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一念天地提前播出, 沈囿一周的行程都被排满,剧组做了调整,把她的戏份都延后拍摄。
采访宣传通告综艺和平台方的酒会, 连续十几天沈囿都奔波在不同的名利场, 感情上的事无暇顾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影的比赛她失约了, 但他还是会每天找她聊天, 分享日常,都是大学里很普通寻常的琐事。
一次,沈囿在后台化妆间里,看到了手机消息。
裴影:【囿囿, 今天训练完追到最新更新的集数, 系里在报gpa成绩, 我去参加了招聘会,或许以后我也可以来京岭工作。】
怔了下, 镜子里女人唇红肤白, 一袭银色亮片鱼尾裙,珍珠项链贴着锁骨, 明艳而风情万种。
与他少年恣意的模样似乎千差万别。
沈囿输入:【裴影,你想谈恋爱吗?】
这条消息发出后,对面一两分钟没回音,但显示一直在输入中。
直到他发了一长段语音过来。
“沈囿, 我似乎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那时我读初二,下雨天和朋友去校门外CD室里租碟片和打游戏机, 屋内光线很暗, 有满满十几个书架的CD和书籍,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油墨气息, 他们选的碟片是关于性,说笑着谈学校哪个女生最正,又偷偷给谁递过情书,叫我阿影,这次表白的这几个你不喜欢吗。”
“我靠在书架上,闲散无所事事,一手捏破矿泉水瓶,觉得女孩都很无趣,没有游戏好玩,敷衍回几句,一抬头却看见老版台式电脑屏幕里你的模样。”
“那是一部电影,没有性,没有快节奏的热话题,只有质朴的山和在清溪里的你,青涩漂亮,发丝脸庞上都有水,救人的时候毫不犹豫跳下河去,却没能救得了邻居,你绝望呼救,没等来人,守着邻家哥哥的尸体直到天黑,那时我在你眼里看到绝望,哀伤和痛苦,说来很幼稚,我想在你身边,保护你。”
“可是我十三岁,只能指了指电脑,开玩笑的说喜欢她,朋友们说我疯了,出了那家碟片店,我也这样觉得,一瞬间的心动,应该很快湮灭,我没有去查你的消息,两年后你也消失在大众视野,完完全全地。”
“偶尔会做梦梦到那样的场景,纵使我生下来起,就没有去过那样贫瘠周围全环绕着大山的地方。我并不知晓这是喜欢,只是独自活着,学业和爱好都占据我生活的全部,直到在我舅舅的剧组外再次看见你,原来人是会为一个人心动很多次的。”
“这种是确切无疑的喜欢,我喜欢你,想听你的声音,看你说话,也想逗你笑,我想和你平凡而无用的活着,养一只猫,种一丛花,你不爱运动我也要监督你,拉着你去和爷爷奶奶们一起晨跑,打太极,我不想你太瘦,总要找很多好吃的给你,把你喂得很饱,然后慢慢长肉,就算容颜不再,人群里也能第一眼找到你,你知道编竹篾吗,我学了些逗你欢心的法子,能编几样小玩意儿,小蜻蜓,小船儿,小向日葵,等你来,我一一教你。”
“沈囿,我是说,我想与你恋爱。”
五分钟的语音,沈囿握着手机一字不漏的听完,也有一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在与她相处的时候期许打算着与她的未来。
综艺台本递过来,沈囿弯下腰看着台本,心很乱,她很久很久没有再为人心动过,值得这样赤忱的爱吗。
统筹催促登台,临走前一秒,沈囿打字回:
【等你毕业,我做你女朋友。】
……
镜头前每个人都和颜悦色,微笑缝在脸上,曲意迎合都在台后,都在拼命往上爬。
一念天地开播以来热度很高,热搜轮番上,共事的同事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新片邀约不断,每个人都想攀过来和她说几句话。
沈囿懒得应付,不怎么搭理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于是后面渐渐有流言说她甩大牌。
上次那个剪得稀碎的采访又上了热搜,这次不光骂文盲,还骂她装。
沈囿直接把毕业证拍了照放上去,一部分人闭嘴,一部分黑子还在说严查她读书时期写的论文做的实验,肯定有水分,走后门过的。
她的粉丝和那些顽固黑子对喷,微博广场一整天都乌烟瘴气,眼不见心不烦,沈囿把账号交给杨玥打理。
直到公司安排去西山参加一个商务酒会,那边有画展举行,有剧集招商引标。
《破译》的拍摄时间被压缩到二十天,下个月她要去法国参加颁奖典礼。
临行前祝宁带梁津和她一起吃了个饭。
地址是他们经常去的一家私餐,在最繁华的地段,偏是僻出一方幽静,有湖有树有假山石做的布景,处处透露着精巧与细致。
包厢外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雨珠连线往下掉,不远处的桉树下泊停着一辆辆豪车。
沈囿先至,在房间等了会,祝宁带梁津来的时候雨势加大,她穿着黑色连衣长裙,脖子上是一条绿宝石项链,编了发,被男人牵着手,从石梯上进来。
经理递菜单过来,祝宁挨着她坐,“好久不见我的大明星了。”
“有什么想吃的?”她把菜单推过去,“随便点,好好宰你老板一顿。”
“嗯,挑喜欢的点。”梁津随意靠椅背上,咖色大衣,发丝挑染了缕蓝色,和祝宁是一样的,他剥开一个橘子。
祝宁吃着他送到嘴里来的橘瓣,“还不谢谢我,给你签了个这么有前景的摇钱树。”
李月白热度超过女主,be美学赚足观众眼泪,广告代言费,出场费,邀约费都直线上涨,沈囿现在可以称天逸旗下前三吸金艺人。
掀了掀眼皮,梁津看她,眼神微微嘲弄,“谢什么,我差她那点。”
祝宁手肘击他,“你犯什么病?人给你赚这么多钱,你在这儿说什么。”
移开眼,他没解释,喝了杯酒,“我的。”
氛围微微缓和,沈囿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在于祝宁聊天。
不可避免的,她聊到那圈子里的八卦。
祁斯忆还是违背不了家族决定,娶了门当户对的千金为妻,刚结婚那年江南意直接和他断了,事业上演的大女主剧血扑,降咖,很多平台投资商晚会甚至不叫她,她在业内被冷落许久。
而祁斯忆婚后一身反骨玩命一样疯玩,和狐朋狗友买醉,自己经营的铃兰酒店倒闭清算,冷落妻子,遭到了岳父家不满,多次上门劝诫,他也一点不收敛。
就今年过年前一个月,他喝酒喝到胃出血从ICU出来,江南意推了活动看他一面,他倒是从此振作起来了,又接管了新的分公司,三个月账面上还看不出亏损。
江南意资源也比之前好,今年演了部小众电影,口碑不错,也入围了巴黎电影节,不出意外下个月是同一时间和沈囿去参加颁奖仪式。
而祁禹时回来没一个月,祁斯忆又闹幺蛾子,自杀割了次腕没死成被救回来,他妻子尽心尽力照顾着在医院陪住,一周前却不幸发生车祸,现在还是植物人状态,危在旦夕。
而肇事车辆找到,就是普通人,疲劳驾驶,当场死亡,但是那人不久前刚确诊了癌症,说是他不想活了报复社会也有可能,总之祁家和联姻的宋家都乱了,股市震动,有祁禹时在才稳住局面。
梁津听到这儿,忍不住,“就他妈一祸害。”
祝宁瞪他,“你说谁呢?”
他拉她过来亲了口,“祁斯忆这窝囊废,拽二哥后腿多少次了。”
“你还认他是你二哥?”祝宁有点不悦。
梁津瞟了眼沈囿,“是,我认他一辈子。”
“不像某人没良心。”他意有所指,看向窗外不远处的私餐厅,厚重的紫灰色窗帘遮住宴会大部分光景,西装革履觥筹交错,政界和商界的人都有,他在那儿。
插牛排的叉子停顿了下,沈囿直接回:“梁总,你有话可以直说。”
“二哥当初送你去英国,你怎么不去?”他问。
“和我的未来规划不符合。”沈囿简短回。
梁津嗤笑,“怕是你未来规划里从来没有过他,不然怎么能这么恶心让男的去骚扰他。”
祝宁想怼的话收回去,问沈囿,“囿囿,你真这样做了?”
梁津细数,“叫章巡那人你知道多卑鄙吗,说他有与你的亲密照,让二哥和他约会,他来京岭也行,约满三次就删。”
愣了下,沈囿倒是没想到章巡是这样的人。
“都他妈乌合之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宁问:“祁禹时去了?”
“去屁。”梁津喝了口茶,“找了人把他手卸了,手机里亲密照倒是没有,就那天的偷拍不少,还有录音,与你调情的。”他盯着沈囿的眼睛。
“你知道二哥听见别的男人说想操/你什么心情吗。”
“够了。”沈囿冷冷回,丢了刀叉,扯纸巾擦手指,“成年人聊天,你公之于众未免太卑劣。”
“章巡就他妈一猥琐男你还护他,知不知道他那电脑D盘里全是与别的男的女的doi拍的视频啊。”
出了一手心的汗,沈囿是没想到章巡能是这样的人,不过有那样一群txl朋友,一上来发那种恶心话的人应该好不到哪去。
但当时她没细想,还信了他是真喜欢祁禹时,想和他好好谈恋爱。
也确实把他当麻烦,联系方式给出去,不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
“就说留学吧,选的是最好的学校里最好的专业,他费尽心机为你铺了一条路,想让你往上走,想你有机会嫁给他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当初想也不想就拒绝,非去当戏子谁拦得住。”
“就算这样,结果也不会变。”一双狐狸眼静静看他,瞳眸黑白分明,“我走不到他那样高的高度,我攀不上,分开时他亲口说的,没有一点喜欢。”
“我就非这么贱,得跪下来求着当他情/妇吗?”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沈囿手心里一手的汗,声音很冷。
她不会原谅,就算他曾经也有过要娶她的想法。
爱抵不过伤害,他的选择是和别人结婚,轻贱她,高高在上的说她是戏子,没有喜欢过,一点也没。
那六年来无数次心动,飞机上机会以为遇见空难要和他一起葬身大海,在惊惶中握住他的手,他放了她一缕头发在衣兜里,说下辈子也找她,她也在心底祈求来生也和他在一起。
可结果呢,他只会在做的时候哄她,情绪烦躁时套也不带,发着狠磋磨,弄得她浑身是伤痕。她一人忍着病痛待在酒店等她回来,却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亲昵耳语。
她摔跤回国,在医院一周也没接到过他的电话,还有后面她想和他有个孩子,他的反应她忘不了,这么久也不愿意再去想。
从心底里的排斥轻视,他配提什么爱。
跪在佛祖面前抄经诵读,寺庙外大雪纷飞,手指冻得通红也不停止,忘记那些伤害,那些浓烈的爱和恨的情感,她放下平息,也用了六个月。
轻飘飘一句,他想送她出国留学是为铺路与她结婚,这样就能抵消么。
“他如果觉得我配不上,就永远这样觉得,我不爱他了,一辈子不见,也是好结局。”沈囿放下卡,起身径直离开餐厅。
身后祝宁和梁津吵了一架,“你偏心太过,囿囿受那么多伤,祁禹时这点算什么!”
“你们这样的人稍一低头就得称是痴情情种吗,就得被人捧着手心里好好珍视吗?不爱就是不领情,就是辜负,就是不配你们,你们天生就得高人一等,是吗?”
“祁禹时他追死也活该!”祝宁戴上口罩墨镜,气呼呼的从餐厅出来,去追沈囿。
“他妈的。”梁津气得直接摔了面前一套青花瓷茶具。
怎么不是呢,爱他们这种人,不就得做好受伤的准备吗,爱情和权力,金钱,地位,门庭,资源比起来不值一提。
点开手机他直接拨了陆朝逸电话,“山上雪开着?”
陆朝逸闷笑,“这夏天,雪早化了。”
“滚,你他妈少废话,能开开开不了爷让它倒闭。”
陆朝逸收了笑,试探问,“转性了?不是宝贝女朋友。”
盯着祝宁背影,他嗤笑了声,都是不屑,“又不会娶,她算什么。”
也管得着他。
…
这边宴会,一室衣香鬓影,前来敬酒攀谈的人不少。
聚会里掐尖要强的女人个顶个的漂亮,都有意无意往主桌看。
男人站在落地窗下,厚重的紫丝绒窗帘半遮住光线,外面雨没停,淅淅沥沥,石壁上,阶梯上都沾有水珠,雾蒙蒙一片天,氤氲得只能瞧见男人手上一块银色腕表。
西装质地冷沉,根根分明修长的手指抓着玉碎般的酒杯,英俊利落,颀长身形。
黑眸低情绪散漫,情绪不佳,对奉承前来敬酒的人没什么脸色。
“祁总,宋家那边祁家会怎样交代?两家合作能继续吗?”有人心痒,忍不住问出口。
这一问,算问出在座不少人心声,宋家独女车祸重伤,现在还在ICU昏迷不醒,有很大概率醒不来。
而之前周家祁家因联姻联合借势,深度合作发展的品牌和项目不少,要是周家小姐去世,祁斯忆另娶,这利益波动损失得可不止一点,大家都想最先知道合作风声,和祁家掌权人态度。
有女人高腰长裙,踩着恨天高,举着红酒杯靠近,深v往下露出沟壑,撩人至极,酥声叫:“祁总,赏脸喝一杯?”
来这儿的女孩哪个不是千金,西式教育教多了,开放些许,有追爱自由。
身材,颜值都是上等,就那颗心太迫切,提不起一丝感觉。
相靠很近,能闻到女人身上channel香水的气息,玫瑰前调,一丝回甘,尾调又缠着暧昧勾人的浓烈,香艳迤逦。
扫了眼,漆黑眼底不起一丝波澜,祁禹时直接倒了杯中酒,殷红色泽湿透地板,顺便也打湿女人的礼服和肩,冰冷无遗。
就像这人没一颗怜香惜玉之心。
女人捂着肩膀,哼了声转身,光影处处照在暗处。
而落地窗外不远处,女人撑着一把墨绿色的伞,手腕纤细白皙,青色静脉血管旁是一只蝴蝶纹身,双翅微张,蹁跹欲飞。
瞥了一眼,眸底深不见底的情绪有了着点,灰白世界里,她是唯一彩色
食指慢慢转动红绳上的小兔子陶瓷,祁禹时嗓音低沉,略哑:“祁家的男人,这辈子只娶一个。”
“宋拢,死,也是祁斯忆唯一的妻。”
第 42 章
宴会闭, 林恪开车来送祁禹时回祁家。
十点过,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别墅主楼里灯熄灭着没什么人气, 付婉玉差人去医院照顾宋珑了, 只剩楼奶奶居住的独栋别墅阁楼里还点着灯光。
年初祁世年去世, 家里人担心楼幽宛一个人居住在四合院出什么意外, 就把她接过来。
祁斯忆结婚了,也还经常回来要钱要经营权,祁禹时没在那段时间把付婉玉折腾够呛,别墅里吵得闹得不行, 楼幽宛都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见, 待在阁楼里很少出来。
夜风偏冷, 月光照在石板上惨白一片,管家出来接, 祁禹时抬步往里走。
“先生, 宋小姐在医院情况不容乐观,祁斯忆没去照顾。”
皮鞋踩在石板上, 水珠滴落,祁禹时只道:“奶奶还没睡,送碗燕窝去,安神的香薰拿些。”
徐管家递过手帕, “是。”
随手擦了擦手指沾上的水珠,“祁斯忆在哪个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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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叔有点迟疑,半天才回, “他没在会所。”
“绑也把他绑到宋珑床前去。”他嗓音里有说不出的冷意, 扔了手帕回去。
徐叔面露难色,也只得回好。
酒精气息微微冲撞着神经, 太阳穴突突的疼,就今天见了一面,心上就止不住的想,祁禹时捞起手机,点开微信,盯着她的头像看了许久。
图片是个粉色的小兔杯子,似乎是情侣款。
朋友圈点进去,什么也没有,应该是对他不可见。
胸口闷得厉害,祁禹时问林恪:“闻献还在国外?”
林恪冷不丁听到这一声,回:“节目组那边没有通知消息,应该是还在,祁总。”
“明天她有活动吗?”
“有。”林恪翻出日程表,“但是祁总明天的股东大会,还有legend的合作无法推迟。”
烦闷散不开,祁禹时随口问,“梁三呢?和祝宁还在一起?托祝宁照顾下。”
林恪有些犹豫:“今天祝小姐和梁公子闹了矛盾,陆少带他去山上雪了,先下应该没联系。”
祁禹时没回应。
林恪掂量着,汇报,“梁公子点了嫩模miliya和sanne,从八点入套房起,就没有再出来。”
“陆少在山上雪单独开了房间,和人玩牌,没回家。”
皱了皱眉,祁禹时说:“劝他断了。”
“是。”
抬步往前走,进入花园,只听得见潺潺流水声,月亮被云遮住,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听见些动静。
窸窸窣窣的动静,夹杂着晋江不允许写的声音。
拧了拧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祁禹时让人上前去找声音的来处。
银杏树后
殪崋
面,一男一女吻得难舍难分。
而女人缩他怀里,衣裙还是完好的,就脖子上都是红痕。
灯光照过去,江南意飞快缩进祁斯忆怀里,停止与他接吻。
祁斯忆不满,生气地一手挡住光,“祁禹时,你又发什么疯?”
指骨摩擦咔嚓声响,祁禹时抬手取手腕银表,“不去医院照顾你老婆,嗯?”
“有什么好照顾的?昏迷不醒?守那儿当木头?”祁斯忆拽了拽衣裳,一副流里流气模样,“弟弟管哥哥你是不是管太宽了,妈都管不着,要你教训我?”
“确定不去?”银色表带折射冷光,祁禹时眼神阴鸷。
祁斯忆有点慌,但江南意面前不能失了男人的面子,“不去,你自己回你房间,别烦我行不行。”
点了点下巴,祁禹时示意林恪前去。
他直接把江南意和他分开。
江南意蹲在地上,抱着裸露的膝盖,抬眼可怜兮兮的看他。
想起这张脸,温柔小白花,也曾穿过短裙黑丝来勾他,那时她玩祁斯忆玩得团团转,说跟他,她就帮他反过来对付祁斯忆。
祁禹时那时想看她手段,驱车去剧组见了她一面。
逢场作戏,这女人撩男人手段挺不一般。
以祁绍章手里公司百分之十股份做饵,想钓他,转头踹掉祁斯忆。
“二少,我只是想有依靠。”江南意颤颤看他,柔声道,眼波流转,勾人的媚,又显得楚楚可怜,让男人都想忍不住怜惜。
抽了根烟出来,拨亮打火机,火苗窜出,点燃烟尾,映照出男人冷峻脸庞,甩了下,火苗熄灭,祁禹时眼底只剩厌恶,“自己滚,还是我让你身败名裂。”
“你敢!”祁斯忆被人按着无能狂怒,“祁禹时你动她一下试试!”
