡淡看他。
“我叫威廉。”华森代表率先介绍,用的是英文:“很高兴见到你,Tinye代表?”
单手拉开饮料拉环,喝了口,饮料润了点唇角,薄唇如纸,祁禹时回的是中文:“姓祁,谈谈华森旗下SWIM收购计划。”
张柱还想装装,用英文回:“目前是有意愿,但是我们华董还没考虑好。”
“Molly去祁总那边。”他把身边一个身材火辣的姑娘推过去。
掀了掀眼皮,祁禹时冷冷的睨了一眼。
那姑娘咬了咬唇角,直接就胆怯的退后了。
林恪提了提眼镜,开口:“为了避免交易收购价格数字说错,张总还是说中文吧。”
张柱有点被拆穿一样,笑了下,“哎呀,我是新加坡人不是中国人,特助你误会了。”
祁禹时淡淡的看他。
这人底细他们门清,家里祖宗连着十八代亲戚都是中国人,这些年发迹了,他就把资产转到新加坡,顺便移民。
他找补,用中文回:“不过新加坡,也是说中文的。”
“华董是有意愿,不过我是执行总经理,怎么也得我审核了才行。”他开口。
“张柱”,林恪喊他。
“别叫我这个名。”张柱条件反射,“叫我威廉。”
太土了真的,他小时候家里老大,因此一直被叫张大柱,这个名字就像个阴影,一朵乌云一样如影随形,所以一到美国他立刻改了个听上去高级的英文名。
“好的,威廉。”林恪按照合同念准则和条款。
他一心却没在这儿,一直跟身边的金发女郎调情,喂葡萄搂腰吻亲密无比。
捏扁铝制易拉罐,液体滴落到冷白手指上,祁禹时慢条斯理擦干净,站起身,压下棒球帽,嗓音散淡:“边打边聊吧。”
单边戴上蓝牙耳机,林恪在旁边和张柱对球,“祁总,拍卖开始了。”
蓝牙耳机远程连线,有拍卖师讲解声音传来。
白色高尔夫球在起始位,张柱跃跃欲试,挺自傲,“祁总,我平时最大的兴趣就是打高尔夫球,这可是我的拿手运动,第一杆我来。”
掂了掂球杆,他有些嫌弃,朝不远处的球场主开口:“你这球杆不够好,没过十万吧?”
球场主回复:“一万美金的球杆在西雅图的私人球场里已经是顶尖。”
“这还是不行,下次我带我的球杆来,金属杆身,握把还镶了钻。”他啧啧叹气。
耐心告罄,祁禹时面无表情的对着蓝牙耳机另一头拍卖品加价。
林恪催促,“张总,出杆吧。”
“好嘞。”张柱摆出了个耍帅的姿势,一抡手臂,杆身和球撞击,球飞出去,轨迹却一点没按预想轨迹飞,歪得不是一点半点。
他笑呵呵,连声说是意外,接着连发三杆,没一杆进球。
跟他身边那女人笑得甜,跑去捡球把球扔进洞里。
他还厚脸皮的开口:“这算进了吧,那我记两分。”
祁禹时懒得搭理他,眼皮都没掀一下。
林恪拿着iPad跟在旁边报价,“三号藏品,民国时期的翡翠冷玉手镯,起拍价两百万。”
“加。”手持球杆,戴上白色手套,棒球帽下遮住淡淡阴影,男人肤色冷白,轮廓锋利棱角分明,踩了踩白球,压实草坪,身形挺拔,气质冷峻。
一杆入洞。
拍卖价格加到五百万。
收购价格压低百分之五,他神色仍旧疏冷。
张柱脸色黑了点,握着这个空壳医药公司在公司产生不了收益就算了,还年年亏损。华董是急切的想要甩这个摊子,派他来是提价的,这会还被压了,他心里挺不是滋味。
“祁总,这生意不是这么谈的吧?这是你的诚意?”
第二杆球压进泥土里,沾了点泥,祁禹时神色不变,挥杆击球,第二杆依旧完美入洞。
“SWIM年年预期收益为负数,看来我的助手判断失误,他不值目前的收购价,如果张先生有意出,在这个基础上再降百分之十。”
张柱脸黑得彻底,想忍痛割又舍不得,他回:“祁总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吧,SWIM是在美国本土建立的品牌,算是老品牌,有民众号召力,还是有很多企业看好的。”
长指捻了捻球杆尾部,最后一杆挥击,依旧赢得完美。
翡翠冷玉手镯最后成交价为一千五百万元。
慢条斯理扯手套指尖脱下,男人举手投足间带着慵懒和漫不经心,斯文矜贵,“收购价一千万美金,张总好好考虑。”
张柱脸色沉得要死,这压价达到了百分之四十,“祁总不是诚心想做这单生意吧,既然这样……”
“张总拒绝前或许需要考虑一下,”祁禹时抬了抬眸淡淡道:“SWIM器材在伦顿私人医院造成的医疗事故,以及媒体的评价。”
去年年度结束时,本地小众媒体曾评价SWIM为最垃圾劣质的医疗科技器材,报道一出,股价一落千丈。
华千乘花费了大价钱才压下这个报道,连同报社收买了一位记者写了篇夸赞SWIM的报道,但是没什么水花。
本以为丑闻都盖过去,这些设计商业机密和竞争的消息不该让人听去了才是。
张柱球也不打了,郁结在心,一直闷闷不乐,还不肯开最后的口。
丢球入篮,祁禹时转身往回走,简单的纯白运动衣也穿得气质凛然,淡漠道:“华森集团近六个月在塔科马港口进口货物额度减少了百分之六十,而股市蒸发的市值超过十亿,不出意外,这个月底华森会有资金链断裂危机,银行信贷融资到期,能预见的可能性是,申请破产清算。”
“你妈的!霆越了不起啊!”张柱气得骂骂咧咧,彻底破防,不装了,黑着脸过去拿起合同,签字手都在抖,“行行,祁家派来的人是吧?我在中国有人,商战嘛,谁不会,你等着,你小子,我让人去搞你们家!”
张柱脸色绯红,气抖冷,愤愤道,“一个在中经商靠运气家族得势的人而已,以为西雅图是北京啊,这儿你玩不开,以后也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鉴于你的口不择言,我考虑再扣除一万美金,这是你的佣金,我会致电华董解释清楚这件事。”取下蓝牙耳机,拿上合同,祁禹时单手插兜,径直走向世爵。
“一万美金!你侮辱谁呢!”张柱愤怒吼。
汽车驶离高尔夫球场,车窗半降,空气中有淡淡的海水气息,阳光充足,临街两边的建筑窗台上大都栽有鲜花,铃兰,绣球花,无尽夏还有紫色鸢尾。
却莫名想到那宁静别墅花园里的一池芬芳,山茶花,玫瑰,蔷薇月季栀子,甚至还有草莓花。
风微冷,欧式建筑瓷砖上有繁复的浮世绘,街道四通八达,来往的人大都是白种人,神态各异,陌生而冷清。
林恪问:“祁总,拍卖行已经将翡翠冷玉手镯保存下来,请问寄到哪个地址?”
“伽蓝园。”他回。
空气沉默了一瞬,林恪有些委婉的回:“先生,沈小姐已经离开京岭了。”
眉眼倦冷,带着点松散的困意,祁禹时抬手捏了捏指骨的银戒,自嘲的笑了下。
她走了。
怎么下意识回的地址是那儿。
林恪小心翼翼问:“那先生,玉镯送到周小姐那儿吗?”
“不。”冷冷一声,指间银戒泛着冷光。
林恪抹冷汗:“那需要差送到哪里,先生?”
长睫半垂,男人眼底看不清什么情绪,淡淡道:
“随便。”
—
南竹别墅区。
一栋栋欧式建筑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草坪上,格局设置得很好,假山石水,院子里还栽种了一园子青竹,郁郁青葱,很有风骨。
泥土翻新,一截草茬冒出来,喷泉溅起的水花四落,灌木修剪得低矮又别有意趣。
黑色汽车沿着石子路往里停靠进停车场。
有管家和佣人出来迎接。
昂贵手工制的皮鞋踩在石板上,纯黑西装,修剪得体的西裤下包裹着一双长腿,纽扣系上,碎发漆黑,男人气质矜贵而清冷。
随着佣人穿过竹园,别墅里浸出暖黄灯光,天色微微黑暗,没过一会儿,灯亮了,庭院里灯火通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付南岸穿着唐装,鹤发童颜,出来迎接,笑着开口:“禹时来了,外公好多年没见你了。”
“来得巧,正好允儿也在。”
付允从二楼探了个头出来,穿着打扮都很西式,活泼道:“爷爷,听说我那个很厉害的表哥来了?”
“外公。”迈上台阶,祁禹时已经比面前的老人高出一个头,老人精神气很足,头发白了也挡不住笑颜。
祁禹时让林恪把送的礼物递过去。
“沉甸甸的,像是一幅画儿。”付南岸拿起木盒,带着老花镜往楼梯上走,笑道:“你外祖母在等你,她是个坏脾气,一天怨东怨西,知道你来西雅图没第一时间来看他,小心咯,阿禹。”
“是我的过错,外祖母怪是应该的。”西装驳领下,漆黑色纹身蔓延,冷白肤色,漆黑夜里,如冷玉碎开的纹路。
房间里铺满羊绒地毯,四月天气里通着暖气,到处都是暖烘烘的。
付允和曲文徵围坐在木桌边,腿上搭着丝绒毯,微微火光照亮脸庞。
一身黛青色旗袍,衣领盘扣扣上,珐琅金线在气泡上纹了只鸳鸯,女人发丝雪白,却梳理得根根不乱,端坐在那儿,优雅又极有气质。
“听说,要娶妻了?”曲文徵开口的第一声是这个。
兴致缺缺,祁禹时低低的“嗯”了声。
付允在旁悄悄端详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心底里惊叹这人骨相优越,生有一副别人羡慕不来的好皮囊。
不过也是,他们家基因哪儿有丑的,不过他最帅,她暂且承认。
曲文徵蹙了蹙眉,“听起来,你不开心。”
祁禹时没回,坐在沙发椅上,单薄桃花眼下敛着情绪,不笑时很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拨了拨铜制算盘,曲文徵继续开口:“你的妻子,已经向我问过好。”
眼神冷了瞬,祁禹时没吭声,拿起旁边陶瓷杯,指腹轻轻按压杯棱。
“早晚不都是。”曲文徵端详他,“来这儿待不了多久,不是应该回去成婚?”
她眼神犀利,看向他左手指间,“怎么不戴订婚戒指?”
“对她没有喜欢?一丁点儿也没有?”曲文徵追问。
揉了揉眉心,祁禹时眉目是冷淡,聊起她,一点温情也没,他淡淡开口:“谈不上,外祖母。”
付允跳出来电题,“这个我知道奶奶,就是联姻,家族结合,对不对表哥?”
曲文徵却很生气,扔了算盘珠子,呵斥,“不喜欢就别娶,别去祸害人家姑娘!”
付南岸来得不合时宜,眉眼里都带笑,和煦春风般,“政委,这幅画儿是齐白石真迹!”
“外孙真是懂我!”
曲文徵冷冷瞪了他眼,骂,“老糊涂东西,见着点儿好处就笑得跟花儿一样。”
付南岸醉心自己世界里,还在强调:“齐老真迹,拍卖行里都不一定能见到的玩意儿,这竹画得真妙真传神。”
“捧着你那些画,棺材也塞不下去,到地底下谁乐意听你唠叨。”曲文徵刻薄道。
付允看惯了,也忍不住叫:“奶奶。”
付南岸嗤:“俗人,你懂什么,这是宝贝,我人死就死了,这些画可还留着。”
曲文徵把刺好的帛绣扔他脸上去,接下来字字戳他痛处骂。
两人一吵又一触即发,屋里温度都上升几度。
付允看不下去了,去走廊上凉快凉快。
祁禹时选了可空房间坐在藤椅上,长指揉着眉骨,倦冷半乏。
窗户半开着,付允托腮看向他,“奶奶和爷爷他们吵了大半辈子了,听说年轻时还打过架,老了打不动了,嘴上功夫了得,谁也不饶谁。”
曲文徵性情刚烈,不爱九曲回肠,有事直来直去,经常怼付南岸。
而付南岸骨子里又是个酸溜溜的文人,曲绕心思,偏又固执得不行,和她这老伴针锋相对,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也不退让。
这就是不爱。
结婚那时两人都太年轻,父母说的婚事,定下也就定下,按部就班,谁能预料到日后不爱会变得越看越生厌恶。
后面没有爱情,倒是有了亲情,可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若他或她当年有个难以忘怀的爱人,只怕现在境况会更差些。
付允静静开口:“所以我以后一定是自由恋爱,要找我爱的爱我的,才不管我爸妈怎么说。”
月光洒在庭院,白霜一样黏在竹叶上,夜里似乎有幽静的夜来香,闻得人发闷。
吵架累了歇息了,上菜吃饭。
曲文徵没再问他周乔的事,只是谈起公司的事,她人老却对数字极敏感,她也知道那些老股东贪了不少,但没招去收拾,也不好撕破脸面。
“禹时,去了趟公司,感觉怎么样?”
“烂透了。”他不怎么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曲文徵嘱咐厨师给他弄粥去。
海鲜粥,有虾仁有牡蛎,卖相也极好。
祁禹时瞥了眼,淡问:“有芙蓉吗?”
“这不是国内,这是西雅图,哪儿来的芙蓉花?”付允惊讶。
曲文徵看他不喝,让人收了他碗筷,只管让人递来公司的账目和货单,利用摆明面上,“下周回去结婚,也得在走之前把公司账给我理好咯。”
此后一周,他在公司也没实行什么举措,只是在解决Tinye外部的订单和别人的债务纠纷。
那些老股东倒是起来指点江山各种意见一堆,签外贸边关协议书,他们反对,原因就是西雅图挺好,把货运那么远卖没必要,和医疗器材公司签合同他们反对,收购SWIM他们强烈反对……
每天在公司倚老卖老,动不动喊唉Tinye不行了,我要卖股票回家养老去。
明面叹息,实则威胁。
威胁他要分散股权。
同时这些老家伙又在盼,盼他赶紧回国去结婚,一天提十遍新婚快乐。
祁禹时不动声色,忍了。
只是一直在看挤压的文件与资料,完全投入工作,一天鲜少时间能喘气,晚上回公寓的路上偶尔会去pub喝酒,也不知是为什么。
只有林恪全把这些看在眼里,提醒他注意身体,喝酒伤胃。
原定回国时间前一天。
林恪记不清那晚具体时间,只记得一轮弯月朦朦胧胧的,像是下弦月,挂在偏东面的天空里。
来电显示是他,林恪从睡梦中醒来,不敢懈怠,立刻接通。
滋滋电流声沉默几秒后被挂掉。
复又打来。
林恪戴上眼镜,看清钟表上的时间,凌晨三点五十七。
这次他先开口,“先生。”
祁禹时沉默,手边有条红绳,上面绑了小兔子吊坠,耳朵粉粉的。
“回国机票我已经订好,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发。”
“嗯。”这一声略沉,透着月光摩挲竹叶的沙质感。
他只这样回,好像什么都回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回。
林恪捉摸不透他的心,试探提问:“先生,您想沈小姐了?”
“没有。”淡漠一声回答。
林恪:“那好,夜深了,先生早睡,周小姐说了明天接机。”
“别提她。”冷冷一声。
“好。”
林恪捏了把冷汗,揣测回:“那趟列车的终点站是青海。”
“周妈把所有有关于沈小姐的东西都收拾整理好了,她烧毁了一部分,剩下的也烧了还是?”
“烧了。”不带感情的一声。
林恪:“是,先生,我现在联系周妈,国内目前是中午。”
桃花眼眼底阴翳一片,祁禹时抬手解了解衬衫纽扣,喉结弧度锋利,淡漠厌世。
他听着林恪的汇报,一直没回应。
威士忌比白兰地烈些,想到她就不自觉促使想喝些酒。
玻璃杯撞在木柜上,温情亲昵都已不在。
“……留那儿吧。”淡淡一声,妥协又或不是。
林恪写的清单写到一半停笔,作废,撕下那一页,他回:“好的,祁总。”
“她在哪里。”淡淡一声问。
林恪如实回:“从西宁下车便没有人再打听了,现在沈小姐的地址,我们都不知道。”
食指压着眉骨,心头涌现燥意,祁禹时低低开口:“明天你回国,留意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完这句话,电话就被挂断。
机场没有等到人,林恪独自回国。
…
周乔打来电话时,祁禹时在和付南岸对弈。
她礼数做得周全,问外祖父外祖母好,后面又问祁禹时在吗。
黑棋落子,合围之势破了。
他眼皮也没撩一下,疏冷得仿佛不是在听自己的事。
付南岸看他,曲文徵也看他。
棋声敲击声清脆,祁禹时淡淡开口:“我在。”
约莫女人关于婚姻之事总有憧憬,周乔声音温柔起来,问一下也并未责问,“林特助说你公司还有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宝珍和妈妈陪我去试了婚纱,选了几套我喜欢的,我发你看看,你喜欢哪套?”
时钟声滴答,她又说了好些事,记不清了。
最后黑棋零落,如一把刃,击破了一堵墙。
祁禹时的声音冷漠,淡然,慵懒而不经心,低低一句:
“不结了。”
周乔怔了两三秒,问:“你说什么,祁禹时?”
“这婚不结了。”
嘟,电话挂断。
付南岸把一杯热茶泼到棋盘上,“你在说什么做什么?祁禹时?”
曲文徵倒是一直坐着,后面问了句:“真不结了?”
茶水溅了一脸,祁禹时慢条斯理的捻起脸上的茶叶,冷静回:“不结了。”
“我心里有其他人。”终于承认,折磨又挠心的人,这些天夜里总是会想到她。
明明是他养大的姑娘,从云南回来后第一次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吵架分开,也忍不住关心她近况的人。
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和爱,可他需要她,也只要她。
“你简直荒唐!”付南岸气得跺脚,“毁婚约,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那一整天,家里鸡飞狗跳,跨国越洋电话就多了十几通。
祁世年,付婉玉,周家父母甚至公司大股东都轮番打过来质问。
付婉玉下通牒让他滚回来,办婚宴的消息日子都放出去了,出国一趟这倒好,直接不结了。
“祁禹时,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我们和周家的合作关系破裂,他们要撤资,市场预期下降多少,会损失多少你清楚吗?”
“祁禹时,你这样做,你爸手上百分之十股份立刻转给你哥!以后你不会是霆越掌权人了,你清楚吗?”
压下手指的银色魔方锁,祁禹时淡淡回:“母亲,你可以试一下,但是结果,不会改变。”
他永远以股权五十一比例占霆越绝对控股人地位。
付婉玉听到后气昏头了。
而祁禹时还是亲自处理了这件事,回国两天,登门赔罪,利益补偿,诚意都在,是个爷们,遇事不后退。
只不过骂名都一一承担,在家族里没少惹人诟病。
祁禹时没理,处理完那边的事直飞西雅图。
落地那天曲文徵亲自去接他,一抹云青旗袍,白发上插了支翡翠发簪,在机场大厅里,她望向他,“你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她值得吗?”
“我不在意。”淡淡一声,他回。
曲文徵微微一笑,“外祖母保你,不是没有所求。”付家动了祖母的关系去劝说周家。
一切都有代价,所有选择都得承担后果。
曲文徵看向他,淡漠锋利,性子冷,没见他失控为人做到这种地步过,“我们这样的家族门当户对的观念根深蒂固,你是霆越掌权人,有野心也有实力,扩张了版图,但所有人观念里霆越终归是你父亲的,他创办了集团,他是绝对的话语人。”
“要权力,不得自由爱人,要爱人,需舍弃家族荣耀。”
垂了点眸,祁禹时滑弄着一块银色打火机,气质矜贵松散,他低低开口:“外婆,给我一年时间。”
权利和爱情他都要握在手中。
五月中,祁禹时接管海外Tinye集团,作为总裁,上任第一天大刀阔斧直接裁完了所有固守成规的老股东。
公司内部动荡混乱,吴粤成带着一干人回来闹事。
祁禹时让人把他们都请进办公室,账单交易中饱私囊走私所有证据都展示清楚。
一室七八人顿时哑口无言。
最后吴粤成带头反对,“这是污蔑,我们本人没做过这样的事,肯定是手下的人私吞了。”
“对,我们都没做过,我们好歹有股权,说开就开,就凭曲副董给的印章就想让我们收拾铺盖滚蛋,祁禹时你是不是太不像话了?不懂尊老,以下犯上!”
