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大康的风气并不保守, 但未出阁的女子能出门的机会依旧不多,她们除了参加各种宴会,偶尔才有机会出门, 而且出门必带面纱。
相比起来, 已经出嫁的女子相对自由一些, 只要和郎君说好,她们随时都可以出门, 妇人也有自己圈子的聚会。
绸缎庄到了一批新布料, 特意给高平几大家族的夫人们递了消息, 这日她们便不约而同地聚在绸缎庄, 等着看新布料。
伙计连忙把众位夫人请到雅间坐着,这些都是长期合作的大客户, 伙计生怕出错, 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郡衙功曹赵明吉的夫人王氏刚坐下便嗅到一股香气,她下意识嗅了嗅,扭头看向身边:“好香啊,李二夫人用了梅花花瓣沐浴?”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用梅花花瓣泡澡,一般都是牡丹或者海棠花瓣。
香味这般清晰,王氏猜测她来之前刚沐浴过。
李二夫人柳氏便是李浩成的夫人,听到这话, 她扬唇道:“并未沐浴,只是喷了香水而已。”
“香水?这是什么?”
柳氏还未答话, 她大嫂赵氏便羡慕道:“这是王爷赏赐的,只需要在身上喷一点香水, 便可在身上保留一两个时辰的香气。”
赵氏和柳氏是妯娌,柳氏有香水她没有, 本来已经够让她羡慕的了,结果她前日回家,发现赵三娘子也有,一问便知是蒋晟阳送的,一时间,赵氏更羡慕了。
本来等着看着布料的夫人们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保留一两个时辰的香气?当真如此?”
柳氏点头:“我已经尝试过。”
女子都希望自己身上香香的,以往她们身上的香气多是来自胭脂水粉,但这种香气很淡,而且不持久,过一会儿便会消散。
如此一来,香水便显得尤为珍贵。
立刻有人问道:“这香水可有地方售卖?”
她们已经怕不及待想要买一瓶试试了。
赵氏道:“我已经去利丰楼问过,目前还没有香水售卖,得等半个月。”
利丰楼最开始是为了售卖精盐开办的,但因为云煦泽总是捣鼓出稀奇古怪的东西,再加上单鸿晖脑子灵活,利丰楼就成了百宝楼,什么都卖。
高平都知道利丰楼是王府的产业,赵氏第一时间便去利丰楼打探消息。
其实利丰楼已经有香水存货,但单鸿晖为了利益最大化,刻意压着货没卖,还故意放出半个月后开售的消息,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一举打响香水的名气。
不得不说,单鸿晖深谙做生意的窍门。利丰楼能有今日的名气,除了云煦泽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单鸿晖同样功不可没。
雅间的夫人们纷纷靠近柳氏,嗅到她身上清晰的香气,对那种叫香水的东西更加好奇了,暗暗记下赵氏方才说的话,想着到时候一定让下人尽早去买,免得去晚了买不到。
随着夫人们口口相传,香水开始出现在众人口中,传到最后,很多人都知道香水是个好东西,深得女子喜欢,但具体有什么用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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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想要讨女子欢心,送一瓶香水总没错。
那香水可以去哪里买呢?
利丰楼!
于是利丰楼开始和香水一起出现在众人口中,凡是得到消息的人都在期待利丰楼开售香水
谨王府
小福子向云煦泽汇报外面关于香水的消息。
云煦泽笑了:“单鸿晖还真是经商的好手,竟然知道饥饿营销。”
“饥饿营销是什么?”
许峻齐刚进来就听见一个陌生的词。
云煦泽收敛笑容:“没什么,你再不回洛京就赶不上过年了。”
许峻齐坐在云煦泽身边:“赶不上就赶不上呗,回洛京我就得入朝为官,不能像现在这么轻松,好歹让我多清闲几日。”
云煦泽没有接话,许峻齐是个挺矛盾的人,有时候睿智聪明,但有时候又很幼稚。
“我听说王爷要建一个书院,是想要教化万民吗?”
云煦泽道:“本王没那么大的目标,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很重要,不应该被忽视。”
大康立国以来都在推崇儒家,云煦泽知道这是因为儒家思想有助于封建统治,但推崇儒家不代表放弃其他思想。
“这便是王爷重视墨家显学的原因?”
云煦泽闻言一愣,他差点忘了墨家曾经和儒家并称为两大显学,墨家虽然式微,但当初的辉煌是实打实的。
许峻齐这般问是想知道云煦泽是不是推崇墨家思想。
涉及理念之争,许峻齐身为儒家子弟,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云煦泽摇头:“本王看重墨家,并非推崇墨家思想,只是看重墨家的实用性。”
墨家拥有完整的科学理论,这才是云煦泽看重墨家的原因。
许峻齐疑惑了:“实用性?墨家子弟貌似擅长制造器械,高平不是边境,不需要打仗,怎么实用了?”
云煦泽只是道:“你不懂。”
器械不是凭空造成的,这里面涉及到了几何学,流体力学等等,云煦泽想要的不是墨家建造器械的能力,而是器械背后包含的知识。
这些都是发明创造的基础。
墨家最容易出的并非思想家,而是科学家和发明家。
许峻齐见云煦泽没打算细说,也没再问,他只是想知道云煦泽是否推崇墨家思想,只要确定这一点,其他的并不重要。
他笑道:“我好像一直看不透王爷,我以为王爷办书院是想效仿太学,以此来控制高平官吏的任免。”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过界了。
云煦泽并未放在心上,道:“即便不办书院,高平哪个官员的人员能越过本王?”