江南意直接被吓哭了,眼眶红红的,一边抹泪一边开口:“二少,我和大哥是真心的,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他不可能守着一个植物人过一辈子。”
“你的真心廉价不廉价。”掀开眼眸睨她,桃花眼底漆黑一片。
“听不懂人话?滚。”低低一声。
祁斯忆还想挣脱前来抱她。
江南意颤巍巍起身,一边抹泪,一边开口:“二少,二少,您别这样对我,我和囿囿也算朋友。”
“我认识她,我与她交好。”
顿了下,抽了点烟丝出来,祁禹时没让人爆料,只让她走了。
吐了口烟,寥白烟雾罩住男人身形,腕骨的疤痕有丝野性,西装折角冷硬,深邃眉眼底锋利,刀割一般,他扫了眼还被按住的祁斯忆。
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皮鞋锃亮,踩在地上,下过雨的土地湿软又冷。
祁禹时抬脚直接一脚,不客气的把祁斯忆踹进假山后的泥沟里。
脱掉的外衣和暴露在外的皮肤很快沾上污泥,祁斯忆在沟里翻滚,吃了满嘴泥还骂,“祁禹时你记住!你敢这样对你哥,明天,不,今晚我就要去爸面前告你!”
“我去找奶奶!你记住,公司别开了!”
蹲下身,祁禹时捡了个石子砸下去,重重一下。
祁斯忆吃疼,立时闭嘴了,满身泥脏兮兮狼狈不堪地看他。
头疼,食指按压太阳穴,祁禹时眯了眯眼:“宋珑醒之前都给我去医院守着。”
“让我看见你再跟江南意混一块儿,绑你去祖屋外挑家法伺候。”
弹了弹手指上的泥,接过手帕慢条斯理擦拭,祁禹时起身往回走。
祁斯忆气得牙痒痒,看他背影口不择言,“祁禹时你嚣张什么!你不也喜欢戏子明星吗?还为她推了联姻,你是有能力咯!我就看看你最后能不能娶到她!”
“把他嘴堵上。”冷冷一声,男人脸色阴沉。
凌晨,祁斯忆清洗完被人看着送去了医院照看刚从ICU转出来还是植物人状态的宋珑。
半夜下过一阵雨,气温又降几度。
祁禹时惊醒,胃部痉挛疼痛,又想起她,刚跟她时最爱甜甜叫她哥哥。
心悸难受,他翻出随身携带的烧了那一半的日记,一遍又一遍读着她曾经写下的,我会一直爱你的,哥哥。
开了盏灯,手腕上青黑色的纹身是一串西语:agarroté
束缚,困住。
也是沈囿的囿字的含义,她早在无形中困住他了。
打开信纸,祁禹时握住钢笔忍着胃疼给她写信,爱意日复一日埋藏在心底酝酿,等发现时才觉已经成汹涌浪潮,无可避免。
三点至五点,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封缄后,他闭眼睡了一个小时。
早上八点公司晨会,股东沆瀣一气,他做事不留情面,直接辞退一众业绩稀烂的蛀虫。
按部就班准备和legend谈合作,一切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下午山险爆发,城市下了特大暴雨,世界昏暗仿佛末日。
最新新闻报道西城区西山发生泥石流,大巴游客被困山间,形势十分凶险。
办公厅里有同事议论纷纷,都在担心那客车里乘客的安危。
“这次降雨量都超过200ml了,尤其是西城那边,听说有什么活动,大巴过去的时候被从山上滚落下来的泥土和石头直接击中砸到山坳里,现在里面的乘客还生死未卜。”
“都出动武警了,希望这些人安全吧,这几天一直阴雨连绵的,没想到今天忽然下这么大暴雨。”
“什么活动呀?发生泥石流的具体地址是哪儿?”
“好像是……西山那边,”女人低头仔细查阅新闻,“听说有个画展什么的,有神秘嘉宾去,不会是明星吧,真是日子没选好,遇上山洪暴发……”
停下脚步,祁禹时捏瓷杯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抬头死死盯着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屏幕。
指骨用力,瓷白镌刻着花纹的杯子把手几乎被捏碎,杯内水纹晃动。
周围八卦的员工立刻噤声,纷纷小声说祁总好。
他低头拨一个电话,连续响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傅青森走过,看见男人西装西裤,骨相优越,眉眼英俊,下颌线绷得笔直,漆黑眼眸低敛着情绪,眼尾微微发红,手背崩起青筋,用力到泛白。
“祁总。”他走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禹时,发生什么了。”
啪,瓷杯把手断裂,重重一下放在雪白桌面上,杯内水珠溅出,祁禹时转身,手掌心里有一道压红的伤痕,他抬步径直往外走,身形挺拔头也不回。
外面暴雨倾盆覆下,地面,路面,花坛里全是雨水,光线昏暗,树枝在狂风中摇曳,几乎被连根拔起。
傅青森担心,追上去问:“什么事这么紧急?”
从车库取车,祁禹时开了辆越野,单手控方向盘,嗓音克制,“她在那儿。”
愣怔了下,傅青森会意,“确定在失踪名单内?”
雨水拍打着车窗,雨刮器不停摆动,祁禹时眸底隐隐压抑着失控情绪,他递过去一张联系方式,“让林恪联系这个,调直升机和探测器搜山。”
林恪追下来,站在车外汇报,“祁总,legend董总已经在会议室里等。”
林恪战战兢兢,“祁总,这是很好的合作机会。”
“拒了。”果决一声。
点火踩油门,越野驶出,溅起一地雨水,他一遍又一遍拨沈囿的电话,反反复复,十几个电话无人接听。
连上蓝牙耳机,男人嗓音冷沉无比,“她在受灾区,联系当地救援驻扎的军队的人去找,在西部靠太行山脉北面,莱茵画展附近十公里地区,搜山清查,我要她安全回来。”
难以克制的,他的声音里有不可察觉的颤抖。
失控,手抖,而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强撑着疲倦,开车上国道,因暴雨高速公路封路,联系清路障的那十几分钟内,为维持清醒,他低头点烟,一支接一支的抽。
中央商业区到西山森林山脉区域,开车最少也需要一个半小时。
而距离山险爆发,她被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天快黑了,救援难度会增大,夜间温度只有几度,加上失温,雨水,到处都是泥泞,滚石,泥土,几乎很难坚持。
拨通傅青森电话,他声音急切冷沉,“联系好了吗?”
“那边的情况,查到了吗?”祁禹时问。
“交警部门查到了一辆银白色商务车在今天下午两点左右进西山山脉区,在发生意外的客车的后面,现在定位不到这辆车的地点。”
林恪埋头看信息汇报,小心翼翼:“现在山里能见度很低,雨势太大,已经几乎停止搜查。”傅青森声音里满是担忧。
车速飞快,胃部痉挛着疼痛,太阳穴暴起青筋,祁禹时声音阴沉得吓人,“都他妈给我进去搜!中部军区调人过去没,贺二的人呢,都进山!”
“我要她活着回来,你听懂没!”
…
意外来临似乎只在一瞬间。
保姆车进入太行山余脉,群山环绕,穿行在山路中,日光被树影削弱,不大见得到阳光,因此也就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是怎样。
沈囿坐在副驾驶座,一袭纯白抹胸礼裙,黑发用抓夹抓起,露出白皙修长天鹅颈,妆容干净温柔,眼下一尾痣又显得清冷。
司机是当地人,熟识山路,也就没用导航。
沈囿看手机在和裴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后座杨玥像个小松鼠吃坚果吃个没完,用当补习机构老师练出来的口才在和司机聊天。
“师傅还有多久到呀?那边画展,这会是不是人特别多啊。”
“挺多的应该,不过他们好像早到了,那边新修了景点,有住宿。”
“这天怎么阴阴的,感觉有点冷诶。”
“多穿点大闺女,这条高速是今年刚通的,有长途大巴也走这边,没得事。”
“嗯嗯好,谢谢师傅。”
半靠车窗,沈囿和裴影聊得有点昏昏欲睡,车过减速带震动了下。
一条新消息进来。
裴影:【我今天有惊喜给你。】
车拐了个弯,进入更深的森林腹地,手机没网络信号了,沈囿没多想索性闭眸小憩。
再次醒来时,是被巨大的雨声和雷声惊醒的,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下去。
外面雨势大得要把车冲走一样,前行艰难,后路也被泥块挡住。
杨玥焦急得要哭了,“怎么回事啊师傅,雨怎么下这么大,前面不会发生泥石流吧!”
“我们要不转头走吧。”
拉开身上披着的薄外套,沈囿手指发冷,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已经进到太里面了,出不去了。
“师傅,您往前开,还有油吗?”沈囿问。
师傅手也哆嗦,完全不像老手,“油箱我今天忘了加,只够我们开到原本目的地。”
手机没信号,外面电闪雷鸣,树木成片倒伏,他们处在山腰的公路处,泥水滚石都往下砸。
“前面有车吗?”沈囿维持着冷静。
师傅紧踩油门,碾过一堆碎石往前走,几乎能听见车胎摩擦撕裂的声音。
荒山里,道路弯绕曲折,又没有导航,沈囿知晓,他们一定已经偏离目的地许久了。
路早晚会堵,在山路上行驶,两侧又是极易滑坡的山体,雨势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有泥土滚下来把车掩盖,连带着他们会一起坠下山崖,最后可能尸骨无存。
带的衣服都很单薄,只有一件牛仔衣外套,沈囿穿上,克制住恐惧,冷静道:“师傅,您别手抖。”
“我们进来前是不是看见了大巴。”
师傅一边抹汗一边手打方向盘打滑,“是,是,那是长途大巴,去平津市的。”
“大巴上有黑匣子,可以被定位追踪,我们追上去,在那附近下车,往地势高的地方走,获救的可能性会增大。”冷静分析,窗外黑漆漆的,车灯坏了一只,沈囿打着手机电筒再说。
司机师傅声音有哭腔,“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女儿才六岁。”
杨玥脸色发白,冷得有点发抖,也还是鼓励他:“师傅,你别这么怕,先好好开车,争取追上大巴车。”
接下来五分钟,油门踩到顶点,一路往前开,绕过树枝泥石障碍,车胎全都被扎破,车身晃动幅度很大,两只车灯都坏掉,只靠手机手电筒照到一点光亮。
车停在路中央,报废了。
而手机灯光里,终于看见了橘色大巴车坠到山崖底下的残骸。
推开快散架的车门下车,雨小了些,沈囿和杨玥一起拿着一块薄铝制反光板挡雨,却仍旧很快就全身湿透。
礼裙拖地全是泥水,越往前走才越清晰的看见前面滑坡情况的严重和灾难。
几乎半片山体被削开,树木和泥土如同沙石一般被倾倒下来,柏油路完全被断开,大巴在悬在山崖边粗壮的树干上,车身和铁门完全分离,被大雨冲刷着摇摇欲坠。
铁屑和泥石间夹杂着很多各种颜色的衣服碎片。
喉咙干涩,沈囿大声喊:“下面有人吗?”
杨玥也跟着喊,却无一人应声。
沉默良久,沈囿寻回理智,“往上走,这里很危险。”
雨水进了眼睛,分不清是眼睛还是泪水,他们沿着山壁往上爬,满手满身都是泥土,沈囿撕了礼裙,手臂和脚上都是灌木扎出来的伤痕,血珠沿着皮肤往下滚落。
司机胆小,比女人体力好,早早跑在前面把他们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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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壁近二十米,爬到一半时,沈囿隐隐约约在路上看见个行人模样。
杨玥也注意到,“那儿有生还者,囿囿姐?”
肌肉紧绷,酸痛劳累到极点,几乎是由着本能往上爬,沈囿喘了口气:“让他们往上走。”
手机进水开不了机,就杨玥的还能照亮,她往那边看了眼,“好像是受伤了,在地上被石块压住脚。”
“怎么办,囿囿姐,要去救吗?”
天色太暗了,沈囿只隐约看得见那是个中年女人,她说话,对面只有嗯哼嗯哼痛苦的回应。
转身,沈囿往下走,“我去救。”
跑在前面的司机这会回了头,“你疯了姑娘!那边山体不稳,随时有滑坡危——”
“轰隆!”巨大一声响,一阵泥水连带着树根往下滚,几乎一秒之间,那段有公路的和人的地方成了一片泥石掩盖的废墟。
那个刚刚还在痛苦呻/吟的女子也被完全掩盖在泥土堆里。
树枝枝桠伸向天空,像无声从坟墓里伸出来的枯爪。
泥点溅到眼睛里,疼得视线模糊看不清了。
一秒,两秒,三秒,那边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可谁都清楚,瞬间冲力下,那一堆泥石几乎能压得人五脏六腑瞬间破裂而亡,就算寻到空隙,缺氧失温情况下,那人也撑不过一分钟。
而下一阵坍塌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发生。
他们过不去,救不了她。
眼睛绯红,眼泪流出,杨玥抹了把脸上的泪,眼睛里都是泥水,又脏又狼狈,“囿囿姐,她能活吗……”
眼泪无声掉下,沈囿拉住她往前走,“继续爬,到最高处,坚持住。”
手脚僵冷,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冰冷得麻木了,只是机械的靠着毅力往前走一不注意就被深及膝盖的灌木划出一个血口,血沿着伤痕往下滴落。
干的湿的泥土沾在皮肤上,又痒又疼,嘴唇干裂,嗓子里似乎都洇了血水。
“多少点了?”为了防止疲倦晕倒,沈囿问。
杨玥快走不动了,只能听见喘息声,她声音很弱:“不知道囿囿姐,我们进山的时候好像过了两点。”
面包车往里驶行四十分钟左右开始强降雨,山险爆发到追公交车,现在预计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时间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
天要黑了,晚上被营救的可能性更低,而且谁也说不准下一轮的暴雨会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没有食物,没有保暖的衣服,脚下踩得土地还很有可能发生坍塌,周围林子里都是高不见顶的云杉木,厚重密闭,挡住大片视线。
如果今晚还走不出这片密林或者等不到救援部队的话,他们很可能会葬身于此。
“囿囿,我们能走出去吗?”杨玥声音隐隐有哭腔,“我好疼,身上好多伤口,还有蚊子,好累,脚使不上力了。”
从牛仔外套里拿出最后的半块巧克力,沈囿递给她,安慰:“天还没黑,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沿上走,跟着有水流的方向,走到山顶平地,一定会获救,振作起来。”
脸色惨白,嘴唇没什么血色,沈囿还搀扶着杨玥往前走。
地面泥泞不堪,司机走在前面已经甩开他们很远了,渐渐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林中鸟雀声不竭,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偏僻下着细雨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幽静可怖。
疲累到极点,杨玥昏昏沉沉的,踩到石子摔了一跤,后背被划出伤痕,差点沿着山坡滚下去。
幸亏被树木挡住,沈囿弯腰拉她上来,昂贵丝绒布料的礼裙被割成碎步条条,幸亏车里备了双平底运动鞋,她这会才没崴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脚踩在石块上,颤颤巍巍,沈囿鼓励她:“玥玥,坚持住,起来,给你涨工资。”
杨玥咧了咧嘴,唇边有血珠,还没心没肺的笑:“真的呀姐姐,我本来就月入过万了,这会还要涨,可成了我们年级英语专业里混得最好的了。”
顺着藤蔓和树爬上去,两人又往前走了许久,要睡着晕倒的时候就使劲揪一下对方。
空气温度越来越低,雨滴又开始淅淅沥沥,似乎又要下大了。
手电筒已经几乎没有光亮了,前路漆黑,只能靠视线里隐约的树影和流水声音辨别方向,他们在往上走,不会被泥石流一块冲走。
不知过了多久,杨玥脚边飞快掠过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定睛一看,吓得魂都快没了,声音嘶哑,夹着颤抖:“囿囿姐……有……有……”
不远处司机刘雀德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他倒在地上背靠树木,弯腰捂住脚腕伤口,似乎是被什么咬了。
杨玥声线颤抖,颤颤巍巍说:“有蛇。”
…
下午四点半,西山山脉外围已经围满了武警,将进山的路给完全封死。
记者,摄像,以及苦苦等待的家人都在外面收费站亭子里等人。
黑色越野停靠在外,雨势没有丝毫减小,搜救已经停止。
挂断电话,男人撑伞走近,西装外面是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露出一截冷白喉骨,身形瘦削挺拔,手腕压着条红绳,小兔子陶瓷上有划痕。
周围有警员过去,这些人曾隶属陆军野战司令部,归祁世年管。
“先生,里面太危险,不允许进入。”有人提醒。
银戒微微反射冷光,男人打开车门上车,眼底有难掩的倦意,他只问:“贺屿洲来没?”
暴雨如注,警员穿着雨衣站在雨中,恭敬答:“贺长官接到救援消息已经第一时间从空军基地抽调战机过来。”
仰靠进座椅里,祁禹时抬手在平板地图上画出一片区域,标注了重点搜查片区和精确飞行路线,他递过去,“让他按照这个方向搜。”
“营救被困人员的时候注意一名叫沈囿的女人,他是我未来妻子。”
“是,祁先生!”
警员接过,护在衣服里,“祁夫人和老爷听说您过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们会重点搜查这个片区,但是此刻任何人不能进去。”
“会有生命危险。”
越野后倒,溅起水渍,踩油门,在雨中侧位转了一百八十度,祁禹时一言不发,直接对准那片橙色的路障撞上去,径直驶进深山。
红灯警报响起,却也无济于事,一群记者在外面等雨停。
越野车速开到最快,玩赛车玩出的疯狂,一路上遇到泥石流险区,路段堵住,直接撞开,几次都差点摔进山崖里。
紧控方向盘,大雨中,祁禹时记录行驶过的地方,用无线电传呼机传讯给傅青森。
找到那辆坠毁的橘色大巴和银白色面包车时已经接近晚上六点。
雨水冲刷了山崖下的血迹,祁禹时穿着雨衣下车,看着面前完全坍塌的一片山体。
树木断折,公交车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而那辆白色面包车挂在山壁树梢上,油箱漏了,产生过一次小型爆炸,余下的碎片都是沈囿成用过的东西。
雨水噼里啪啦往下砸,浑身僵冷,祁禹时戴着蓝牙耳机对传呼机里的人开口:“北纬40度三十七分,东经116度52分,发现客车残骸,请求救援。”
雷声轰隆,世界荒凉,面前一片废墟。
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他不能接受她所在的车坠崖的结果。
傅青森问:“找到她了吗?”
“那里山体不稳定,立刻开车出来。”
眼尾泛红,丝丝红血丝蔓延,祁禹时想起她十七岁那年,自己第一次见她。
明明都到孤立无援千夫所指的地步了,一个人在雪里孤零零的,抬头看他的时候,那双狐狸眼里也有不认输的倔强。
那时候他觉得好玩,年轻气盛想着,养着玩,捡回去当妹妹,当她是被豢养的玫瑰,却没想到成了从他怀里飞走的蝴蝶。
她不会死,不会这么轻易的坠崖而死。
“沿着这个地点,往山上搜寻,注意山脉顶部,直升机无法迫降的时候使用大功率照明设备探寻。”
“我要进去。”
“你疯了!”傅青森几乎第一次失控,吼道。
“夜里温度多低,雨不停,而且无线传呼机在那里面也没有信号,你晚上出不来,很有可能失温而死!”