“对对对!”一群人纷纷附和。
阳光半透过落地窗洒落,男人西装革履,半陷入光影,从容慵懒,他喝了口咖啡,长指轻叩桌椅。
有人拿着录音笔立刻放出了吴粤成和会计商量好假账的交易单,这段录音结束后,是他情人的声音,一边撒娇一边辱骂原配,催他赶紧离婚。
脸色惨白,吴粤成老脸都没了,在一众股东的目光下,留下了句,“你卑鄙。”之后就灰溜溜的走了。
而剩下几人,邮箱里也都多了视频或录音或文件,不同的把柄弱点,丑闻。
没一会儿,会议室人散得干干净净。
留下的全是年轻骨干。祁禹时规划了方向,拟定与照庭集团合作医疗器材方向,同时私募风投也扩大版图,美国本土产的汽车代理销售渠道直接销往纽约华盛顿。
公司内部玩乐摆烂风气观念盛行,改变很难,一步一步实施计划也并不容易。
此后半年,祁禹时几乎忙到没有休息的时间,熬夜看文件,批项目书,人际关系方面笼络州长和议员,出席聚会拍卖,送礼粘合利益,内外都做到浑然一体,无懈可击。
这半年,比在国内那五年都累,因为他知道,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政府一言堂,反垄断法永远是对商业最大的打击。
当初一起发展的中国企业,都走差不多的路子,政府限制民众抵制,然后销声匿迹。
只有Tinye完完整整的站了起来,半年市值跃升到数十亿美金。
面上光鲜,他永远被人仰视。
私下应酬里喝酒喝到吐,过度劳累惹出一身病,去私人医院竟然也查出胃病。
他记得,和她去检查怀孕那天,她也是,是胃炎。
那时他狂戾轻狂,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也从没关心过她。
酒换成茶,一杯一杯怎么也不醉。
林恪汇报来的消息依旧是,没有沈囿的下落,不知道她的近况,不知道她的消息。
独自去西北六个月,与所有人失去联系。
不愿再想的回忆侵蚀而来,他在云南那两年,见过太多残酷真实的人性,也见识过太多悲惨的事。
心底有不能接受的最坏猜想,他让林恪继续找,他要她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曲文徵披着狐绒披肩进来,看见他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有心疼,“瘦了。”
“明天去纽约?”
“嗯。”
“要新年了。”
“不回来。”
“不必要非在一年之内。”
“等不了那么久。”
违背家族,背负骂名,他要握紧权力,从此才不会有人再敢对她置喙,传任何流言蜚语。
“给你烧了汤,排骨山药,你不是喜欢喝?”曲文徵发丝银白,在月光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有淡淡哀伤。
她走出门去,极细微的叹了口气。
付允换了红色呢子大衣进来,她看向他表哥,清瘦挺拔,冷峻锋利轮廓,永远骄傲的人,原来也会为了谁做到如此地步。
“这半年,你过得并不快乐。”她轻轻开口。
祁禹时低头咬着烟点燃,吐出口青白烟雾,喉结微滚,淡淡月光洒下来,窗外竹林寂静清冷,男人抽烟姿势不羁且颓。
他也被困在这里。
“表哥,你有多爱她?”可以为一个人到这样地步。
祁禹时低回:“没有多少吧。”
年幼到成熟,他对人的感情永远很淡薄,不特别黏母亲也不依靠父亲,是小儿子但是却是通透成熟最早的,他去军校是因为父亲有意培养祁斯忆为接班人,翻过那堵困住他的墙,到没有人的边境去,看到毒贩不眨眼的杀害老弱妇孺,内心已经麻木封闭。
回来后他待感情更为淡薄,祁斯忆入狱,祁世年身体不佳住院,他收拾烂摊子接管公司,铁血政策下才肃清沉珂旧疾,扩版图交易,以手段狠厉出名。
竟然也真被父母说过薄情冷血,不通人情。
爷爷奶奶念叨她,他就捡了个小姑娘来应付他们,那时候他很年轻也很轻狂,他不会爱任何人,这世上纠葛最深最复杂的东西永远是利益和权力。
他坐到最高处,算尽一切,失了人心。
对于她,争吵纵容,是薄情冷性中唯一温情。
关于爱她,好像成为一种执念,他被困在过去,愈见不到,愈疯魔。
付允知道他言不由心,换了个问题,“表哥,她有多爱你呢?曾经。”
只是曾经。
捏破烟嘴爆珠,炸裂的刺激感和浓烈的薄荷气息袭来,他抽的烟越来越烈。
“她曾经想要为我生一个孩子。”克服多少困难,舍弃牺牲多少,她全身心无可救药的盲目爱她。
而他那时混蛋的觉得这是负累,是计划之外,是多余的麻烦。
付允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回,“哥哥,她很好。”
“是啊。”
“可是我弄丢了。”
…
华盛顿到纽约,华尔街到证券交易中心。
一年时间,Tinye从西雅图无人问津的外资企业跃升为美国量券医药企业前十,市值翻了几百倍,各大财经媒体争鲜报道有关Tinye商企和内部消息,关于最年轻的总裁的轶闻报道也最感兴趣。
外界有人传,他与政界要员有联系,出席财政部长的宴会,名利场中游刃有余,公司经理合法合规,却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规避了反垄断法里任何一条法规。
数十年,乃至几十年内,他把Tinye做成了在美最成功的外资企业。
旗下医疗器械,直接销往各大繁华城市的市政医院,证券私募行业,投下的产品也总能绝地翻盘,取得最大收益。
纽约最繁华的曼哈顿金融中心有独属于Tinye的一整栋写字楼,从时代广场一抬头就能看见,无数杂志争相采访,他却从未接受过。
行事低调,外界关于祁禹时的消息知之甚少。
第二年六月,Tinye在曼哈顿的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正式上市 ,开盘第一天,股票疯涨,几度涨停。
市场预期数创新高,纳斯达克大楼上整夜灯火通明,广告牌轮番播放,引无数人疯狂。
城市璀璨繁华,尽数匍匐在脚下。
落地窗玻璃映照出男人修长优越的身形,西装长裤,眉眼淡漠,轮廓很深,衬衫领口下蝮蛇纹身危险蔓延,捏酒杯的指骨修长,腕骨伤疤处纹了一圈纹身,西语,辨不清楚。
偌大平层里,汇聚Tinye高层股东,衣香鬓影,持着酒杯,庆功祝贺。
办公桌上电话不间断,每一个都是振奋人心上好消息,上市短短两天,股值翻了近十倍。
男人身形凛冽,鬓角黑发短漆,矜贵冷郁,微垂着头只是把玩着手上一根红绳。
Tinye副总举杯前去祝酒,“祁总,你带Tinye站到了顶峰。”
“霆越中国集团也仰望不到这样的高度。”
销售部总经理梅妮达拉举着红酒,摇曳生姿,敬祝干杯,低喃柔情,缓缓道:
“纽约,为你沉醉。”
身旁人附和,举酒相庆贺。
三十七层高楼往下,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哈德逊河在夜色里静静流淌,映照灯光,隐秘泛起粼粼薄光。
捏着酒杯,喉骨微动,祁禹时抬头一饮而尽。
手机上消息振动,林恪发来一张图片。
广袤天地下,戈壁荒漠上,穿着红群的长发女人,笑意吟吟的挽着身旁男人的手,工装衣配舞裙,正如西装衬白裙,般配至极。
时隔第一年,第一次听闻她的消息。
祁禹时瞟了眼,捏酒杯的手指瞬间用力到青筋绷起,几乎把杯子捏碎。
酒过三巡,意兴阑珊,所有祝福的话都到不了眼底,变得模糊而不具象,敷衍如短暂幻梦。
月色晦暗,见不到星星,窗户半开,凉风徐徐,令人清醒。
他站到最高处,身边再无她。
…
同年年末,Tinye改名Sinye,付婉玉祁绍章震怒,却无心力转圜,最终无能为力。
祁老司令生病来势汹汹,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在一个寂静寒冷的冬日逝去。
年少从军,参加数场战争,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赢得战争,赢得漂亮,用命拼出来的荣誉,做到司令的位置,老了退休了,得人尊称一句老首长。
死去后,军绿色军装里缩着的肉/体,也只是一个小老头而已,老了矮了瘦了,皱纹爬满了脸,脾气却倔得不行,家里风气严肃,对子女也是,除却爱养花草,也算清廉一生。
死前,祁禹时坐在他床前,低头看向他。
祁世年嗓音苍老沙哑至破碎,“你奶奶总念叨着你结婚。”
手掌里握住的手满是皱纹,祁禹时低声回:“我让您们费心了。”
“罢了。”祁世年咳着笑,“见不到也就见不到了,家里现在没人有资格管你了。”
“您和奶奶都有。”祁禹时回。
祁世年呼吸变得很慢,眼珠浑浊苍老,最后问:“阿禹,你娶谁?”
“您见过。”祁禹时握着他的手,“她姓沈。”
祁世年回想起来,当年跟他进过家门的那个小姑娘,到他和幽宛面前甜甜的跟着喊爷爷奶奶。
原来是她。
喉咙里咳出血,银发如雪,他笑笑:“以后你结婚,就把我年轻时打下徽章奖章送她玩儿,就算新婚礼物。”
“我屋头橱柜右边第二个格子里。”一整个抽屉全是。
“好。”
…
老司令逝去,前来凭吊祭奠的人踏破门栏,祁禹时待在京岭家中,处理后事,一连两个月忙碌。
三月份,他去了一趟西北,可可西里边境线往西,几乎走到生命禁区,深入腹地再也不能回来,还是没有找到她。
折返,返回纽约,继续处理集团事务。
林恪跟着他,也安慰过,“沈小姐现在应该生活得很好。”没有出意外,没有轻生,她好好的活着,完完整整生活。
执念积压在心底,日记里翻出的照片,是她十七岁时穿着白色长裙,在湖边柳树下,他给她拍照,不耐烦接过相机,调焦距,框景物与她入画,咔嚓一声留下唯一一张照片。
想念成为一种夜以继日不得停歇的毒药,挤压在心底,埋藏在血液深处,只待沸腾生效。
祁禹时淡漠着看着悲喜,依旧冷郁高不可攀,只是心底永远再进不了人。
倾慕他,撩拨的人很多,他再没看一眼。
平静,冷静,冷漠,薄情。
只是竟然也会有失控的一天。
林恪的消息,撬开了那导演的嘴,《低吟》上线,沈囿旅居芝加哥。
纽约到芝加哥,直线距离七百八十公里,他开超跑,赛车的劲头,超速界点,开了七个小时到芝加哥市区。
日出到正午,威利斯大厦外,海岸边。
那家超市很普通,外面泊停的黑色面包车内有嗑过大/麻的犯罪分子。
法拉利停靠在路边,军事大学毕业的敏锐直觉,与毒/品打交道的两年经验里,几乎是瞬间,祁禹时下了判断。
黑色冲锋衣,同色长裤,鸭舌帽半压,他抬脚踹倒最近一人制服,反手卸了他的的抢。
信号般一声口哨,那些人持枪械下车,袭击无辜民众。
祁禹时透过玻璃掠过货架看向里面的男人,飞快给他使了个眼神。
爆炸声轰然而至,货架倒下,玻璃里面映照着男人护住女人往前扑倒的身影。
枪响,混乱,尖叫。
玻璃碎裂的声音,恐怖分子咫尺之距,隔着玻璃,他望了她一眼。
两年,第一次相见。
第 32 章
阳光洒在玻璃上, 映照出地上的血迹,自动贩卖机被砸碎里面的货物散落一地。
有人举枪冲进超市,售货员战战兢兢从抽屉里面给他们找钱, 却在下一瞬间被一枚子弹击中眉心, 瞬间毙命。
小孩蹲在货架下哭, 硬币美金散落一地, 四周一片狼藉。
空气中有灰尘和血液的腥味,爆炸余响后的麻木还在持续,皮肤上激起战栗。
沈囿听见脚步声,呼吸不自觉颤抖。
闻献一只脚被压在货架下, 一手压住她手心安抚, 随手拿起身旁碎掉的玻璃瓶, 准备好与来人拼命一博。
脚步声沉重,军用马丁靴般厚重, 踩在地板上, 一下一下,沉闷无比。
心跳飞快, 额角渗出冷汗,沈囿忍着疼痛,仔细听着那动静。
那一分钟,几乎度秒如年。
直到, 超市外爆发一阵骂声。
来人提着枪转身飞快离去。
空气中只剩细细的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窗外阳光明媚刺眼,弹/夹散落, 火/药的硝烟味弥漫。
有人哭泣着打911报警, 警察安慰,说先前已经收到报警信号, 派人往这边来了,请他们再坚持一下。
浑身发冷,沈囿望向窗外,那些穿着灰色背心夹克的黑人持枪往一个地方去,似乎有人在与他们激/战。
收音机里的rap音乐播到一半断开。
枪响一阵一阵传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部分人躲在黑色面包车后,车窗玻璃被击出无数弹孔。
碎在地上的玻璃扎穿手掌,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小孩抱着书包蹲在自动贩水机货架下,手掌一直在流血,他眼底也有血,恐惧惊恐,强忍着没哭,瑟瑟发抖。
眼见那群人越来越靠近。
祁禹时使力反手卸掉被制服的两名黑人的胳膊,摸到他们腰间的瑞士军刀,抓住他们挡在身前,冷静的往最近一辆面包车走去。
那个小孩缩在那里。
来的人有五六个,各个持/枪准备射击。
手臂持平,祁禹时躲在柱子和面包车的掩体后,对视线里露出的第一个人扣动扳机。
那人肩膀和脚分别中了一枪,瞬间跪倒在地,手/枪随之滚落。
那群人的领头破口大骂。
有人直接举枪往旁边那辆银白法拉利射击,击碎玻璃,大骂fuck!
林恪一下飞机直接以最快速度往祁禹时所在的地址赶,手机怎么打都打不通,焦急得不行。
警察在高速竞速般疾驶,一路汽车纷纷让出通道。
时针分秒走过,恐怖分子为首持着HK冲锋/枪,大骂fuck让他滚出来。
确保弹夹里的子弹充足,祁禹时冷静的注视汽车后视镜里的人。
下一秒他把身边被制服卸掉胳膊的人踹出去。
枪击声瞬间响起,击在地板上,弹/壳横飞,那人身上背上都中了无数枪洞,全然不管他是不是同伴。
为首的人没了耐心,“son of bitch!”
“滚出来!”
手掌磨出火药气息,祁禹时冷静用英语回:“我有一当量的TNT,如果过来,我会引爆。”
那些人脸色一变。
对峙着,有人看见贩卖机下蜷缩着的小孩,举枪直接射击。
小孩手腕被子弹擦过,瞬间划出血迹。
一旁小孩的母亲哭着喊救命。
脸色一变,祁禹时丢出瑞士军刀,引了一串火力,转身奋不顾身去救那小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体挡住他的瞬间把小孩拉过来,一枚子弹射进左手臂,一阵麻木,血瞬间溅出。
祁禹时把小孩藏在车轮胎后面,起身持枪直接反击。
有人中枪,开始更疯狂的扫射。
汽车玻璃完全碎掉,祁禹时蹲下护住小孩,抬头望向四周。
手臂后知后觉穿出剧烈灼痛感,黑色冲锋衣上一个明显的枪洞,鲜血涓涓不断涌出来。
额角疼得渗出冷汗。
小孩澄澈的蓝眼睛里掉了眼泪,声音很小的叫他哥哥。
回头看了眼玻璃窗户里,沈囿弯腰在察看闻献的伤势,侧脸明净,黑发很软,脖子上溅了血。
超市另一边有紧急逃生通道,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离开。
她安全了。
眼睛一酸,忍着剧痛,祁禹时抬手持枪回击。
那群人相靠的距离越来越近,枪/支只距离不过三米。
身下小男孩声音孱弱,轻轻开口:“哥哥,我害怕。”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意味,祁禹时低低道:“不怕。”
额角汗水滴落进锁骨里,纹身被沾湿,漆黑碎发下,男人凛冽而硬朗,皮肤冷白,因失血,嘴唇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飞快计算,他能坚持的时间,他把小孩护在身后往停车场方向走。
最后一枚子弹击中黑色汽车的油箱,瞬间嘭的一声爆炸,火焰燃起,蚕食一切。
那些人也发现他的踪迹。
最后一秒,祁禹时反手把小男孩推进停车场收费站的小屋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前只剩广告牌遮挡。
阳光明晃晃的,折射折玻璃界面,手臂的血沿着手指滴落到地面上。
祁禹时安静的想,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
…
警笛声响彻,为首警察飞快持枪制服了一众还没来得及逃跑的罪犯,在场三辆车,炸毁了两辆,有人开着剩下那辆想跑,却被警车飞快追上去。
地上弥漫着一股火药味,被手铐押解的罪犯上车时眼睛还死死盯着停车场的方向。
林恪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场面就是祁禹时右手压着左臂伤口,倚靠在收费站玻璃门边,血液从指缝间流出,喉结凸起,脖颈上全是汗,还有沾着的血液,碎发垂下,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他看着超市的方向,似乎是想守着她安全离开。
林恪立刻让随行医务人员下车去给他处理伤口。
脱掉冲锋衣,黑色长T也浸透了血液,满手都是,子弹深入肉里,灼痛感强烈至几乎麻木。
医生很紧张,“需要立刻止血。”
“把子/弹取出来。”
“他们在里面。”唇色苍白,忍住疼痛,祁禹时没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
离死亡只有一秒时,警察击毙了那位领头人。
林恪第一次失控,“你中枪了!”
“你知道我在路上听到这边发生恐怖袭击的心情吗?”第一时间飞快联系医生和警方。
如果晚点,他真可能没命的。
医生也劝,“先去车里,有麻醉药。”
看到有医务人员冲进超市去营救时,祁禹时才随他们上了车。
手臂血脉贲张,青筋绷起,手腕的疤痕和纹身显眼刺目。
透过车窗,他静静的望向超市门口。
沈囿扶着闻献出来的时候,医生在用镊子给他夹子弹。
剧烈的疼痛似乎麻痹了心脏,几乎感觉不到心跳。
阳光苍白,一路上的血迹和硝烟成为成为玻璃世界里一帧灰白默片。
…
闻献腿被货架压了近十分钟,血脉不通,有伤口,也有血,走路的时候使不上力。
沈囿扶他到门口,最后急得想去抱他,心底担心要死,她一遍一遍问:“你没事吧?闻献,还疼吗?我背你?”
“我叫个担架……”血液和汗水沾在她漂亮白净的脸颊上,发丝轻轻扫过,眼眶红红的,眼底真诚的关心一览无余。
闻献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血,低低开口:“我没事,不疼。”
“你怎么抱得起我沈囿。”他轻松道,抬头望向那辆已经面目全非的法拉利,他眼神不自觉暗了下。
从超市往外走,风微凉,沈囿擦干净手和脸上的血,摸了下眼角,湿了一片。
“刚在炸/弹爆炸前一瞬间你扑过来的时候,我真的担心死了好吗。”从巨大的恐惧中抽身,沈囿仍然头脑发懵,起初爆炸声震得耳朵一阵一阵轰鸣,后背一片灼痛感,并且生理上的恐惧难以克服。
“好了,我没多严重。”闻献拉她到一旁,几乎拦她入怀里,他笑笑,哄一样,“这些担架给更需要的人。”
收银台里面缩着那位胖胖的亚麻色头发喜欢微笑的收银女孩尸体。
死亡只在一瞬间。
黑色商务车驶离恐袭现场,最后一眼,隔着车窗,祁禹时看见她被别的男人抱入怀里。
似乎此刻,疼痛生效,锥心刺骨。
—
闻献在医院住了两天,全套检查下来,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压伤和淤痕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囿还是自责,关心他,每天煮粥煲汤送医院去。
枕头靠着后背,闻献偶尔也吊儿郎当开玩笑,“影后照顾我,我多不好意思。”
“好好休息,把伤口养好。”沈囿弯腰插一束纯白茉莉,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仍旧心有余悸。
闻献捏着报纸,报纸上关于那次恐袭的报道模糊了一些事。
死亡人数十三,伤者二十六,唯独没有他。
“那天。”
“什么?”
“那个持枪的暴徒要到我们这边来发现我们的时候,好像是外面,有人故意制造响动引开了他。”闻献淡淡开口。
沈囿惊讶,“是吗?那是谁啊?”
浅棕色眼眸照着点点日光,如琥珀般,闻献停滞了一下,而后淡淡回:“不清楚。”
“好啦,别想这么多了。”放下茉莉花,沈囿弯腰替他掖了掖被角。
“囿囿”,闻献握住她手,手心干燥粗砥,他认真问:“你还有喜欢的人吗?”
沈囿奇怪他突然问这个,自然而然回,“没有啊,怎么了?”