反正都是从家族子弟中选,控不控制都是如此。
“王爷说的是。”
看着霸气发言的云煦泽,许峻齐突然觉得云煦泽比当今皇帝还要自由。
高平就是云煦泽的一言堂。
这或许就是小地方的优势,虽不富裕但权利尽归王府之手
许峻齐虽然打算在王府赖到年后,但洛京的一封来信还是把他召了回去。
在离开前,许峻齐来跟云煦泽告别:“王爷,在下要走了。其实在下很好奇王爷能把高平发展成什么样子,只可惜无法亲眼看到了。”
云煦泽淡淡道:“你本就该待在洛京,今后别乱跑了。”
许峻齐笑了:“王爷明明才十六岁,但听到这话,在下莫名有种被阿爷训的感觉。”
果然这人正经不了一会儿。
许峻齐干咳一声,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道:“下次再见应该会是王爷大婚,望王爷一切安好。”
正常来说,云煦泽的大婚会在洛京举办。
说完,许峻齐便离开了王府,他的下人们就等在寿安坊外,接到许峻齐,一行人便驾车离开了高平。
说来也巧,许峻齐离开的次日,蒋晟阳的母亲到了。
出于对蒋晟阳的重视,云煦泽特意去看望他母亲。
蒋老夫人知道蒋晟阳如今的亲事是云煦泽促成的,对他千恩万谢,然后老夫人看了最近的吉日后,毫不犹豫地把婚期定在了十二月二十八,也就是年前。
这老夫人有多迫切地想让儿子成亲,云煦泽算是感受到了。
离开蒋家,云煦泽打趣道:“晟阳,你母亲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蒋晟阳有些尴尬:“赵家那边还没定呢。”
“这段时间,你们两家一直在筹备亲事,现在一切都准备好就等成亲了,赵家不会反对的。”
虽然在云煦泽看来,赵三娘子的年纪还小了点,但这个时代便是如此,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而且很大概率,他今后的王妃也会是这个年纪。
云煦泽收敛复杂的思绪,笑道:“最近的喜事还真不少,你要成亲了,表兄那边也很满意,只等舅父同意,他们估计也会很快成亲。”
在云煦泽的安排下,祝云平已经和窦娘子见过一面,双方都很满意,窦林鑫本就想和王府结亲,他自然不可能反对,如今只需要等洛京的消息。
不过祝昌言毕竟是官员,他不可能离开洛京一两个月,祝云平成亲的时候可能没办法拜高堂了。
如云煦泽预料的一样,赵家那边很痛快地答应了蒋老夫人定下的婚期,如此一来,距离婚期就没几日了。
云煦泽把王府的下人都派出去帮蒋晟阳装饰婚房,蒋晟阳则带人把聘礼送到了赵家。
很快,高平的百姓便知道王府长史要成亲。
因为临近年底,云煦泽便给所有人放了假,让蒋晟阳专心操心亲事
洛京,文山坊,章府
因为章丰钊决定告老还乡,在他离开洛京前便做主给三兄弟分了家,章家三子章华纬便住在文山坊。
章华纬官拜廷尉正,秩俸千石,是九卿之一廷尉的副手,平时协助廷尉审理案件,但廷尉正有时候也有一定的自主审理权,而且若是廷尉处理不当,廷尉正有权提出争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此在大理寺,廷尉正的权利很大。
章华纬手中正拿着一封信,吩咐道:“去找小娘子来。”
章华纬如今三旬出头,膝下有两子一女,他教子严格,两个儿子对他畏多于敬,反而和女儿更亲近些,虽然这个女儿的爱好有些奇怪,让他有时候很头疼。
没一会儿,章慕娆来到书房,甜甜喊道:“阿爷。”
心里却在嘀咕莫非前几日偷偷出府的事被阿爷知道了?
章华纬不知道女儿的心思,把手中的信递给她:“你阿翁来信了。”
听到这话,章慕娆眼睛一亮,走到章华纬面前接过书信。
看得章华纬有些吃味,比起他,女儿显然和他父亲更亲近些。
因为信是写给章华纬的,章丰钊让章华纬让人在洛京散布章慕娆并不喜路六郎的消息,以免其他人再胡乱猜测。
章慕娆看完信:“阿爷按照阿翁说得做便是。”
章家人的性格都有些像章丰钊,他们立身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章慕娆不是不知道洛京的一些言论,她身边的女婢和她说过很多次,但她并不在意那些言论,外人的话影响不到她分毫。
章华纬道:“为父只是纳闷,你阿翁之前还说不必在意外人的闲言碎语,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章慕娆不好奇这些,问道:“阿爷,阿翁没给我写信吗?”
“写了!”
章华纬取出一封比他那封厚很多的信封递给她。
章慕娆睫毛轻眨,精致的小脸上露出笑容:“我就说阿翁不可能忘了我。”
章华纬一时不知该吃谁的醋,他是真没想到父亲能偏心成这个样子,这信封差距也太大了。
章慕娆拆开信封,道:“阿爷方才疑惑之事,应该能从这里找到。”
和给章华纬的信不同,章丰钊变得絮叨很多,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在王府发生的事,总体来说就是他过得很好,饮食也很规律,让章慕娆不用担心,随后他也提到了解决谣言的事。
“阿翁在信里说了,是谨王提醒了阿翁,不管旁人怎么想,总要让人知道我其实并不喜路六郎。阿翁还说许三郎到了高平,马上就会回洛京。”
谨王?