“她不会吗?”冷冷一声反问,祁禹时声音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一片,山地靴踩在滑坡过无数次的极不稳定的山壁上,他往里走。
水珠顺着喉结往下滚落,“我有野战经验,林子里有很多蛇,红外感温,所有设备都往这边调,给我救她出来。”
傅青森握着传呼机,唇抿得笔直,没回应。
“听到没!”一声暴喝。
“是!”
无线电受电塔干扰,信号微弱,没有电。
莽莽苍苍绵延至无边无际的森林里,祁禹时孤身深入,从最危险的山体往里搜寻。
晚上六点至十二点,整整六个小时。
身上多了数不清的伤痕,雨衣划烂,衣服湿透,水珠沿着黑发一缕一缕往下滴落,浑身酸痛,到最后几乎抬不起脚步。
在一个空旷一点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一截白色丝绒稠布礼裙,电击站外,用传呼机发射了最后一次坐标。
…
蛇来势汹汹,听声音有很多条。
腿部痉挛,杨玥跌倒在地,再也走不动一步。
声音把衣服盖她身上,撑着最后一口气,朝旁边树丛里扔了一大把石子。
蛇似乎往那边过去,而他们也再也没有力气前行。
冷得浑身发抖,沈囿抱着杨玥,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说不出声音,只是嘶哑的几声,“不能睡,不能睡……”
刘雀德被蛇咬了仰躺在地上,刚开始还时不时呻/吟几声,到后面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
仅剩的理智告诉沈囿,他最好的情况也是昏过去了。
而他们在密林深处,这片山脉占地超过十万平方公里,搜索到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几乎只有一个结果,他们会死。
眼泪落到唇上,很咸很咸,有一点点温度,哈出的气成了白雾,沈囿抵着杨玥的额头,“别睡,玥玥。”
手掌虚浮无力,她一点一点揪出衣服里面的水,呼吸微弱,问她,“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
杨玥声音断断续续,眼皮沉重,要睡着了,“好多,炸鸡,烧烤,烤鱿鱼,还有巨无霸汉堡,嗯啊花生酥,鸡腿,鸭腿,好多腿。”
“烤羊,我要烤羊。”
“呜呜呜,怎么办囿囿,我还没谈过恋爱。”她似乎被食欲勾醒了,声音大了点。
沈囿下巴垫在她肩上,“等出去了,都会有的。”
眼泪划过脸颊掉到薄肩上,沈囿感觉自己似乎深陷一个白茫茫全是雪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冰冷的,皮肤到骨髓,细胞到血液,一碰就凝结成冰。
周身都被寒冷包围,似乎过了很久。
抽搐痉挛,沈囿声音细弱蚊蚁,“奶奶,奶奶。”
杨玥有些慌乱,抱住她,“囿囿,囿囿你怎么了?”
额头滚烫,她却一直喊冷,浑身发抖。
伤口发炎,高烧发热,唯一的外套都湿透了。
杨玥吓坏了,没有力气,也一直抱着她,“囿囿,你别吓我。”
额头滚烫贴着肌肤,杨玥汲取到一点温暖,哈气给她维持体温,也学着她哄她一样说些其他话来让她别昏睡过去。
“囿囿,你不是问我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二十三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初中高中家长都说不准早恋杨玥,结果大学倒好,学了个男女比例1:10的专业,我又宅,其实我有点社恐,不爱出去联谊什么的,喜欢自己蒙在被子里看小说。”
“可能我的遗憾和心愿就是,我还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呢。”第一份尝试的家教,就是遇见祁禹时那样矜贵冷郁的男人,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无可挑剔的皮囊,她原本很羡慕沈囿的。
眼睫轻颤,沈囿轻轻扯住杨玥的运动外套衣袖,声音很轻很轻,低低回:“我谈过,不是很好。”
年少时期爱慕,一腔孤勇,所有热忱都拿来爱他了,最后还不是跌得粉身碎骨。
脑海里似乎走马灯一样闪过画面,关于他,只是模糊的影子,她叫过他哥哥,也叫他男朋友。
心底有很轻的悲伤,风筝线一样断开,她不再执着非要抓住。
已经在心底写定无数次,这是他们的结局。
桥归桥,路归路。
高热,烧得糊涂了。
沈囿不记得是多久听见战机嗡嗡龙卷风般卷起树叶的声音的,只记得有穿着军装的人从空中跳伞下来,在不远处的平地里,她和杨玥都被抱过去。
温暖像枫糖一样可贵,冬日暖炉般,他们被送上战机,紧急挂了葡萄糖,直接转送到了附近医院。
…
傅青森派人找到祁禹时时,他左手臂手术的伤口已经崩裂开,发炎灌脓,他一手按压着,还在往前走,撑着最后一口气要找到沈囿。
他不能让她死。
发现他的地方就在离沈囿不远处,是他发射的最后一次坐标救了他们。
脸色苍白,伤口感染,雨雾蒙蒙的黑夜里,他被人送上战机,也送到最近的疗养院。
手臂伤口需要剜除腐肉再做一次手术,进手术室前,他问的最后一句话仍是沈囿。
梁津陆朝逸他们都飞过来,傅青森恨铁不成钢,只得开口:“她很好,输了吊水烧退了,身上都是外伤没什么大碍,抗生素很管用。”
紧攥着手腕红绳,指节慢慢松开,手臂缠着纱布,祁禹时脸色苍白,病弱而冷感,他放下心来。
被推进手术室里,他想的是,她很怕冷。
以前在一起时,她喜欢缩他怀里,柔嫩白皙的手揣他兜里,靠在他胸口睡觉,她也喜欢抱芝麻,芝麻浑身毛茸茸的,很暖和。
而昨晚,她该多冷。
—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沈囿换上了干净的棉质衬衫,外面是浅蓝色病号服,头发已经吹干了,在VIP病房里,很安静温暖。
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气息,窗台上有一盆吊兰,叶片细细的,茎上开出了些白色的小花。
杨玥住在隔壁病房,年轻身体好,也没发烧,穿得暖和喝了葡萄糖后很快就缓和过来。
她杵着拐杖过来,笑吟吟道:“囿囿早上好!”
烧退了,沈囿撑着靠枕半坐起来,嘴唇有些干裂,她想倒水喝。
杨玥眸里还有些兴奋,喋喋不休,“我们昨晚坐战机出来的耶,那位长官真的好帅,比影帝还帅,他们叫他编号,什么鹰来着。”
“也不说比影帝还帅吧,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帅,他是桀骜不驯那种,有点痞,又是军官,气质太……”
沈囿有点宕机,手刚碰到玻璃杯,问:“什么影帝?”
“闻献呀……”
正说着病房门打开,男人穿了一件咖啡色衬衫,搭配长裤,清隽温和,他走到沈囿床前,弯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温度合适吗?”
杨玥眼珠子跟着转,一副想磕糖的样子:“就是闻影帝呀,温润如玉也很帅,还特别贴心,昨晚守在你旁边照顾了你一晚上囿囿。”
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应该是疲倦没睡好。
他琥珀色的瞳眸像藏了深秋的阳光一样,温暖,泛着一丝甜甘,沈囿心动了下,接过那杯温水,温吞的喝了几口。
“你怎么来了。”抓水杯的手指用力,她问,“不是在美国吗?”
“刚回国。”闻献看向她的眼底满是心疼,他伸手撩了下她额边黑发,“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囿囿。”
“昨晚,看见你到医院的模样,我很担心。”
眼眶一热,沈囿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闻献弯腰抱住她,怀抱温暖,他温声安慰:“囿囿,我在……”
“没事了。”
一室之隔,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男人穿着单薄的浅蓝色病号服,高挑瘦削,耳骨上一粒淡淡的黑痣,眉眼冷冽,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因生病而削弱了攻击性。
他手上捏着为她买的小暖手宝,是个小兔子形状,毛茸茸的。
站在门口,却目睹她与另一个男人拥抱,眉眼温婉,眼底是愉悦欢喜。
是重逢后,对他从没有过的。
仿佛此刻,才觉心如刀绞。
第 43 章
走廊空旷, 偶尔有凉风吹进来,窗外天色仍旧是阴沉的,树页被吹动得沙沙作响。
来往人员忙碌, 他站在门外, 半陷入阴影里, 看见她与别的男人拥抱。
信赖, 亲密,都曾是在他面前才会展现的。
她早不是那个眼底只有他的姑娘了。
徒劳的揉皱了兔子暖手宝,指腹上被树枝和刺丛刮开的伤口摩擦着表面绒毛,用力到压出血珠。
生理上的疼抵不过心理的, 几近麻木, 祁禹时垂眸看手腕上她曾送的红绳。
“祁总。”林恪捧着文件过来, 注意到,“伤口裂开了。”
“医生嘱咐过好好修养, 发炎起来会很麻烦。”手臂, 脖子,脚踝, 里面都是灌木和树枝划到的伤口,一大片,触目惊心。
疲累到极点,他现在身体抵抗力下降, 手臂的旧伤才会又复发,昨晚在泥泞难行的山里走了几乎六个小时,伤口暴露的时间很长, 夜里温度只有六七度又下着雨, 最后被直升机找到时,他脸色惨白到几乎没人色。
这才过去一晚, 又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
“是吗。”后颈棘突凸起,祁禹时低头,轻轻擦去食指的血珠,“没感觉。”
身上的疼,抵不过心底难受。
“医院外有记者,都想要采访沈小姐。”林恪汇报。
“赶走。”薄唇微微泛白,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祁禹时往前走,“让她好好休养,别让外面的事影响她。”
“闻献呢?”林恪忍不住问。
心口一窒,第一次感到这样深重的无力感,祁禹时开口:“随他去。”
拆纱带,上药,此后一整天,祁禹时都在病房里,忍着疼痛办公签合同,偶尔会看她曾经写的日记,一遍一遍,全都能背下来。
病房窗前,男人身形清瘦,指间有伤痕,瘦了很多,五官更立体锋利,穿着病号服却显得病弱冷感。
站在墙壁和地板投出的阴影里,他消沉颓唐,仿佛弄丢了什么东西。
傅青森在门外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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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津看不过,“我让人把沈囿带过来,二哥这样子我看着真担心。”
“其实,阿禹第一次哄她时,我就有预感觉得他要栽了。”傅青森拉住他,“别去,让他缓缓。”
点燃烟咬着抽,梁津望向窗外院里一簇开得正好的三角梅,苦笑:“怎么就栽了。”
“他从来不哄女孩。”傅青森勾了勾唇角,“在边境毒贩窝里,淫/窟里往他面前送的女人多不胜数,什么样儿热辣身材的都有,他偏一眼没看过,是真对女人没兴趣。”
可后来却愿意抽出时间来买玩偶送捡的女孩,说她烦,整天哭,还总做噩梦惊醒,在家里梦游,半夜找吃的,用塑料勺挖完一整个蛋糕。
送几个玩偶,她能别那么闹他心。
按以前做法,他都直接踹走了事。
可偏偏年轻气盛,也和老爷子对着干,养妹妹就养了,他不干半途而废的事。
到后来与她纠葛越来越深,那六年,几乎是完全沦陷而不自知。
他身边没有过除沈囿以外的女人,这就能说明全部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不过两年,沈囿能抽身这么决绝。
“告诉沈囿,是二哥救的她。”梁津扔了烟暴脾气上来,“闻献他妈谁啊,半路截□□柔暖男演够没!”
“别去。”傅青森平静地看了眼病房,“他现在不想再听见有关他们的事。”
烟灰洒落,脖子上吻痕没消,梁津一手撑着墙壁,“嗯,她那儿来人没?”
方哲去外面转了圈回来,特自然接,“梁哥,你是想问祝宁啊?”
“又吵架了?这会没分呢?”
“你懂屁。”烟蒂扔过去砸他,梁津脸色不好,“要分也得老子提。”
为沈囿吵一架,他气性大一晚上没去哄,宿醉后醒来,捞手机看微信发现又被拉黑了。
这都三天了,真能作。
“她没来。”方哲嗑瓜子,“但是有个年轻小弟弟来了。”
“又是哪个弟弟啊?”梁津服了,偏还压着声音,不想让里面那位听见,“沈囿可真能招惹。”
方哲讲故事一样,“飞机晚点,又遇上大雨,在首都机场待了一整晚等沈囿呢,还告诉安保沈囿的姓名电话,就差去公安局报案了,一整晚没睡觉,没等到人又打飞机回去了,听说还是个学生,有课要上。”
等的那一晚,正好是沈囿被困深山被战机营救的那一晚。
“真够痴情的,一个一个的。”梁津嗤,“沈囿给他们灌什么迷魂汤了。”
…
皮肤上的伤口结痂了,疼感减轻很多,烧退了,心底很平静。
杨玥买了个新许签盒在玩,摇着摇着说,“囿囿,你今年都经历过多少次意外了,你甚至还瞒着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芝加哥经历了恐袭。”
“还好闻献说他后面在报纸上看到那几个罪犯的判刑结局,终身□□。”
“刚回来又遇上这事,画展那边负责人派人送了果篮和礼物过来。”她翻堆在病床旁的礼物,“挑得很用心。”
她拿起两枚设计精巧的胸针,问:“喜欢红色还是蓝色的?”
淡淡看了一眼,沈囿回:“都退回去吧。”
“哦。”杨玥有点不解,“曼姐好像还安排了工作,现在找你的代言和合作太多了,囿囿,你好像真的火了诶。”
这次泥石流,京里报纸报道了不知多少,有人传小道消息说沈囿也受伤了,消息不胫而走,就这两天想约她采访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
舒曼是商人,利益最大化,流量和噱头是一个女明星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接受采访,叙述一下当时的危险,搏一波同情分又扩大知名度,还可以借机接公益活动,往正剧那边形象去塑造,这是公司的选择。
所以各个有利益关系的品牌方都送了礼物来,想刷好感度,同时以后代言的路也好走些。
这些都是流量,名气和资本。
“都推了。”沈囿只觉得心底好累,无法在目睹了大巴残骸事故现场后,再功利化的去消费这场事故。
“让我安静几天。”
杨玥赞同,“也是,昨晚情况太凶险了,囿囿你好好休息,养身体要紧,我去和曼姐沟通你的行程和工作安排问题。”
“诶,对。”她想起什么,笑着开口:“我听说医院附近有寺庙,许愿很灵,要不我们去有时间去拜拜,给你求个平安符。”
“再说吧。”沈囿笑了下。
她低头看手机,点进裴影的短信对话框只有一句委委屈屈的:姐姐。
是今早发的,估计是在上课。
停顿了下,黑发拂过唇角,眼睫轻颤,沈囿想打字问他怎么了。
就听见杨玥开口:“囿囿,曼姐说今早替你送了位朋友回去。”
“在首都机场,他应该赶得上学校上午的课。”
怔了怔,联系起前面那句话,在面包车上裴影发消息告诉她,说他今天有惊喜给她。
原来是独自从上海坐飞机来找她。
可手机关机进水,屏幕摔碎,完全坏掉,今早换了新手机,没收到他的消息。
他一个人在机场等了她一整晚吗。
“曼姐问,”杨玥悄悄抬眼观察她,“问他是……是你男朋友吗?”