“好。”心底松了口气,闻献低低开口:“我们回国吧。”
“嗯。”沈囿点点头,对他弯了弯眼眸,“你修养好,我们就回。”
—
伤势稳定后,祁禹时转回西雅图疗养,左手使不上力,缠着纱布,就坐在藤椅上,一手敲键盘办公。
阳光微微刺眼,竹园里竹叶青翠,枝叶间坠下露水,空气中有沉香的熏香味,幽静清幽。
“我表哥多厉害啊,直接去和恐怖分子火/拼啊。”
“奶奶,你敢信,他从纽约开赛车超跑,开了七个小时去芝加哥去跟hei///帮干仗!”付允绘声绘色地给曲文徵讲述。
“他还舍命救了个小男孩,小男孩妈妈到医院跪着感谢他,说要让人采访报道他,表扬歌颂他的伟大事迹。”
“要不是有集团,他肯定现在成名人!”
“够了,付允。”他制止。
曲文徵盘着珠算,脸色愈加阴沉难看。
“不够,我就要说!”付允脾气也倔,“你跑那么远去逞什么英雄,和那些亡命之徒搏斗的时候有想过我们吗?”
“你还中了一枪!吃了子弹!不疼吗!”
“我和奶奶不心疼吗!”
“又没死。”祁禹时淡淡道。
曲文徵把珠算盘一搁,砸在檀木桌上重重一声,厉声道:“你还想死了是不是!”
“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真是混账!”
取了银丝眼镜,单手肘撑着额头,拉扯着伤口,一阵疼痛,额角渗出冷汗,他取出手机发消息给林恪。
曲文徵抬手直接收了他手机,质问:“你想干什么?”
“我要回国。”他低低回。
恰时,付允捧着手机过来,楼下付南岸笛子也不吹了,神色凝重的上楼来。
有些不耐烦,祁禹时冷冷道:“外婆,我回国的事,你管不了。”
付允震惊到手都在颤抖,眼底有悲伤,她轻轻开口:“哥哥,今天西雅图有飞机坠机了。”
“就在隔壁街区。”
第 33 章
一整天, 坠机带来的恐慌和悲伤情绪持续蔓延,电视台记者持续不间断报道,有受害者家属前往残骸余留最多的地方悲伤哭泣, 有人面对报道描述残骸, 飞机碎片, 甚至人的残肢, 掉落砸落在自己庭院里,泳池里,汽车旁,花园旁, 他们亲眼目睹, 身心都经受莫大恐惧悲伤, 并沉溺在其中。
街区和城市氛围都很压抑低沉,娱乐活动取消, 学校暂停开学, 每天街上有不同的人游行集会,呼求正义和真相。
州长, 国务卿甚至首相都过来视察默哀,说一定会调查清楚此次事,还民众真相。
搜救在持续,二十四小时过去, 却没有发现一位生还者。
家里氛围低沉,付南岸提着水壶给竹园旁栽种的花草浇水,曲文徵抚着胸口, 账单和报纸摆在一旁, 银丝盘着,旗袍环扣扣上, 颈上的玉润的白珍珠换成了小檀佛串。
拨通电话,戴着蓝牙耳机,祁禹时吩咐林恪订回国的机票。
付允不知道在哪听墙角听到这个消息跑出来,去给曲文徵说了,“表哥他还是想回国。”
那晚曲文徵和付南岸少见的发了脾气,她把一叠报道坠机的报纸丢他面前,冷声斥:“外面的人现在还尸骨未寒!”
付南岸也收敛起和蔼笑容,“现在那架型号的飞机安全性很低,一直被质疑,危险性很高,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你不能走。”
付允:“表哥,你知道我今天去海岸边那片坠机地看到的景象吗?小孩没有父母,妻子失去丈夫,父母失去儿子,现场一片硝烟狼藉,而这次事故人为还是机械故障甚至都没有一个论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非得这么快就走?你有想过我和爷爷奶奶吗?”
指间银戒微微反光,揉了揉眉心,他嗓音低沉,冷静道:“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就算从纽约调你的私人飞机我也不同意。”曲文徵冷冷道。
窗户半开,吊兰叶片青翠,叶间缀着露水,风微凉,空气中有泥土和草芽的气息。
木质藤椅上雕有鹰羽,光线半明半暗,衬衫西裤,左臂还缠了圈绷带,隐隐有血迹,眼睫半垂,祁禹时低低道:“私人飞机申请航线来不及,我搭乘国际航班,明早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曲文徵气得捂住胸口坐下,“你要是出这门,以后进来,我和你外公一起撵你走。”
“表哥,你就不能留下吗?”付允问。
付南岸看了眼他,叹了口气,给曲文徵倒了杯热茶,“你这反骨,是想把我和你外婆气到医院才甘心。”
“这么急着回去,是为谁?”曲文徵问。
左臂伤口隐隐有痛感,长睫在眼窝里打出一圈阴影,长指冰冷,祁禹时望向窗外阴沉天空。
沉默良久,扯了扯唇角,他低笑了下,淡淡回:
“没谁。”
离开西雅图那天,机场只有零星几个人,空旷无比,早场下了一场雨,跑道还是湿的。
上飞机前开完最后一个视频会议,祁禹时让林恪向曲文徵报平安。
说完这些,他仍没挂电话。
顿了会,林恪继续开口:“她是和闻献一起回去的。”
过了很久,他问,嗓音冷得冰一样:“他们什么关系?”
林恪不确定,“他或许在追沈小姐。”
电话挂断,飞机起飞,城市建筑渐渐缩为一个小点,直再也看不见。
—
《低吟》连续入围几个重要的国际影视奖项,颁奖典礼定在两个月后的法国,网上掀起热烈讨论,都在猜想沈囿能不能靠这部作品摘下CNNES最佳女主角奖项。
柏翊一也第一次以一名优秀的青年导演身份进入大众的视野,有人去把他读书时期拍的文艺电影短片翻出来,发现他的才华,有影评人给予了他很高的评价,说他会成为下一个李安。
飞机落地上海,沈囿回来得低调,独自在浦东区找了处公寓平层,电影宣传她没有出席过,网上对于她的讨论却只增不减。
这次电影里的亮相,打破她温柔干净白月光的固有印象,她演了一个堕落的女人,红唇黑发,明艳漂亮到妩媚,与她之前的荧屏形象反差很大。
加之和之前热议的被编撰丑闻退圈的事相结合,都在猜这是不是她的回应反击。
热度有了,新联系找上门的本子都是风情万种明艳大美人一挂,千篇一律的剧本,沈囿看第一页就pass。
在家慢慢修养,闻献偶尔会来找她,他在附近剧组客串,带着陆灵灵一起给她送吃的。
沈囿情绪一直冷淡,看见陆灵灵黏他,也没什么感觉,陆灵灵好奇一遍又一遍问他们在美遭受恐怖袭击的细节。
闻献不厌其烦回了很多次,放下瓷杯抬头看她,“不回京岭了?”
“有什么回去的必要?”泡了杯咖啡,没有加糖,沈囿穿着简单的碎花裙,长发用抓夹抓上,利落而带冷感的漂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回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一点波动也看不见。
闻献若有所思,接过陆灵灵递的柚子,“一念天地或许有望播出。”
两年前这部剧热度最盛的时候卡在审核环节,后来沈囿离开,报备重审的进度却也一直拖着,短短半年时间,审核从工作人员敷衍回复几句剧情不行到了再也没有工作人员审这剧。
于是播出时间一延再延,直到现在都积压着。
这部剧闻献也参与了投资,导演到制片人到投资人,这两年都受到了莫大压力。
“如果真的播出不了这对你影响不好,以后外面提起你,说你演的剧不能播,圈内人不乐意用这样的。”他淡淡回。
陆灵灵也懵,“不知道这部剧惹到谁了,哎,运气不好。”
“亏我们辛辛苦苦拍那么久。”她有点气馁。
银色调匙搅动着咖啡,沈囿淡淡回:“我和他早没关系了,他没必要盯着这部剧。”
“对啊,所以说是误会,症结在你。”闻献翻了翻本子,“要解释清楚这件事。”
“让我去找他?”沈囿淡淡看他。
“不是。”闻献开口,“和光点那边吃顿饭,和审核人员说开,他们信了,这件事就简单了。”
归根结底,是现在那位权势太盛,没人敢惹,才将他几年吩咐的事执行得也滴水不漏,不敢懈怠。
“我不会去。”没犹豫,沈囿点开手机把银行卡里的一笔钱转给他,“这些亏损,我先垫一部分,剩下的我以后转你。”
闻献看着手机里的转账消息,有点无奈,“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我喜欢这个剧,想它有个好结果。”
“囿囿,你太敏感了。”
“两年了……”
“我不会回头。”沈囿打断他,淡淡回,眼底窥不见一丝波澜。
走后,闻献给她发了条消息:【灵灵是我表妹。】
看了眼消息,沈囿没回。
闻献把钱退回,她直接打给易航。
翻出电脑里的邀约剧本,沈囿耐着性子继续读下去。
三日后,有媒体拍到在大众视线消失隐匿两年的沈囿出入片场,说沈囿回国已经开始拍戏。
一周多时间,沈囿客串了小成本剧的配角,都是没什么存在感单纯靠美貌刷印象的小角色。
网上又开始评论说她降咖,自毁前途去演这些低成本的剧。
沈囿没理,继续专心试戏试镜,奔波在不同片场中。
祝宁找到她的时候,她刚定完妆,在打光板下拍摄一组宣传照。
戏服的制作很低劣,衣服上的银饰金饰都有些剥落脱漆,但穿在她身上,也硬是穿出了高级感,在打光灯下,皮肤白得好像透明,发梢微卷,一只银钗别着发,白色茶花点缀,清冷昳丽。
祝宁没带助理,这剧导演见到她也立刻友好的过来问好,让人送饮料和吃的,问她来这里是为什么事。
一手中指戴了枚钻石银戒,祝宁望向沈囿,两年,她变了很多,从容自信,眼底有光了,不再执念于某一件事物或某一个人,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好很多。
“我等我朋友,导演你去忙吧。”撕了颗水果糖,祝宁忍不住点开手机给她拍照,随便加个滤镜就美得不行。
拍拍修修,大部分是修剧组其他人,祝宁就这么玩了半小时。
结束拍摄任务,沈囿放下道具过来,取下笨重的头饰,直接坐她身边,靠她肩靠了会儿。
祝宁把刚拍好的图片都发给她,“喏,发你了,微博营业一下啊。”
“嗯。”眨了眨眼,沈囿从她手里挑了颗荔枝糖,指腹轻轻揉彩色的糖纸。
“一年多没见了,不想你闺蜜我啊。”祝宁捧起她手腕细细看蝴蝶纹身。
沈囿笑了下,“电视上天天见你呢。”
“能一样吗?”祝宁问,“这下面是不是有疤痕?纹身下面?”
“怎么弄的?”
“摔了一跤。”她胡诌。
顿了会,沈囿开口:“给我找家公司吧,我要签约。”
“为什么突然想签公司?”
“接业务活动反黑宣传,管理粉丝都挺好的。”揉了揉手心,她继续开口:“关键还能帮发微博。”
“懒得你。”祝宁嘴上这样说,也还是推荐了,“天逸吧,他不坑你。”
“他敢签吗?”沈囿淡淡开口。
滞了下,祝宁开口:“他们很久没联系了。”
“梁津收性了很多,他爸把天逸交给他管,没那么玩世不恭。”
“你们感情稳定。”沈囿平静叙述。
祝宁笑了下,眉眼弯弯,把中指戒指给她看,“很稳定,这是他情人节送我的。”
“恭喜。”荔枝糖放进嘴里,果汁在舌尖散开,很甜。
沈囿慢慢把彩色糖纸铺平,光线落在上面,晃一晃,好似流光。
“你呢,囿囿?”祝宁弯腰,注视着她眼睛,很漂亮的狐狸眼,瞳眸黑白分明,眼尾偏红,妆容有哑光,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一样。
就是眼底的情绪始终很淡,窥不清楚。
似乎比之前更冷清,淡泊。
“闻献他一直陪着你。”祝宁认真问:“你有想过他吗?”
“我们是朋友。”眼神都没变一下,沈囿回得自然。
“寺庙生活怎么样?那里的经历好像改变了你。”她问。
“爱人前,先爱自己。”沈囿说给她听,也希望她能真正听进去。
垂了下头,祝宁转了转中指戒指,若有所思,“我知道。”
“《低吟》有很大可能性会拿奖。”她握着她手心,“双影后,还是最佳女主角,囿囿,你以后的路会是坦途,这些没有口碑的小成本烂剧不要接。”
沈囿倒是无所谓,咬碎荔枝糖,“演龙套也没事,演配角更没关系,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而且这些剧,她也看过剧本,轻松或有趣,总占一样,不像一些大制作,拍一半改剧本还插人进来,故事最基本的完成度和逻辑走向正常都不能保证。
“以后什么打算?”她问。
“在准备试镜,有部戏我比较喜欢。”
“好,对你呢,事业我就放心了。”祝宁拉她起来,“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影视城一条街小吃摊两人吃了个遍,吃完了祝宁捂着肚子后悔,“我可是女明星啊,我要减肥,等会我回去跑十公里。”
“真的啊?”沈囿不信。
祝宁心虚,“我意念跑不行吗?我还没进组。”
“嗯,行行行。”路过花店,沈囿买了捧栀子花,用丝带扎着,有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祝宁到一边去接了个电话,没多久回来后,挽住沈囿。
她有些心事重重。
沈囿问:“怎么了?”
“梁津攒局让我去。”她停顿了下,有些迟疑:“他回来了。”
眼睫半垂,沈囿问:“谁?”
“祁禹时。”祝宁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色。
拨弄栀子花瓣,把多余的残叶掐掉,沈囿眼底没什么情绪。
“他撕毁了婚约。”轻轻一声,祝宁静静叙述,“这两年他一直在纽约,很少回来。”
回来了,不仅是霆越掌权人,也是家里绝对的话语人。
“他还没结婚,囿囿你……”
“与我无关。”洁白花瓣压碎了点,手指尖有淡淡栀香,沈囿抬步往前走,没回头,皓腕雪肤,戏服下左脚腕上有条红绳系的平安扣。
花店外蹲了只小狗,沈囿弯腰顺便摸了摸它头。
她不在乎了。
—
五月底,沈囿面试上民国解密谍战戏《破译》,紧接着进组,收拾东西,做准备工作,在家就把剧本背熟,翻烂了,她又打印了一本新的。
到剧组那天没睡好觉,酒店很潮湿,附近总有工地施工的声音,大半夜的弄的动静也大,扰人清净。
沈囿连夜下单了耳塞和降噪耳机,第二天一大早惺忪着睡眼,忍着睡衣就去拍摄场地熟悉环境。
祝宁打电话来告诉她天逸派的经纪人今天会来,让她下午去和经纪人见下面,交接一下商务,顺便熟悉熟悉。
她安排的周全,地点在离拍摄地点不远的一家酒楼。
沈囿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打瞌睡,迷迷糊糊回了声好。
阳光偏移,日光洒落到脸上,沈囿也没察觉,而是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支了把伞提她挡住阳光。
空气中有汽水的味道,气泡炸开,滋啦滋啦声响,有橘子气味。
伞是最普通的款式,蓝色格子,很大,挡一部分日光。
眨了眨眼,沈囿试音了下光线,想起身去找导演,就听见清朗一声,“你醒啦?”
“影哥,她醒了。”那男生转身叫人。
沈囿头还有点昏,缺血一样,她坐着安静地看着手指尖。
拍摄设备好像移走了,这块场地现在什么人。
过了会,有人过来。
一道影子投下,他伸手递了瓶冰镇橘子汽水。
“渴吗?喝这个。”清晰又略磁性的一道男声,听声音就觉得很年轻,朝气。
第 34 章
清醒了会, 沈囿抬头看向他。
一张陌生而又好看的脸,很年轻,约莫还在读大学的模样, 一件深蓝色T恤和长裤, 脚上踩着一双运动鞋, 发茬有点没理顺,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耳朵飞快红了。
身旁人起哄,“影哥害羞了啊。”
他笑了下,“我叫裴影。”
“谢谢。”沈囿接过他的水放在桌上也并不急着喝, “这是?”
“这是我们训练场地。”他注意到, 转身让人拿瓶不冰的来。
“你们剧组搬那边去了。”他指了指右边, “刚刚我和导演交涉的,我们要准备比赛。”
沈囿环顾四周, 才发现这旁边是一个网球场地, 虽然网有点破,在老街区里, 周围都是民国建筑物,这块显得特突兀,也特破败。
他身后有人抢答,“姐姐, 我们在准备市排球比赛,以后在体育中心比,赢了有机会进省队。”
抓起手机和随身挎包起身, 沈囿对他们开口:“祝你们赢。”
“我先走, 谢谢你的伞和饮料。”
她没拿那瓶橘子汽水。
前期剧本围读,没来几个主演, 沈囿这次演女一,饰演一个谍战人员,前期在国/民/党军部卧底。
导演一整天带着人在拍摄建筑的后方捣鼓,晚上沈囿出去的时候看见片场边缘已经支起了一大块绿布,把排球场位置的方向遮挡完全。
新经纪人没等沈囿去酒楼就自己来了剧组,利落短发,职场西服套装,三十岁左右,走路起来都带风。
她过来时,沈囿正在沙发里读剧本,化妆室灯光有些暗,明明闪闪的。
舒曼丢了罐叶黄素到她怀里,“护眼。”
她审视一样看她,“有眼袋,没睡好?过两天开机了,你这种状态不行。”
沈囿抓着那罐叶黄素,还懵着。
就看见舒曼过去跟统筹对时间表,各种为她争取,戏份也争,还让老戏骨多带带她。
统筹约莫也没见过这么强势又有理有据的经纪人,最后只得同意她的提议。
拧开药瓶,沈囿丢了粒叶黄素片在嘴里,是甜的。
舒曼过来,把她脱的外套披她身上,牵她起来。
高跟换了平底,沈囿就穿着简单牛仔裤,问:“去哪?”
“有个采访。”
舒曼做事干练利落,当天下午沈囿就上了去京岭的飞机。
沈囿看着这位新经纪人,明明不熟,怎么莫名有安全感。
有点闷,沈囿扯了扯口罩。
却被她按住,她让她别回头,“有狗仔。”
“拍我?”沈囿问。
舒曼有点恨铁不成钢,“不然?低吟红了,你又是影后,只是之前的作品被封了,现在就差作品,多拍几部,营销起来,总能在一线站稳脚跟。”
“电影庆功宴也不去,这宣传的档口,你错过多少流量和机会。”
“哦。”沈囿弯唇笑了下,“那五千万我要挣多久?”
“七八个A级商务,后续热度口碑起来,九个月左右。”
“但是公司与你有分成,宁宁的面子,七三分,按我说的做半年就行。”
舒曼随手撕了块低脂鸡胸肉给她,“这么急,你欠钱了?”
沈囿心里有底了,忍不住笑了下,“没有,不想欠人情。”
一念天地的片酬,她加二十倍还给易航。
“采访在晚上六点,等会你回酒店好好打扮,我让公司派商务车来接你。”
一路下飞机,舒曼都紧紧抓着她的手,没让她回头。
机场到酒店,路边风景没什么变化,依旧繁华忙碌,但沈囿却觉得陌生。
似乎以前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已经成了很遥远的过去。
采访地在二环内,酒店也在那附近。
口罩墨镜,沈囿穿着简单的长袖牛仔裤径直进去。
洗澡换衣服,到采访场地已经是下午六点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曼又换了一身干练职业套装,一米六七身高,踩着高跟鞋一路护沈囿进去。
采访地点似乎是一个电影院,有路演的人提前出来,被人围着,保镖开路,也派头十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走过,见到他们时停顿了下,取下墨镜,叫了声舒曼:“曼姐?”
舒曼看了他一眼,神色没变,也谈不上客气,只点了点头。
随后就带沈囿快速从偏厅进去。
“他是霍云争。”舒曼冷不丁开口,似乎是解惑。
沈囿知道他,收视冠军,男顶流,近两年爆火的男演员。
“他也演电影,以后是你竞争对手。”舒曼言简意赅。
“怎么是竞争,不能合作?”沈囿试探问。
“和他合作的女演员都惹一身腥,不考虑合作。”
思索了下,沈囿回:“好。”
采访开始前出了个小插曲,话筒麦坏了,工作人员紧急换麦又弄了半小时。
采访地灯光不好,顶光太强,沈囿站在下面拍出来上镜不好看。
舒曼一直在旁边盯着,过了会直接让人撑了把伞,把头顶灯光挡住。
这才继续开始,问的问题都很水。
后面主持人问:“沈小姐有考虑继续接偶像剧吗?毕竟你是以演技成名的,也是在很年轻的时候拿了金麟奖影后,而且低吟这个题材的电影里面的角色也演得这么出彩,是不是昭示了你以后的路线呢?”