章华纬沉吟道:“你阿翁已经在谨王府住了数月,看来谨王很得你阿翁的心。”
章慕娆道:“阿翁孤身一人回到合昌郡,哪怕他说不需要陪伴,可一个人总是孤单些,谨王是阿翁的学生,有人在身边陪伴总要热闹些。”
章华纬叹气:“为父本想让六郎去陪你阿翁,但他一直不同意,还总警告为父不准自作主张。”
六郎是章华纬的幼子,比章慕娆还小两岁,在章家第三代中行六,也是如今第三代最小的郎君。
章慕娆没说什么,她知道阿翁不同意的原因,六郎还小,正是对父母正依恋的时候,阿翁怎么舍得让六郎离开父母。
其实章慕娆觉得自己很适合去陪阿翁,但因为路六郎的纠缠,让章慕娆在洛京名声大噪,为避免出意外,章家人都不敢让她离开洛京。
章华纬叹口气不再想此事,想到许峻齐将要回京的消息,道:“许三郎也该回来了,他若是再不回来,许家怕是要出乱子了。”
世家大族总是龌龊多,章慕娆皱皱小鼻子,她不爱听这些,拿着信道:“阿爷,我先回房了。”
章华纬点头,在她将要出门时淡淡道:“你上次偷偷出府的事,为父不和你计较,下不为例。”
还以为能逃过去的章慕娆:“知道了。”
她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书房。
章华纬无奈地笑笑。
女儿过不了几年便会嫁人,在她未出阁前,章华纬总希望她能自由些,若不是章慕娆总是喜欢往工坊钻,他也不会限制章慕娆的外出。
章华纬忍不住叹口气,章慕娆棋琴书画样样精通,但她最爱的却是画各种图纸,总爱弄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实在让章华纬头疼不已
洛京茶楼,百姓们正在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
“最近怎么不见路六郎搭台解题了?”
“不是说路六郎去太学了吗,应该是学业太忙没空吧。”
“这只是路家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听到这话,其他人来兴趣了:“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人压低声音:“我有亲戚在章府做事,他偷偷和我说章小娘子其实一直不喜路六郎,只是碍于路家的面子,没有说得太明白,本以为路六郎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路六郎会纠缠不放,上次解题后章小娘子就很生气,哭诉路六郎这是要逼死她。”
“章大人心疼女儿,当天晚上就去了路家,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那之后没几日路六郎就进了太学,没时间再纠缠章小娘子。”
听到新八卦的众人眼中满是吃到瓜的兴奋:“这么说来,章小娘子拒绝路六郎并非女子矜持欲迎还拒,而是真的不喜欢路六郎。”
“我早就说嘛,小娘子再矜持也不可能拒绝那么多次,一直拒绝只可能是不喜欢。”
“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还一直纠缠不清,路六郎非君子所为啊。”
不论哪个时代,人们都喜欢吃瓜看热闹。
哪怕那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外传,但短短几日过去,已经有很多人知道,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驱使。
能传播得这么快,除了章家在背后使力,还多亏了路六郎,要不是他经常公开花钱请人解题,导致洛京满是章小娘子和他的传闻,百姓也不会对他们两个这么好奇。
很多人还想着能不能看到他们成亲呢,一听章小娘子宁死也不愿嫁给路六郎,众人便知道这两人是成不了了。
在太学苦逼读书,想尽快毕业敢再追求章小娘子的路六郎,还不知道外面的风向已经变了。
路家人倒是知道舆论的变化,但他们稍微打听发现是章家出手后便没再有动静,还故意瞒着路六郎。
除了路六郎,路家人已经没了和章家结亲的想法。
就在洛京舆论变化时,云煦泽派来送年礼的亲兵到了洛京,正好赶在过年前,永昭帝才在昨日宣布封笔,今年不再处理政务。
持着谨王印信,王府亲兵等在宫门外等着永昭帝觐见。
过了许久,禁卫才带着亲兵去兴德宫见永昭帝。
宫中禁卫一般分属两类,一类是南军卫士,这些人来自地方州郡,皆是服兵役的役兵,另一类便是郎官,他们皆是各地举荐过来的人才,这些人在授官离宫前会负责皇帝的护卫工作。
兴德宫内
永昭帝这段时间受到不少藩王的年礼,几个在洛京的皇子更是早早送了年礼,云煦泽的年礼算是最晚的。
不过他封地离洛京远,永昭帝不会和他计较这点小事。
大太监黄显正在和永昭帝说这几日洛京的趣事,便提到了章家和路家。
永昭帝听言,温声道:“朕记得丰钊在教十郎围棋,能让丰钊教他围棋,十郎可是找了个好老师。丰钊离开洛京后,朕下棋都不能尽兴了。”
黄显道:“章翁可能和谨王殿下比较投缘。”
“有这个可能,丰钊和人相处最看眼缘一会儿给何相传令,让他管教好路家,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就别纠缠着不放,世家子弟得有君子之风。”
路尚靖是丞相长史,属于丞相府的属官,除非有急事,要不然永昭帝一般不会越过丞相去敲打他的属官。
没一会儿,禁卫把云煦泽的亲兵带来兴德宫。
得了永昭帝允许,亲兵走进殿内跪地道:“谨王府军侯孙昊叩见皇上。”
“免礼。”
孙昊站起身,将小心保护了一路的锦盒拿出来,双手呈上:“皇上,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年礼。”
得了黄显示意,小太监从孙昊手中接过长形锦盒,上了几步台阶交到黄显手中,黄显接过锦盒走到永昭帝身边,把锦盒放在御案上,同时打开了锦盒,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瓶香水。
因为没有玻璃,云煦泽用琉璃瓶装香水,还特意让人设计了喷头。
喷头的原理并不复杂,只需要添加一个小弹簧便行,只是这个时代并没有弹簧,云煦泽只能让军器司现做。
还好弹簧并不难制作,而且喷头需要的弹簧并不用做得太精妙,云煦泽把弹簧的大致样子和作用描述了一遍,军器司的工匠便把弹簧做了出来。
现代的喷头一般是塑料制成,这个时代没有塑料,云煦泽便让工匠用木材代替,用起来也很灵活,并没有阻塞感。
除此之外,交接喷头的吸管当然也没办法用塑料的,而是用竹管代替。
说实话,云煦泽看到最终香水成品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两个字——高仿。
真就没有一样是原装的,全是用其他东西替换的,但效果一样,而且是从没出现过的新奇玩意儿。
永昭帝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问道:“这是什么?”