“交男朋友了?”闻献推开门进来,单手插兜,一手提着保温盒,里面盛了热粥。
浅褐色眸底带着探究,但很明显,他不开心。
眼神闪躲了下,沈囿一时恍惚,回复裴影:【好好学习。】
玻璃杯沿碰到唇角,抿了口温水,沈囿抬头看向闻献,只是回:“还不算。”
放下热粥,闻献笑了下,“那就好。”
他半开玩笑,半试探着问,“那我就还有机会了。”
“闻献。”沈囿叫他,一双清凌凌的眸子,这刻想从他眸中看见情绪。
“在呢。”他勾起唇角浅浅的笑,“紧张什么囿囿。”
“我说是追你,不是要吃了你。”
捏水杯的手指用力,沈囿垂下眼没说话。
不多时,病房门被推开,陆灵灵一袭红黑洛丽塔,烫着小卷发,捧着鲜花进来,一来就大大咧咧的,到病床前取下口罩,“囿囿,我担心死你了。”
“没事吧,有没有哪儿疼。”她去看她衣服里遮着的伤疤。
沈囿伸手往里收,“没事,会好的。”
“上次章巡的事真的对不起呀囿囿,我没想到他那么混蛋。”惹到祁禹时,被卸了胳膊,又接上,这事都在圈里传开了,还有他拍过视频的男女生也都差不多和他决裂了。
他栽了个大跟头,圈里这会儿没人和他玩。
沈囿还没回。
陆灵灵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她右手腕上的纹身吸引了去,“这是什么时候纹的蝴蝶呀,真好看,我也想去纹个,有没有推荐的纹身师。”
“灵灵,你吵不吵?”闻献冷不丁开口。
陆灵灵像是这会才注意到他一样,赌着气,“哟,大忙人从美国回来了啊,还知道回来啊。”
“还知道你在这边有个孤苦无依的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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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扰沈囿,让她好好休息。”闻献走过去牵她的手直接到旁边侧房里去。
病房里恢复安静,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
杨玥弯腰给她掖了掖被角,小声开口:“我投影影一票。”
弯了弯唇角,沈囿咳了下,“你投什么票啊。”
“少年热忱,又是弟弟,长得又那么帅,肯为了你千里迢迢过来,真心日月可鉴啊。”
“而且网球王子真的很帅!”她犯花痴。
同时瞥了眼侧卧门,“我之前不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妹妹。”
“你想太多了啊。”沈囿被她逗笑了,握着水杯又喝了口。
…
一念天地宣传,还有不知哪儿来的消息传影帝回国了,在医院看沈囿。
热搜上了几轮,外面记者没消停过,长焦镜头爬山蹲树上,无所不用其极,就为拍他们一张照片。
不得已,闻献带着陆灵灵驱车离开了医院,去参加线下宣传演出。
他们走后医院安静了几天,守卫得也更严,封闭起来,记者没再来打扰过。
养病护理,沈囿捧着本书读,在窗前阳光很好。
杨玥在客厅看电视磕瓜子,情绪投入太过,一会笑一会哭的。
手机推送新闻,沈囿看了眼,手指僵住。
点开,赫然看见那片被雨冲刷过的废墟泥土。
是他们上次没能救得了的中年女人。
报道称,消防员从废墟滚石里面挖出他们的尸体,死者是一名母亲,弓着腰,脊柱被压断,胸腔里脏器破裂,插进树枝和石块贯穿,鲜血淋漓。
而纤细的手腕却始终撑在地面上,成跪伏的姿势,头垂着,尸体僵硬,手腕磨出血看得见白骨,至死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自是为了护住她身下的小孩,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童,尸体还完整,没什么明显的外伤,扎着两个啾啾辫,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安详的闭上眼睛,死在自己妈妈的怀里。
她是缺氧窒息而死的。
新闻题目只有一行字:泥石流山险中一对母子遇难。
下面的照片是失去妻子和女儿的男人跪在他们尸体旁弯腰轻轻为她们擦拭脸上的泥土。
夫妻两人是初恋,校园到婚纱,毕业就结婚,一起在京岭工作奋斗,想买房想在这个城市扎根,还带着女儿一起。
这会是女儿放暑假,妈妈请了半天假送她回老家过暑假,刚好搭乘的就是这辆长途大巴。
却遭遇不幸,双双殒命。
眼眶泛红,沈囿死死盯着那张图片里两人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
那晚,她看到的女人怀里原来还有一个孩子。
叫她的时候,她发现他们是不是心底也燃起过希望。
她多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救,沈囿叫她的时候,她嗯哼嗯哼的声音,原来是在嘶哑着沈囿求他们救她女儿。
她女儿小名叫小衡。
嗓子发涩,沈囿放下书,心底沉闷难受。
杨玥过来看见手机里的消息,也难过得吸了戏鼻子,“囿囿姐,这不是你的错,那晚我们救不了他们。”
“可是,如果发现那个小孩。”沈囿神色痛苦,“我们叫那个小孩拼命往旁边跑,她脚没受伤。”
“天太黑了,谁都没看清。”杨玥弯腰抱着她。
“她们在一起,他们不孤单的。”
大巴侧翻伤亡人数已经报道出来,死亡二十七,生还者仅有三人,这三人还都落下来重度残疾。
而泥石流范围还波及到了附近村庄,几十户农民的房屋被损毁,也造成了不少伤亡。
战机搜山救援,还救出了除他们以外二十多名被困的伤员。
政府各大官媒发文悼念这辆大巴上的死者,也按流程为亲人拨发赔款。
公交车公司里收录了这辆大巴出事前最后的录像。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小孩,也有周末放假背着背包去省外玩的大学生,更多的是疲于为生活奔波的青年人,他们都是普通人。
几十个家庭陷入悲伤与痛苦,网上一片哀悼的声音。
抿着唇角,沈囿托柏翊一给了一个慈善基金的负责人联系方式,她匿名捐了笔钱,让他把这些钱补偿给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
那两天沈囿总做梦,梦里有怎么也下不完的大雨,她是溺水的人,在濒死边缘,几乎窒息。
等身上伤差不多完全好了的时候,祝宁来了,取下墨镜,眼眶还红红的。
“我打听好久才知道你在这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和梁津闹僵,微博上总有消息说沈囿受伤,而跑遍京岭大大小小医院都没找到人。
“这是军医医院,看守很严,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在这儿,你手机又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那个手机坏掉扔了。”
祝宁抱住她,“好,这次就不计较了,以后不准再出事了。”
下午在花园里逛的时候,遇见了梁津。
祝宁牵她手和她一起看一束海棠花,梁津在不远处靠着辆超跑,脖子上贴了个创口贴,憋坏了的模样,玩世不恭的贵公子。
十几米远,他看见祝宁,祝宁也看见他。
僵了下,祝宁握沈囿的手紧了很多。
梁津插着兜走近,“公主。”
祝宁转身就拉沈囿走。
“女朋友。”梁津也不吊儿郎当了,“都拉黑我一周了,什么时候放我出来。”
“不生气了吧?”他走近,往她手里揣了颗草莓味圆形的棒棒糖,“宝宝。”
海棠花簇摇曳,祝宁眼睫微颤,感受到手心里干燥的温暖。
梁津耐心哄,低头亲了亲她耳廓,“我错了。”
眼眶微微泛红,祝宁转头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被他弯腰吻住了唇。
他的模样又欲又混蛋,偏对她温柔,“不生气了,喜欢什么包,都买了送家里了,和我回去看。”
祝宁锤了他胸口一下,“不是喜欢你二哥,无条件站他,我走了也不追我,这么多天都不理我!”
“他哪有你重要。”一双多情眼,认真看人时很深情也很撩。
吻得很有技巧和经验,他稍稍费点心,就迷得女孩晕头转向。
他可以温柔细腻,和任何女人都玩得开,从小沐浴在荣华里长大,不缺钱,大一点了尝试开发玩弄女人,若即若离,不承认不拒绝,就算不为那些女人花一分钱,上赶着喜欢他的人也不少。
他也没缺过爱。
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放下面子哄人,最容易让人失了理智。
祝宁沉溺在这种温柔里,很没出息的想,没办法,就是喜欢他,喜欢这个人,过去点点滴滴,应酬喝酒回来还念着她煮的那碗面。
臭屁脾性一样喊,“宁儿,过来让你老公亲一口。”
她扔熊娃娃过去,他又变魔术一样从西装里拿了支玫瑰出来,说喜欢你宁儿。
点蜡烛烛光晚餐,哄到尽兴,也做到尽兴,他们的身体早已契合无比。
身体会比意识更先迎合他接受他。
“你脖子怎么了。”脱离他的吻,祝宁看着他锁骨旁的创口贴。
梁津低笑,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树枝挂了下。”
“我宝贝担心我了?”
在沈囿目光下,祝宁脸红了点,推开他,“少来。”
接下来两天,祝宁心情肉眼好很多,陪沈囿一起也是阳光明媚的模样。
沈囿出院那天,几人相约去附近的寺庙祈福。
刚巧晚上有一个燃蜡烛的公益活动会在住持的组织下举办,沈囿想去。
梁津开车送他们。
祝宁牵着沈囿的手下车,沿着长长的阶梯往上走,她提了句,“听说,那晚祁禹时进山找你们的。”
顿了下,沈囿握着兜里一块硬糖,淡淡回:“谁说的。”
“他伤得挺严重的,在美国中过枪伤,加上那晚那么一遭,又复发了,这些天就在我们那家医院疗养。”
每日沈囿的饭菜都是厨子和营养师精心搭配的,与其他病房的病人套餐都不一样。
“贺屿洲是他都军校时的朋友,也是那圈子里的人,不回去继承家业,正儿八经开战斗机做到上校的空军。”
也是那次,贺屿洲带着搜救部队的人,冒着大雨搜山,救她的同时也救了村民。
他还中过枪。
沈囿觉得自己不了解他,与他相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抿了抿唇,沈囿迈步上阶梯,“走吧。”
佛像庄重,焚香礼颂,偶尔有沉郁的钟声响起。
沈囿一袭素白绸裙,长发用抓夹抓起,耳钉只是一根水晶针,天鹅颈白皙修长,手上和脚上因灌木和树枝划出的伤口已经差不多结痂脱落,又长出新的血肉和皮肤,重新活过一遭。
双手合十,虔诚焚香,金身佛像下,女人温柔干净而有力量。
祈愿过后,杨玥和她一起去后院,寻方丈求平安符。
风吹过,古柏树叶沙沙作响。
站在香坛外,沈囿持毛笔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经由方丈询问生辰八字,点佛香拜颂。
一系列流程完毕后,她站在佛像面前,询问方丈,“慧持方丈,我所求可有得。”
方丈穿着僧袍,慈眉善目,单手比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女施主,你所求早有人应。”
杨玥没懂,“方丈,这是何意?”
“已经有人为你求过平安符了。”以虔诚,以爱意。
沈囿回头,一眼望见,佛祖面前,桃花树下泠然矜贵冷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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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身手工黑西装,腕骨上戴了一串佛珠,碎发漆黑,那双桃花眼里如映日光,深情浓郁。
隔着距离,与她相对。
第 44 章
古柏蓊郁, 在地上投下一方阴影,树影微晃,听得见沙沙声响。
沈囿回头, 握住求签筒, 轻轻开口:“方丈, 我不要了。”
杨玥拉她手, 惋惜意味,“囿囿。”
穿着黄色僧袍的僧人小碎步过来,团了一个灰色的蒲团,沈囿跪下, 双手捧着木制签筒在胸前。
佛像庄重, 菩萨低眉, 金刚怒目,她白裙拖地, 露出脚踝纤细, 耳鬓黑发细柔,握檀木的手指纤长, 干净温和。
僧人问:“施主有什么心愿?”
沈囿轻答:“愿我亲人无病无灾,愿世少疾苦,愿国民安宁,海晏河清。”
僧人问:“施主, 你自己可有心愿?”
沈囿垂眸:“往事不追,愿我与他再无瓜葛,不必相见。”
祝宁有些鼻酸, 不解, “囿囿,你真的对他没有一点留恋了吗?”
为你挡过流言, 撤热搜,从最泥泞地方拉你起来,有过温情,有过眷恋,有过争吵,意气风发的少年到成长为寡言冷淡的男人,二十一岁到二十七岁,都是你在陪伴。
京岭到南川,他耐着过性子陪你去看奶奶,亲手为你铺一条好走的路,却闹僵到冷战分开,那两个月祁禹时想,走得好,他不会离谁不可。
可一场靡醉宴会,遇见的却是她几乎被人猥/亵,失控到废了那人,她回来,他疏冷的笑着,淡漠着,发狠的折腾她,心里有气。
娇养长大的妹妹,自己淌进名利场,甘做砝码和工具,自轻自贱,自降身价,同时再也走不了和他结婚那条路。
分开两年,多少次夜里难眠,都是为了她,他选了一条孤独的路,两年时间到权力顶峰,为他们建造一个未来,他俯身来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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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去西北寻她,听闻她的讯息,越野狂奔七个小时从纽约到芝加哥,恐袭里他引走暴徒,挡住了一枚子弹,几乎以为死前最后一眼,他想她可以平安。
京岭到上海,目睹她与其他男人言笑晏晏,心如刀割;雨夜为她涉险,徒步六个小时,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找到她,伤口感染进手术室的前一秒,他仍旧是怕她冷。
爱意翻涌,浪潮悸动,他爱她,行动比语言更先承认。
可沈囿只是双手捧着签筒轻轻摇晃,“他搭救过我,我无可救药的喜欢他很多年,重新回他身边的时候,我下了一个赌注,可最后我赌输了,还输得很难看。”
“他也伤过我的心,践踏我很多真心,我们算两相抵消,互不相欠,爱他,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回头看,自然称不上留恋。”
“我与祁禹时,不复相见。”
“我与沈囿,岁岁年年。”大厅投下一方阴影,一道斜阳照在他身上,西装禁欲矜贵,佛珠虔诚。
他握着为她求的平安符,手背上青筋明显,有伤口,有疤痕,新的旧的,纹身意为束缚。
走近,他跪在她身旁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祈愿。
眼睫轻颤,握檀木签筒的手轻晃了下,沈囿神色没变,眼底一尾痣清冷漂亮。
僧人前来,提醒:“施主,可求签。”
男人气息凛冽,冷调的佛手柑气息,染上一丝佛香,独属于他的。
“好。”沈囿捧着签筒摇,摇了三下,一枚竹签落下。
她拾起,翻看到背后小楷染着墨印的毛笔字。
沧海难却,物移时易,惟见你是越不过的巫山。
看见这签,沈囿怔了下,抬头看他。
快十天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些,侧脸轮廓深邃而锋利,鬓发很短,耳骨上有一尾黑痣。
僧人解签:“姑娘,陪你走到最后的人就在眼前。”
“你弄的?”她问他,随手把那支签折了,清脆一声,“这不算。”
祁禹时低眸看他,“只有一次求签机会。”
沈囿抬裙子起身往殿外走。
“你是我越不过的巫山。”祝宁跟着念叨,“怎么这么浪漫。”
沈囿轻握手腕:“你怎么也倒戈了。”
祝宁笑了下,“他其实真的为你做了很多,枪伤……”她捂嘴,“或许他真的改了呢。”
“枪伤?”眸中闪过一丝迟疑,沈囿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祝宁打马虎,“反正他有苦衷。”
高大乔木在树下投下一方阴凉,玉兰花开,缀在枝头,花瓣洁白,偶尔有清香袭来。
沈囿站在树下,回头看正殿正中的男人,礼佛焚香,西裤下一双修长双腿,跪在蒲团上,脊背挺直,气质矜冷微倦。
双手合十,跪拜,虔诚求一个与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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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钟声响,这样高傲尊贵的男人,能做到这样,似乎已经是痴情至极,惹人动心。
眼神闪了下,沈囿静静回:“他的苦衷从不告诉我,时间证明了,我不是他可以倾诉的人,所以有什么用呢。”
“我最爱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他现在不是我哥哥,也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本就没什么关系了。”
祝宁听得眼眶微红,最后轻轻回,“囿囿,你还是原谅不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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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沈囿转身跟着僧人去偏院厢房,桌案上准备了一摞宣纸,沈囿握着钢笔一字一句抄写经书。
祝宁读,“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心经》。”她有些心疼,“囿囿,你在寺庙那半年每天都是这样抄经书吗?”
“好苦。”
“苦吗?”沈囿不觉得,只觉内心平和,“静心,凝神,不入红尘。”
祝宁更担心了,“难道要一直孤单吗?”
“不好吗。”手腕指节微微泛白,沈囿眼神没变,看见祝宁担忧的模样,宽慰的笑了下,“好了,我抄经打发时间,中文还要一起用僧饭,晚上和方丈一起为泥石流里逝去的人祈福点蜡。”
祝宁放心了点,“你不许孤独终老啊。”
太无聊了点,她拿手机出来,“我去让梁津上来,等我会。”
她转身离开,就剩下杨玥,她呆了会也嫌坐不住,出去逛了。
很快抄了两页经书,沈囿也静下心来,等到他来时,钢笔刚好没墨了,她停下,扭开笔盖,正弯腰从储物柜里找墨水。
祁禹时坐下,在她身边,用那支干瘪的钢笔吸满了墨水,耐心帮她换好了墨。
悬上笔盖,手掌上灌木划过的伤口留下一道比皮肤略白的疤痕。
沈囿注意到,只开口:“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
试笔出墨的动作停顿了下,祁禹时低眸看她,眼底瞳眸碎光点点,有说不出的爱意掩藏。
“囿囿,我做错的事,请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袖口压住宣纸,压出了褶皱,沈囿回:“都过去两年了,我不在意了。”
“我在意。”祁禹时凝视她眼睛,“你叫我哥哥,十七岁的日记本上写的全都是我的名字,每一篇都有关于我,你爱我。”
“我二十二岁生日时是你的第一次,也是我的,我们有过那么多记忆和欢愉,你的身体,你的每一处都与我契合。”
“我们经历过生死,我年少到成熟,身边都是你,囿囿,你永远不知道,我在曼哈顿,Sinye上市,城市匍匐在脚下,哈德孙河流静静流淌,他们欢呼灼热之时,我只是在想你。”
“你和闻献在西北,我看到了那张照片,第一次我感受到挫败,我回国去找过你,我不能接受你身边的人……”
“够了。”沈囿打断他,望见他桃花眼里执著的爱意,“祁禹时,你失忆了吗?”
“分开时,你说过,没有爱过。”
“我那时太自负。”他苦笑了下,“我爱你很久了,囿囿。”
或许是第一眼,清冷倔强的姑娘,蹲在雪中孑然孤独一人,荒芜了半生的心底,桀骜不驯的少年也想为自己套上枷锁。
捡她回来,困住自己。
“可是晚了。”沈囿缓慢折自己身前的宣纸,眼底情绪闪过一丝难过,“欧洲坠机那次,你握着我的手,说下辈子也找我,我曾经还真信了。”
“可是呢,结局告诉我,我是个笑话,你曾经骄傲,不可一世,不会爱任何人。”
“我荒唐过,深陷过,只是我已经走出来了。”她平静而冷静的叙述,“我不会重蹈覆辙。”
祁禹时眼尾猩红,按住她叠的宣纸,“我只求,与你圆满。”
沈囿伸手挣开他手腕,“这种事强求不来。”
“坠机的时候是安慰你。”祁禹时垂眸,“我知道不会有事。”
当时她有多心动,几乎是一生最后一次,可没想到他最后能有那么伤人。
沈囿沉默着没回应。
祁禹时把平安符用红绳串好,大手握住她手腕,想给她带好,“我应酬时,你在酒店等我,我想你应该看见我与lidiya。”
那时沈囿在酒店跌倒,看见他与别的女人亲密。
“你误会了一些事,她贴我耳朵告诉我,她想嫁我,她是王储的女儿。”
“想与我做交易。”但是不可否认她喜欢他。
他敷衍了些事,不拒绝不靠近,只是低头淡笑,那双勾人桃花眼看人总是会显得深情。
或许外人看来他们亲密,但他从未分过一点精力。
“所以”,沈囿抬眼静静看他,“你是在与她谈生意。”靠那么近那么亲密。
生意场上,不撕破脸,做戏而已。
祁禹时回,“是。”
“我拒绝她的提议,在欧洲各地辗转半个月,开拓业务,有些阻力,但还是完成了任务。”
虽然那时混蛋,但他的确从来没有对lidiya有过好感,只是觉得她无趣,也没有兴趣去做王储女婿。
垂了垂眼眸,沈囿面色不变:“与我无关。”
压平安符的手掌用力,用力到骨节凸起,祁禹时望向她眼底,清冷漂亮的狐狸眼,里面坦荡冷漠,是真的没有一丝爱意了。
心跳迟缓,心脏仿佛被人揉捏,拉扯着疼,几乎不能呼吸。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祁禹时眼底有悔恨,“囿囿。”
沈囿手肘撑在桌上,坐直了点与他平视,“祁禹时。”
“你别纠缠了。”
“我们不必强求。”
眼尾发红,祁禹时低头,漆黑额发低垂,倦意眼底颓唐落寞,长指绕了绕指间红绳。
沈囿静静开口,“勉强不会有结果,你结婚吧,不要找我。”
清瘦脊背弓起弧度,祁禹时掀眸看她,喉结微滚,嗓音喑哑,一字一句道:“我偏要勉强。”
“与你求一个结果。”
眼睫颤动了下,沈囿那刻在他眼底看见了她年少时喜欢那个桀骜散漫的少年。
宣纸被揉皱,抄写的心经晕染,墨迹散开。
她的手腕被一双结实有力大手箍住,手背青筋毕现,肌肉线条流畅,他把那枚穿了红线的平安符系在她的左手手腕。
她皮肤细腻光滑,被磨红了点。
感受到他凛冽气息,沈囿恍了点神。
听见他声音,“要平安,扎达寺很冷,可可西里太苦,芝加哥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公司安排给你的工作不喜欢就不做。”
“我要你平安,不要再有险事。”
他嗓音温柔又带着偏执,低头,稍短额发轻轻擦过她的皮肤,骨节修长的手指在为她耐心的系平安符的环扣。
眼皮一抬就能看见他,锁骨往上,下颌流利,偏白耳骨上一抹黑色细痣。
相靠得近,几乎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胸膛的温度。
呼吸温暖,他们曾抵足缠绵过,相拥相爱过。
平安符不大,只有半个拇指大,三角形的,保存完好。
怔了下,沈囿不知,原来她这些年的经历和遇险,他都知道。
“戴上,不能取了。”他低低道。
理智寻回,沈囿推开他,手刚好压在他伤处,“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爱你。”
“你走。”
毫不留情的一下,伤口剧痛,疼得麻木了,祁禹时嘶了声,眼底第一次有受伤神色,左臂垂下,几乎使不了力。
疼得发木,他笑了下,不及眼底,压抑又深情,“好样的,沈囿。”
沈囿把宣纸揉成一团,扔他面前,“滚。”
第 45 章
烦躁隐痛, 祁禹时起身,忍着疼痛,抬步往外走。
天阴了, 云怎么也遮不住这巫山, 心底悸痛, 无法消解。
祁禹时脸色苍白, 握那有瑕疵的陶瓷小兔,不松手。
林恪从远处上前,恭敬道:“祁总。”
他一路径直出了寺庙,上了那辆黑色幻影, 也没再回头。
沈囿看着手腕平安符, 他系的环扣并不好解, 绕了好几圈。
也就作罢,沈囿拾起宣纸, 继续抄写, 不到几笔就停止。
…
傍晚,山腰寺庙里点起灯火, 火光明亮,照亮微微漆黑的夜空。
僧人诵经超度,前来参加活动的人围在阶梯两侧,周围有人点蜡烛, 寄哀思,祈求灾难少许。
沈囿一袭素白衣裙,长发散在腰后, 没施什么脂粉, 却也干净漂亮得出尘。
手持盛放灯油火苗的提漏,她一步一步从阶梯往下, 一盏一盏的点路边的蜡烛。
火光映出她侧脸,微微苍白,唇色也偏淡。
现场除却经声外一片安静,人们闭眼默哀,灯光熄灭一分钟。
沈囿站在蜡烛旁,闭眼默哀。
经声低转,佛像庄重威严,绑了白绫的逝去的人的遗物放在旁边,一片哀伤。
祝宁和梁津也站在一旁,默哀祈福。
默哀仪式结束,有人自发捐款,一部分香火钱,一部分用于弥补安抚那些失去亲人破碎的家庭。
全程沈囿站在蜡烛边,随着流程走,孤身一人。
而不远处黑暗里面,傅青森看见敬了一柱香的男人,静静道:“她一直很后悔自己没能救那对母女。”
祁禹时安静的看向站在阶梯上一袭纯白衣裙的女人,清瘦美丽,似乎很难过。
心也被牵动,祁禹时低头写了一张支票,递给林恪,“拿过去,捐了。”
傅青森也被触动了,轻轻开口:“阿禹,你还好吗。”
他进山的时候也见到了那处废墟泥土,只不过早已倾塌,雨势模糊双眼,他没有想到那下面压了人,也救不了他们。
伤口换药后,又从医院过来,不远不近,只是看着她,沉默守在一边。
“要不要过去?”傅青森问。
“不必了。”叹了口气,祁禹时声线低淡,也含着不能靠近的苦楚,“她现在不想见我。”
…
沈囿离开寺庙,暂居在酒店。
她在寺庙里点蜡烛祈福的照片被人传到网上掀起一番讨论,说她低调善良热爱做公益,评论一片夸赞,将她捧得很高。
她接了几个公益广告,将所得收益都捐给了帮助偏远地区妇女儿童购买卫生物品的基金里面去。
《破译》剧组联系她,剧组后期拍摄场地改换到京岭。
她抽了一周时间回上海,拍摄前半部分没拍完的戏份。
上飞机那天,祝宁带梁津一起来送她,说好下次回京岭一起玩。
沈囿打扮得低调,黑色卡通图案T恤搭配深色牛仔长裤,鸭舌帽口罩,就这样走在机场,却也差点被人认出。
她的粉丝们在机场外举着牌子等候,说是收到了消息她今天回离开京岭。
隔着围栏,沈囿静静的看向他们,大都是小姑娘,拖行李带东西,捧一堆礼物等她,没有空座位就在瓷砖上垫硬纸壳休息,饿了就就着矿泉水吃面包。
应援牌上写的是她名字,也有他们支持她的口号,囿囿放心飞,枝芽永相随。
每次机场前有商务车停下,他们都翘首相望,想在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囿看着心底五味陈杂。
祝宁问,“不习惯?”