舒曼在后面搁了水杯,脸色很难看。
沈囿也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模糊回了句,她接戏不分题材,能打动她的故事她都会接。
结束采访,舒曼走在前面,冷冷开口:“这家娱记是澜海娱乐那边的人,以后再也不接。”
“采访就采访,还想按死你以后不接偶像剧,乐死她家那些流量小生小花了。”
“演正剧火多难,他们心里没点数。”
沈囿倒是平常心,“没事,我现在的确也对那些偶像剧不感兴趣。”
“那也不能把自己路堵死。”舒曼心里没好气,“知道霍云争怎么起来的吗?”
“他刚出道演了个真人乙游,同游戏的男的都塌了,就他公司死命不让他谈恋爱,熬过那两年小火了一把,后面又立刻跟偶像剧,两年演了六七部,个个男主人设都好,本子都是小说改编,自带热度,剧本也出不了错,爆了两部,营销cp,这才站稳流量顶流位置。”
沈囿看她在气头上,也没反驳,只是有些好奇她怎么这么清楚霍云争的事迹。
“舆论占据高地,流量决定生死。”舒曼坐上商务车副驾驶座,说完这最后一句。
沈囿跟着坐上去,舒曼对司机说了句去榭亭苑。
余下时间,舒曼就一直在刷微博,果不其然,没多久出了条热搜,沈囿耍大牌。
采访迟到半小时,让工作人员等她,采访谈吐还被剪得稀碎,说她言之无物,绝望的文盲。
沈囿看了眼,血压都升高了。
一路舒曼给公司的人打电话,骂他们骂得都喝了半瓶水。
汽车停进榭亭苑酒店停车场,舒曼没给沈囿拒绝的机会,“礼服给你带了,等会去洗手间换,这儿有个宴会。”
…
一袭雾蓝色抹胸鱼尾裙,长卷发发侧别着珍珠发夹,胸口有鱼鳞般的亮片设计,婀娜漂亮,妆容偏又是素净婉约那款,这样更衬得温柔。
沈囿踩着高跟鞋进宴会场,舒曼接完电话过来,有些心事重重,她给她手里塞了两颗解酒药,“喝之前吃一片,喝完晕得厉害再吃一片。”
“能喝酒吗?”她问。
“这次是平台资方办的酒会,能笑脸别黑脸,他们直接决定作品能不能播,有没有投资。”
沈囿把解酒药放手包里,点了点头,“能喝一点。”
“走吧。”舒曼走在前面,神色凝重还看了好几遍手机,但在遇见那些领导和投资人的时候立刻切换笑脸,带沈囿到他们面前去一一亮了相。
她举起酒杯就喝,一连喝了三杯。
有人玩笑道:“舒曼,你工作还是这么拼命,这会儿新签的艺人?”
舒曼不折不扣,“对董总,这是我的新老板,她演技业务能力都顶尖,以后有什么戏记得找我们囿囿。”
一圈酒敬下来,舒曼踩着九厘米高跟还能站稳。
沈囿转身看见,宴会正中场地里,江南意和霍云争以及其他一线都在那儿。
苏思薇坐后面,也不甘心,一直让助理前去打探。
品酒,应酬,谈商业谈资本,看上去一切正常,和沈囿以前参加过的宴会没什么区别。
宴会过了一半,舒曼看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似乎很焦急。
沈囿问她:“怎么了?”
她有些歉疚,“囿囿,我家里有点事。”
“你先回去吧。”
舒曼离开后,宴会继续,音乐翩然,有人到舞池跳舞。
苏思薇最先按捺不住,持着酒杯过来敬这边的董制片,“盛千影业董总好,早就听闻您的事迹,您一向眼光好,薇薇对你非常景仰,我先干为敬。”
深V紧身礼裙,苏思薇走起路来摇曳多姿,妩媚风情,眉眼间都传达着柔情。
沈囿站旁边,抿唇喝着杯中红酒,淡淡看窗外,酒店内里是设计极为讲究的庭院湖泊,石桌上没人,彩灯亮着,氛围幽静。
董升看着苏思薇一口干了酒,他身后有些人鼓掌,这行嘛,就喜欢豁得出去的人。
他绕有兴致,“薇薇,出道多少年了?”
苏思薇弯腰,露出胸前旖旎,她贴他身边给他倒酒,“我出道早,已经七年了。”
男人笑了下,“那怎么没你师姐混得好?”
他点人一样,“沈囿是你师姐吗?”
苏思薇表面笑得跟蜜一样,立刻挽起沈囿的手,“她是我师姐,师姐天赋很高,我一直向师姐学习,也想让师姐多教我些东西呢。”
“你这两年没作品啊。”他喝酒,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往沈囿那边看。
苏思薇这两年演了两部剧都扑了,每天就靠营销在热搜上挂着。
她倒酒喝酒,“这不是看董总你吗?你点点头,我作品不就来了。”
“懂伺候人吗。”他声音说得小,沈囿却清晰听见。
苏思薇立刻挽住董升的手,胸/部蹭他,“当然懂啦,董总~”
“可我更喜欢看你和你师姐玩儿。”
沈囿淡淡看他,眼底清冷,没情绪。
“这样”,他让人上了两瓶干邑,“你和你师姐一起比喝酒,谁赢了扇谁耳光,谁赢得多我下部剧就投她。”
沈囿捏着酒杯,不动声色看他们,忍住把酒泼他脸上去的冲动,淡淡回:“董总,我不会。”
“喝酒总会吧?”他淡淡笑着,“你平台还压着部剧,易导都快破产了。”
苏思薇特别亲切,抓她手,“师姐,不会慢慢学嘛,我教你。”
她助兴一样,直接把剩的半杯酒泼身上,玫红色酒珠从皮肤上往下滑,滑进深v里,情/色意味极浓。
她倾身倒酒,低喃道:“董总,不仅抽耳光,我还会……”
沈囿倒了杯人头马,抬头直接一饮而尽,酒杯搁桌上,清脆一声,“董总这杯我罚了,但我受不起您的投资。”
她转身就走。
其余在与制作人出品方喝酒的演员或歌手这会儿都看过来,眼底有诧异,也有看笑意味。
仿佛她是另类。
董升脸色沉下来,“沈囿,你以为还和以前一样,有人为你撑腰吗?”
心照不宣,这圈子里流言传得比谁都快,两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网/暴热搜,里面牵扯出来的一位惹不得那位,结合后面她剧被下,两年也无法播出,大都能猜到七八。
她是他养的雀儿,是个玩物,玩够了腻了就踹了她。
至于后面撕毁婚约,那大约也是因为两家生意版图重合度,合作产生的摩擦问题,跟她没什么干系。
也就是这样,她才能去演林吟这样一个前期又烂又堕落的角色。
她现在空有一个影后虚名,有部票房不错的电影,手里的人脉资源少得可怜,她师兄因为她电影亏本赔了几千万甚至上亿,交好的柏翊一还是新人导演,新作品没两年打磨上不了,而唯一与她或许有些关系在圈子里说得上话的就剩赵弥夫妇。
而他们也老了,最近署名制片的作品也在七八年前,这会儿只是两个普通大学老师而已。
“不懂迎合,不世故,不牺牲什么,就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开,你是不是异想天开?”
董升笑着,眼底却阴郁危险,“以为,还能像之前那么好运,攀上像那位那样金尊玉贵的人?”
别说攀,就说他对一念天地的态度,以后圈子里导演还敢不敢给她戏都是问题。
她是有流量,有热度,有演技,有颜值,可作品出来一部不能播,亏损的无以计数,这样久了,自然热度低了,网友都爱新鲜,xx代餐,xx流行一出来,她很快就会被取代忘记。
她的演艺路也就到头了。
“还不滚过来,挨个敬酒?”黑框眼镜下,一双眼睛精明又锐利,习惯人阿谀奉承,他的声音轻蔑,高高在上。
“是不是新进组了?”他玩味着。
脖颈纤细,纤背挺得笔直,沈囿捏着酒杯走近,裙摆拂过脚踝,高跟鞋系着脚踝,皮肤纤细。
不动声色沈囿把手机录音压进包里,她走他面前去,那一桌人,制片人,出品人,统筹,挨个她各敬了一杯酒。
烈性干邑,喝到最后晕乎乎的想吐。
董升自然而然伸手想摸她。
苏思薇见状,立刻依偎他怀里去抢先机,把他手放在胸口揉,直接舌/吻,“董总,薇薇满足不了你吗。”
约莫男人应对诱惑都没什么反抗,他哼唧几下也就疏忽了对沈囿的为难。
吃了解酒药还是昏得厉害,沈囿靠墙站着。
后半场就发展到性/,利益,应酬喝酒上,水晶灯光下,宴会乱成一团,接吻的接吻,也分不清是喜欢还上利益往来。
沈囿掐自己手腕让自己清醒,她发消息给祝宁。
没过多久,音乐停了。
有侍应生匆匆忙忙下来,到董升还有其他纸片耳边说了句话。
几人脸色一变,有的问,“没想到那位儿在这。”
“她签的天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旧情未了?”
晕乎乎的,沈囿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躲在窗帘后给祝宁又发了串语音让她来接他。
董升推开苏思薇,酒也不喝了,神色严肃看了眼窗帘后面的人。
后面沈囿隐隐约约看见江南意过来,她伸手把发丝往她身后拂,总柔和对人笑的人这会儿看她不笑,她像是自嘲又像是不甘,“你真好命。”
解酒药还没生效,烈酒度数太高,沈囿脸颊绯红,看见她,脑海里只觉得有些熟悉,放下最后一丝清醒,直接晕过去。
宴会提早散场,沈囿隐隐感觉有人给自己换衣服洗澡,上了电梯,最后烂泥一样倒在一张柔软宽大的床上,室内点着香薰,前调有丝柑橘香混着果味,中调绵长,尾调又似沉香冷冽。
光线昏暗,脑海里有声音告诉自己不要睡,现实里却也醒不过来。
能感觉到环境的陌生,直到后面解酒药慢慢生效,她才渐渐寻回一丝清醒。
翻了个身,手一下子碰倒一个玻璃杯,清脆一声。
头脑钝痛,沈囿挣扎着起身,她听见脚步声,嘴里喃喃道,“我要回家。”
手撑在柔软被褥上,往下压得凹陷了。
额间都是冷汗,肤白凝脂如玉,沈囿倚靠在床头,似乎隐约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等终于清醒时,她抬眸看清了站在门边的男人。
黑西装西裤,右臂衬衫袖口解开半挽起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皮肤冷白到能看清青色血管,喉结凸起,滚动了下,他夹着烟在抽。
手腕,脖颈都有纹身,身材挺拔清瘦,碎发短而漆黑,寂冷矜贵,一双狭长桃花眼微微垂眼,淡淡的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很深。
她看不清楚。
第 35 章
嘴唇干裂, 手指冰冷,沈囿清醒完全。
她这才明白,她这是被人送到他床上了。
皎白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到地板上, 地板上一片光亮, 光脚踩上去, 冰冷。
沐浴过后的气息微甜, 房间里点着香薰,一旁花瓶里插了一束香槟玫瑰,花瓣娇嫩,滴着水珠。
身上的紧身礼裙被换成了好解开的细带棉质碎花裙, 长发垂下遮住后背大片雪白肌肤, 沈囿撑着床棱,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抬眸看他,瘦削挺括, 青松一般轮廓深而锋利, 英俊冷淡,她曾经拼死拼活喜欢的人, 此刻再见,心底却再燃不起一点零星爱意。
祁禹时抬手掐了烟,看向她的眸色很深,嗓音也少见带了温柔, “醒了,头疼不疼?”
他过来,弯腰伸手想摸她额头。
沈囿偏头躲开, 与他保持距离, 冷淡回:“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早已经分手了, 祁禹时。”
手僵在空中,心底涌出一股无力的悲伤感,祁禹时苦笑了下,轻轻开口:“囿囿。”
“别这样叫我。”纤背笔直,她一眼也没再看他。
左臂伤口隐隐作痛,祁禹时安静的看着她的脸庞,干净温柔,眼睛很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唇角会有一个小梨涡。
曾经也最爱对他笑,细语呢喃温声叫他哥哥,也叫他男朋友。
可现在,那双漂亮温柔的眼底再无一丝爱意,她甚至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他问,嗓音低沉,质感如砂砾磋磨。
她回得干脆:“比在你身边好。”
“好。”微微苦涩,叹了口气,他开口,“以后留京岭。”
头疼,喉咙干涩,沈囿看了眼四周,只冷冷反问:“你什么意思,现在这样,让我到这里?”
“底下的人不懂事。”
“一个误会。”他低低道,“起来吃点东西。”
“能有什么误会?”沈囿掀开被子,忍着头晕站起来,指尖发冷,脸色惨白一片。
心底隐隐刺痛了下,手指垂下,手背纹身蜿蜒绕上腕骨,他扯了扯唇角,“离开我,你就这样照顾自己?”
额角渗出冷汗,沈囿扶着矮柜,窗户外半明半暗的月光洒进,她脸庞因醉酒而绯红的脸颊褪下温度,刘海垂下,漆黑一截,眼底情绪温度也仿佛降温,“我怎样,与你无关。”
光脚踩在地上,酒精带来的晕眩和头疼,她往前走,只想走出这间卧室,回家。
头昏得厉害,沈囿走到前面,脚趾痉挛了下,一阵剧痛,她堪堪没站稳,差点倒下去。
祁禹时抬手抓住她手,扶她肩膀。
沈囿条件反射一样推开他,右手压在他左臂的伤口上,重重一下,“别碰我!”
疼痛透过肌肉和骨骼传递,灼烧一般,一瞬间几乎半边手麻了。
顿了下,忍着疼痛,祁禹时单臂拦腰抱起她,走出卧室,放她到客厅沙发。
头疼欲裂,喉咙里全是酒气,沈囿弯腰蜷缩着,四处找手机。
套房管家送来手机和她的衣服,玉米虾仁粥和解酒汤。
沈囿披了件牛仔外套,为了保持清醒先喝了那解酒汤,头痛慢慢缓和下来。
袖口放下,西装无一丝褶皱,领带没解,慢慢拨指间黑色机械钻表的指针,祁禹时低眸看她,注意到她手腕的红肿,他开口,“我让人送你走。”
“我怎么走?”沈囿握着手机,有些无助的坐在沙发上。
她太累了,名利场里,站不到最高处,只有被人当做砝码工具的份儿。
站在阳台上,男人身形落拓,肩背很宽,侧身却很薄,他右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半垂在身后
在夜色里脸色微微苍白,映照着室内的暖光,矜冷有有些单薄。
漆黑眼底情绪深而复杂,掩藏住爱意,两年来第一次这么近看她,却是这样陌生冷淡。
任一边手麻木疼着,他拨林恪电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过十分钟,套房门被打开,傅青森先进来,他身后跟着这次聚会场地的岑商阳岑总,还有董升。
祝宁焦急的等在门边,时时听里面动静。
这次示好并非没有商量,董升起头,岑商阳背后倚靠的千阳集团岑董是计划人。
加上底下那圈娱乐圈圈子里的导演制片,都或多或少参与其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人都忐忑的进来,看见房间正中里的女人衣裙完好还披了外套,脚上踩了一
依譁
双毛茸茸的粉拖鞋,捧着碗在喝热汤。
而传说中那位杀伐果断的Sinye祁总,衣装不乱,右手食指压着枚银色宽戒,款式简陋,微微折射冷光。
岑千阳和董升往前走,有点心悸,问:“祁总,您叫我们上来有事?”
笔记本电脑阖上,祁禹时睨了他一眼,“谁送的?”
董升战战兢兢站出来,“有人说你……”
“谁?”
他立刻噤声了,一直抹冷汗。
傅青森让人去扶沈囿起来,带她先出去。
愈加远离,沈囿只听见他低沉嗓音:“爷不喜欢。”
“我不沾酒鬼,对她更没兴趣。”
“哪儿来滚哪去。”
董升吓得说话都哆嗦,“祁总,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岑千阳勉强还稳得住,扶住他想往外走,“祁总,今天的事是我们逾越了,我们自罚,我们自罚。”
揉碎烟丝,看向她的背影,长卷发扫过腰侧,纤细瘦弱。
“滚吧。”
…
祝宁扶着沈囿上车,看她手腕一片红肿,心疼死了,破口骂:“都他妈一群畜生。”
“董升这奸人,岑千阳那老狐狸,欺负人欺负到天逸头上,囿囿等着我一定为你出气。”祝宁直接拨电话给梁津。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手腕愈加红肿疼痛,沈囿把手机里的录音发她,“用这个。”
祝宁怔了一下。
“他应该结婚了。”无名指戴着婚戒。
祝宁一拍手,“我去,好主意!这董升本来就是个凤凰男,靠女方的资产才开办公司,这会儿敢明着胆到外面偷腥了,他老婆弄不死他。”
“等等,我这就联系新闻社的人。”祝宁飞快打字。
汽车驶向医院,过了一会,祝宁手机有消息声音响起,她点开,看了眼递到沈囿面前。
傅青森:囿囿妹妹,没事吧?
沈囿对祝宁点了点下巴。
祝宁飞快敲字回,她没事。
消息发送过去那一瞬。
手机摆放在桌面上,祁禹时看了眼,躺靠进沙发里,额发微湿,眉心额头全是汗水。
私人医生小心拆开绷带。
左臂伤口崩裂,一片血淋淋。
那天的暴/徒使用的枪是霰/弹/枪,枪/伤原本伤口就很深,伤了骨头和筋脉,碎开的弹/头嵌进血肉里,有块弹.头碎片嵌得很深,没取出来,所以手臂一直使不上力,回国后续里面灌脓,又划开做了次手术,这会刚缝合没多久。
“旧伤口才三周,手术创伤也没长好,以后不能再碰。”医生嘱咐。
她今天反射性的那一推真是用了死力,明明病着,就这么讨厌他,下意识就推开。
“伤口缝合会很疼,需要麻药吗,我让医师送来,祁先生。”医生问。
“不用。”低低一声,他静静看着傅青森手机上那条消息,她没事了。
针线穿过皮肤,疼得木了,白色细线系紧裂开的皮肤,带出血珠和白肉。
傅青森看不下去,移开眼,问,“医生,这伤多久好?”
“快的话三周,应该结疤了。”缝合了一条三厘米长的伤口,医生娴熟的抽断引线。
男人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额角青筋凸起,眼尾微微泛红,他问:“她住上海。”
傅青森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
“弄一身伤。”身上疤痕够多了已经。
“好好照看她。”疼得皱了皱眉,祁禹时抬起手半遮住额头。
…
快到医院,祝宁的气才算消得差不多,她给沈囿喂了磕糖,拂开她刘海,长睫微垂,在眼底打出一圈阴影。
“对不起囿囿,我来晚了。”她回想起这件事,“祁禹时还算有点良心,没碰你,也还给你清白。”
在那种场合被人献媚似的送上去,如果今晚没出来的话,估计流言又得成了她是他的人,被他养着,与他有纠葛不清的关系。
偏过头,沈囿没说话,食指轻轻碰手腕肿胀的皮肤,一碰疼一下,疼一下又碰一下。
医院检查结果说是酒精过敏,但是她喝得少不会有这种现象,喝多了可能会过敏,就像今天这样。
输了吊水半刻钟红肿就差不多消退,又吃了点东西,洗掉胃里的酒,沈囿回酒店时已经舒服很多。
第二天回上海,她恢复了精神,但是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在阳光下尤其显得脆弱。
舒曼回来时也是一脸疲倦,一路风风火火赶到片场,手里还握着两杯冰美式,喝空了一杯。
她坐到沈囿身边的凳子上,“董升是个败类。”
“我昨晚……”
“通宵了?”沈囿摇摇头,没让她说出抱歉的话,“每个人都有有急事的时候,但是我想知道以后可以信任你吗,舒曼。”
舒曼对上她的眼神,怔了下,随后缓慢变得坚定,她认真回:“可以。”
“今天拍定妆照,起来吧。”
沈囿拢了下开衫,穿过一扇门进化妆间。
约莫十一点过,手机收到祝宁的消息,她发了京岭板报关于盛千董升在外养情人被老婆捉奸的新闻。
这不是普通桃色新闻,这负面消息一出来,对董升妻子家和盛千都影响颇大,毕竟俩家利益联合,早先盛千还是靠他妻子家庭发家的。
股市连续两个跌停,有娱乐记者拍到董升被删得鼻青脸肿的从妻子家出来,落魄而滑稽。
苏思薇那边也受到影响,今天一早就有些新闻传她知三当三,就那些粉丝还在广场拼命复制洗词条。
祝宁发语音,“董升这会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她老婆家这次挺生气的。”
微博里有些评论发酵,婚内出轨,年轻时一贫如洗穷小子,发迹了身材也发福,在这种宴会上竟然明目张胆玩女明星,也就是仗着这个圈子里,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不新鲜,更不会有人冒着自毁前途的风险去爆料。
下午拍定妆照的时候,同组演员男主才姗姗来迟。
保姆车直接开到拍摄场地最里面,又是撑伞遮太阳,又是保镖跟着,排场极大。
舒曼还在和她对时间表,就看见执行导演已经过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取下墨镜,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掉梢眼,有点欠的那种帅。
很熟悉,沈囿还没开口。
舒曼先把笔扔了,骂,“阴魂不散霍云争。”
“怎么临时换角?导演。”她问。
霍云争过来,倒是一脸春风和煦,“曼姐,原先主演有事来不了,我欣赏这次剧本,就接下咯。”
导演也在旁边笑着说是。
沈囿捧着剧本读,也没理会这边。
等到霍云争过来,他弯腰盯着她剧本看了会,半笑着开口:
“认识一下?”