孙昊答道:“回皇上,这是香水,您只要轻轻按压瓶盖,就会喷出香水,香水喷在身上,能留下香味。”
永昭帝轻按喷头,下一瞬香水喷出,永昭帝立刻就嗅到一股香味,他低头看看香水瓶笑了:“挺有趣的。”
黄显提醒道:“皇上,锦盒中还有一封信,应该是谨王殿下写的。”
永昭帝撕开信封,一字一句地看下去,嘴角的笑意加深:“十郎有心了,朕正愁今年该赏赐宜嫔什么礼物呢。”
宜嫔是如今后宫最得宠的妃子。
云煦泽在信中写明香水是女子之物,后宫娘娘们应该会喜欢,如果好用,他可以再多送一些香水来。
黄显恭维道:“谨王殿下是皇上亲子,自是和皇上有默契。”
永昭帝又笑了两声,想到云煦泽今年是第一次独自在外过年,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淡了,叹气道:“十郎孤身一人在高平,一定很孤单,十郎最喜欢吃什么菜来着?”
黄显连忙答道:“回皇上,是白龙臛。”
还好在上次谨王献礼后他就特意了解过谨王,要不然还真答不上来。
白龙臛其实就是以桂鱼肉为主食材的汤。
永昭帝吩咐道:“把御膳房最擅长做白龙臛的御厨赐给十郎。”
孙昊立刻下跪谢恩:“卑职代王爷谢皇上恩典。”
永昭帝又看向面前的香水,道:“章家小娘子被人非议这么久,心中定是委屈了,把这两瓶香水送去章府。”
黄显应声:“诺。”
一共才十瓶香水,一下子便送出去两瓶,黄显一点也不意外,永昭帝一向是个大方的人。
何况送给章小娘子香水不仅有补偿之意,更有给她撑腰的意思,免得路家看不清形势,继续放任路六郎纠缠章小娘子。
章丰钊陪永昭帝下了这么多年棋,圣眷非一般人可比,黄显跟在永昭帝身边多年,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
文山坊,章府
章慕娆又一次被章华纬叫去,这一次不仅章华纬在,章夫人侯氏也在。
章华纬指了指桌上的锦盒:“囡囡,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
章慕娆一边打开锦盒,一边问道:“皇上为何无缘无故给我赏赐?”
章华纬道:“昨日谨王派来给皇上送年礼的人到了,皇上想必想起了你阿翁,最近洛京皆是关于你和路六郎的事,皇上这赏赐应该是给你的补偿。”
在朝为官多年,章华纬大概能猜到永昭帝的心思。
章慕娆撇嘴:“做错事的是路六郎,皇上给我补偿做什么。”
侯氏听言嗔她一眼,柔声道:“有礼物还不好吗?”
“挺好的。”
章慕娆笑笑。
黄显办事极为妥帖,直到章慕娆第一次见香水,特意准备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香水的作用以及使用说明。
章慕娆按照使用说明,按下香水喷头,随着香水喷出,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侯氏正在看那张纸条,嗅到这股香气,道:“挺香的。”
章慕娆却没在意香气,她看着香水瓶,眸子仿佛有万千星光,闪闪发光。
“阿娘,另一瓶香水送给您了,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匆匆留下一句话,章慕娆便转身离开了。
章华纬皱眉:“还有两年便及笄了,还是这般风风火火。”
侯氏瞥他一眼:“那郎君倒是多约束她些。”
章华纬干咳一声:“后宅之事理应娘子做主。”
“我做不来,囡囡一看我,我就容易心软。”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无言以对。
另一边,章慕娆急匆匆回到房间,仔细观察了一番琉璃瓶,然后握住喷头,稍稍一用力便将喷头从琉璃瓶上拔下来。
拔下来后,章慕娆一眼就看到喷头上连接的竹管。
让女婢倒杯茶,她将喷头放在茶盏中,用力按压喷头,下一瞬便由茶水喷出。
看到这一幕,章慕娆的眼睛更加明亮:“真神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章慕娆的好奇心很重,她看着面前这个小东西能起到这么神奇的作用,便很想知道喷头里面是什么构造。
然后她就把喷头给拆了。
女婢看到这一幕一点惊讶都没有,她已经见章慕娆拆过很多东西。
喷头的结构很简单,章慕娆在发现弹簧后便明白了它才是核心。
章慕娆捏了捏弹簧,眼中若有所思:“这东西这么小回弹的力量就这么大,那如果大一点呢?”
几乎第一时间,章慕娆便想到如果在弓弩中用上弹簧,会不会增强弓弩的威力?
章慕娆很想尝试,可弓弩属于器械,并非她一个内宅女子可以触碰的。
但想法得不到实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章慕娆愁眉苦脸许久,突然有了主意。
“绿儿磨墨,我要给阿翁回信。”
高平
利丰楼经过半个多月的营销,效果极其喜人。
在香水开售当天,天还没亮,利丰楼门口就聚集了一群人,几乎都是各大家族的女婢,等到天亮时,渐渐有男子开始出现,而且越来越多。
郎君们凑在一起嘀咕:“你也是被娘子逼来的?”