沈囿轻轻回:“他们一直在这儿等,也很累。”
梁津摆弄一款枪战游戏玩,这会看了她眼,“不是说明你火。”
祝宁拍了下他肩,“你别这么不屑好吧。”
他似笑非笑,盯着她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我没有,只是好奇。”
怎么喜欢她的人那么多,爱她争抢她的人也不少。
沈囿从他衣兜里摸了个礼盒出来,递给沈囿,“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枚月牙形的胸针,很搭配礼裙,没有过分的碎钻和流光,只是银色的弧线,设计感很好,精致中又透着低调。
沈囿挺喜欢收下来,握着那个礼盒,轻轻开口:“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祝宁注意到她左手腕上的平安符,笑了下,“你还是收了。”
沈囿没懂,“什么?”
祝宁推她走,“没什么没什么,快走吧囿囿。”
看着她离开,她还回头和梁津聊天,戴口罩,也不拍被拍。
沈囿上飞机还有些莫名,进入头等舱,找到座位,她给认识的工作人员发消息,让他们给机场等的粉丝买些吃的去。
做完这些,她就戴上眼罩准备睡觉。
机舱门关闭,隐隐听见脚步声,来人气息凛冽,有些熟悉感。
沈囿眼皮一跳,掀了半边眼罩,正看见祁禹时弯腰坐进她旁边的座位,与她仅一个过道之隔,不过半米距离。
墨绿色冲锋衣,灰色休闲工装裤,拉链半解,往上喉结凸起,下颌线条流畅,脸部轮廓半陷入舷窗斜照进来的阳光里,散漫又具冷感。
肆意桀骜,不同于以往的矜贵,这会穿得随意,也有她刚认识的那个少年的影子。
骨相优越,怎样穿,都帅得没死角。
后座有人偷偷看他,他只伸手拨弄桌板上的一个米色布娃娃,手表换了块黑色的机械表,刻度精密,大小表盘烙合得很完美,黑色表带下压了条红绳,尾端系着陶瓷小兔子。
红绳颜色黯淡很多,他也不见一点嫌弃,如珍如宝的戴着,跟她一样都是戴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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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囿把袖子往下拉了点,遮住那平安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祁禹抬了抬眉,低声问:“沈小姐,看够了没?”
他有把好嗓子,略沉,正经说话时像拉过提琴的沉木,好听磁性,稍带玩味散漫出口,又无端带着漫漠,试探又似撩人。
这会儿,低沉,又带探究,正经又不正经,无形撩拨。
后座乘客好奇又探究的看向她,都想弄清楚她与他的关系。
沈囿收回眼,直接把眼罩掀开,戴上鸭舌帽压住帽檐,
她扒开了块荔枝糖,声音被糖嚼碎,划清界限,“我们很熟吗?”
避开问题不答,她闭眸小憩。
飞机起飞,广播里响起空姐温柔的提醒声,上升带来超重感,沈囿感到心脏跳动快了些,城市匍匐在脚下,渐渐缩小成一个小点,直至穿过云层再也看不见。
口罩戴得头晕,沈囿伸手取下,感受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看够了吗?”
祁禹时一手托撑着下巴,勾了勾唇角,回:“没。”
坦然无比,混球一个。
沈囿忍住,嚼水果糖,咔嚓咔嚓响,嘴巴气鼓鼓的,后座的女生这会认出她来。
撕下便利贴,她写了两个纸条递前来,一个给沈囿,一个放到了祁禹时面前小桌板上。
她的粉色,他的蓝色。
沈囿打开,里面用黑色中性笔写了一排小字:
你是沈囿吗?我是你的粉丝,我很喜欢你,一会我可以和你拍张照吗。
似是害怕被拒绝,她还在下面写了个备注:囿囿,你放心,只要你不允许我一定不会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任何有关你的照片。
沈囿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打算给她看,余光偶然瞥见祁禹时那张纸条里的几个字。
联系方式
要他联系方式。
没什么意外。
沈囿把手机上打的回答往后展示给她看。
而祁禹时直接把纸条扔了,眼皮没撩一下,淡漠回:“不可以。”
女生心碎,看见沈囿的回答又立刻激动,“囿囿,我爱你!”
遇见这样直白的表白,沈囿怔了下,随后弯了弯唇角,也笑着回:“我也爱你。”
祁禹时掀眸看她,眼底是是不理解。
才见一面就爱了,他追这么久,得到的只有冷漠。
飞机驶过平流层,趋于平稳,女孩立刻从座位上起来,握着粉色HelloKitty的手机壳和沈囿合照,背面贴着的照片还是沈囿的写真图。
女生很会摆pose,沈囿也顺她,跟她一起摆了几个合照姿势。
而祁禹时只是全程看她,漆黑桃花眼眼底看不出情绪。
拍了四照照片,女生都很满意,拍完又和沈囿拥抱了下。
祁禹时让空姐送了杯温水过来,放在沈囿桌前。
女生踟蹰半天,最后鼓起勇气问他,“哥哥,你也是囿囿的粉丝呀?”
沈囿喝水快喝呛了,一手捧着,看他。
目光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底栖息爱意,眼尾微微上扬,他半笑着,嗓音散漫回:“是啊。”
“我也爱她。”散漫一声,眼神却很认真。
第 46 章
沈囿捏了捏水杯, 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可能是他让人送来的。
松开,沈囿不看他, 眼神也并不见什么波澜。
那女生看见这氛围很怪, 却也是个直肠子, 没多想, 下意识继续问他:“那我们好有缘啊哥哥,我们都喜欢同一个明星,有相同的爱好,真的不加个好友吗?”
察觉到她的冷漠, 眼神暗淡了下, 祁禹时待人也并没有耐心, 直接拒绝:“不加。”
“我对你没有兴趣。”
女生脸羞得通红,回到座椅上拿杂志盖住脸, 哼了声, “不加就不加。”
“拽什么拽。”
沈囿想安慰,想了想还是算了, 扯下眼罩开始睡觉。
旅途两小时,温水,茶点,小吃, 都往她这儿送。
茶点是广式的,卖相很好,红米肠, 虾饺, 奶黄流沙包,马蹄糕, 叉烧包,薄撑,腐乳饼应有尽有,别人餐位上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找了个厨师跟随。
沈囿闭眼,屏息静气,不去想那些吃的,忍了好久,她扯下眼罩忍无可忍,“祁禹时,拿走。”
她预备叫空姐,“这些不是我点的。”
他眼皮也没抬,兴致缺缺不理她。
空姐来了表示不能撤。
早上没怎么吃早饭,早饿了,飞机餐她不喜欢,回头看见祁禹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行。”
选了红米肠,咬了口,很快就吃完了。虾饺,蟹黄包,肉质都很鲜美,汤汁浓郁,比广州一些茶楼里的茶点做的都好吃。
后座女生探了颗毛茸茸的头过来,“囿囿,你们女明星都这样吃东西啊?”
“不节食?”
“我是这样。”她想起要拍摄忽然也有点心虚,咬了最后一块马蹄糕,问她,“到剧组去我会注意的。”
“我叫岑雅。”她这会才记着报名字一样,舔了舔嘴唇,目光被桌上的糕点吸引过去,“好吃吗?”
沈囿看她,“你想吃?”
岑雅点头。
“都给你。”
桌子成功恢复干净,沈囿不打算再理他。
而祁禹时看见她后座岑雅吃那糕点吃得那么欢的模样,掩住不悦,没再让人送东西来。
下飞机,沈囿不想在机场被认出走得很快,到外面又发现事先联系的车无故爽约,正愁打车的时候。
祁禹时让人把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半降,这人又恢复原形,欠欠的,“上来。”
沈囿都被气笑了,但眼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还是拉开门上去。
门阖上,沈囿端坐着,与他保持一个座位距离,冷冷回应:“我想我之前强调得已经够清楚了祁先生,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关系。”
狐狸眼直视前方,她拿手机给他转了五千,“茶点钱。”
祁禹时面无表情看她,捏着银制打火机的手指用力,发出咔嚓一声响。
机场到公寓,沈囿没再说一句话,靠着车窗睡觉,车里气氛低沉,只偶尔听见祁禹时打电话谈工作上的事。
冷淡,漠然,压抑着情绪。
黑色轿车驶进小区,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沈囿睁开眼立刻下车。
太着急,头在车门边磕了下,她都没管,直接下车。
“睡这么香,也不怕我把你卖了。”他嗓音凉凉的,半是讽刺意味。
沈囿破罐破摔,立刻反驳,“就是不想坐你车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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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着手机往回走,沈囿点开微信顺道给他转了五十块备注:打车费。
手机振动了下,祁禹时低眸扫了眼消息,脸更黑了。
怎么就养了个这样的妹妹。
独自在家居住,杨玥还没来,沈囿把所有门窗都锁好,先把剧本温习了两遍,中午点的外卖,刚准备吃饭的时候,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狗狗就守在她身边对她摇尾巴,毛茸茸的耳朵还跟着动。
沈囿咬了口肉圆子,轻轻开口;“芝麻。”
芝麻哈气,舌头粉粉的。
沈囿撕了袋小零食肉干给它,张开双臂,“我好想你哦!”
芝麻跑过来贴她怀里与她拥抱。
绒毛柔软,很暖和。
抱了会,沈囿才不舍的和它分开,捧着手机到阳台上去看,果然她家和隔壁之间修了条小路,装了一米高围栏,芝麻能够自由通行,没有任何阻碍。
就是她家和对面也是通的了。
挖了勺酸奶,沈囿头疼,芝麻却已经欢欢喜喜的跑过去,很快又叼了个小猫爪子玩偶跑过来。
献宝一样把玩偶献给她。
而那边厨房好像冒烟了,沈囿听见炒菜的声音。
心底正疑惑,那边阳台门打开,一股浓烟窜出来,还有东西烧焦的气味。
过了会,有火苗烧起来,芝麻又跑过去一趟,这会过来的时候脸上都沾了灰。
他炸了厨房?
烧死得了。
沈囿直接报了119。@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消防员来得迅速,不过五分钟,用灭火器把厨房的火扑灭。
沈囿看见铁锅被烧穿了,里面类似肉类的东西已经成为一团黑炭。
空气里灰尘弥漫,他房间的装修简洁,大多是黑白两色,没什么装饰和点缀,显得很冷感。
祁禹时一件休闲长T恤,碎发黑眸,肤色冷白,人高躬坐沙发上,有种居家的慵懒感,听消防警察的训话,提醒他炒菜要防火。
祁禹时没耐心,也还是应声回好。
等人走了,沈囿打算把芝麻牵走,酝酿了一会开口,“祁禹时,我觉得你没有照顾芝麻的能力,做饭还能烧厨房,它跟着我比较安全。”
“我收入稳定,也能自己买房,上海,京岭都可以,而且它从小就是我照顾,对我很有感情,我能养好它。”
揉了揉后颈,祁禹时仰靠近沙发里,长腿交叠,姿势随意,“你确定?”
沈囿现在放心不下的就只有芝麻,立刻回:“确定,我明天就可以让中介带我去看房购买,然后带着芝麻立刻搬离这里。”
就这么不想和他在一起?
拨弄手中银色打火机,祁禹时咬烟点燃,鸦黑长睫垂下,掩住情绪,“谁让你报警的?”
“你家起火了。”沈囿静静回。
“只是一个锅。”他不过是做啤酒鸭,多放了两罐啤酒,自己在客厅研究各种香料的区别,然后警察上门用灭火器对着那锅一顿喷。
不过沈囿在阳台看,离那边厨房近,虽然火势看着唬人,但她知道基本没什么大事,主要担心芝麻被吓到,随便也想让他长教训,就报警了。
“你照顾不好芝麻是事实。”沈囿据理力争,弯腰拿沾湿的棉帕轻轻给芝麻擦脸上的灰。
“有阿姨定时上门清扫,宠物医院私宠医生一周来三次做检查,喂的食物是营养师搭配的,宠物店店主会定期带它去洗澡修剪指甲驱虫,还有什么不够的,说清楚。”他淡淡回应,碎发漆黑,吐烟姿势不羁又带点痞坏。
一双眼睛,看她总像盛满爱意,却又不得靠近而悲伤。
沈囿松了绳子,“好,你厉害。”
她转身往门外走,手里还抓着那个芝麻咬给她的粉色布偶爪子。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她把那玩偶扔回去。
芝麻还傻乎乎的立刻跑过去咬,咬回来后用头蹭她想被摸。
沈囿忍住,头也不回。
微垂头,祁禹时单手撑着下巴,吐了口烟,他淡淡道:“沈小姐,谢谢你的建议,我会把阳台通道堵上,好好照顾0121。”
沈囿脚步一顿。
这是不让芝麻去她那边了是吗。
“最好。”她冷冷回。
祁禹时却仿佛看穿了她,嗓音低淡,“要看芝麻,自己来我家。”
沈囿没理,直接走了。
她一走,房间就空了,冷冷清清的。
祁禹时伸手揉了揉芝麻的头,心里止不住的烦躁。
—
沈囿这次回去,索性把阳台也关上,自己在卧室里闭关看剧本,琢磨分析人物心理。
看了会儿,就想起狗狗。
晚上她把相册里的给芝麻拍的照片通通发给祝宁,然后把相册里的照片删光。
过了会祝宁回了个?
然后问:怎么了,囿囿。
眼不见心不烦,沈囿发了两个字:戒狗。
祝宁:……
不去看就不想了,沈囿收拾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剧组进行拍摄。
连续三场分镜拍下来,短暂的休息十分钟,接下来还有一场枪战和武戏拍摄,很累。
沈囿坐在旁边椅子休息,身边递水递吃的人多了不少,沈囿一一谢过,撕了个速食三明治吃。
捧着剧本读,沈囿把每一个场景都熟记于心。
已近六月,天气渐渐炎热,上午十点,坐着不动也出汗,沈囿怕妆花,弄了个小风扇吹额发,伸脚把椅子往旁边树下阴凉处挪了挪。
槐树高大,枝叶繁茂,软白的槐花开榭了,地上碾落一地花瓣,偶有清香拂过,带来些许凉意。
女人穿着黛青色旗袍,发髻温婉盘上,一支玉白发簪插上,面容漂亮干净,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眼梢又点着媚,她捧着书读,时间就仿佛安静下来。
手机振动不停,沈囿看了眼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手指点到和裴影的对话框,身旁覆下一片阴影,男人用了香水,沉冽的古龙水。
裴影:【小右,你看门口。】
怔了下,沈囿抬眸,怀里砸进一束白色洋桔梗,香气很淡,花瓣触到皮肤,冰凉柔软。
而她一眼望见站在白石门下,仿古建筑的少年。
深蓝色T恤,白色长裤,一手拎着零食小吃,还带了一捧小雏菊,清隽颀长,漂亮眼睛里情绪由欣喜到变为敌意警惕。
裴影冷冷的看着她身边送她洋桔梗的男人。
第 47 章
混迹在各大仙侠古偶剧里扮演男主, 吸了一大堆女友粉老婆粉,近年来爆火的流量男顶流,霍云争。
沈囿抓住那捧桔梗, 有些不知所以, 她问霍云争:“你干嘛送我花?”