第 36 章
印刷纸覆上一片阴影, 他挡住光线,剧本上的字看不清了,沈囿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不得已抬头。
或许是故意的, 又或者凑巧, 他离太近, 抬头时头顶磕上他下巴,一阵疼。
他立刻捂着下巴,吊梢眼笑着,“这是见面礼啊。”
扣下剧本, 沈囿也伸手揉了揉头顶, “沈囿, 希望能合作愉快。”
“嗯。”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
舒曼立刻过来, 把沈囿护身后, 一副保护姿势,“霍云争, 你别来祸害我我新签的艺人。”
“曼姐,我哪敢啊。”这人不太正经,不着调的模样有点痞。
接着他被化妆师带进化妆间开始化妆。
沈囿顶着妆发,穿着旗袍, 发髻盘起,又在片场等了快两三个小时。
临近午饭的时候,执行导演出来让人发盒饭。
舒曼先问, “霍导, 有没有减脂餐啊,没您的命令, 我们家囿囿不敢乱吃的。”
霍奇四处望了眼,又看了看沈囿,“小沈底子这么好,够瘦了,不用减。”
沈囿身材一直是纤细形,该有肉的地方有,其他地方一点儿不长,体重幅度维持在三斤内,国内伙食好饭菜和胃口些,不像在芝加哥,还瘦了两斤。
“好嘞,导演。”舒曼回。
领了盒饭,沈囿发现自己饭盒里多了个鸭腿,还有些诧异,紧接着连带也有人给她拿了盒草莓味酸奶。
舒曼还在教她圆滑的道理,“到剧组,为表示敬业和刻苦,都先问问导演需不需要减肥,你吃减脂餐,态度在这儿,愿为角色改变努力的人都很加分的。”
“不需要减更好,也加了波印象分,我们自己还不遭罪。”
沈囿点点头,啃着手中鸭腿,“嗯啊嗯啊,曼姐说得对。”
工作人员里有吃着烧鸭的人问,“霍导,今天这盒饭谁给送的呀,是哪家啊,比以往的都好吃。”
“对啊,这烧鸭,别的不说,都快赶上全聚德了,虽然我没吃过全聚德哈。”
“在上海能吃这么好吃的烧鸭可太难得了,说说店名,以后攒钱了,我们也去吃。”
霍奇在调拍摄器材,抽空看了眼手机,“我也不清楚,今天这饭是我侄子帮订的。”想了想,他评价,“年轻人,对吃的挺有研究。”
啃完鸭腿,沈囿喝酸奶,有些惬意的眯了眯眼,表示赞同,“真好吃呀。”
舒曼看她这样也笑了,“别吃太饱,等会拍定妆照,有小肚子怎么办。”
“嗯嗯嗯好。”沈囿应声。
饭后一个小时,霍云争做完造型出来,灯光师摄影师都进棚里拍照。
这剧感情线不多,算是男主成长戏。
沈囿演的是很出彩的女一,后期为了保家卫国,牺牲自己换了情报死去,而男主活到了战争结束,带着对她的爱意活着,一直到垂垂老矣,白发苍苍。
所以定妆宣传照两人的肢体接触也很少,最亲密的一张就是他手揽住她腰,低头看她眼睛,目光深情。
就这一张,也不知是装的还是怎么,霍云争耳朵红好几次。
重拍好多次,舒曼在旁边看不下去,准备让导演停。
后来导演也觉得,他这种羞涩腼腆刚刚好,就用了这照片。
拍摄结束近十一点,舒曼回公司开会,联系商务,对接广告洽淡合作之类的事宜。
临走前还嘱咐她警惕点霍云争,离他远点,顺便说公司会给她找个新助理,来剧组跟组,照顾她,当然她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自己找。
下班时,霍云争团队一干人护着他走得很快,生怕传绯闻什么的。
霍云争倒是开了几次车门,想对她说什么,又没说,最后跟着助理和经纪人走了。
租住的酒店离拍摄地不远,沈囿走几百米就能到。
盘发拆下,发夹和头饰都装了个小包,长发披散在身后,脱了戏服,沈囿为了舒适就穿的oversizeT恤,外搭一件小西服,平跟小皮鞋,从一众民国偏欧式建筑的房子里走出去。
走了没多久,看见那片网球场,大片空地,树枝枝叶影影绰绰的,昏黄灯光洒在水泥地板上。
橙黄色的球在空中被击打,又落下,一下一下,孤独的回响。
这个点,那里还有人。
沈囿没来得及看清。
那人就丢了网球拍,伸手扯下运动衣外套走过来,人很高,长裤白T,几步就跑过来。
头发被汗水打湿透,一缕一缕耷拉着,黑色发带,手里还握着个网球,手掌宽大,捏球的手骨节凸起。
微凉的风都带着荷尔蒙气息和运动后的气息,但并不难闻。
“hi”,他有些腼腆的低头,一只手摸了摸后颈黑发,“好久不见。”
沈囿微微诧异,这才看清他,是上次帮她遮太阳,给她橘子汽水的男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是裴影。”仿佛提醒她一样,怕她忘记了。
沈囿笑笑,“你好。”
他跟着她并排走,少年意气的模样,仍有些局促,他找话题一样,“今晚天气很好。”
无风无月,只有明晃晃的路灯照亮。
“其实也不是很久不见,才两天。”
“嗯,应该是两天。”沈囿觉得他很青涩,也有点可爱。
裴影摸了摸头,介绍一样,“我在这边训练,下周有比赛,我可以送你一张票。”
“啊?”沈囿有点懵。
裴影慌乱,“不是,就是票太多了,发不出去,教练说多拉点人气。”
“我之前不知道你是明星,应该不能去。”
“明星怎么了?”沈囿问。
“会有狗仔拍照,会影响你生活。”他认真回。
“对啊,这个很烦。”沈囿这几天彻底体会到被拍的烦恼了。
“嗯。”裴影低头看着她,眼底藏了笑意,“我们算朋友吗?沈囿。”
“你多大?”沈囿莫名对他有些好感。
“21,我快毕业了。”他回,细心的自己走在离车道近的一面。
“噢,那比我小,算个陌生的弟弟。”
裴影闷声不做声,握着棒球好久没说话,最后妥协,“好吧。”
一路聊东聊西,十五分钟的路程没一会就走完,他送沈囿到了酒店楼下。
分开时他无厘头的问了句:“沈囿,你喜欢草莓味吗?”
沈囿没多想,回:“还算喜欢。”
“好。”裴影笑了下,有股蓬勃的少年气。
…
定妆照正式开始拍摄后的第一天发布,在网上掀起小范围的讨论。
而沈囿已经连续五天,盒饭里比别人多一个鸡腿,问导演导演也不说,就说商家良心发现。
霍云争在旁边吃减脂餐,羡慕嫉妒恨,也毒舌,“我就不羡慕鸡腿,等正片出来,看我帅死那些观众。”
沈囿忍住想怼他的冲动。
公司派的助理还没来,整理妆发,准备衣服卸妆拆头发之类的都是沈囿自己一人包办,拍摄强度很大,还有打戏,近身搏斗。
沈囿跟着武指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学,重复几十上百遍就为练得流畅,拍摄起来有力量感和美感。
一上午下来,汗流浃背,妆脱不少,沈囿累得不行,匆匆补完妆,又去继续拍摄。
霍云争在旁边看着都替她累得慌,“沈老师,干嘛这么拼?”
在沈囿看来这不是拼,这是最基本的,她刚入这行带她的师傅是个老戏骨,告诉过他们,演员重要的不光是外形,更重要的是演技,敬业和责任。
不用替身,努力把一个情节和画面拍得最好。
沈囿伸手擦了擦汗,停下来快速小口调节呼吸,缓和过来后,立刻投入下一轮的武戏拍摄里去。
而霍云争翘着二郎腿,用把扇子挡太阳,在旁边看戏一样。
他用替身,沈囿和那替身对打,那人有武术功底,格斗的一招一式都有力量感。
为了效果真实,沈囿有脸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白皙脸庞飞快红了。
导演喊咔。
霍云争起身和她演对手戏,低头看着她念台词,“是谁派你来的?”
沈囿捂着脸,柳眉微蹙,眼底是倔强和决然,纤细修长脖颈如天鹅优雅,瘦致又有力量。
霍云争抓住她手腕,压制住,继续逼问,“国/军司令部陈参谋的人,嗯?”
眨了下眼,沈囿直直看她,在戏里演戏,眼睛很快红了,她否认,“不是,我只是一个学生。”
柔弱,白皙,易碎,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怜惜。
霍云争一时松懈,很快被沈囿找到时机挣脱跑了,枪还别在腰带里,没抽出来。
裴影过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沈囿被揍了脸,脸颊有红肿。
拍摄结束,他过来,找了冰袋给她。
沈囿看见他还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分发盒饭的工作人员过来,裴影选了喝给她一并给她的还有盒草莓味酸奶,“我,刚巧路过。”
执行导演在那边掌机,没人注意到这边情况。
“冰一下。”裴影递过冰袋,低头看她,眼神里隐隐有心疼。
旁边有女工作人员,互相窃窃私语,最后有人过来问,“弟弟,还在读书吗?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裴影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把准备好的热水从保温杯里倒出来,“抱歉,不可以。”
霍云争在旁眯着眼睛,刚开盒减脂餐,就看见沈囿盒饭里有两个鸡腿,又看见她身边跟了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心底莫名有点烦,起身过去,把助理的碘酒棉签分她一包,“喏,沈囿。”
裴影阻止,很快从自己背包里拿出小医药箱,纱带碘酒都有,“她不要你的。”
裴影看他的目光充满敌意,冷冷道,“演戏下手这么重,是男人吗?”
“……咳。”沈囿喝酸奶都喝呛了,一手托着冰袋快掉了。
周围的人也看向她这边。
霍云争背了口黑锅,脸色也黑了,“我送她去医院。”
“不用。”沈囿飞快回。
霍云争有些不依不饶,问裴影:“你是她什么人?”
裴影垂眸,一点锋芒没减,“轮不到你问。”
转身他收拾起东西,带沈囿去另一个地方吃饭。
留下霍云争和一旁的武替大眼对小眼,他少爷脾气翻了,嗤笑了声,“成,我以后也不用替身。”
脸颊红肿,用冰敷后很快也就消了,没多严重,沈囿没放在心上,倒是裴影特别挂念,一连好几天都来剧组看她。
每次他来,霍云争就黑脸,极其不爽的坐旁边冷眼看他们,剧组氛围也变得怪怪的。
“你怎么能自由进出剧组呀?”沈囿有点好奇。
外面还有队友等着,裴影笑了下,有点肆意的少年气,“因为我厉害啊。”
“训练怎么样?”
“能进前三吧。”他回。
沈囿冥思苦想,“我小时候也挺喜欢看网球王子的。”
他揉了把后颈的黑发,“跟那个差不多,就是很热血。”
“你们队友叫你什么?”沈囿问。
影哥,影神,网球王子越前龙马。
班里女生都挺爱犯花痴,在学校网球场比一场,放下球拍,前来送水要联系方式的人数不胜数,他嫌烦,特地找了影视城附近的一个排球场练习。
这边人少,一般人没有工作证进不来,也清净。
也是他足够好运,遇见了她。
梧桐树在院子里投下一圈阴影,石砌的回廊很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男生的眼睛是浅褐色,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扬,很阳光。
他回:“忘了。”
“你叫我阿影吧。”小狗露出柔弱的毛,想要她摸一摸他的耳朵。
沈囿笑了下,耳朵上的流苏耳环贴着白皙颈侧,她回,“好呀,你叫我姐姐吧。”
裴影可能有点生气,又叫她名字,“沈囿。”
他的声音像溪水流过石壁,冷冽的,又很好听。
沈囿忍不住弯起唇角笑,梨涡很浅,“弟弟,我在。”
…
霍云争新剧还在播,《破译》宣传热度没多大,定妆照出来小范围讨论了几天,导演本来寄希望于讨论讨论两人的cp感,特别是那张霍云争抱着沈囿对视耳朵红的照片。
结果关于这组照片的讨论少得可怜,帖子也只有一两条,浏览量阅读量都上不去,没几天就悄无声息了。
霍奇还有点愁,琢磨以后怎么宣传拉推广,没几天就不愁了,新剧拉到一个大投资,在影视城多拍两个月磨作品都没问题,因此剧组氛围都轻松很多,没像之前那么加班加点那么累。
索性也就没再管剧组宣传的事。
后面去搜,那张照片在网上都找不到任何推荐和流量了。
这件事是林恪亲自盯着x娱高管处理的,先淡化,后面直接不显示。
照片刚出来那天,祁禹时就看了一眼,随后正常开会,正常去医院换药疗养,回公寓的路上只给林恪说了一句话,“撤掉。”
林恪会意,立刻吩咐下去,让人着手去做。
一年四季中京岭天空总是雾蒙蒙的,霾很重,灰蒙蒙的天里只辨得清交通信号灯的方位。
“闻献怎么样。”揉了揉眉心,男人微抵着额头,西装革履,领带垂着,长腿交叠,坐姿松散,矜贵冷感。
袖口钻扣是宝蓝色,手工西装价值昂贵,唯独手腕戴着条洗旧了的红绳,尾端缀着个玻璃陶瓷做的小兔子,两道弧线一样的笑脸,很可爱。
手腕的纹身是一串西语,在冷白皮肤上很清晰。
林恪查资料,“Actress节目在Hollywood开办的很顺利,他如愿当了评委,计划持续三个月,祁总,投资有必要继续延长时间吗?”
“六个月。”他低淡回。
宾利驶进伽蓝园,两年时间,无人照看,杂草疯长,蔷薇花野蛮生长,曾经总有光亮的温暖别墅这刻漆黑一片。
祁禹时下车,像是此刻才清醒了点,嗓音很冷,“怎么来了这里?”
是他刚刚说的目的地。
林恪有点发怵,战战兢兢道:“祁总,那我们回去?”
“看看吧。”男人脸色微微苍白,有点病弱,额发漆黑,眼尾锋利流畅的勾上,冷感极强。
抬步走上阶梯,杂草疯长,割破了手指,有血珠流出。
他没什么感觉,推开别墅房门看见一室空荡荡,落满尘灰,才觉得心里有处仿佛也空了,一片荒凉。
他们曾经在这里抵足缠绵,相拥而眠,曾是最亲密。
冰箱门上贴着她写的便利贴,很清秀的小楷:有煮的汤!热了吃,男朋友。
芝麻的小狗窝外面的储物柜上也贴了一张蓝色的:狗粮存放处。
琴房落灰,她原来也不好意思的说哥哥我不会弹,祁禹时兴致来了的时候,教过她弹,她坐在凳子上,他站在她身后,大手压着她的,升调,降调,照着琴谱,一个琴键一个琴键带她按下,音乐声断断续续的,是一首小星星。
沈囿笑着说他好厉害,说他可不可以一直教她,他那时轻狂自负,懒得分给任何一个人精力,只拒绝她,“不可以。”
亲吻细密落下来,他爱和她做,后背细嫩白皙皮肤上压出琴键的红痕,她疼也不反抗,一直乖乖的,叫他哥哥。
祁禹时轻轻拂开她脸庞的黑发,看向她眼底如慕的爱意,那时候觉得她好没意思。
太乖了,太好掌控。
卧室里有关与她的旧物收拾得只剩一个箱子,祁禹时弯腰一一翻过,擦拭干净。
他送的丑玩偶,小老虎和小兔子,还有织失败了无数次的围巾雏形,就是一截短短的毛线团,烧了一半的日记,密码锁脱落,祁禹时翻过,第一页被撕下。
日记残缺,主角取几乎成了他,还有哥哥。
“我会一直爱你。”这一行字写下的日期是他刚接手公司那一年,被股东为难,在公司开会没有人去,所有人的不听他的。
指骨用力,手臂绷起青筋,狭长眼尾渐渐泛红,他拾起那本烧掉一半的日记,紧握在掌心。
在客厅里,他还在墙壁角落里找到了一枚戒指。
女士的雕刻了蝴蝶的碎钻戒指,原本与她要送给她的是一对。
破旧的,留在过去回忆里的东西,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此刻他让林恪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
连带着还有芝麻的三大袋她买的过期狗粮。
离开时天色已经灰暗,街上亮起了霓虹灯,窗外似乎飘着雨丝,有人撑伞走过。
林恪照旧汇报明天的工作日程,说了很久,而祁禹时只有淡淡一句:“订机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恪愣了下,“可是祁总,大少在公司的事还没处理。”
“不管他。”揉了揉眉心,祁禹时继续开口:
“去上海。”
第 37 章
连着练打戏拍摄练了几天, 沈囿身上留下不少淤青,每天下戏都筋疲力竭。
裴影似乎只有周一是满课,其他时间都会来这边练习, 晚上一个人练投掷练到很晚, 等她从剧组出来, 起先是陪她走一段路送她回酒店, 后来得知她晚上不怎么爱吃饭的习惯就每晚拉着她去美食街不同的店里吃东西。
馄饨,桂花糕,牛肉饼,什么好吃的都尝个遍。
每晚回酒店, 沈囿都又饱又满足, 常常看手机看着他发的消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临近他比赛那几天, 裴影没来影城,而是和教练队友一起去集训, 在车上也不忘拍照发给她。
沈囿在剧组抽空看手机给他发:加油, 笑脸/jpg
霍云争时不时来招惹她,嘴贱说他这场戏演得比她好, 说他偶像剧出身正剧的心,好宝藏一男的,说他不敢随意出影城,外面全是粉丝堵着。
沈囿懒得理他, 得着闲暇慢慢玩贪吃蛇。
酒店住久了不方便,沈囿托人在附近找公寓打算租,顺便找祝宁发了条找助理的朋友圈。
没两天这两件事都有了着落。
公寓在别墅区, 一式两层, 共用阳台花园和游泳池,押一付三, 一个月才四千五,价格很让人心动。
沈囿抽空去看了房子,很满意就签了合同,正式搬家入住。而祝宁推荐助理,她提了嘴,之前跟你身边那小姑娘我看挺好的啊。
沈囿想起她来,回她大学毕业,不至于来给我当助理。
祝宁:哦,我就是听说她在四处找工作来着,你问问看。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沈囿打给了杨玥,刚说出助理的话她就一口应下:“没问题囿囿!我明天就来上海报道。”
“呜呜,你不知道我毕业这一年遭受了多少社会的毒打,我现在受的苦都是我当时填志愿脑子进的水,学什么不好学英语,高翻证又考不下来,补习机构干一个倒一个,被举报了呜呜呜,去公司找又说没对口岗位,现在我的同学还有的在家考研考公,怎么这么卷。”
沈囿学化学,莫名也感同身受,“没事没事,快来报道,午饭给你加鸡腿。”
又聊了好些时间,杨玥才依依不舍挂断电话。
沈囿第二天上午下戏,剧组休整半天,她打车去市中心逛一逛,刚巧陆灵灵也在。
沈囿穿得简单,就长袖牛仔裤,一件浅蓝色运动外套,戴着帽子和口罩,在人群中也没被认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灵灵在上海有房,听说她来市中心,非要给她当导游,带她逛。
沈囿留心着杨玥的航班信息,一边回好,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咖啡店,玩着手机等。
咖啡店靠江,街道两边栽种着悬铃木,高大蓊郁,枝叶将阳光削弱开来。
午后有情侣互挽着手在街边散步,气氛轻松闲适。
阳光淡淡洒落在桌椅上,沈囿玩得有点困了,一手挡着脸,趴桌子上睡了会。
陆灵灵来的时候已经过三点,连带着来了一群她朋友。
她打扮的娇俏,改良黑色公主裙,肩颈和锁骨都露出大片,头发也特意卷过,硬高跟小皮靴,像个千娇百宠的公主。
她朋友也是一个打扮得比一个潮,朋克少女,潮男,其中有个穿宽松棒球服的男生瘦瘦高高的,黑色耳钉,还挺帅的。
沈囿一手撑着额头,缓和了会睡意,清醒了下,这才看向陆灵灵。
她点的咖啡里加了很多牛奶盒糖,她身边跟着三个朋友,一个女生两个男生。
“睡觉还戴着口罩呀,小右。”陆灵灵笑得眉眼弯弯。
沈囿也烦,怕被认出,就“嗯”了声。
“先去逛商场吧。”陆灵灵大大咧咧的无所谓,她糊得十八线都算不上,想穿什么穿什么,在大街上没人会认出她。
沈囿这打扮在他们之间就显得格格不入,但想到今晚还要去机场接杨玥,她叹了口气同意了。
陆灵灵身边男生有的挺好奇,好意帮她提包。
沈囿友好拒绝了。
陆灵灵这次开的车还不算招摇,一辆白色911,在街道里转了圈,之间去了附近规模最大的商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直奔五楼服装去,去逛的都是品牌和奢侈品店,里面没什么人,只有店员跟着介绍。
沈囿松了口气,取下口罩喝饮料。
她身边男生看见,眼里有惊艳,他站门边帮她挡了会店员的目光。
陆灵灵让另一个男生提满礼品袋过来,里面装的都是新款包包和鞋子,她认真看了会沈囿,“怎么穿这么素?”