“是啊,我娘子说如果别人有香水就她没有,她就回娘家不要我和孩子了。”
旁边听八卦的妇人听到这话,疑惑道:“那你们娘子为何不自己来买?”
听到这话,郎君们看看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笑笑。
这时,一旁有些丰腴的妇人道:“因为利丰楼今日只允许每人买一瓶香水,他们娘子让他们来买,估计是防止自家郎君偷偷买香水去讨好青楼女子。”
这种做法当然治标不治本,男人如果想偷腥怎么着都能想到办法,但也不能说一点用都没有,最起码在前期香水紧缺时有效果。
听到这个解释,队伍中那些排队的妇人若有所思,她们在想要不要换自家郎君来排队。
正在这时,利丰楼的大门打开了。
妇人们立刻把小心思抛到脑后,一心祈祷香水的存货多些,别等到她们就没了。
在伙计的指引下,一群人走进利丰楼,径直上了二楼,几乎一眼便看到那柜台里放着的香水,晶莹剔透的琉璃瓶,莫名给人一种沉醉的感觉。
排在第一位的女婢看到香水立刻问道:“多少银子一瓶?”
伙计答道:“十两银子。”
队伍后面的男子听到这个价格,忍不住惊呼一声,低声道:“十两?就那么一小瓶,这是抢钱啊。”
他身后的妇人道:“你嫌贵可以不买,正好少个人抢。”
男子听到这话,脸面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道:“嫌贵又不代表买不起,十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虽然心疼得不行,但该装还是得装。
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有不少人买完离开了,有人特意问了下能不能多买一瓶,被告知存货有限,只能每人买一瓶。
因为知道存货有限,哪怕有些人觉得贵,但还是咬牙买了一瓶。
云煦泽今日闲着无事,便想来看看单鸿晖饥饿营销的效果,便看到一个个上赶着给他送钱。
狗屁的存货有限!
云煦泽早就让香水厂全力生产香水,仓库里储存了不知多少瓶香水,哪怕每个人多买几瓶,也完全足够。
但单鸿晖为了卖高价,打出存货有限的幌子,刺激顾客消费,结果显然易见。
云煦泽一开始给香水的定价是二两银子,其实香水的原材料并不值钱,这二两银子主要是人工费和包装费,毕竟琉璃瓶和喷头都不是寻常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钱四郎所在的钱家经营着一家琉璃工坊,云煦泽便和钱家达成合作,由钱家给王府提供琉璃瓶。
但云煦泽没想到,单鸿晖这么黑,直接翻了五倍,更让云煦泽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人质疑价格太贵,而且付钱的时候还特别麻利。
云煦泽默默摇头,经商这种事就得交给专门的人去做,他心太软不适合经商。
单鸿晖站在云煦泽身边,他看到二楼的场景一点也不意外,这都在他意料之中。
他看了眼云煦泽:“王爷,香水的受欢迎程度不会亚于琼浆玉液,仅在高平售卖太可惜了。”
无论什么时候,女子的银子最容易赚,以往城中女子最常去的便是首饰店或者绸缎庄,今后便要多一个利丰楼了。
云煦泽疑惑:“你不是已经让商队向其他州郡售卖香水吗?”
王府早就有了自己的商队,一直是单鸿晖在管理。
单鸿晖道:“商队的作用更多是进行货物交换,香水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最好在其他州郡开分店。”
“分店啊。”
云煦泽咀嚼这两个字,这事并不好办,其他州郡是别的家族势力范围,即便云煦泽是藩王,也不能让世家让出自己的利益。
沉吟一会儿,云煦泽道:“本王和两位王叔的关系尚可,他们应该会给本王面子,你可以派人到巴州开几家分店。”
单鸿晖等云煦泽说完,提醒道:“王爷,您似乎忘了洛京。”
云煦泽一愣:“洛京?那里的世家更多,本王怎么插得进去?”
单鸿晖道:“王爷,世家再大也不也打不过皇室,何况我们只是做生意,如果他们连这个都容不下,想必皇上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这天下最大的世家便是皇室,对于云煦泽来说,洛京那是他家的大本营,他安安分分做生意,如果有人敢挑食,他就可以去找永昭帝求助。
云煦泽心动了。
因为洛京的市场很大,哪怕有那么多世家,依旧没有让洛京的市场饱和。
“可以一试。不过在洛京开商铺,危机与机遇并存,一般人可以处理不了,今后由你坐镇洛京,高平这里就交给夏舟。”
“诺。”
单鸿晖一点也不贪恋高平的权利,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能感受到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跳。
他喜欢挑战,也喜欢把商铺做大做强的感觉。高平对他已经没有挑战性,他早就想要换个地方了。
从看出香水的商机后,单鸿晖便萌生在洛京开商铺的心思,但他不确定能不能说服云煦泽。
所幸,云煦泽并不缺少魄力,自己没有跟错人。
云煦泽也想起他当初拉拢单鸿晖说的话,轻轻笑了笑:“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但本王也算是实现对你的承诺了。”
单鸿晖躬身:“多谢王爷说的是信任。”
“不必如此,你帮本王做事,本王自是替你撑腰。”
单鸿晖再次感叹自己没有选错人,云煦泽这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却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有些倒霉的,不仅得不到庇护,还有可能被推出去背锅。
云煦泽道:“本王会写几封信给你,等你到了洛京,先去见见收信人,本王远在高平鞭长莫及,你在洛京若是需要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去寻他们帮忙。”
“诺。”
云煦泽拍拍他的肩膀:“若事不可为尽管回来,本王不会怪你。”
单鸿晖是个人才,云煦泽不希望他莫名其妙地折在洛京,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人没了那就是真没了。
单鸿晖再次应声,但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也不愿意因为他让云煦泽颜面受损
永昭三十年,十二月二十八
今日是蒋晟阳成亲的大喜日子,高平各大家族的家主都带着贺礼来道喜,蒋晟阳娶的是赵家三娘子,这是谨王府融入高平的第一步,不论是王府这边,还是高平各家族,都非常重视。
窦兴身为窦家嫡子,除去李浩应等有了官身之人,他算是一众家族子弟的领头人。
蒋晟阳的婚宴上,窦兴众人坐在一桌。
“大郎,听说一会儿谨王会来?”