霍云争也注意到裴影的目光, 勾唇笑了下, 吊儿郎当的,“我的女主角回来了,见面礼啊。”
这话说得暧昧又坦荡。
周围有工作人员看向这边,沈囿理科撇清澄清, “你那么多粉丝都称是你女朋友, 可别这样说, 我惹不起她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囿把花递还给他。
霍云争眼神真诚了些,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们都是假的。”
有工作人员起哄, “哇哦。”
沈囿眼皮跳了下,维持着平静, “霍老师,你这样说,你的粉丝会伤心的。”
裴影大步走过来,拾起那束洋桔梗扔回去, 护沈囿在身后。
开得正好的洋桔梗滚落到地上,花瓣散开,沾上灰尘和泥土。
“她不需要你的花, 拿走。”裴影盯着他眼睛, 墨黑瞳孔里情绪低冷,折射点碎光。
霍云争看见是他, 气笑了,“你到底谁啊?”
“几次三番这样,以为你沈囿男朋友啊?”
现场八卦的人都悄悄看向这边。
沈囿坐在中间,太阳穴突突的跳。
裴影丝毫不退让,“早晚是。”
舌尖顶了顶脸颊,霍云争笑了下,“行,现在不是对吧?”
“谁追到算谁,有本事比一比。”
“比什么比啊。”沈囿站起身往外走,“别这么幼稚。”
工作人员散开,开始准备下一场戏的拍摄。
裴影和霍云争分站在片场两边,都在看着沈囿和武指沟通。
关于下一场戏的拍摄有分歧,有一个武打动作和持枪方式,导演总觉得不够完美,硬是中断了这场戏的拍摄。
沈囿独自回化妆间,查资料研究怎么拍。
又过了没十分钟,导演让人喊她出来,带她去了一块空地,不远处立了十字靶,是一个简易的射击训练基地。
霍奇看了眼还守在外面的裴影,也头疼,“影子,你们要考试周了,复习好没,成天来我剧组晃。”
裴影不为所动,“表舅,你不用管我。”
霍奇见他不走也没办法,请沈囿先去休息区那边坐着,叮嘱,“等会有专门的指导老师来教你持/枪射击,拍摄效果不用担心。”
沈囿点点头,“嗯。”
她没多想,低头看了会手机,舒曼说要过来,热搜上传出了些消息。
沈囿特地下了个微博,等待登录的间隙,导演过来告诉她指导老师来了。
沈囿换了修身的绿色国军军装,穿着黑色军靴,黑发绑起发辫在后脑勺挽起,肤色白皙,柳眉远山,清冷又不失凌厉的漂亮。
她往前走,远远的看见黑色越野里下来一个人,军装皮鞋,气质冷厉,帽檐微微往下压,露出锋利下颌线,往下是凸起的喉结和宽肩上肩章的星星。
沈囿恍惚了下,差点忘了,他也有军衔,是上尉。
这是他十八岁起在军校里的着装和模样。
周围有女生小范围交头接耳,纷纷讨论,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帅的教官。
皮靴踩在压实的草地上有沉闷的声响,草茎倒伏,天色灰白,无端燥热。
执行总导演殷勤跟他身边,嘘寒问暖,迎着笑脸,阿谀奉承之姿。
祁禹时单手插兜,手腕钻表下压着的是黑色皮质手套,停留在选枪处,随手掂了掂一把黑色枪柄。
朝她微点下颌,他嗓音低沉,“沈囿,过来选枪。”
裴影双手抱胸,站在槐树下,知了聒噪吵得没完没了,他冷冷看向那边,脸色臭到极点。
霍云争靠着树干,手里捧着牙西瓜在看,就是身上的怨气比鬼还重。
撞了邪了。
他这模样,沈囿曾经真的幻想过千百遍,他在她面前很少提及过去,可曾经爱慕他的沈囿知道,他最意气风发最年轻的时候是一名身着军绿色军装的军人,拿过功勋奖章,独自卧底在毒贩中,与那些穷凶极恶犯罪分子斡旋,最后协助警方破获案件逃出边境毒窟。
那几年,他每天都在玩命,一身狠厉都从那儿带出来。
曲了曲手指,拇指轻轻拂过手腕的蝴蝶纹身,沈囿径直往那边走。
□□,步/枪,长/枪,冲锋枪型号都很逼真,是现行市面上最受欢迎的□□。
今天的剧情里,是女主被叛军埋伏围困,持□□突围,子弹用完后,她挟持了一名日本军官去军备车上抢了一柄SIG冲/锋枪,和前来接应的战友一起突出重围。
场面激烈,战火纷飞,很考验演员对各种枪械的熟练使用能力。
沈囿先选了一柄54□□,食指放在枪柄木质滑口处,对准那边靶心射击了一枪。
准心偏离,打在圆环最外围。
祁禹时微微蹙眉,“姿势不对。”
微微冷冽的佛手柑气息拂过鼻尖,眼睫轻颤了下,沈囿把枪放在手心,细细看了会。
“学不学?”他问。
心一横,沈囿抬头看他,“学。”
瞄准线以外,他们站在一起,身高差下,沈囿一米六七,他比她还要高一个头。
沈囿眉心刚好能触及他下颌,稍一偏头,就能看见那凸起的冷白喉结,以及往下蔓延入脖颈里的蝮蛇纹身。
第一次见面就有了,当兵应该不允许纹,这或许是他卧底的时候纹的。
男人靠近,呼吸掠过耳畔,温热,独特,带着凛冽的荷尔蒙气息。
“手臂与肩持平。”他嗓音低沉,似乎石壁被沙石磨过。
沈囿做出射击姿势,尽力把手臂抬平,与他距离咫尺,几乎能听见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空气闷热,电线上栖息着麻雀,空旷天地下入眼只有电网和隔绝一切的人声,剧组和工作人员都在后面,似乎隔得很远很远,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沈囿尝试把注意力都放在枪上。
“高点。”
沈囿把手臂往上抬了点,也许是太热,有点不稳。
祁禹时脱掉一只手的手套,直接伸手摆正她肩与手臂的位置。
温热干燥的手掌压在纤细手臂上,军装衣料偏硬,却仍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沈囿肩背挺得笔直,脸色不变,按照他说的做。
“按保险栓的时候手指不要抖。”低沉磁性的声音,他教学的时候竟难得认真严肃。
“瞄准准心,与目标成一条直线。”
他俯身,压住她忍不住上扬的小臂,与她相靠极近几乎是护她在怀里。
碎短的鬓发微微扎着脸侧皮肤,沈囿忍住,按照他说的一点一点调整。
而外人眼里,他们相靠姿势极近,亲密无比。
有人都快忍不住磕cp,“枝枝和他好配。”
“那位教官好严肃啊,而且我觉得他看枝枝的眼神很深情,是不是真的喜欢啊,好配,好好磕,救命。”
“是呀是呀,男帅女美,太绝了。”
裴影听见这话,直接掰断了手中用来画圈的树枝,眼神凉凉的看着她们。
几个小姑娘被这凉嗖嗖的目光盯着,都有点后背发凉,最后往旁边挪了挪,噤声了。
霍云争看他的反应,冷笑了声,虽然自己不爽也要恶心他,“这就忍不了了?”
“拍戏这点算什么,以后吻戏,床戏,你不得气死。”
裴影看他的眼里藏了把刀,“反正你没这个机会。”
“趁早放弃。”
霍云争捏西瓜的时候用力,气得想笑,“劝我放弃,你哪点比得过我?”
“比我有钱还是比我有名?”
“你能供她买包给她未来吗?”
“你还在读大学吧,有事业吗,你什么都没有。”
手指曲握成拳,裴影背挺得笔直,却觉得被人字字句句踩在痛点上,不得反驳。
骨节用力,腕骨凸起,他只回了一句,“你敢公开吗?”
霍云争噤声,所有气性都仿佛困在一个竹筒里出不去,眼神冷得厉害,他看着不远处沈囿还在认真的向身旁男人学射击。
身旁助理看他情绪不佳,又小心翼翼拿了牙西瓜来,“还吃吗?霍老师。”
西瓜汁水沾在手上粘腻不堪,霍云争递给助理,淡淡道:“扔了。”
…
“不错。”
完美一枪,正中靶心,沈囿已经完全掌握这把枪的使用方法。
眼睫微垂,沈囿坐怀不乱,冷静道:“下一把。”
她转身就去选枪,再也没看他一眼。
目光从女人乌黑发顶移到她唇角,柔软偏粉,如碾开一抹樱花,干净而又有力量。
右眼睑下一微细细的黑痣,更显得冷情漂亮。
这次选的是一把基础款的步/枪,祁禹时一手握着枪柄,熟练卸弹夹上子弹,“往这边偏,别漏子弹。”
“如果疏忽,一枚子/弹可能要你的命。”他严厉得仿佛在教新进学的士兵。
沈囿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盯着他示范的全过程,尽力把每一个步骤都记住。
他示范结束,沈囿自己上手试了两遍,到第三次才能完整完成。
她自己又私下练了好几次,才确保自己会了,能利落的完成动作。
“枪/械拆卸学吗?”他侧脸轮廓极棱角分明,认真的时候很帅,做事严谨认真。
沈囿心头有说不出的感觉,依旧回:“学。”
十分钟练习,把一堆七零八落的部件飞快组装好,坚硬的地方磨到手心,隐隐作痛。
但是祁禹时没有叫停,她便一点也没松懈的练习了十几遍,等到最后装一把枪的时间压缩到了半分钟。
这距离军队里的标准还差得远,但拍戏已经足够。
实战演练的时候,她持长/枪射击已经可以得心应手。
祁禹时仍旧陪在她身边帮她准备,正肩,身体接触下,手掌有细密的汗珠浸出。
沈囿不为所动,一心只专注在枪械上,只想射中靶心。
因此拉下保险栓的动作过于急切了点,瞄准时,弹/道偏移了下,子/弹射出的瞬间,弹夹飞溅。
时间仿佛定格,子弹以七百米每秒的速度脱离枪膛,而弹/壳斜飞,在眼前不断放大靠近,直接向沈囿闭上瞄准的那只眼睛飞来。
反应速度零点一秒。
景物静止,感官感知到的声音放大,没有反应过来,沈囿的眼睛就被一只干燥有力的大手覆住,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弹壳碰撞的声音传来,随后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背脊僵硬了一瞬,眼睛与干燥皮肤相贴又分开,手中枪被取走。
他移开手,单手提起那把枪往回走,丢石桌上,冷冷一声,“枪不合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帮她挡眼睛的那只手手背,沈囿明明看见了红肿和皮肤被划开的一道伤口。
弹壳锋利,就算是□□也力求逼真,子弹打到人身上虽然不能穿透皮肤,但其实也很疼的。
而他毫不在意。
在原地站了会,沈囿过去休息。
有了系统性学习,拍戏起来很快,完成这场大场面戏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
投入得忘了吃东西。
霍云争坐保姆车早早走了,裴影在旁边球场练排球,这会也过来等,坐在槐花树下玩游戏。
而祁禹时却一直等在旁边,他换回常服,又是那个矜贵慵懒的贵公子,抱着笔电处理了公务,偶尔戴蓝牙耳机与对面的人说几句话,其余时间一直安静。
沈囿拍得大汗淋漓,手臂做了逼真的枪/伤伤口,脸上和脖子上都是血迹,她跟随工作人员一起进化妆间卸妆。
二十分钟后出来,沈囿换回了平时喜欢穿的短T长裤,长发就用一根黑色的发绳系起,耳钉摘了,素净随意。
裴影买了夜宵过来,就站在灯光间外面的榕树下等她。
祁禹时也让人送了吃的来,时轩斋的菜,菜色丰富,极富精巧与用心,每一道都是她曾经喜欢吃的。
他起身,身形被夜色晕染得更利落孤寂,低眸看她,轻轻唤:“囿囿。”
沈囿站在阶梯上,路灯灯光晃过眼睛,迟疑了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消失,她走向裴影。
站在他身前,T恤长裤,正好与他的相匹配。
她轻轻叫他,“阿影。”
生了一整天的闷气,这刻消散了,裴影神色温柔下来,炸毛的大狗狗一样,允许她摸他后颈的毛,低低“嗯”了声。
他把煨热的酸奶放到她手心里,“饿了吗?”
沈囿弯了弯眼眸,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好像有星星,“有点。”
裴影翘了翘唇角,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把饭盒里的吃的递到她面前去:“给你准备了。”
沈囿弯腰看了下,也忍不住笑,“又有鸭腿呀。”
裴影笑得温柔,伸手轻轻拂了拂她嘴角的碎发。
…
夜风微凉,祁禹时目睹她与别人温柔亲昵,说笑着远离,手掌曲握成拳,心底好像扎了根倒勾刺进去,勾破血肉,一阵一阵刺痛。
原来,她曾经的感受是这样。
折磨不得,煎熬辗转。
林恪看见他这模样,有些忐忑问,“祁总,这些菜品……”
“倒了。”祁禹时转身往外走,他怕再看一眼,忍不住。
求而不得,始知心痛最难挨。
…
沈囿到家,收到舒曼的消息,她又点开微博看了眼。
还没登,就刷到有营销号发她那天穿白衣为逝去人祈福的照片称这照片绝美,完全可以截下来当壁纸,免费保存不谢,枝芽们。
起初底下评论都没有攻击性,大都在发谢谢博主,保存了,我囿真美。
后来随着热度发酵,底下开始有人评论,默哀祈福照片也拿来做壁纸,真的娱乐至死是吧,别太离谱。
孤独海兽:这些粉丝能不能别随地发癫,这种照片也p天p地宣传美,行行行知道你家姐姐最美了,就是心脏。
playno:喔噢,这种通稿也买,沈囿真的没艺德,去走秀一样参加个默哀活动,以为是真心的呢,结果还拿来买通稿宣传,真心恶心。
施瓦辛格是我:这种流量也蹭,md,拉黑了。
仙儿最美:看剧还挺喜欢她,没想到真人这个样子,你是美,就是心挺坏的,真是委屈我家献献了。
献给你w:沈囿真的污染了李月白这名,用灾难来作秀,户口本只有一页吧估计,真贱。
发疯发疯发疯作业写不完发疯:滤镜碎了,她但凡去了解一下在这次特大泥石流里失去亲人的家庭都不会一昧让大家只记得你的美貌,消费死者真的会有报应,晚上睡觉小心点哦。
这个人连发两条,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下面一条时。
点赞到两千,我今晚去沈囿床头夸她真的美死了。
献家军:抱走谢琮,抱走闻献,勿cue,我家哥哥与沈囿,不合作,不认识,不熟,献献独美,割席。
底下刷不到底的评论都是骂她的,而且骂的评论还在飞速增长,大有一副要闹上热搜的意思。
“囿囿,你还好吗?”舒曼担心她问。
眼睛有点痛,沈囿问,“对家买的?”
这种事发给美照来告诉粉丝拿去做壁纸,真是歹毒。
舒曼分析,“可能是,但是目前不清楚是哪一家买的。”
“把这些视频先撤了,告诉粉丝别传播,最先说壁纸那位营销号博主寄律师函吧。”沈囿懒得再去网上辩驳解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弄完这些累得不行,她躺按摩椅上按了十分钟,关灯睡觉前收到了裴影的消息。
备注是越前龙马。
【小右,我下周生日,能陪我吗?】
第 48 章
全国高校网球联赛在S大举行, 裴影所在球队代表S大出战和联赛里进了八强的体大对打。
早早的体育场便被围观的学生围堵得水泄不通,翘首以盼等待观看。
后场,休息区。
“影哥, 你这票还没送出去?给我成不, 我赚点零花钱。”林浩拧开功能饮料的瓶盖从他面前走过, 拉把椅子坐下。
有人问, “什么门路啊?”
林浩回得随意,“卖给那些校外生咯,他们都想进来看呢,三百一张, 赚大发。”
“毕竟影哥人气高, 体育场里大半都是喊你名字的, 那么多喜欢你的,怎么偏偏吊死在那一棵树上。”
“闭嘴。”冷冷一声, 裴影伸手解膝盖护膝, 穿着白绿相间运动服,露出手臂流畅肌肉线条, 一直手掌内压着几张看台的票。
“真的假的?”有人好奇,“我们网球王子也心有所属了啊?喜欢谁?”
“可不是,追了快两个月了,之前还为她跑京岭去了, 真的挺痴情,我特别好奇长什么样,特意留的票都不敢送。”
“要换个女孩, 就外面场馆里随便选一个, 现在都该本垒打了吧。”有人开玩笑。
“砰!”重重一声,裴影直接拾了个网球砸过去, 一下重重打在那男生下颌上,很快红了,擦了点血出来,眼神逼视,冷冷道,“我他妈说闭嘴,你们听不懂是吗?”
周围男生立刻噤声了,被打那男生也一脸不服气,最后丢下一句,“行啊,仗着教练喜欢就这样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进国家队,你个半路转网的业余球员,走着瞧。”
“徐磊,别嘴贱。”林浩看不过提醒。
袁解过来捡起地上的网球放进篮筐里,“比赛要开始了都在这看什么看?我们这次对手是体大,对面有个国家队苗子,听说这下半年要去首都青训了,教练对我们寄予厚望,都在这八卦是保证能赢了吗?”
四周的人这才散开,三三两两去换球服拿球拍准备比赛。
裴影躬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膝盖把那三张票折了放手机壳里,长指曲了曲,还是点进微信给沈囿发了一条消息:
【你会来吗?】
“别放在心上,裴影。”袁解伸手拍了拍他肩。
林浩看着徐磊的背影,声音里有嘲讽,“他们这些体育生就这样,满脑子黄色废料,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影哥等你进国家队就好了。”
对女生不尊重,训练过度,晚上睡觉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女人,社交软件里也差不多是聊/骚记录,有的甚至去pc过,之前有个学校点名开除的,也是体院的。
裴影是大二被选入校网球队的,天赋好,教练喜欢,长得也好,拉拢一大批女粉,甚至还在校贴吧组了粉丝群,轮流来训练场地送水送吃的,有人看见了心里自然不平衡,徐磊就是一个,他之前在队里资历挺老的,延毕一年,这都大五了还没被省队选走,预计再这样下去,体育生涯也就走到头了。
平日里阴阳怪气,裴影都懒得理,今天开黄色玩笑到沈囿头上,他忍不了。
没做声,裴影站起身,径直往换衣间走。
林浩追上去,悄悄说了句,“哥,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待会儿比赛结束,兄弟们请你吃饭,一定来啊。”
拽球服的手停顿了下,裴影眼睫微垂,情绪里有难掩的低落,也是,她怎么会来,人这么多的地方,而她那么有名。
往手上擦了点干燥剂,裴影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她,又想她身边那么多追她的人,心里沉闷得厉害,他回:“嗯,谢了。”
林浩勾他肩,笑得阳光,热烈道:“谢什么,都是兄弟,影哥你可是我们球队主力选手,等会对战体大就靠你了。”
“争取赢啊,今天听说有挺多有名的教练都会来,说不定就被选上进国家队,以后备战奥运,再拿个奥运冠军,那多牛逼。”
有人坐一边椅子上,还在练手臂力量,“以为国家队那么好进啊,哪个不是要经过重重选拔重重考验才能进。”
林浩,“我不行,影哥行啊,网球天才,被称为网球界越前龙马,入队以来破多少记录了,他进个国家队没问题吧。”
他看裴影的眼神里都带崇拜。
捞起球服脱了,换上赞助服,戴上护腕和护膝,选了平时的拍子,裴影径直往外走,“行了,别说了,比赛要开始了,走吧。”
看台上人山人海,有人拉了赞助商广告,有人甚至还在直播,标题就叫现场揭秘S大最帅网球选手比赛赢球瞬间。
底下评论刷很快,镜头有点晃,但播到的画面里都是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又年轻的体育生,荷尔蒙爆棚,惹人想法翩翩。
底下评论刷很快,都在说羡慕博主,好多帅哥,都能拥有就好了,舔舔。
有人问博主最帅的呢?