“去里面服装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
“章巡。”
“嗯?”男生应了声,“怎么,公主?”
“你负责帮囿囿提包。”陆灵灵下命令。
“成啊。”他笑了下,有双招人的眼睛,看上去很深情。
沈囿刚想拒绝,陆灵灵就开口,“我们等会去没人拍的场子喝酒玩,那里很好玩。”
连轴拍了这么久的戏,说不累是假的,去休息一下也好,沈囿就答应了。
她进去没选包,选了件红色吊带裙,搭配杏色开衫,顺便再买了双高跟鞋,刷的自己的卡。
陆灵灵说话直接,“怎么客气干嘛呀,不要我的礼物?”
“章巡,你选一对耳环。”
沈囿看她这么热情也不好扫兴,接过了章巡选的那对耳环,红宝石长耳环,很搭配裙子。
换了裙子,搭配着衣服,一路出去,店员都跟着,态度特别好的说欢迎下次购物。
陆灵灵买的包包首饰买了十几大包,章巡和另两个人都提了满手。
朋克打扮的女生一路上一直在给陆灵灵聊他们乐队,聊他们的创业梦。
长发散在背面,沈囿没化妆,一路也吸引不少目光,她还穿着白色运动鞋走得快点,怕被认出。
章巡跟朋友打电话玩,一直跟着她,怕她摔倒。
“沈囿。”他叫她。
“啊?”偏了偏头,沈囿站在自动扶梯上抬眼看他,还是戴着口罩,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眼尾微微上挑,很清冷。
章巡怔了怔,开口:“你很漂亮。”
“啊,谢谢。”沈囿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听他这样说也就没管了。
到奇点酒吧时已经是下午六点过。
沈囿订了时间,打算八点走,去机场接杨玥。
没有特意打扮,就换了件裙子,鞋也没换,长发松散披在身后,沿着转折回环的廊道往里走。
陆灵灵牵她手,悄咪咪问,“闻献有没有联系你呀,囿囿你平时和他聊天没?”
“没有。”沈囿有点诧异,她不一向黏闻献黏得紧吗,“他去哪了,没和你在一起吗?”
“他就是个混蛋!”陆灵灵生气,眉微微蹙着,“跑洛杉矶去当什么节目评委,说是好几个月都不能回来。”
“这样啊。”沈囿点点头。
“不难过,不担心,不想打他吗?”陆灵灵问。
沈囿自然回:“没有啊,他自己的选择嘛。”
陆灵灵认真看了会她,才笑着回,“好哦。”
“巡,你朋友到没?”她问。
章巡单手撑着墙壁,似笑非笑,“快了,你舅舅的场子怕什么。”
“是表舅舅。”陆灵灵纠正。
他们家在京岭,这边不怎么管的,她还够不上那个圈子。
DJ舞池在外面,音乐声震耳欲聋,人群随着音乐晃动。
陆灵灵带他们去了里面的内场,酒吧出去又走十几分钟是别墅区,没邀请函和证件不能进的地方。
装修很多巴胺,也没那么乱,有人打扑克,有人吹酒,在一旁玩暧昧游戏。
一同来的朋克女生和给陆灵灵提包的那个男生这会已经贴一起亲的难舍难分了。
陆灵灵被另一群朋友簇拥着,有慕斯蛋糕和香槟,似乎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的生日宴。
“不用戴口罩了。”章巡没跟他们一块儿去玩儿,这会开口。
耳朵都勒出红痕,沈囿取下口罩深呼吸一口气。
“喜欢喝什么酒?”章巡靠近,在她身边,呼出的气息灼耳,隐隐有暧昧气息。
沈囿盯着面前一瓶瓶颜色各异的酒,想了想回:“度数低的吧,烈酒我过敏。”
“成,我给你调。”他坐进调酒师的位置,上下摇晃玻璃罐,还特别专业。
…
朋克女孩何瑶躺靠在沙发上,问,“灵灵,你表舅舅不来啊。”
有人在旁边嗤笑,“怎么你想拉投资想疯了吧,去招惹那个圈子的人。”
何瑶哭,“我有什么办法嘛,乐队都要解散了。”
“这儿有吉他,你上去唱首歌我们听听。”有人说。
何瑶豁出去了,真抱着吉他去前面空地上插上电,说了句开场白,“欢迎支持Fly乐队!”
她唱了一首周杰伦的《轨迹》,声线略低沉,有点烟嗓,听上去很深情。
“怎么隐藏我的悲伤
失去你的地方……”
玩笑话渐渐停了,有人凑近陆灵灵耳边问,“巡哥儿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他在那边撩妹。”
远远望去,章巡刻意低着头,与沈囿靠得很近,给她倒酒的动作也很温柔,深情眼看谁都深情,嘴角总噙着淡淡笑意,与以往的坏痞形象一点不搭。
“听说他和他男朋友分手了。”
“两头通吃啊,他是1,难得这会儿有人让他直过来。”
“我见过他前男友,比我还娘们,精致得不行,我真想跟他当姐妹。”
“赌一下这个能谈多久?”
“一周?两周?唉,不对我看她好熟悉啊,是明星吗?”
“真的假的?我看看。”
陆灵灵喝了口酒,眼神淡淡的,嗤道,“别瞎说,人家交个朋友。”
“明星不明星,你管那么多事。”
气球被扎爆,香槟洒了一地,后面氛围越来越热烈,吵得不行。
沈囿喝了酒,头有点晕晕的,摸到柜台上一包烟,鬼使神差,抽了根出来。
章巡盯着她唇角,只是笑,“你会抽烟吗?小右。”
“会啊。”沈囿回得认真,只不过有点喝醉了,嗓音软绵绵的,独属于江南的软语,听起有点撒娇意味。
喉结滚了滚,章巡靠近,一手揽着她肩,“这么厉害。”
歌声轻轻。
“我会发着呆,然后微微笑,接着紧紧闭上眼,又想了一遍 ,你温柔的脸,在我忘记之前。”
歌声很好听,宁静而温柔。
沈囿看着他,笑了下,成年人之间似乎不用说太多就懂得。
他想泡她。
玩玩。
“看什么?”章巡抽了支烟,咬着点燃,黑色耳钉反射点冷光,打扮得干净,气质却匪气,平时就爱玩,这会情话说出口,信手拈来,“宝贝,你眼睛很漂亮,里面只有我,是喜欢我?”
暧昧气息流转,沈囿只咬着烟,眼神微微睨着,清冷又透着妩媚,她没回。
…
宿醉后头疼得不行,一觉起来,楼下音乐声吵得要命,似乎在开party方哲随手砸了好几个瓷器,骂:“陆群,你个傻/逼,你家里大早上开什么party,吵死人。”
“二哥呢,去浦东了吗?”他要困死了。
昨晚半夜去机场接的人,他喝了一宿酒,在车上就昏得要死,只记得是接到人的。
陆群一身黑色睡袍,起来似乎是又爽了一通,他打电话给管家,问他楼下怎么回事。
方哲清醒了会,“什么局啊,去不去?”
“我侄女。”挂了手机,陆群看了眼祁禹时居住的客房,“他没在,手机没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早饭吗?”方哲饿得要死。
“你看看时间。”
方哲看了眼手表:晚上六点半。
“我去!”他看外面天要黑不黑的还以为是早晨,“我下去找吃的了啊。”
随手套了个卫衣外套,方哲起身往外走,路过主卧听见流水声,隐隐看见房间里有黑色皮鞭,还有女人的换洗衣物。
玩真疯。
花园里遇见林恪,问他他说祁禹时刚找医生换完药,他顺便去接祁禹时。
远远的看见男人从黑色越野车上下来,这会没工作,穿的是一件纯黑色冲锋衣,轮廓深而锋利,肤色冷白至病弱,脖颈和腕骨纹身又显得极为痞野,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方哲找酒喝,拉他进了那聚会场子。
里面一片混乱,酒瓶蛋糕鲜花堆洒一地,男人女人暧昧亲密,抱一起吻。
也就场中央,女吉他手抱着吉他在唱一首舒缓的爱情歌,周杰伦的《轨迹》。
看了一圈,没什么好玩,方哲拿了酒就想走,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酒柜前的男人女人。
女一袭红裙,长发散开在肩颈,两年没见,更松弛漂亮,似乎也将感情视为玩物。
她接受面前男人的调/情,笑意吟吟的借火,点烟。
而男人一手搭她肩上,姿势亲昵,与她有说有笑,几乎下一刻要吻上去。
眼皮一跳,方哲想说些什么,没等说,身边人就不见踪影。
…
酒精气息淡淡的,含着水蜜桃果酒气息,章巡低头说话暧昧得不行,“那我帮你点。”
“奖励是什么呢?宝贝。”
火焰缠上烟杆,火星燃起,细指夹着烟,沈囿吸了口,吐出,心底绕过微妙气息。
一夜情在美国很常见,佛祖面前的誓言似乎此刻通通不做数了,愉悦多巴胺分泌的气息,那刻有个荒唐的念头在她心底浮现。
她没回答,咬着烟,媚眼如丝,勾人撩人得不行。
喉结微滚,章巡更进一步,伸手轻轻抚上她脸颊,“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你了宝贝。”
“我想吻你,想c……”
下一瞬,一阵剧痛传来,他的手被一只肌肉结实的有力手臂掰开,章巡痛苦着脸,“嘶”起身,半个肩膀几乎瞬间被卸下。
抬头他正想发作,抬眼对上一双锋利冷峻的的眼睛,狭长漆黑,冰冷得不留一丝余地。
气息极具压迫感,男人居高临下睨他。
“滚。”冷冷一声。
第 38 章
章巡已经够高, 跟他比起来,还差了几厘米,气势也弱许多, 被强制分开, 他倚靠着柜台, 一边揉肩一边抬眼看他, “你谁啊?”
肩膀被卸往后抵的时候,隔着衣服布料,能感受到结实的肌肉。
眉眼英俊淡漠,骨相优越一张脸, 气质冷戾薄情, 清瘦挺拔却练得很有肌肉, 身材应该很好。
他一手压着杯沿,抬眸看他。
祁禹时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只是微低头, 一直注视着沈囿面前搅动的那杯龙舌兰果调鸡尾酒。
树莓果味清新,带着一丝甜, 在空气中滋滋的冒泡。
“沈囿。”克制着,他轻轻唤她。
眼睛都没眨一下,掐掉烟,淡淡青色烟雾缭绕, 细指端起酒杯,沈囿轻轻抿了口长发微卷,勾落在白皙锁骨处, 松弛又撩人。
她翘了翘唇角, 问章巡,“还疼吗?”
章巡笑了下, 饶有趣味,“疼啊。”
“这你朋友?”他问。
没犹豫,沈囿神色淡淡的,眼里已经不见一丝情意:“不认识。”
酒杯里碎冰氤起水汽,扎了块在心脏里,手臂因用力而隐隐作痛,泛起青筋,祁禹时脸色有些许苍白,克制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冷狐狸眼眼睫纤长,瞳眸黑白分明,沈囿静静看着前面他们扎花气球,笑了下,“巡,你看那个乌龟。”
被忽略彻底,祁禹时转身,单手拎起章巡衣领,警告:“碰一下她,废了你。”
“祁禹时。”清冷一声,沈囿眼神淡漠,“你有意思吗,我们早分手了。”
陆灵灵原本在那边看见方哲来了已经很惶恐,这会听见这声彻底惊愕,她周围那群人也跟着收敛动作,都有些胆怯。
何瑶抱着吉他下台,这会战战兢兢的过来,讨好一样,“霆越二少?祁总?你对我们乐队感兴趣吗?可以投……”
祁禹时低笑了下,眼底有颓废,这么多年的狠绝果断也没让他败落过下风,他似笑非笑,“能请这位姑娘来吗?”
何瑶看了眼沈囿立刻点头,“可以的,祁总。”
“一千万够不够?”随手掏了张卡出来,扔给她。
其余人都眼睛一亮,何瑶如获至宝,欣喜若狂,捧着那张卡立刻回:“够了够了,等我们乐队有回报能挣钱的时候一定给祁总最好的收益。”
“不用。”他淡淡开口。
“把沈囿的名字,从聚会名单里划出去。”他平静叙述。
“好,好,我们以后一定不请她。”
眼神淡漠,眼眸微垂,他看向沈囿,“还不离开?”
陆灵灵这会也害怕起来,让人委婉的劝沈囿先离开。
冷笑了声,沈一口饮完杯中果酒,抓起手包,转身径直往外走。
章巡倒没怎么表露惊讶,看见她走也快几步跟上去,一直到别墅廊道上,他追上她,弯腰贴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女人红裙纤细,运动鞋外露出白皙脚踝,酒液润了唇偏红,肤白皓腕,清冷艳绝,站在男人身边配了一脸。
方哲看见全过程都有点发懵,这么追人啊。
他过来,递了块蛋糕给祁禹时,“二哥,接下来怎么办。”
眼神一点一点变冷,祁禹时冷冷看着章巡把手搭在沈囿肩上,还弯着唇角笑,亲密的说话。
骨节咔嚓,银戒在皮肤里压出压痕,一点一点用力。
方哲看不妙,想做什么。
章巡接过沈囿手中酒杯往回走了,回来时还用一双多情眼瞟了眼祁禹时。
“查他。”抬手擦拭了下袖子上的灰,祁禹时淡淡回。
方哲有点头疼,挠了挠头,“成,我转告林恪。”
有女生小声问章巡话,“巡儿,你刚刚跟出去干嘛呢?”
他笑得痞,黑色耳钉,吊儿郎当,“要到我未来女朋友微信咯。”
脚步一顿,抬步祁禹时追上去。
别墅外面,天色阴沉,铅灰色云层压得很低,下起了细雨,雨丝飘散,草茎上沾着雨水,野蔷薇花瓣零落,土地微微湿润,有些泥泞。
沈囿没伞,在屋檐下点开手机打车。
细雨飘落来,红裙微微润湿,细小水珠凝在细腻夷白皮肤上,一缕黑发沾湿,女人翘鼻樱唇,紧身长裙勾勒出窈窕身姿,腰细臀部线条紧致挺翘,美得惹人动容。
点亮屏幕,叫到的出租车在路上,沈囿静静注视着那地图上,越来越近的车距,显了红绿灯,司机位置停了。
面前光影一暗,阴了片,雨丝不再飘进来。
沈囿抬头,漂亮眼睫洇湿一点,男人站在雨中,黑色冲锋衣,拉链银白,拉到顶,露出一截冷白喉骨,遮住青黑色纹身。
他撑着黑伞,伞往她那边倾斜,眼底情绪深而浓郁,低低道:“我送你回片场。”
眼神冷了一瞬,沈囿淡淡看他,曾经喜欢那么久的人,这刻没感觉了。
雨水沾湿他衣服,冷白皮肤上有不同的疤痕,一道黑色纹身缠绕。
红灯过去,司机的位置重新挪动。
不远处,别墅园区铁门打开,黄绿色出租车驶进来,草茎倒伏,溅起细小雨滴。
沈囿退后一步,退出那把伞外,淡淡开口:“不用了,祁先生。”
黑发勾连着耳畔,她走下台阶,进入雨中,手腕细指微微泛红,提着包,裙摆扫过小腿,纤细白皙。
拉开那辆出租车铁门,她弯腰坐进去。
林恪撑着伞过来,一手还护着文件袋,恭敬问,“先生,去哪儿?”
收了伞,擦了擦长指间的雨水,祁禹时转身弯腰坐进越野车后座,盯着那辆出租车的车牌,淡淡开口:“跟上去。”
“是,先生。”林恪回。
黄浦到虹桥,一路跟着,江岸两边倒映着城市繁华夜景,水面波光粼粼,雨刷器不停晃动,空气里雨雾弥漫。
男人长腿交叠,凛冽眉眼没什么情绪,一直注视着视线内那黄绿相间的出租车。
车顶led灯牌闪过红色的广告字样,和路边闪烁的路灯和霓虹灯相辉映,璀璨至寂寞。
像是放了饵,又像以身进陷阱,他要看着这辆车开到目的地。
路段行驶走边却越来越荒凉,雨珠凝结在车窗上,冰冷掉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恪确定了方向,汇报,“祁总,这是去机场的方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机场,她要走么。
眼神一暗,祁禹时自嘲的笑了笑,就这么讨厌他,刚看见他就迫不及待要离开这座城市。
“跟着。”淡淡一声。
林恪确认问:“是沈小姐去哪个城市也跟着吗?”
“是。”拨弄银色打火机,祁禹时回。
…
后面那辆车跟很久了,纯黑越野,奔驰大G,上海豪车多,但车牌京A开头,五个一,也大都知道这人惹不起,一路畅通无阻。
祝宁打电话来,她笑着问,过得怎么样。
沈囿把刚刚发生的事说给她听,祝宁迟疑了一下,问,“囿囿,他不阻止的话,你真吻下去么?”
真吻吗?
翘了翘唇角,章巡不在考虑范围内,玩玩可以,但她从来不玩弄感情。
寺庙待过半年,她早心静如尘,因此这两年才一直没谈恋爱,和闻献相处也能自然将暧昧化为坦荡,她讨厌这种,情绪由别人牵引的感觉,因此闻献一天不表白,她绝不会把他往另一方面多想一步。
暧昧关系中,内耗自卑的大多是女方,她不付出真心,淡然面对,因此这两年没人能入了她眼。
“好像,谈恋爱挺好玩的。”沈囿笑笑,这次接触,似乎想通了。
大脑分泌多巴胺可以愉悦情绪,做/爱产生激素刺激生理快感,她还很年轻,佛祖面前遁入空门,走遍雪山,沙漠戈壁,黑夜里跟着羊群找过藏羚羊,以往在美国参加那些party时也只是淡漠着旁观他们火热。
这两年活得什么样子,她本性就野,明明,肆意骄矜,明媚让人俯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宁为她感到高兴,“走出来就好,我之前还担心你,看你两年空窗期,以为你真被伤到了,谈恋爱挺好的,选对人就好。”
也不被伤,就是之前真没兴趣。
“早忘了。”他。
沈囿挂断电话,缓慢摸了摸左手纹身下一条疤痕。
蝴蝶是很美,可是很少有人能直视它眼睛。
出租车停靠在机场外围停车位上,沈囿付了来回的钱,戴上口罩,挎着包进机场大厅等人。
杨玥发消息说落地了,要她地址,想立刻去报道。
沈囿慢悠悠打字,来接你。
候机大厅等了七八分钟。
林恪默默观看,确认她没有购买机票取登机牌,才回去汇报,抬手敲了敲车门。
车窗半降,祁禹时淡淡看着对面停靠的黄绿出租车,车门有些老化,漆有些剥落了。
夜里十点半,出租车在减少,周围也没几个人。
消防栓旁边有安全锤,设计成了方便拿出的样式。
眼皮撩了下,祁禹时淡淡开口,“去把他胎卸了。”
饶是林恪一向冷静这会也有点出冷汗,他贴着车窗问,“祁先生,是去卸那辆出租车的车胎?”
微微睨了眼他,祁禹时没说话。
但意思很明显,就是。
伸手擦了擦冷汗,林恪有些结巴,“那,那边,现在人多。”
大庭广众之下,而且司机还在车里。
“那就弄破。”
林恪不得不干,四处环顾了下,看到消防栓旁边的锤子,直接走上前去,拿下来,拆卸了零件,从里面找出最尖锐的部分,钉子一样,弯腰重重往那出租车左后轮胎一扎。
胶皮绽开,气慢慢泄出,车胎瘪下去。
司机本来还在车里刷视频,坐着坐着感觉车不对劲,回头一看,林恪已经拎着工具走了。
而自己后车胎漏了,报废。
他焦急,立刻下车去找林恪对峙理论。
沈囿带着杨玥出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幅这样的场面,司机师傅在那和林恪吵架,他张牙舞爪,声如洪钟,吸引了一群人看热闹。
“你有作案工具,你是最可能的那个人,总之我车胎废了,你得赔我一个,不对赔我十个!”