窦兴干了一杯:“别问我,我不清楚。”
自从谨王就藩高平后,他就没自在过一天,整天装乖宝宝,窦兴觉得他的人生无望了。
窦林鑫看到他破样子就生气,低声道:“一会儿王爷来了,你随为父去拜见。”
说起来,窦兴没给正式和谨王见过面,好歹是窦家下任家主,窦林鑫还是希望窦兴能和谨王搞好关系。
但窦兴心里发怵:“还是算了吧,王爷不一定愿意见儿。”
窦林鑫瞪他一眼:“你妹妹马上就要嫁给祝云平,今后窦家和王府就是亲家,只要你不惹是生非,可保窦家百年安稳。”
窦兴只得道:“儿明白。”
正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王爷到!”
一时间,所有还在闲聊的众人皆闭嘴,下意识站起身。
等云煦泽走进来,众人一齐见礼:“拜见王爷。”
云煦泽看着满屋子的宾客,笑道:“今日是晟阳大喜的日子,诸位不必多礼。”
“谢王爷。”
窦林鑫立刻带着窦兴走到云煦泽身边,脸上堆着笑容,道:“王爷,这是犬子窦兴。”
窦兴忙躬身见礼,他始终对云煦泽心存畏惧。
云煦泽刚到高平的时候听说过窦兴的名号,这是位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纨绔,他一开始还想着三大家族要是招惹他,就拿窦兴开刀,没想到等他完全掌控高平,他也找到拿窦兴开刀的机会。
云煦泽仔细想了想,好像他来了高平后,这位高平最大的纨绔便变得安分起来,这才没想到拿他开刀的机会。
云煦泽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他只在乎窦兴以后的言行,不会再追究窦兴过去的所作所为,笑道:“本王早就听说窦郡丞有一嫡子,之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总算见到了。”
窦兴忙道:“在下该早些去拜见王爷,请王爷见谅。”
“今日见也不晚,大郎和四娘子关系如何?”
窦林鑫道:“他们兄妹关系极好。下官忙于公务,都是大郎在家中照顾弟妹。”
这话不能算假,窦兴对弟弟们没什么好脸色,但对妹妹们态度还可以,毕竟没有利益冲突,妹妹们还可能给他带来助力。
窦兴虽然是个草包,在窦林鑫的耳濡目染下,也懂得些利益分析。
云煦泽道:“兄妹关系好,家里才能和睦。”
他不管真假,只要以后是真的便行。
窦林鑫附和:“王爷说的是。”
等他们说完话,又有一些人凑过来给云煦泽见礼,他们难得能见到云煦泽,都希望在云煦泽面前露个脸。
随着香水的火爆,云煦泽在高平众家族眼里已经成了聚宝盆,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赚钱,而且是大赚特赚。
他们接近云煦泽,就希望今后云煦泽需要人手的时候能想到他们,这样也好分一杯羹,就像钱家一样,因为和王府合作赚了不少银子。
云煦泽听着众人有意无意地介绍自家名下产业,他莫名觉得自己不是在参加婚宴,而是在参加商业交流会。
幸好这时礼生开始宣布昏礼开始,众人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云煦泽的座位在最前面,赵家主和蒋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看着一对新人走到他们面前,两人脸上满是笑容。
在礼生的主持下,蒋晟阳和新娘子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云煦泽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昏礼的必要性,他作为旁观者都能感受到仪式后身份转换的责任,当事人的感受恐怕更加深刻。
拜完堂后,蒋晟阳便带着新娘子回了新房,不过这会儿还不到洞房的时候,蒋晟阳一会儿还会回来敬酒。
云煦泽只是来观礼的,如今拜完堂他也没必要再留下,便带着小福子离开了蒋府。
回到王府,黑夜中府里静悄悄的,没有以往下人走动的声音。
云煦泽愣了下才想起来他把所有下人都派去蒋府帮忙了。
回到内院,云煦泽本打算去书房看书,脚步一顿转身走进章丰钊的小院。
和蒋府的热闹相比,这里有些冷清了。
“先生怎么不去看看热闹?”
章丰钊见他走进来,放下手中的书籍,道:“老夫老了,不爱看热闹。”
“王爷最近又赚了一大笔银子吧,就连老夫都听人提到香水。”
云煦泽谦虚道:“不值一提。”
章丰钊摇摇头:“王爷赚钱的能力,总是能出乎老夫的预料。”
他身为曾经的大司农,太明白银子的重要性,云煦泽有赚钱能力,便能保证不会受制于人,他就能做成很多事。
云煦泽顺势提起单鸿晖要去洛京开商铺的事,道:“先生觉得此事可不可行?”
章丰钊抚须道:“自是可行,只是洛京鱼龙混杂,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云煦泽自是知道这一点,道:“本王打算给许三郎写信,正好他欠本王一个要求,只要他能在关键时刻保住单鸿晖就行。”
章丰钊看他:“不应该是保住商铺吗?”
云煦泽道:“先生说笑了,商铺哪有人重要。”
“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些人却是不懂啊。”
云煦泽挑眉:“先生这是想到了谁?”