女生支了个手机支架把摄像头转过去,“等等啊,我给你们看最帅的,喏,就是那边那个,我们S大网球王子,影神。”
“上场啊,现在还没呢,预计过半小时,他打两场,对战T大的国家队预备生。”
“喏,那个,国家队预备生。”
杨棘是个刺头,打法激进又难缠,最擅长挑衅对手,这会和裴影他们对坐着,表情嚣张的冲他们比了比中指。
眼里不屑溢于言表,似乎这场比赛没什么可比的必要。
“草,这人真欠!”林浩看杨棘那副狂样真忍不住想上去揍他一顿,“还国家队预备生呢,什么素质。”
“解解,你等会一定要赢,等第第三场我们影哥上的时候直接把他们打回老家,后面不比都能赢。”
袁解无奈,“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怎么还看手机啊,都要比赛了。”林浩凑上前来,好奇道,“影哥,在等谁消息啊?”
她依旧没有回复。
裴影把手机息屏,放衣服下面去,“没谁。”
全国高校网球联赛八强对战,第一场开始!
黑衣服方是S大,蓝衣服方是体大,一上场就开始焦灼地进攻防守,两边观众席时不时站起来欢呼呐喊,现场气氛非常热烈。
只不过直播的女生倒是一直在讨论场上谁更帅的问题,对进球比分什么的都不太热衷。
只记得电子LED屏幕上分数对比有点惨烈,第一场6:27,S大输了。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都没那么热烈,毕竟大都是S大的学生。
第二场平局,终于到第三场的时候女生直播握着手机激动站起来,蒙住手机听筒朝赛场里大喊了一声:“裴影!”
杨玥坐旁边眨了眨眼,一手蒙住耳朵,感觉快被喊聋了,她打字给沈囿:【囿囿,你快来,我受不住了。】
【到他了。】
队友撞了撞裴影肩,笑道:“你粉丝也太激动了。”
在前面两场渐渐熄灭的热情这会又燃起来了,观众席上超多女生在喊裴影的名字,“网球王子!裴影,裴影,裴影!”
裴影调整好状态,朝刚声音喊得最大的地方看了眼,依旧没有期待见到的人。
握住球拍,他进入球场。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响起,“比赛进入赛点局,现在第三场,双方选手分别是S大的人气选手裴影,以及体大已经入选国家队青训营的杨棘!”
发球优势落在杨棘手上,裴影手持球拍,全神贯注盯着那颗绿色的球。
杨棘发球时又挑衅地朝他比中指,第一记就来了一个高难度的ACE球,速度之快,根本不及反应。
杨棘参加过系统训练,体力体能已经技巧都拉他们这些业余选手太多。
林浩为裴影捏一把汗,“第一球就输了,我们和专业球手差距还是太大了。”
“影哥状态不行啊,他怎么了?”
“解解,你刚刚打得都很吃力,这局能赢吗?”
五局三胜,他们已经输了一局平一局,要想赢,接下来三局至少平一局赢两局。
袁解有点愁,“杨棘个人风格太强,进攻型选手,一开始上来就打这么猛,他是体育生,体力差距在,影子前期跟不上,后期体力不行,技巧再好也很难赢了。”
五分钟下来双方比分0:3,杨棘占先。
后面发球的时候,裴影沉下心,额头抵住球,发球时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挥拍击出一球,距离很远,杨棘跑过去接,接住了后擦线过了。
后面几次打得有来有回,裴影追上几分,但还是差了近一半分。
杨玥看得都着急,为他捏着把汗。
偏偏直播的女生还在说个不停,“这不是他的实力呀,肯定是失误。”
“输没关系啊,人帅就行了,那张脸还在,我爱他一辈子!”
“吵什么吵,嘲讽什么,评论里的人你们打球没输过是吧,看什么看,不看了。”女生直接把摄像头调转对准自己,就这样任性的随便播了,话都懒得说几句。
场上杨棘顶着个寸头嚣张得不得了,一会比中指,一会双手大拇指向下,咧着嘴往一边笑,嘴型也像再说你们S大不行。
比分6:11,裴影看上去打得很吃力,一直在防守没进攻,注意力还有点不集中,一次又一次往看台上看,像是找什么人。
从小他练网球的时候,他母亲就对他特别严厉,要把网球当做爱好,那就要把这项爱好练到极致,请私教每周她都陪他去训练,从早到晚,她会一直守着他,拿着一个布袋不知疲倦的给他捡球,当捡球童子。
那时她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裴影,你如果不能把网球练到极致,那就不要打。”
“业余谁都会,你达不到职业水平,学这个没意义。”
小学到初中,他所有的假期都用来学习网球,最后全国联赛里还是差了一分拿到冠军,于是高中,他母亲没有给他再学下去的机会。
转而专攻学业,他好几年没打,到了大学却发现还是热爱。
可是母亲的话像一句警示一样一遍一遍在他脑海回响,“裴影,你真的有天赋吗,你以后要走一条怎样的路?”
“没有事业,百无一用。”
这场全国性的网球赛事已经是他毕业前能接触到的最后一场,他接下来面临毕设论文审查,还有无数抉择。
可他在最年轻气盛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他想要被崇拜,被热爱,被坚定义无反顾的选择,想要她能看见自己也可以在自己热爱的战场上一往无前。
纵使他其实心里早有答案,像她那样咖位的当红女明星来看他的比赛是多么痴心妄想又异想天开的事。
手腕隐痛,像阴雨天就会犯的缠绵的风湿一样,他想起与她接触的手腕的温度,细腻温和偏凉,他多想往下牵住她的手。
…
沈囿到的时候比赛刚过一半,她借穿了件校服,衬衫黑裙,外面是蓝色的S大校服,长发散开,鸭舌帽口罩,没戴耳钉没化妆,素净得像赶早八的学生。
从后面的座位往前走,她一手还捧了杯热奶茶,单肩背着书包,里面还放了本高数。
场上口哨声和偶尔的转播声还在继续,裴影站劣势,状态有点颓。
杨棘则笑得狂戾,举拍做了一个打空的姿势嘲讽他,而那边跟来的观众也一阵奚笑。
前来观战的青训教练都有些看不下去,打算走了,S大周教练劝好久才劝他们留下,“裴影这孩子今天有点不正常,他的实力还没发挥。”
“发挥什么?被人家都打得还不了手,还天才呢?”
“越前龙马,也就骗骗你们学校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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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意思,这苗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挖的必要。”
周教练扶额,还想辩解,“其实也不算骗吧,他从小就爱网球,两三岁起的玩具就是网球拍。”
“你去做编剧行不行。”有教练吐槽,但
依譁
也是忍着不耐烦继续看下去。
而观众席上的人都有失落感,摇拍子喊加油的时候也没那么起劲了。
沈囿绕开杨玥那排座位往里走的时候,为了装得像,还说,“玥玥,我今天过敏了好难受,刚下数学课过来,晕乎乎的。”
“刚学的微积分方程你学得怎么样?”
杨玥听得一头雾水,也还是起来回,“我数学差,期末不挂就行,你还是上c站看看视频学吧,我学得差死了。”
“脸过敏了还来看比赛,囿囿你真是……”
“真爱了?”有女生接,随即起身来给她让进去的位置,“你也是来给裴影加油的对吗?快进来,给你分一个拍子,我们一起喊,他一定可以赢的。”
女生特别热情的邀请她,还拿手机展示了个二维码,“同学,你没进粉丝群吧,加这个,三群满了,里面可多影神的帅照了。”
沈囿勉强微笑了下,眼神示意了下杨玥。
杨玥立刻站出来,“学姐,我进吧,拉我,我可喜欢影神了。”
女生折中了一下,“这样吧,你们一起进。”
没法再拒绝,沈囿硬着头皮打开了多年不用的企鹅,扫了二维码进入裴影的粉丝群。
正式获得一级粉丝头衔:喜欢影神的小芽芽
群内消息刷很快,提示音响个不停,都在讨论这场比赛,焦灼地等待,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而台上距离裴影拿到球准备发球已经过去了半分钟,所有人都在催促他,裁判催了三声哨子。
杨棘更是嚣张得没边了,球拍换左手,右手大拇指往下,英文口型说了句:go die
而裴影半躬着腰,球服下肌肉绷紧,额头上全是汗水,一手握球一手握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篮网对面的杨棘看。
观众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似乎都在紧张。
弹跳,起身,第一球内角ace成功,追上一分,场内传来鼓掌声。
直播的女生尖叫了,“啊啊啊你们看见了嘛,我男神他发球得分了!
沈囿握着个手掌拍子,在身旁粉丝头的女生催促下,也为场上的他鼓掌。
杨玥看得有点热血,脱了外套抱着,悄悄说,“囿囿,他能赢吧?”
沈囿现在有点头昏,左边一个直播的狂热粉丝,右边一个粉丝后援会群群主,她夹中间,不为场上的人摇旗呐喊怕是都会被眼神刀死。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回,“他能赢。”
比分7:11
接下来对方发球,裴影状态慢慢回来,几次都抗住高压,完成破发,比分又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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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顺着脸庞往下滚落,淌过喉结锁骨,不停喘气。
杨棘也感到了一点吃力,但嚣张恶劣态度没改,记起他刚刚总看观众席,这会想刺激他心态,朝那边扬了扬下巴。
裴影往那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仿佛刚平复下来的心已经开始激动跳跃,胸膛坚硬,能听见一声一声有力的跳动。
他的公主来了,他愿意为她战死沙场。
沈囿握着手掌拍,口罩遮盖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微微上扬的狐狸眼,一瞬间又像是很久,他似乎望过来一眼,眼神交汇,时间仿佛暂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囿仿佛在他眼底看见了火苗跃动。
熄灭又燃烧起来。
下半场,全场几乎进入沸腾状态。
破发,高压,穿越球一个不落,裴影一改防守状态打得激进又猛烈,连续得分,杨棘在球网那边不停跑也很难接到他刁钻的球。
杨棘脸色泛白,那么好的体力也有些跟不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前半场那个废物,能打这样好,难道是在隐藏实力。
赞助商和青训营的教练都看在眼里,他也只得用十二分的精力来应对,认真打球。
比分很快追平。
裴影状态越打越好,很多球的角度刁钻又技巧高超,根本让人无法接球破局,一路打下去,观众席里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的鼓掌和欢呼。
所有人为他摇旗呐喊,所有人都在为他喝彩。
直播的女生快激动死了,“我就说嘛!影神是最吊的!是网球天才!”
粉丝后援会群主聚焦相机忙着抓拍各种帅照,还在问沈囿,“同学,你会不会P图啊,帮帮。”
“你看看这张帅不帅!”
众生喧哗,沈囿坐在无边蔓延的狂热浪潮里,也仿佛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原来热血难凉。
三十分钟结束,最后一发穿越球全场喝彩,比分追到27:17,裁判哨声响起。
五彩缤纷的应援棒疯狂舞动,远远望去仿佛陷入一片流动的海洋。
沈囿坐在着片海洋里,如浪潮翻涌,眼神只追随台上唯一一人。
他是天才。
“S大裴影胜出!”主持人洪亮声音响起。
沈囿弯起唇角笑,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杨棘颓丧的累瘫在场地上,裴影握着球拍往场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他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英俊且少年感蓬勃的脸,左手长指捏住网球,对着沈囿所在的地方比了一个手势,虎口和网球之间露出的空隙像是一颗心。
更热烈的喝彩和尖叫声传来,有人表白喊,裴影,我爱你。
主持人也开玩笑道,他在给粉丝比心。
可只有他们知道,那刻裴影眼底只有她。
仿佛悸动,一瞬间,沈囿竟也有热泪盈眶的感觉。
片刻后,她起身离开,在最喧哗沸腾的场地里低调地离开。
十分钟后,方哲混迹在S大刚打完球出来,眯眼看见体育场里出来两个熟悉的人,他看清楚了,直接打电话给祁禹时。
“二哥,你猜高校网联赛我看见谁了。”
“她在给人加油,也不怕被认出。”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紧接着嘟的一声,电话挂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49 章
S大校园。
会议结束, 校董事会成员一起送男人往外走,转下楼梯,楼道盆栽里不知是谁栽种了茉莉花, 偶尔有清香传来。
校长和余下董事会成员都殷勤的和面前的男人谈论计划和项目投资, 姿态放得很低, 倾听人说话的时候低着头, 脸上一直带笑,态度好得不行。
而被拥簇着往下走的男人一身浅灰手工西装,仪表堂堂,举手投足之间斯文矜贵, 他偶尔回应一两句, 评价得都很简短, “林校长,实验我要看到回报才会投资。”
“我是商人, 不是慈善家。”
“是是是, 陆总说得是。”校长侃侃而谈开始介绍学校重金投入的生物实验室,并且附加赠送条件, “您说的您的爱人的荣誉博士学位,我们学校完全可以在今年的毕业生里加入一位,这些陆总您完全可以放心。”
陆群曲了曲手指,盯着中指的订婚戒指, 眼神里有爱意,低低道:“她总是遗憾没能像普通人一样上大学。”
“这件事不急,等她生日, 林校长你再宣布。”
“投资, 我投。”
林校长喜笑颜开,立刻应允, “陆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到,只是冒昧问一下您爱人她生日是多久呢?”
“七月三十一。”陆群淡淡答,抬步下阶梯,阳光透过树枝枝叶罅隙斑驳撒落下来,映照着男人脸庞,淡薄漠然,常居高位,也会为一人柔情。
“好日子,盛夏时分,七月末,八月伊始,一切都会是崭新的。”身旁人夸。
“行了,合同传真我助理。”走出行政楼,足球场外围是宽敞的柏油路,路两边栽种了高大的法国梧桐,蓊郁茂密,随着和风送来一丝阴凉。
路边停留了一辆黑色宾利,车门半掩,隐约可见真皮沙发一角。
“陆总,您好不容易来我们学校一趟,中午我们在外订了酒楼,不如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您。”
“免了。”陆群神色漠然,“我爱人不喜欢应酬。”
“就送到这儿,你们回去。”
“陆哥。”方哲见他出来,丢了篮球从篮球场那边过来,手里还转着刚被挂断电话的手机。
他看向他身后这一个个殷勤的学校董事,态度和蔼可亲,殷勤得不行,不都冲着利益来。
他觉得无趣,抬头望向沈囿离开的方向,提了句,“二哥他也来上海了。”
陆群倒是不意外,“有什么需要?”
方哲耸耸肩,“不知道。”他有某种预感一样,“我总觉得,这段时间他太好说话了。”
抽了支烟出来,陆群神色寡淡,淡淡评价,“不是好事。”
二十一岁从毒贩窝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早些年整顿霆越老股东的手段狠厉果决得至今那些人都不想再提。
陆二见识过,他从不会那样做,自己行事做派他虽然淡漠,但更多的是不表露情绪,外人没见过他私下那一面都称他是个君子,对于喜欢的人也向来是这样,外人前他乐意捧着她,丢面子也没关系,原本得不到的弄到手总得弯绕一下费点心思。
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是疯子,但也只是隐忍的疯子,埋藏很深。而祁禹时不同,他漠视规则,最喜欢击碎人的骨头,疯起来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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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沈囿同时和那么多男人接触暧昧亲密,只怕祁禹时早想过玩死他们的方法了。
“可能也不是,”方哲叹气,“二哥真的挺喜欢沈囿的,这短短半年,受了多少伤。”
为她学会了忍耐,所有的招到她这儿都失了成效,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男人言笑晏晏。
他怕把她推远。
咬烟点燃,陆群瞟了眼身后还跟着的那群穿正装的校董事会股东,“还不回去,要我送?”
林校长连忙点头哈腰,“陆总,方少,我们这就走,我们立刻就让秘书把合同传真到您的邮箱,记得查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烟灰洒落,兴致缺缺,陆群没回。
那些人转身散开。
梧桐枝干粗壮,延伸出枝桠伸向天空,削弱些阳光,陆群很好奇,好奇沈囿这块骨头有多硬。
方哲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她还不打算走。”
他来劲了,挺想不通,“体育生有什么好的,喜欢什么不好喜欢弟弟,有未来吗。”
“或者她只是玩玩。”不仅玩他二哥,还玩其他男人。
她一直都不乖,都是装的。
“别琢磨了,走了。”掐掉烟,弹去身上染上的烟味,陆群抬步往宾利走去。
方哲跟上去,到了门口,只看见车内女人纤细瘦弱,在这夏天还穿着薄绒毛衣,捂嘴轻咳,笑容有些苍白,腾了个位置让他上来。
迟疑了一下,方哲看向陆群,他揽住女人的腰,脸伏进她的脖颈,神情温和。
那瞬间,方哲觉得他真挺不是人的,但爱她也是真的。
挥挥手,方哲洒脱道:“我等我我二哥呢,陆哥嫂子,你们先走。”
“好,你,你玩得愉快。”黎迁捂嘴咳嗽,虚弱得声音都是破碎的,好像感冒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群没和他客气,直接关上车门让司机开车。
…
出了体育场,在校园里四处逛了下,乒乓球馆走到篮球场,没见到多少学生,似乎这个点都在上课。
僻静小路上和风景好的地方总是有情侣,相互依偎着或者接吻。
见到这种场景两人都会下意识走开,杨玥脸还红扑扑的,从体育场出来就一直念叨,“裴影好帅啊。”
“囿囿,刚刚他用网球对你比心的模样我看见都心动死了好嘛,你有没有有没有动心?”她闹她。
鸭舌帽帽檐往下压,沈囿弯唇笑了下,“别闹。”
杨玥碰到她背包里包装袋声响,有点好奇,“装的什么呀囿囿?”