司机也欺软怕硬,看见那越野和车牌里做的人都不敢去打扰,只咬着林恪开口让他赔。
沈囿过去看了眼,车胎完全瘪下去,很有可能是被人为扎破的。
林恪倒脸不红心不跳解释,“我拿消防锤是敲后备箱车栓,你的车胎与我有什么关系,讹人不是这样讹的,男士。”
“一路上来这么路段,哪里踩到钉子也是有可能的,师傅你下次还是注意一点。”
“你!你这好好大小伙子干坏事也就算了,还狡辩,不行我们去调监控!”
沈囿戴着口罩帽子,看事情越闹越大,也想重新打个车算了,结果这个时间段好几分钟叫不来一辆车。
司机还逮住她,“沈小姐,我是开车载你才发生这么个事儿的!这赔偿你好歹也得给一部分吧?”
“沈小姐?沈小姐?”
四周人全往她这儿看,杨玥毛怂毛怂的,声音小又扯着她衣袖,想去辩论又不敢。
待久了,真有可能被认出来。
还被卷进这样一桩事里,到时候营销号又不知道要编些什么。
沈囿耐着脾气,“走保险吧。”
“不行!”司机斩钉截铁。
沈囿拿笔写了个电话,“我联系方式,你评估了损失再找我。”
林恪这会立刻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缓和下情绪,“师傅,我们先生说了,您的瞬时我们十倍赔付,监控不用掉了。”
他顺手拿走了司机手上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这位小姐,你也不用再联系了。”
刷卡转账赔付,一切就这么和平解决。
没一会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散开走了,都忙着去赶飞机。
车没叫来。
祁禹时推开车门,半倚着车身,微垂头,咬着烟点,痞坏又矜冷,他敲了敲车窗,淡道:“上来,沈囿。”
杨玥看见他血脉觉醒,再也胆大不起来,有点小声开口,“小姐,祁先生怎么也在。”
僵持了几秒,沈囿笑笑,无所谓,挎着包往前走几步,带杨玥一起上车。
林恪帮拎行李,杨玥止步后座,不得已坐上了副驾驶。
她一上车就紧张得不行,抱着小背包,打哈哈,“林特助,祁先生也在上海呀。”
“祁太太呢……”
此话一出,空气安静了几秒。
林恪提了提眼镜,自然而然回:“祁总未婚。”
“噢噢噢,好,知道了。”杨玥伸手抹汗,悄悄观察后面。
沈囿倒是无可置否,坐在真皮座椅里,闲闲的玩手里贪吃蛇,情绪淡漠,再面对他,早不起一丝波澜。
而祁禹时慢条斯理打开那张纸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拨号,最后显示是空号。
空气安静一瞬。
他淡淡看她,“电话。”
沈囿拒绝干脆,“不给。”
眼神黯淡了一瞬,祁禹时声音低下去,磁哑:“翅膀硬了,不叫哥哥了?”
“祁先生真会说笑。”沈囿笑了下,“我们没关系,需要我一直提醒你?”
杨玥紧抓安全带,气也不敢喘。
重逢至今,她将冷漠薄情发挥到淋漓尽致,就像踩着他最痛的痛点一直扎,伤口牵动心脏疼。
祁禹时看向她眼睛,漂亮狡黠的狐狸眼,那里面再也没有她。
长指微曲,弹了弹纸页,祁禹时淡淡开口:“确定不给?”
那眼睛里透露执着和玩味。
沈囿知道他能查到。
心底突然浮现某个有趣的想法,她笑笑,把手机微信二维码推过去,“加这个吧,祁总。”
对上她眼睛,漆黑狭长的桃花眼,这会儿才上扬了下,他有些满意的笑,点开手机扫码加上。
伸手取了个深色丝绒盒出来,礼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极漂亮,质感通透的冷翡翠手镯。
“囿囿。”他取了那手镯出来,递给她。
碎发微垂,矜贵冷郁,骄傲一世的人这会对她低头,“之前的事是我的错,以后的路我们一起慢慢走。”
“拿去玩儿。”
第 39 章
一只古董手镯, 价值不菲。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此刻认真看她,也像藏了深情。
她喜欢那么久的眼睛, 和人, 而现在看来却似乎都不知道当初的爱慕的理由了。
分开的时候闹的难堪, 他毫不在意的说没有爱过她, 他总会娶妻的,总不可能喜欢她一个戏子。
那么喜欢他的时候,他带给她的只有伤害和绝望。
这刻说这句话,晚了。
眼神没变一下, 沈囿推开那个深色盒子, “我不需要。”
“收回去。”
眼底闪过一瞬失落, 祁禹时看了眼那镯子,取出来, “不喜欢?”
“你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沈囿望向他, 眼瞳半陷入暗的光影,平静而淡漠。
空气陷入安静, 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落针可闻。
祁禹时缓慢坐直,捏镯子的手指用力,迸起青筋, 过往细数执念缠绕,他握不住她了。
“那就扔了。”盒子连带桌子一起扔给她,他回得冷淡:“你不喜欢就扔了。”
翡翠冰凉贴在手腕上, 质地水种剔透玲珑, 实在是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沈囿看了眼,随即不客气的扔回去。
汽车驶过减速带, 车身震动了下,连带着翡翠手镯和盒子一起摔在车门上,瞬间断裂成两节。
男人英俊脸庞阴沉得可怕,他扫垃圾一样扫了那两节翡翠,抬脚把他们踢一边去,“很好。”
“沈囿,我教得你很好。”抬手转动手腕银表,表盘微微折射冷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收其他男人礼物,如果不这样,我把他手宰了。”他嗓音冷得彻底。
那些年沈囿收礼的品味是被他养刁了,男人想彰显自己有钱送些珠宝钻石品冲面子的她一律不看,再怎么昂贵的礼物也入不了她眼,渐渐养得身上有股清高劲,对名利淡泊。
而刚刚本意不是摔烂这镯子,只是想还回去,摔烂是意外。
“扔镯子是你意愿,我不会赔,但如果你要干涉我生活,恐吓我身边人,我会报警,联系律师处理。”沈囿回得不卑不亢。
杨玥在前座已经屏息凝神到咬指甲了,她这是目睹了什么。
林恪也提了提眼镜,手上一手冷汗,都不敢看后视镜里的人。
缓慢压了压指节,祁禹时往后靠,阴影下一截喉骨凸起,气息凛冽,气压极低。
垂了垂眸,他嗓音散淡,又像妥协:“随你。”
出了高速,渐渐靠近市区,沈囿不想再在这多待,直接开口:“在前面路口停,我们下车。”
林恪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眼祁禹时。
他脸上没表情。
越野眼见开过。
“停车。”沈囿重复了一遍。
“让她走。”低沉一声,祁禹时回。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野停靠路边,沈囿穿着单薄的长裙和运动鞋,口罩长发,纤细有致,和杨玥一起站在路边,连带着身边还有个粉色行李箱。
路边人少,但路过也总忍不住回头看他们。
打车软件显示要等十五分钟。
越野开出那条街,林恪才问:“祁总,真不管了?”
转了转银戒,“让陆群派车来接。”
—
沈囿他们足够幸运,没等多久来了辆快车,送她回租住公寓时已经过了网上十二点。
匆忙洗漱,补了几个小时睡眠。
第二天一早,杨玥张罗着起来,陪她一同去剧组准备上戏。
拍摄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片场小范围骚动了下,说是今天有特别出演要来。
下午,有几辆保姆车驶进来,裴导直接没掌机,和统筹制片一起跑过去接。
霍云争磕着瓜子,捧剧本在那招沈囿,“影后不去看看今个儿谁来了?”
沈囿回:“顶流这么好奇自己去看不行?”
霍云争往椅子上一躺,“嚯哟,不行今天和你拍枪/战累够呛。”
“我怎么听人说你真经历过?真的假的。”
那场恐袭,目睹一条条鲜活无辜的生命在面前死去,炸/弹爆炸,持枪的恐怖分子逼近,她几乎离死亡一线之隔。
眼神黯淡了下,沈囿扔个橘子过去,“吃你的橘子,你管那么多。”
杨玥接了热水回来,捧着保温杯,“囿囿,刚刚我在那边好像看见熟悉的人了。”
男人西装革履,扶着身边女人下车,一下来就被导演请到一旁的酒楼去了。
开的红酒是最贵的,他们也未必看得上。
“只听见好像是在聊投资什么的。”
霍云争百无聊赖,掰了半橘子给她,“要停机多久?”
沈囿抬眸看他,“怎么,你迫不及待要开始演?”
“我怕忘词不是。”霍云争点人一样,“这回我可不用替身了。”
裴影发了消息来,说集训比赛取得了一等奖。
沈囿看着他发的奖状图片忍不住笑了下,打字回:很厉害。
霍云争看她笑了,又看她的眼神是对着手机,“喂,沈囿,什么事那么好笑啊,在给谁发消息?”
身边人有人补刀,“能有谁,之前一直来的那个弟弟呗。”
霍云争急了,“不是这么帅一帅哥在你旁边你不看,你去看那嫩草干嘛呢,他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别和他聊了好吧?”
沈囿瞟了他眼,“不然和你聊?”
摸了摸耳朵,他眼神有一点闪躲,半晌回:“也不是不行。”
…
裴导回来时,带来了一干人,身后女人被人护着,处处呵护。
而男人深蓝西装,气质像久居高位,也是那圈子里惹不起的人。
“陆总,您放心,黎小姐在我们这儿肯定不会吃一点苦。”
“我们剧组都是些好相处的人,没人会耍大牌,氛围特别好,黎小姐应该也能很快适应。”
杨玥啃了几口面包,看了眼那边被包围着簇拥着的女人,高腰长裙,五月天里还穿了两件,长裙外面是一件薄羊绒外套,身形纤细到瘦弱的地步,有人为她撑着伞,遮住阳光,金贵的养着。
就是那张清秀白皙的脸,杨玥觉得熟悉,“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黎小姐。”
“娱乐圈白玫瑰。”霍云争提了嘴。
她演的都是这类角色,也不多,但伸手那股纤弱气质很独特。
原来是被人养着,凭自己爱好,演这些特邀。
她被人簇拥着走近。
沈囿看清了那张脸,双目对视一眼后,还是闪过一丝错愕。
黎迁抿唇对她极淡的笑了下,随即捂嘴咳了下。
陆群立刻弯腰递给她手帕,一手搂着她腰,贴心问有没有事。
黎迁摇了摇头,转道和导演他们一起去屋内化妆间休息。
等人走完,周围才有人讨论。
“她算是最好命的助理了吧?在名剧盛典被陆少看上,一跟跟两年,要什么富贵荣华没有,比她原来的主子江南意混得好多了。”
“不知道过几天,江南意过来拍摄看见了会怎样。”
“嘘,别瞎说,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小心被人听去,你想得罪陆少啊。”
“成,她现在是坐上位那个,可不得我们都捧着。”
“不知道拍摄的时候,这人会怎样娇气的使唤我们。”
“病恹恹的样子,是不是男人就吃这一套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戏了。”沈囿阻止他们说下去,给他们让了个场地对戏。
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仍然觉得不敢相信,刚刚那女人就是两年前江南意身边跟的助理,那个穿着宽松卫衣,扎着麻花辫,脸上有淡淡雀斑的女孩,给她递过饮料,安慰过她,一脸憧憬的告诉她,她会成名,会和自己男朋友结婚。
怎么就跟了那个圈子里的人,成为被人养着的雀儿。
而且原本那样开朗健康的姑娘,这会怎么病恹恹的,瘦得风一吹似乎就能吹倒。
沈囿不敢想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
在阳光下,却仍觉得手指冰冷。
拍摄拖到很晚,黎迁终于做好妆发,换上旗袍和绒毛披肩,众多摄像机位对着她拍摄,几乎只服务她一个人。
而陆群盏了杯茶,一直坐在旁边看。
她那边持续拍摄半个小时,结束后立即有人扶黎迁去陆群那边歇着。
沈囿和霍云争这会才上场,开始拍摄今天最后一场戏。
夕阳坠下,剧组周围亮起路灯。
沈囿穿着旗袍,霍云争穿着中山装一起出任务,两人完美配合,杀死了一名敌特汉奸。
装潢欧式的的巨大琉璃灯下,一场宴会演变成了枪/战现场,机位变动,群演往前冲,被射击倒下,枪林弹雨不竭。
纷飞混乱中,陆群随手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黎迁身上,内里灰色马甲和马甲内压的衬衫,金丝眼镜下一双黑眸沉沉。
他单手抱起黎迁,一手垫着她旗袍布料,低头吻她额发,脸色不变。
安慰,触摸。
在最刺激的枪战环节下,数百群演参与的拍摄环境里,慰藉。
单手勾着男人脖子,女人苍白脸色上染上一丝薄红,一双杏眸死寂沉沉,在晦暗灯光下,像失去生机。
已经不会再为他任何举动而感受到羞耻触动般,她看着他眼睛,眼里莹着光点,像泪。
金丝眼镜下,斯文败坏,男人饶有兴致的看她脸色变化,她没反应,他就更恶劣。
直到黎迁声音有了颤抖,和异样,低低道:“不要,在这里,尔尔。”
不要在她朋友面前。
陆群低头吻她,附她耳边,问她:“好吗,宝宝。”
沈囿的枪抵在汉奸头上,她在戏里,红唇黑发,身手利落,和她搭档一起干掉那么多汉奸,烟视媚行,风华绝代。
是她曾经想要成为的演员的样子。
“砰”一声枪响,汉奸应声倒地,地上一片血泊。
吊灯打坏,片场一片黑暗,持续了两分钟。
黎迁缩在他怀里,因疼痛而掉出眼泪,锁骨深凹,瘦得几乎能看清蝴蝶骨下根根分明的肋骨。
她浑身本能颤抖,夹杂着痛苦难受,爱又与恨交织。
她是他囚笼中的鸟,凭借那些卑微施舍般的爱意度日,所有□□新鲜尝试于他不过是平常。
刻骨的疼,和绝望一样镌刻心底。
她咳嗽着哭泣,妥协着,回应:“可以了,我好。”
大手一下一下抚摸她发丝,他似怜惜,一只手指别在她耳后,“别咳了,宝宝,我心疼。”
西装外套罩住她,阵雨过后手上一片湿润,他扯出手帕慢条斯理把手上的擦干净,单手抱她下来,脸上有极淡的笑意,“怕什么,迁迁。”
灯光恢复明亮,拍摄停止,有工作人员安静清扫地上一地碎片。
陆群单手揽着黎迁的腰,仍是温柔呵护的姿势,除却黎迁眼尾泛红残余泪水外,一切似乎毫无异样。
裴导过来,细心问:“陆少,黎小姐,刚刚拍摄没有吓到你们吧?手下人动作重了点。”
黎迁偏过头去,伏在他肩头,不让外人看见她眼睛红了。
长指敲了敲桌椅,拿起一副扑克牌,陆群心情很好,勾了勾唇角,“无妨。”
导演松了口气,立刻道:“我让人点了水果,一会就送过来,陆少,黎小姐你们好好歇息。”
裴导转身离开。
沈囿放下道具,伸手取下发套,长发披散开来,她转身往回走,杨玥跟上来递给她水,“辛苦我的囿囿了。”
沈囿笑了下,捏了捏她脸,“玥玥真贴心。”
“那是。”杨玥收拾东西,准备带她回了,却看见黎迁和陆群在旁边软椅上坐着。
黎迁很瘦,旗袍穿在她身上,没有绒毛披肩盖着似乎都会被吹走般。
黑发掩了苍白侧脸,眼睫纤长,却一直垂着,在陆群面前千依百顺,如他所有物。
两年前那个活泼阳光,眼底有梦想和期许的黎迁死去了。
那时她贫穷,穿着朴素,被人说土,很多人看不起她轻贱她,可她却像一株墙壁缝里长出的青草,就算沐浴不到雨露阳光,也竭尽全力的向上生长。
而现在,她如花飘零,漂亮瓷白的肌肤,像个一碰就碎的娃娃,眼底的光熄灭,死寂一般。
黑桃K被抽出,陆群低头看她,“这次想拍多久?”
“两天够不够。”他伸手掐了掐她腰。
眼睫轻颤,黎迁摇摇头,“我拍一周可以吗?”
“公司有组会,阿迁,我很难走开。”大手拂开她脸庞发丝,他没对别人那么温柔过。
“我有朋友在这儿。”黎迁指了指沈囿点方向,眼尾仍旧是红的,“我自己待一周可以的。”
陆群抬眸看了眼沈囿,神色寡淡,“她是你朋友?”
黎迁点头,“对,我以前和她很熟。”
“多久前?”陆群伸手,打火机在她耳边跃动起火苗,稍不慎就要被烧伤。
黎迁动也不敢动,“两年前。”
“那时候啊。”陆群叹了口气,想起什么事一样,他淡淡开口:“你和他还在一起。”
他声音里听不出波澜,脸上也窥不清情绪,可以黎迁知道他生气了。
可是克制不住的,她眼眶红了,眼泪几乎掉出来,难受得心脏也跟着疼。
陆群脸色一变,抬手直接掐住她敏感双如,阴沉无比,“你还想着他?想和他回去结婚呢?”
羞耻和痛苦侵蚀,眼泪掉出来,黎迁看着地面,摇摇头,“他不再爱我了。”
青梅竹马长大,约定要一辈子在一起,攒够钱买了房子就结婚的。
他留在老家,她孤身一人踏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成名,想要回去和他结婚。
可最后她成了被别人包/养的女人,她拿很多钱回去给父母给爷爷奶奶,也给了他弥补。
可是他一分钱也没要,只是问她,能回去吗?
她永远记得那时陆群阴鸷的神色,她斗不过他,她斗不过资本,她无力反抗,只能说很伤人的话。
他们今生再也没有可能。
邻里街坊听了,都骂她是烂人,是婊/子,是□□,是见钱眼开,劈腿有钱人的贱/人。
她背离故乡,再也没有机会回去。
“我只有你。”黎迁握住他手,乞求爱一般,“尔尔,我只有你了。”
阴鸷散开了些,陆群低头咬她耳朵,惩罚意味:“今晚试试shark rope.(捆绑)”
眼泪从眼角流出,黎迁抱着他,在他温暖怀抱里,却感觉自己仿佛是一艘漏水的破船,缓缓驶进冰川溶洞。
冰冷,漆黑,见不到一丝光亮。
沈囿和杨玥过来,看见他们仍然抱在一起,似乎感情真的很好。
像他们所说,黎迁跟在陆群身边也有两年了。
迟疑了下,沈囿在路灯下站了会。
黎迁把眼泪擦到他身上,抬头看她,她对沈囿笑了笑,“囿囿,你还记得我吗?”
陆群松开她,摁开开关,抽着电子烟,打量的看向沈囿。
“当然记得。”沈囿看着她瘦削单薄的身体,“你变了很多,小迁。”
漂亮,瘦弱,再没有之前那种土气,和生机。
黎迁抿了抿唇角,“人都是会变的。”
“你等会坐我们车回去吧,让尔尔送你一程。”
沈囿这才把目光投向她身边的男人,矜贵,高高在上,那圈子里的人如出一辙的冷漠。
“不用了。”沈囿摇摇头,挽起杨玥的手往回走,“路程很近,走十分钟就到了。”
“小迁,明天见。”
“明天见。”黎迁对她仍是笑着的。
转身往门外走,没走几步,沈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裴影一身白色卫衣,运动长裤,他站在路边,身形高瘦,身上有股蓬勃的少年朝气。
他等在那,沈囿想起,他今天应该比赛结束了。
还跑大半个城过来。
“囿囿,走呀。”杨玥不知晓他们认识,自己背好背包,牵她往前走。
走了几步,裴影也上前来,看向她的眼底浮了淡淡笑意,他把刚买的一屉蟹黄小包和酸奶递她面前,“是不是又没吃晚饭?”
妆发拍摄预备折腾那么久,哪儿来得及。
沈囿笑着看向他,“专程来给我送饭的啊?”
“不许啊。”他淡淡回,转身过来走在她身边,把她护到里面走,挡住微微凉风。
“其实是有点,想……”你。他这声声音很小,她们都没听见。
沈囿拿起小包尝了口,味道很好,她和杨玥一起分着吃。
路灯投下影子,几人慢慢往外走。
沈囿听他说比赛的过程,时不时笑着回应,眉眼弯弯的,很好看。
“这么厉害啊,网球王子。”
“以后在体育馆比,你会去吗?”
“风险有点大哦。”沈囿考虑。
揉了揉眉心,裴影面上有失落,“你,很怕被拍到吗?”
主要是怕麻烦和那些营销号的编撰,沈囿喝了口酸奶,依旧是草莓味的,“我去的话,戴口罩不奇怪吧?”