章丰钊摇头:“谁都没想到。”
他让老仆拿出棋盘:“对弈一局?”
云煦泽坐在章丰钊:“先生不嫌本王是个臭棋篓子就行。”
章丰钊道:“王爷在棋艺一道很有天赋,可不是臭棋篓子。”
这话并非恭维,云煦泽学围棋学得很快,他现在能和章丰钊正儿八经下一局就是最明显的证明。
能得到老师的认同,云煦泽很高兴:“都是先生教得好。”
随着棋局开始,两人渐渐不再说话,专注下棋。
接下来一个时辰,两人下了三盘棋,云煦泽无一例外全输了,但每次下完棋,章丰钊都会带着他复盘,告诉他错在哪里,三局棋下完,云煦泽受益匪浅
蒋晟阳的大婚后便是除夕,这种时候应该是一家团聚在一起,他前世哪怕抵触父母催婚,但还是会回家过年,和父母坐在一起说话包饺子,那种归属感不是其他可比拟的。
来到这个世界,母亲早逝,父亲远在洛京,诺大的王府只有他一个。
也不对,还有个和他有师徒之名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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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煦泽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大康是有饺子的,不过这时候不叫饺子,而是叫扁食,扁食已经出现了很长时间,大康人已经习惯了过年吃扁食。
云煦泽习惯了除夕包饺子,小时候家里不富裕,哪怕过年也没办法大鱼大肉,但饺子是一直会有的。
用过早饭,云煦泽问道:“厨房在准备扁食吗?”
柳城点头:“正在准备。”
云煦泽道:“闲来无事,去厨房看看。”
云煦泽有两个厨房,外院一个,内院一个,外院那个比较大,王府下人们的吃食都由外院厨房负责。
内院这个厨房则只负责云煦泽和一些客人的吃食。
云煦泽到厨房时,厨师正在调馅,他们调了很多馅,他比较偏爱茴香牛肉馅的饺子,但在这个时代,牛是重要的资源,朝廷有令不准私下杀牛。
没有云煦泽的命令,没人敢公然违反朝廷律令,所以这些里面没有牛肉,但是有茴香。
汉人的吃货本性在哪个时代都一览无遗,茴香在原产地只是烤肉的调料,但传入中原后,茴香不再仅仅是调料,而是被当成一种蔬菜,可以各种烹饪。
厨房众人看到云煦泽连忙见礼,厨房管事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每年都吃扁食,本王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做的,今日便来看看。”
原身根本没进过厨房,云煦泽只能维持原身的人设。
厨子们听到这话,纷纷表示愿意给云煦泽演示做扁食。
得了云煦泽允许后,他们便一人擀面皮,几个人包扁食,他们包得形状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很好看。
云煦泽故意道:“本王看扁食也不难嘛,本王也来试试。”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大变:“王爷!”
“只是包扁食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说完,云煦泽便挽起袖子,免得沾上面粉,他又看了看身上,道:“给本王拿个抹裙过来。”
抹裙便是围裙,厨房的人都系着抹裙。
柳城见众人还愣着,呵斥道:“没听到王爷吩咐吗!”
众人这才回神,连忙拿过抹裙给云煦泽系上,然后云煦泽便站在案板前,看向方才擀面皮的厨子:“给本王一张扁食皮。”
被点名的厨子不敢耽误,连忙赶出来一张扁食皮递给云煦泽。
这扁食皮真圆啊,不愧是专业的厨师。
云煦泽接过扁食皮,用筷子夹了适量的馅放在扁食皮上,然后三两下便捏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扁食。
他的手艺很普通,和厨子们自然没得比,但众人看到云煦泽包的扁食,纷纷恭维道:“只看一遍便学会了,不愧是王爷。”
“王爷天赋异禀!”
听到这话,云煦泽嘴角抽了抽,这算什么天赋异禀。
第 42 章
谨王府, 内院厨房
众人苦着脸看向还想继续的云煦泽,纷纷劝道:“王爷千金之躯,这等粗活还是让小人来做吧。”
云煦泽摆手:“扁食又不难做, 本王今日就想吃自己亲手包的, 谁也不准阻挠本王对了, 去问问先生喜欢吃什么馅的扁食。”
厨房管事答道:“回王爷,小人已经问过了, 章翁说只要是素的就行。”
和云煦泽无肉不欢不一样, 章丰钊上了年纪, 更喜欢吃清淡的。
云煦泽道:“行, 本王知道了,你们快帮本王擀扁食皮。”
厨房众人见实在劝不了云煦泽, 只得开始帮忙。
云煦泽虽然年年都会包饺子, 但他其实一直只会一种包法,就是最普遍的那种。
他做扁食也是这般,包得都是一个样子,不过厨子擀的面皮一般大小,包出来的扁食也是一样大小,整齐地摆在一起,倒是挺好看的。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云煦泽包了五六十个便停了下来, 在离开厨房前,他吩咐道:“给本王和先生的扁食, 就用本王包的那些。”
“诺。”
送走云煦泽,厨房众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方才一直在担心云煦泽出什么意外,厨房又是刀又是火的, 对外人来说很危险。
走在回议政殿的小路上,云煦泽看着周围四季常青的树木,思绪忍不住回到前世。
他以为包饺子才算过年,可现在才知道,他想念的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云煦泽上大学后就不经常回家,毕业工作留在学校所在地,只有过年才回家,他从来不是个恋家的人。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失去了才开始怀念
“阿郎,厨房送来了扁食,说是王爷亲手做的。”
章丰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亲手做的?”