“没什么。”她淡淡回。
杨玥伸了个懒腰,“好诶,在上海的补拍工作结束了。”她抱抱她,“我就请了两天假,就在热搜上看见那些黑你的言论,真的好气,还好你发了律师函撤了视频后那张照片没再传播。”
“曼姐有查出是哪家对家了吗?”杨玥问。
这些事沈囿都交给公司去反黑了,没再过多的关注网络上的言论,那之后几天都在全身心的投入拍摄,争取在作品里留下最好的状态。
所幸后面事情没再发酵,知道的也终归只是一小部分人。
“不清楚。”沈囿不打算再追究,“裴影还有一个多小时比赛结束,我们再等等。”
随便找了间空教室自习,沈囿拿出高数书里夹的剧本安静认真的研读。
杨玥没书看,一会望天吹刘海,一会东挠挠西挠挠,最后悄悄拿出手机玩开心消消乐。
…
方哲开了辆骚气的蓝色超跑过来,跑车一在柏油路边停下就吸引了周围人不少目光。
他吊儿郎当的下车,站在教室玻璃窗外给他们打招呼,比了一个嗨的手势。
杨玥吓得手机都差点没拿稳,通关失败,隔着玻璃窗和外面的人相望示意他快走。
沈囿收了剧本,抬眸看了眼方哲在的地方,周围不少女生男生悄悄打量他们。
口罩勒得耳朵都疼了,沈囿挺无奈,拉开窗问他,“方哲,你搞哪样?”
刚发完消息,方哲抱胸,似笑非笑盯着她看,“碰巧遇见,打个招呼而已。”
“招呼打完了,可以走了吗?”沈囿问。
“不可以。”方哲拒绝得干脆,半靠车门,“好歹带你玩了几年,怎么也得算是朋友,不请我吃饭啊。”
跟祁禹时身边那几年,他的好友里就方哲天真,玩心重,真把她当是祁禹时的妹妹,带她玩也没芥蒂,是少数尊重过她还和她玩得来的人。
“改天不行吗?”手机响了下,沈囿低眸查看消息。
“不行,就今天有空。”方哲无赖样尽显。
杨玥问:“囿囿姐,怎么办呀?”
“裴影他比完了。”沈囿无所谓道,“成,那就一起。”
教学楼到学校大门,超跑一路风光炫酷,拉风又拽,吸引一大波目光和注意力,甚至有人拍照。
超跑径直开向学校附近一家私餐,方哲率先进包厢去占了个好位置。
沈囿和裴影他们随后打车过去,二十分钟后都进了包厢。
杨玥心有余悸,“刚刚太引人瞩目了,我们不会被拍了吧?”
“怕什么。”沈囿心里没底,但还是这样说。
“坐啊。”方哲拉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姿势散漫,他一直看着刚从门口进来的裴影。
结束比赛,匆匆冲了凉水澡过来,额发还是湿的,深蓝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虎口和拇指下因常年握球拍有很深的茧巴,手腕上还带着一串体检的荧光色胶带。
放下背包,他心细地把沈囿的碗筷用茶水烫了一遍。
“你朋友呢?”沈囿因和他说话,而弯腰和他靠近了一点。
方哲咳了声,冷冷的看他们。
杨玥拿筷子的手都僵住,咬了咬唇角,慢吞吞的往里走。
沈囿没理他,嘱咐裴影,“把他们一起叫来吧,比赛赢了,又是你生日,庆祝一下。”
沈囿随手取下口罩,白皙耳廓后面勒出红痕,脱掉外面的校服,露出里面的衬衫黑裙,裙摆及膝往下露出一双纤长匀称的腿,穿着的白色运动鞋鞋跟上有一只粉色的小猫刺绣。
不施脂粉也漂亮得如出水芙蓉般,她自然而然在裴影身边坐下。
耳根红了点,裴影有点腼腆,不适应在外人面前与她对视,只回:“嗯。”
“谢谢你,小右。”清朗的声音里有点哑,显得低沉,喉结滚了下,他认真开口,“你能来,我很开心。”
沈囿对他笑了下,“你打得很棒,赢了吗?”
“昂。”裴影笑笑,眼底有骄傲和肆意,“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比赛结束,一拥而上递情书送水送礼物的女生很多,漂亮的很多,可他都没看一眼,独自从训练室后门离开,依照她给的地点直接过去。
杨玥现在看他的眼底也有崇拜,“你真的打得很厉害,越前龙马。”
“他们都说你是天才。”她由衷赞叹,“你也的确是天才。”
“呵呵,”方哲一手支着玩游戏,一枪爆了一个敌人的头,“能有多厉害?”
“他刚打赢了国家队选手诶。”杨玥轻轻开口。
手里操作不停,方哲不咸不淡,“哦”了声。
轻蔑又不屑。
服务员过来送菜单,沈囿把菜单递给裴影,“有喜欢的自己点。”
“我都可以。”裴影回。
“呵呵。”方哲又阴阳怪气笑了两声。
沈囿扔了个草莓过去,“你要吃什么自己点。”
“我哪敢点。”方哲只针对他一个人,“不是是你弟弟过生日?”
曲了曲手指,裴影冷冷回视,“你对她什么态度?”
“他我朋友。”沈囿拉住他,“影子,别计较。”
余下的菜单都是她和杨玥点的。
五分钟后,有人敲包厢门,林浩和袁解进来,看清包厢里的人都惊呆了。
林浩半分钟没能说出话来,最后才开口,“你是……沈囿?”
袁解也挺震惊的,但没表露出来,直接拉林浩坐一旁。
“嗯,是我。”沈囿回得随意,“你们不是本来要给裴影庆生吗,顺便带我们一起。”
杨玥站起来给他们发筷子,“对呀对呀,我们今天还看了你们比赛,都很厉害,随便吃呀。”
方哲退了游戏,冷冷看他们。
鱼缸里鱼儿游动,假山假石在水里投影出影子,氧气气泡,在深水里出个不停。
那边几人谈笑甚欢,裴影在沈囿面前腼腆得有些青涩,很奶的模样,短发半干,有点毛躁。
祁禹时来的时候,菜刚上齐。
窗帘半阖,光线黯淡,晕染了点利落锋利轮廓,男人拉开椅子,手指修长匀称,青色血管明显。
一件简单的黑白拼接运动服也被他穿得别样矜贵慵懒,银色拉链拉到最顶端,露出一截冷白喉骨,身高腿长,一进来,仿佛空间都逼仄许多。
杨玥啃红糖糍粑的手僵住,眼睛往上转,下意识有点害怕地开口,“先生,您怎么来……”
眼皮半撩,祁禹时低眸看裴影那只还在为沈囿剥虾的手,眼神晦暗。
他冷笑了声,“我不来,我的人被拐了怎么办。”
第 50 章
低淡一声, 却威胁意味极浓。
还啃着鸭脖的林浩停下动作,袁解倒啤酒的动作也停下,一齐看向他。
裴影迎上那冷冷的目光抬头看他, 男人穿得休闲, 运动服, 举手投足之间却都显出距离感, 偏又有副无可挑剔的皮囊,似乎是那种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人的存在。
这样的人,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警惕性升起,裴影表露出敌意, “你到底是谁?”
“祁禹时。”沈囿搁了筷子, “你想干什么?”
眼皮半耷下来, 祁禹时在木椅上坐下,长腿交叠, 食指轻轻拨弄腕骨处的红绳, 慢条斯理开口:“她哥哥。”
裴影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缓和。
祁禹时挑了挑眉, 又道:“也是她男朋友。”
几人皆是一怔,裴影那眼神里像藏了把刀。
“胡说什么。”沈囿否认,“只是前男友。”
差点掰断手中筷子,裴影克制着情绪, “既然都是前男友了,还来干什么?”
空气中一阵剑拔弩张,隐隐弥漫着火药气息。
长指捏住酒杯, 指尖敲了敲, 清脆两声,祁禹时睨眼看他, “你配问吗?”
“你!”沈囿拉住裴影,缓和道,“先吃饭吧。”
方哲打了个响指,似笑非笑,“既然是过生日,一起帮你们庆祝不好吗。”
“二哥。”他凑近祁禹时,汇报,“我一直盯着他们,没什么越界的事。”
神色缓和了点,开水烫过竹筷,祁禹时看了眼杨玥,淡淡道:“让开。”
杨玥捧着瓷碗起身,立刻想往边上退。
“不准走。”沈囿不退步,抬眸看向祁禹时,“今天是为我朋友庆祝生日,祁禹时你想待在这儿,就别越界。”
清冷狐狸眼底决然冷漠,分明不见一丝情意。
心底蓦然刺痛了下,祁禹时不动声色,迎上她的目光,回了声,“好。”
怔了下,方哲没想到他二哥也会为一个人做到这样。
一顿饭,林浩和袁解不说一句话,把尴尬和局促都化为吃饭的动力,只挑自己眼前的菜。
沈囿无视他,偶尔想起来什么问裴影一句,“后面几局结果怎样?”
他低头盯着她头顶发旋,“赢了两场,一局平局,我们赢了。”
“这么厉害?”沈囿笑着露出浅浅的梨涡,她用手里盛果汁的玻璃杯碰了碰他的,“祝贺你,影子。”
裴影声音也柔和下来,看向她的眼眸里只有宠溺,“姐姐,有教练看中我了。”
咔嗒一声,长指拉开一罐啤酒易拉罐拉环,祁禹时冷冷盯着他们,脸色黑得厉害。
方哲咳了声,“你除了网球,还有什么厉害?”
杨玥咬布丁也抬眼看他。
“她不会一直待在上海。”方哲道。
裴影静了一会,手指曲握成拳,眼尾渐渐变红了,有委屈意味,“我可以去京岭。”
沈囿见他这样,心底也不好受,安慰他,“又不是以后不会见面了,你忘记我说的什么了?”
“那我以后可以和你打视频吗?”
“你做梦。”冷冷一声,指节用力捏扁易拉罐,酒液洒出,祁禹时逼视他眼睛,“你有资格吗,你能给她未来吗?”
软了一瞬间的心似乎又被拉回现实,沈囿抓住草莓叶蒂,“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们都快乐就行了。”
眼尾猩红,似乎压抑着情绪,他睫毛很长,在眼底投出一圈阴影,“姐姐,等我毕业。”
“你答应我的。”
少年有男人的骨骼,身上却仍带着校园里不沾染世俗的天真,真诚爱人,爱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满心满眼都只剩她一个人。
他固执地抓住她,小狗一样露出绒毛,渴望得到爱,“囿囿,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看其他人。”
眼睫轻轻颤了下,心底某处像被柔软水草拂过,她凝视他的眼睛,瞳眸是浅棕色的,如秋天的枫叶,只看一个人的时候很深情。
“砰。”重重一声,玻璃杯摔碎,祁禹时冷冷盯着他们,手指被碎玻璃划出血痕,血珠往下滴落。
沈囿退后了一步,声音里有歉疚,“抱歉,我不会给承诺。”
“裴影,如果你毕业我们都单身,我说过的话作数,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眼底失落一瞬,裴影低头笑了下,很快缓和过来,“姐姐,我知道的。”
“刚刚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能为我过生日,我就很开心了。”
创可贴撕开,杨玥小心翼翼帮他缠在大拇指伤口处,而祁禹时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边,刚刚只差一步,他让裴影出不了这个门。
手指骨节凸起,用力到看清绷起的肌肉线条,鲜血浸透创可贴布面渗出来,杨玥战战兢兢,轻声问:“先生,您还好吗?”
像是回过神,手指松了松,祁禹时慢条斯理的擦手指沾上的酒液。
饭店经理恭敬地蹲在一边,一块一块仔仔细细的清理碎玻璃。
方哲真服了这糟心的事儿了,头疼,问守在一旁的侍应生,“有纱布酒精吗?”
“有的。”
“我不需要。”祁禹时一直注视着沈囿的方向,眸底情绪复杂,掩藏着很深的爱意。
“都什么事儿啊。”方哲真无语,“二哥,你推了那么多会议工作来这,是为了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吗?”
包厢门打开,服务员推来蛋糕,一个三层的黑松露巧克力蛋糕,是沈囿事先订的。
许愿吹蜡烛,沈囿把第一块递给裴影,轻轻开口,“裴影,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烛光微微照亮女人白净温和的脸庞,柳眉远山,右眼睑下一尾漆黑的痣,清冷又漂亮。
恍惚了下,同样的话,他也曾对她说过,而他给的礼物是一条银色的手链,锁住了再也打不开。
沈囿打开书包,抱着,对他笑,说,裴影,你猜有没有礼物。
他身旁的兄弟这会才结束装哑,吃撑得不行,都在祝贺他生日快乐。
而裴影只是看着沈囿的眼睛轻轻开口,“就算没有,我也喜欢。”
拉开拉链,沈囿从里面拿了一副崭新的护膝护腕出来,天蓝色,布料柔软,设计很好,她递给他,“喏,给你。”
裴影如获至宝,收下那副护腕,“谢谢囿囿。”
而餐桌另一面,气氛冷沉无比,气压低得厉害,杨玥说生日快乐只能悄悄默念。
隔着烛光,祁禹时看着他们说笑,只觉得心底像被人拿个小锤子一锤一锤的砸,鲜血淋漓。
他养大的姑娘,果真是最懂得怎样扎他的心。
推开椅子,祁禹时直接出去。
方哲受不了也要出去,被他一个眼神逼回去了。
他走后室内气氛好很多,分蛋糕,吃蛋糕,林浩也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沈囿,我是你粉丝,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衣服上就成。”
裴影踹他椅子一脚,笑,“当当粉丝就行了啊,别的心思给我收一收。”
袁解:“他不敢有别的心思。”
“不敢就好。”
…
出饭店,裴影有带沈囿去学校转了圈,他宝贝那副新得的护腕,直接就撕开戴在手上。
去了室内篮球场,这会时间没什么人,裴影就约着和林浩袁解打。
沈囿和杨玥一起坐在旁边木椅上,她直接取了口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玥担心,“囿囿,你不怕被拍了呀?”
沈囿看了眼场馆门口,意有所指,“有他在,这些照片传不出去。”
杨玥会意哦了声,挑了根棒棒糖吃,突然有点心疼祁禹时了,那么高傲的人,沈囿让他跟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可以“善后”。
而她显然是对裴影有好感。
棒棒糖是水蜜桃味,溢散在口腔里,杨玥往沈囿那边靠,给她也递了根,她望向篮球场门口的男人,轻轻开口:“先生还是最帅的啊。”
至少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最帅的。
撕掉棒棒糖糖纸,沈囿只看裴影投篮,没理她。
杨玥继续开口,“囿囿,你当初和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别再提这个,我和他不可能了。”沈囿声音有点冷,转了她一百,“去买点水回来。”
杨玥叹了口气,轻轻说好吧,起身往门口走过去。
另一边篮球场里有三三两两男生打球,有人远远的往这边看,似乎认出沈囿了,一直在犹豫上不上前。
方哲差人走了一圈,那些人果真没再来打扰。
裴影和林浩他们还在热身阶段,方哲忍挺久了,这会捞了个篮球随手一丢投进去,上前去对着裴影开口,“二比二,打不打?”
裴影回头看了眼沈囿,某种胜负欲作祟,回得爽快,“打啊。”
沈囿听见这一声,这才抬头,有点担心的开口,“方哲,你悠着点打,打着玩就行了啊。”
不远处的祁禹时听见皱了皱眉,一手握着手机,还在继续通电话听汇报,偶尔简短的回一两句,处理工作上的事。
林浩裴影一组,方哲袁解一组。
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短T和长裤,他戴了沈囿送的护腕,天蓝色,缠成柔软一圈缠在手腕上,露出的皮肤肌肉线条流利,有常年运动练出来的线条。
虽然只穿了短袖,但也能看出他身材很好。
篮球在指尖转,少年意气风发和林浩一起抢下第一颗球,运球传球,都很认真投入。
方哲打得很猛,攻势猛烈,几次都和裴影有身体撞击,谁也不让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袁解似乎并不擅长打球,几次传球都失误,转而被裴影扣帽,投进去几个三分球。
满场跑几回合下来,裴影那边已经遥遥领先。
方哲没受过这种憋屈,打得愈发急迫,但却总能被裴影破解。
就是无论如何他都输不了,让人热血沸腾,在他进球后沈囿也忍不住为他加油呐喊。
挂了手机,祁禹时过来,他单手插兜,看着裴影手腕的护腕,觉得愈发刺眼。
长指微曲,捏着银白色打火机翻盖,几乎按压得凹陷,他嗓音极低,“喜欢看?”
“当然。”沈囿回,“他很帅,方哲也不是他对手。”
“废物。”浸了碎冰的一声,也不知是在说谁。
沈囿这才发现是他,抬头看他,下颌线条流利,极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碎发漆黑,机具冷感,一双漆黑眼眸,眸底碎光冷淡。
橡胶木上篮球一下一下砸在地上,声音沉闷,空气中有躁动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以及一点沉冽冷调的乌木气息,他一件黑白色拼接运动服,冷白喉结下是青黑色蔓延的纹身,逼真危险,冷感又痞坏。
裴影玩不过他。
沈囿有些警惕他,“你别伤害他。”
低眸看她,也就那一瞬间,祁禹时从她眼底看见了退缩和害怕,心底被刺痛了下,喉咙干涩,忍耐克制着,他维持着平静问:“这么喜欢他,是吗?”
惊心准备生日礼物,伪装学生不怕被拍也要去为他比赛加油,甚至答应了毕业做他女朋友。
“与你无关。”
杨玥提着饮料回来,沈囿选了瓶功能性饮料,起身去给送给裴影。
“他会辜负你。”眼尾渐渐泛红,祁禹时盯着她的背影。
沈囿没回答,也没理他。
杨玥小心翼翼递给他一瓶维C速溶,“先生,给你。”
指骨用力,自虐一般,压在玻璃碎片划出的伤口上,鲜血从创可贴里面浸出来,一片暗红色。
一场结束,方哲被打蔫了,瘫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裴影,是吧?”
“有种赛车比一局?”
裴影静静回:“你不是学体育的,体力跟不上很正常。”
沈囿把饮料递给他,回头也安慰下方哲,“阿哲,你好好休息。”
“沈囿,老子真看错你了。”方哲少爷脾气上来,有决裂的意思,“亏我以前还真把你当妹妹。”
其实按照实际年岁来算,沈囿比他还大两个月,但祁禹时的妹妹,他那些兄弟也自然跟着叫妹妹。
“二哥当年对你那么好,裙子珠宝包包,几百万几千万往你身上花,什么没给你,小公主一样养着,这会这么狠心是吧,带着你不知道哪儿认识的男的,还要你花钱送礼物,一起来扎二哥的心?”
“之前好歹叫一声哥哥,这会有了其他人,只顾着他了是吧?”
“够了。”冷冷一声,祁禹时制止他。
抬手取掉钻表,直接扔到方哲身上,祁禹时身高一八八,比裴影还要高两厘米,低眸看他,目光落在他手腕上,天蓝色的护腕,沈囿送的,他宝贝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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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晦暗,忍住弄死他的冲动,祁禹时冷冷看他,“比一场。”
“输了,护腕护膝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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