面上涌现一丝喜色,裴影连忙回:“不奇怪,有你在我一定会拿冠军。”
“嗯,那到时候有时间就去。”沈囿笑笑。
往外走,他们氛围温馨而显得亲密。
陆群牵黎迁上车,看见这一幕,顺便给祁禹时发了个消息。
夜风微凉,回去的路好像很快就走完了。
沈囿站在公寓楼下,看着裴影的眼睛轻轻说谢谢。
他半开玩笑道:“怎么谢我,姐姐。”
杨玥在旁捂嘴,眼底全是想八卦的心情。
“下次也给你买好吃的行不行?”沈囿笑。
裴影微低头,伸手轻轻拨了下她发丝上的一块碎树叶,长指停顿,好像在抚摸她发梢。
气息流转,微凉的夜色里仿佛升温,他认真回:“你给什么我都很开心,姐姐。”
明明之前还不愿意叫姐姐,这会撒娇起来叫得得心应手。
被磨得耳根子痒,沈囿笑着回 “唔,好,那让我想想,给你买什么好吃的。”
“烧鸭行不行?你单独给我多吃了那么多鸭腿,不行就炸鸡啤酒。”
“喏海鲜自助好像还行。”
“你下戏和我一起去吃吗?”他问。
这是想要单独待一起,约会。
“我那么好约哦。”沈囿伸手从包里摸钥匙。
“你周末要不要去我学校?”他问。
沈囿摇摇头,太远,她不想折腾,想起什么,她问:“你之前交的女朋友爱吃你买的吃的吗?”
“我之前没有女朋友。”裴影回,“训练,专业课,游戏都玩不够。”
“噢”沈囿想起来,“你不是体育生。”
“我学机械。”网球只是爱好,这爱好也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做到最好。
“好了,很晚了。”沈囿与他告别,“我要上去了,你早点回去。”
“嗯。”裴影轻轻理了下她衣领,“我到了,微信报给你。”
沈囿转身和沈囿一起进公寓楼,杨玥已经惊讶得不行了,“这个弟弟好帅,他在追你呀囿囿。”
上电梯,沈囿想起他,笑了下:“他,很好。”
电梯上到五楼,出去后,杨玥看见走廊的东西,“对面这户也有人搬进来住了,有邻居了诶。”
“要不要,晚会我送点水果过去问好。”打好邻里关系。
沈囿刚想回好,走廊里就跑了条黑白相间的大狗狗过来,一个劲的蹭沈囿膝盖,对她特别亲热。
“好可爱的阿拉斯加。”杨玥刚开口。
沈囿看见它脖子上挂的银色号码牌怔了怔:0121
这是芝麻。
关上窗,楼下裴影还站着,似乎是要守着她房间灯亮。
掐灭烟,男人脸色冷得要死,他站在窗户边,亲眼目睹了沈囿与他有说有笑近十分钟。
分开还依依不舍,那男的还守着.
芝麻不停蹭沈囿的手掌,甚至就在她旁边躺下,长长的毛蹭在柔软皮肤上,痒酥酥的。
它现在已经完全成一只大狗儿了,毛发柔软黑亮,被养得很好。
眼睛一酸,沈囿当年离开的时候,最想带着它的,就是担心照顾不好它,所以才没带。
被蹭了一分钟腿,沈囿终于弯下身,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部,“芝麻。”
对面房门打开,男人人高腿长,一身简单黑衬衫,踩着人字拖,领口纽扣半截,露出纹身一截,他嗓音低沉,唤:“0121。”
芝麻飞快跑回去。
沈囿抬头见他,微微一怔。
“新邻居,你好。”慵懒一道嗓音,就是那双漆黑的眸里情绪很深,像克制又像占有。
第 40 章
沈囿看清他, 头顶灯光晕出他宽肩轮廓,沿着绸黑衬衫往下是劲瘦腰身,手腕上绑了条红绳, 尾端是个陶瓷制的小兔子。
是以前中秋节那天她买的, 情侣红绳手链, 她的早扔了。
十块钱的小玩意儿, 他戴了两年。
移开眼,沈囿看着芝麻,它坐在他脚边,吐着舌头看她。
“你怎么在这儿?”冷淡的语气, 听出来她并不欢迎他。
杨玥摸了摸背包带子, 有些尴尬又有些害怕得跟沈囿往里走, “祁先生,好。”
“楼下的男人是谁?”祁禹时沉着嗓音问, 压抑着。
“与你无关。”推开门, 沈囿补充,“就算我结婚, 也与你没什么关系。”
狐狸眼清冷,她像荆棘里支出的一支玫瑰,扎人,满身的刺。
折了折手指骨节, 祁禹时妥协般,“你总要来看看芝麻。”
回头看了眼他脚边的狗儿,沈囿有点迟疑, 半晌回, “再说。”
砰的一声门关上,沈囿放下挎包, 踩着毛绒拖鞋坐在沙发上,她点了支烟,手腕蝴蝶纹身隐没入暗里。
打开灯光,杨玥拉开窗帘,倒了杯温水切水果过来,“囿囿姐,怎么办呀,祁总住对面现在。”
吐了口烟,沈囿神色淡然,“他总会回去。”
只是没想到,芝麻还被他照顾得那样好,他不是在纽约么,回来做什么。
手机屏幕亮起,裴影的消息发过来:【我回去了,囿。】
【明天有聚会,下午来看你。】
他做手工削了个笔筒,用粉色涂料涂好,画了个小兔图案,拍给她,【可爱吗?】
单手敲字,沈囿回:【可爱。】
裴影:【给你做的。】
沈囿弯了下唇角:【谢谢你呀。】
洗漱沐浴,睡前裴影还在发消息和她聊这些天学的课程,他们去实验室学电焊了,有同学手被烧伤,被送到校医室去。
沈囿睡得迷迷糊糊,打字回:“用氢氧化钠涂下,乙醇也可以……”
半梦半醒,她又记起那次恐袭现场,爆炸产生的火焰,灼烧皮肤,闻献扑她身上,有火药气味,还能感受到他心脏跳得很快。
明亮玻璃窗外,恐袭犯罪分子,持枪围站在黑色面包车周围,扣下扳机,子弹飞速,七百米每秒,电影镜头一般放慢,在眼前不断逼近。
仿佛下一刻,就要嵌进眉心。
沈囿被惊醒,在黑暗中睁开眼,手旁摸到一个温热暖和的软软的东西。
东方天空吐露鱼肚白,沈囿适应了会光线,看清芝麻坐在地板上,吐着舌头哈气,表情像是个笑脸。
它探头来蹭她,一直陪她身边。
刚刚是它在舔她手,估计是怕她噩梦吓到了。
一手放在心口,心有余悸,沈囿缓了回,弯腰抱了抱芝麻,喃喃道:“你还记得我是吗,怎么过来的啊,芝麻?”
客厅灯光亮起,杨玥洗漱完,收拾好了东西,做了三明治,这会开房门来看沈囿。
就看见沈囿穿着一件白色睡衣睡裤,蹲在小阳台从窗户往外看。
地面柏油路上路灯还没熄灭,空气有早晨的朝露,湿润无比。
他们租住的公寓与隔壁连成一套,阳台距离也不远,中间有很窄一段水泥板,上面放了些零零散散的多肉盆栽,甚至还有盆木芙蓉,枝叶青翠,被人照顾得很好。
他那边窗户没关,约莫,芝麻就是跟这条小路过来的。
这里是五楼,稍有不慎掉下去,芝麻可能没命的。
沈囿担心,对那边房子叫了几声,祁禹时。
没回应,她点开微信,找到上次加那个联系人给他拨语音电话。
十几秒后,电话接通,沉默了几秒。
沈囿率先开口:“你阳台窗户怎么不关?”
长指捏了杯水杯,祁禹时掀开被子站起来,“怎么了。”
“芝麻都跑我这边来了,你说怎么了?”沈囿担心,“阳台这么高,又没有保护措施,它从那边跑过来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推开窗户,祁禹时走到阳台,一手抓着手机,掀开眼皮看那边。
米白睡衣睡裤,她蹲在地上,黑发如瀑,散落在腰侧,而芝麻正蹲在她脚边,乖巧的舔她掌心。
“我今天让人来装围栏。”
沈囿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最后只得回了句,“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囿。”他嗓音低沉,揉着把晨间的雾,很好听。
“怎么了?”沈囿没好语气,只顾专心逗身边狗儿。
“你”,迷茫天色里,他看见她白净的脸庞,和小狗一起蹲那,就觉得很安心,“早安。”
沈囿抬眸,瞟了他一眼。
深色长袖睡衣睡裤,人高,搭在围栏上的手骨骨节凸起,隐隐看得清青筋和疤痕。
黑发短利,刚醒有点炸毛,惺忪慵懒,矜冷间有了丝居家休闲感。
恍惚了一瞬,沈囿挂掉电话没再回他。
早餐三明治里的培根和火腿肠都分给芝麻吃了,吃完还意犹未尽的顺了杨玥一包小鱼干罐头。
忍不住揉它头,陪它一起出门时,沈囿让芝麻出来。
隔壁的门也开了,祁禹时出门,他换好衣服,衬衣西裤,身形优越,左手手腕除了红绳外还戴了块黑色金属制的机械腕表,与之前的款式都不同。
芝麻看见他摇着尾巴跑过去。
祁禹时瞟了眼它,低低道:“叛徒。”
芝麻像听懂一样,立刻又用头去蹭他脚。
没有问候,沈囿直接径直往前走,按了电梯。
不远不近,他也在等。
杨玥抱着背包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问:“先生,你也要外出吗?”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沈囿身上,“嗯。”
电梯到楼层,沈囿和杨玥进去,与他相距不过一米。
他低头看她,长睫在眼窝里覆下一圈阴影,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沈囿戴上耳机听歌,完全忽视他。
就剩杨玥在旁边度日如年,祈求时间过得快一点。
好不容易电梯到了一楼,沈囿单手调着耳机线往外走,杨玥松了一口气,小碎步跑出去跟着。
“杨玥。”淡淡一声。
杨玥登时停下脚步,回头,勉力微笑:“先生,有什么事吗?”
沈囿一步都没停。
“等下。”单手插兜,祁禹时握住打火机,指尖划了下。
“哦……?”沈囿犹疑不定。
“你等他做什么?”扯了耳机线,沈囿开口:“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听囿囿的。”杨玥飞快跟上去。
电梯门阖上。
出了小区门口,刚走没几步,杨玥就看见柏油路上一辆黑色路虎,跟着他们开。
车窗半降,男人一身黑,手搁窗户上,敲了敲,他淡淡开口:“沈囿,上来。”
当没听见,沈囿加快步伐往前走。
六点多,天还大部分是黑的,路上只有晨练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跑步。
走得快,额头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而那辆黑色路虎就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走快,那车也快,他们慢那车也慢。
祁禹时单手控方向盘,目光一直追随她。
沈囿真希望这是高速公路。
她无动于衷,戴上耳机,播放纯音乐。
步行十分钟,进入剧组,祁禹时的车也没停,径直开进去。
沈囿进化妆间准备妆发,他就坐外面,带了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西装外套半搭在藤椅上,长指敲键盘,慵懒矜贵。
晚些时间,霍云争来了,看见这儿有这么个人都很惊讶,久居高位养出的气质,就算最简单的衬衫长裤也矜贵得仿佛不可攀折。
他从车上下车,有工作人员过来,递了早餐过来。
他有些惊讶,问身边灯光师,“这是哪位?”
灯光师努努头,“不知道,但好像是追沈老师的。”
“他好帅啊,怎么没出道啊,比那些电影明星都帅多了。”有人小声开口,犯花痴。
“气质矜冷,手上的纹身,好性冷感。”
女孩们推推嚷嚷没一个敢上前去打招呼要联系方式。
眉笔勾过眉,眉如远山,镜中的女人眉眼明净漂亮,黑发盘上,一袭绛紫旗袍衬得更肤白如雪。
杨玥提醒,“祁总还在外面。”
手机消息响不停,沈囿情绪一直淡漠,她低头瞥了眼,章巡发的消息。
【小右,你上次说的事怎么不作数呢。】
【好多人打听,这么个极品,反正你不喜欢,介绍给我们怎么了。】
沈囿打字:【你们惹得起他?】
章巡:【真爱无界限,惹不惹得起,惹了再说。】
垂了垂眼睫,沈囿打字:【行。】
她把祁禹时微信联系方式推给章巡。
接下来一上午,拍摄的时候,祁禹时在拍摄场外,时不时扫眼手机,脸色越来越难看。
霍云争和她拍戏的时候都正经很多,一上午都是拍剧情,没有感情戏。
结束拍摄后,剧组分发盒饭。
似乎是为了低调,祁禹时也只吃的简单的盒饭。
他没什么胃口,吃几筷子就扔一边,导演想去换饭又不敢,只能默默看着。
午餐依然多加了个鸭腿,沈囿啃得欢快,就看见查看手机消息的祁禹时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他把一则聊天记录,准确的是对面男人发/骚的一长串消息摆她面前给她看,“是你把我号码推他们的?”
沈囿瞥了眼,那人用词极近裸露直白,能让直男恶心一辈子。
而且发给他消息的,还不止一人,有零也有一。
“他们想追你。”沈囿平静叙述。
他忍着怒气,“沈囿,你他妈,这是你给我介绍的人是吧?”
起先有人来加他,备注的都是沈囿推荐,因为她,他才同意,接过没过半小时,这群人就开始想方设法约他出去,还给他科普gay片,各种言辞直白表白。
握着水杯喝了口水,沈囿平静地说出心中所想:“你谈恋爱了,应该不会再来缠我。”
“所以你就像踢垃圾一样把我踢开。”
“行,你牛逼。”捏银制打火机的手指用力,祁禹时都气笑了。
手机消息震动不停,祁禹时看也没看一眼,直接把那群人全删了。
捏保温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沈囿抿唇不说话,神色依旧冷淡。
祁禹时看了她眼,拎起电脑,转身直接开上路虎离开。
京A开头的车牌驶出剧组,陆群正好送黎迁过来。
在路上,隔着玻璃,他看见了一脸阴沉的祁禹时,又看见不远处淡漠坐着梳理妆发的沈囿。
开进停车场泊停,他给祁禹时打了个电话,被直接挂断。
一下午的拍摄依旧枯燥,等到晚上下戏,裴影如约而来,说要兑现那顿请他吃饭的承诺。
沈囿和他一起去附近很有名是一家烤鱼餐厅。
得着空闲,她问了章巡那群人的事。
章巡有点歉疚,“我让他们慢慢来,结果估计是看见这么帅的男的按捺不住了,都把酒吧那套撩/骚的手段拿出来了。”
“我还没开始撩呢,她好像没删我,放心小右,我做足功课,一定拿下他,你别担心。”
眼神闪烁了下,沈囿问:“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章巡回味了下与他初见,“他当时掰我手的时候,我摸到他胸肌了,这样的极品天菜,我肯定把他掰弯,就算我是下面那一个,这辈子也够味了。”
“刚好也帮你解决一个麻烦了。”章巡信誓旦旦,“我一定让他爱我爱得无法自拔。”
“囿囿,你不介意吧?”他问。
茶水里浮了只苍蝇,忽上忽下,沈囿伸手直接把那杯茶全倒了
石板凹槽里积攒一滩水,倒映着女儿明净漂亮的脸颊,她情绪里看不清波动,只回:“不介意。”
“祝你成功。”
挂断电话,回到桌前,裴影见她情绪不佳,问:“怎么了,囿囿?”
服务员上菜,沈囿安静地剥开面前一瓣橘子,摇摇头,“没怎么。”
“你好像心情不好。”他试探问。
“有吗?”沈囿笑笑,“解决了一个麻烦,我很开心。”
“那就好。”裴影露出笑容。
烤鱼色泽很好,撒上青椒和红油,诱人无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影不怎么吃辣,也还是跟着她吃,一顿晚饭边吃边喝水,苦荞茶都喝完一大杯。
他脸色微微泛红,一手半撑着桌角,看这他微微笑,眼底仿佛有光,“你还能拍摄多久?”
停顿了下,沈囿回:“一个月。”
他垂下头,那瞬间,有点挫败般,“我们以后会一直这样吗?”
少年意气,还带着初出社会的青涩气息,他有点傻气:“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剥橘子壳动作停下,沈囿抬头看他,心底柔软的地方好像被突然触动了下,她弯了弯唇角:“开始担心这个了吗?”
许是饮了点酒,裴影有点晕乎乎的可爱,“当然,我每天都在想。”
“霍云争,他也喜欢你,对吧,沈囿?”
酒精气息流转,他手肘撑着桌角,眼底深情似乎要溢出来了。
沈囿摇头;“没有,他不喜欢我。”
“他与我经纪人有些渊源。”
“你会等别人吗?”他无厘头道。
沈囿捏着水杯喝了口,淡淡道:“曾经会。”
“过好当下就行了。”拿餐巾纸擦了擦手,沈囿叫来服务员,“结账。”
从影视城那条寂静的街出来时,路过排球场,沈囿心血来潮,也跟上去投几个排球。
裴影单手撑着墙壁,清醒了点。
他取出球,给她示范正确的击打方式和着力点。
半个小时,沈囿挥臂投掷了上百个网球,而裴影始终耐心的守在旁边,甘愿给她当捡球员。
当然也不得不承认,他打球的样子很帅。
在学校应该是不缺人追的那一类。
额角有薄薄的汗,他靠墙壁边,仰头汗水往下滚。
沈囿突然开口:“裴影,下周我去你学校看你比赛吧。”
愣了下,他立刻笑着开口,“真的吗?沈囿。”
因运动而出了身汗,沈囿随手脱掉外套,撑坐在木椅上,她笑着回:“嗯,真的。”
“好,我让人给你留票。”他回。
祁禹时是当天下午飞回京岭的,直奔公司。
沈囿第二天临时接了个通告,也和杨玥一起飞京岭,临走前她特地看了眼芝麻在不在,芝麻不在。
上飞机前,沈囿收到祝宁的消息:【我看见周乔了。】
顿了下,沈囿回:【嗯。】
刚好祁禹时也回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宁想起什么一样,【霆越现在已经完全握在他手里,周乔配不上他了。】
外界纷纷都在猜测,他会娶谁,会俯身去爱谁,谁会有这样好的福气。
【不过他们这个圈子的事,我们也弄不懂。】
【囿囿,到京岭告诉我,我来接你。】
【好。】
关掉手机,飞机漂浮在浓雾中,沈囿靠窗缓慢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自己从不停止追逐的步伐,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一个人,草稿本上,书本上都是那个人的侧脸,她爱慕他很多年,夏日蝉声不竭时穿着连衣裙,在他房门前一遍一遍走。
他嫌烦,丢掉电脑出来,伸手揉揉了她头顶,给了她满满一捧巧克力。
那些巧克力她放到过期都没吃。
到最后画面一变,她在雪中,头也不远去,纷飞的大雪染白世界,她一次也没回头,而他也没有再等下去,直到白发苍苍,老朽到谁也无法再谈爱的时候,她都再也没有见他一面。
那个圈子很高,如不可逾越的高山,如果他不愿意俯身,那他们再无相见的可能。
梦中就是这样,他们错过一生,沈囿只知道自己丢了一个哥哥。
醒来时,飞机刚落地。
空姐微笑着送他们下机,杨玥问她,“你怎么了?囿囿姐。”
沈囿抿了抿唇角,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预知梦。”
从宽阔的跑道出来,刚出接机驳廊,下机,一路走到大厅,沈囿就看见一群人呼喊着她名字接机。
书信,礼物,那些人伸出手来想要签名,都是很喜欢她,是她的粉丝。
有人拍摄,很快有照片流出,上了热搜讨论。
仿佛此刻她被无数人喜欢。
送别粉丝,刚出机场,沈囿坐上舒曼派来接的商务保姆车,就接到来自易航的电话。
“一念天地定档了。”他声音里有难掩的激动。
“后期有望上星播出,两年的等待没有白费沈囿。”
热搜上预告片已经出来,讨论很快爆了。
啊啊啊啊救命!一念天地定档了,谁懂?两年多了,终于播出了!
小柚子不甜:【我好爱谢琮,好爱李月白,好爱这剧里的每一个角色。】
【最美李月白,风霜高洁大师姐,永远为你折服!影帝影后,绝配!】
【等得花都谢了,终于!刚刚还有沈囿的最新机场路拍,肯定是回京岭准备宣传了。】
舒曼在一旁叮嘱她等会采访宣传需要的注意事项。
很久没联系的柏翊一发来了祝贺消息,他说自己已经在准备新电影了。
易航把那些她之前转给他的钱又重新打回她的卡里。
微信里消息不断,每个都在说恭喜,红点很快到九十九+
一条一条划过去,沈囿只是静静想,他高抬贵手。
放过她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