老奴也是又问了一次才确定:“王爷今日去了厨房,对扁食感兴趣,便自己动手包了些。”
章丰钊来了兴趣:“老夫尝尝王爷的手艺如何。”
其实云煦泽就负责包扁食,调馅和面都是厨子做得,扁食的味道好坏和云煦泽并没有什么关系。
唯一和云煦泽有关系的,就是扁食没煮烂,说明他包的扁食还算合格。
但章丰钊咬了一口,仔细品尝后点点头:“味道很好。”
老奴附和道:“王爷聪慧,什么都能做到极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扁食好吃的功劳全算在云煦泽头上。
章丰钊上了年纪后,胃口变小很多,今日他罕见地把一碗扁食都吃了,还额外吃了一块糕点,显然胃口极好。
老奴等他吃完,道:“方才王爷派人来传话,说王爷今晚想和阿郎一起用别岁饭。”
别岁有辞旧迎新之意。
章丰钊自是答应下来,他的家人都在洛京,几个儿子都官居要职,不可能特意请假来高平陪他过年,他们倒是想让家中子嗣过来陪章丰钊过年,章丰钊不想折腾孙辈们,严词拒绝了。
云煦泽同样是孤身一人,虽然有两个表兄在高平,但他们二人一直很有分寸,云煦泽邀请他们一起过年,被他们拒绝了。
晚上,章丰钊到议政殿偏殿和云煦泽一起用饭,提起之前的扁食:“王爷怎么亲自下厨了?”
云煦泽自然不可能提前世的事,道:“以前在洛京,父皇都会在这一日让御膳房给我们每人送一碗扁食,本王一直想亲手给父皇做一碗扁食,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原主确实有这个想法,他想借此讨好永昭帝,想让永昭帝能多注意他一些。
章丰钊听言目光柔和很多:“皇上会知道王爷的孝心。”
云煦泽笑笑没说话。
他不是原主,父爱这种东西不是渴望就会有的。
永昭帝有那么多孩子,他恐怕人都认不全,他的父爱注定只会给有数的几人,比如留在洛京的那几个皇子。
章丰钊见他不说话,叹气道:“世间事难得两全,皇上自登基后勤政爱民,未尝有一日怠政,因此留给子嗣的时间便少了很多。但皇上并非对子嗣漠不关心,几位公主的驸马人选,皆是皇上根据公主们的品性,亲自从各家子弟中挑选。”
“每一位皇子就藩前,皇上也会根据他们的性格和封地情况,亲自为他们选定长史。”
“虽然王爷就藩时,老夫已经离开洛京,但想来蒋长史也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云煦泽顿了下,眼帘垂下:“真可惜,本王今日才知道这些。”
如果原主知道这些,他会不会就不会偏激到自杀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章丰钊自是不知云煦泽的心思,道:“现在知道也不晚,皇上若是知道王爷把高平治理得很好,想必会很欣慰。”
云煦泽轻声道:“没让父皇失望便好。”
章丰钊不想让云煦泽对永昭帝心存芥蒂才和他说了这些,但皇家父子关系复杂,章丰钊深知不能过多干涉,便转移话题道:“明年便是永昭三十一年,王爷可有什么想法?”
云煦泽道:“一切只要能按部就班地进行,本王就很满意。”
章丰钊举杯:“老夫祝王爷心想事成。”
云煦泽和他碰杯:“那本王便祝先生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哈哈哈借王爷吉言。”
永昭三十一年,大年初一
云煦泽醒来,顿时感觉一阵头疼,他下意识捂住脑袋。
小福子早就候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端杯茶走进来。
“王爷请喝茶。”
云煦泽正觉得口干,接过茶盏喝了几口,问道:“本王昨晚喝醉了?”
小福子点头:“您和章翁昨晚都喝醉了,幸好柳公公让人准备了醒酒汤。”
如果不是喝了醒酒汤,云煦泽今天醒来会更难受。
云煦泽皱眉:“本王喝醉后可有不雅之举?”
他心里藏着太多事,云煦泽一直不敢让自己喝醉,昨晚和章丰钊聊天太放松,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小福子道:“王爷喝醉后便睡着了。”
云煦泽松了口气,没有胡乱说话就行。
紧接着,云煦泽好奇道:“先生喝醉后有什么反应?”
小福子想起昨晚的画面,忍笑道:“章翁喝醉后便开始背书,听说从议政殿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背书,哪怕被扶着躺在床上也没停下。”
云煦泽顿觉可惜:“这么有趣的画面,本王竟然没看到。”
酒的后劲太大,云煦泽还觉得头难受,反正大年初一也无事可做,他便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
盐场
乌铁躺在床上,无聊道:“族长,大康人真奇怪,盐场有那么多活没干完,他们竟然还要给工人放假,连我们都有三天假期,我们不是俘虏吗?”
就很离谱,哪有待遇这么好的俘虏?
乌白瞥他一眼:“又不会缺你吃的,让你休息几日不好吗?”
乌铁没捞到制盐的活,他一直在盐场打杂,干的都是累活,按理说比制盐累多了,但这家伙一身蛮力,力气活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他干一天活也不累。
乌白看着房顶,静静回想在盐场的这一个月,他们住在暖和的房子里,吃着以往没吃过的饭菜,他们部落没死一个人,哪怕是年迈的老者也没死。
他们中有人生病了,大康人还会给他们找大夫,并没有让他们自生自灭。
如此种种,别说族人了,便是他这个族长都开始动摇,如果臣服大康人都是这样的待遇,那臣服也没什么不好的。
乌白突然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那位大人说的话。
他们一年后可以恢复自由,加入高平户籍成为高平人,届时他们会和大康人得到一样的待遇。
乌白最开始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因为陵越人和大康人之间积怨已久,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可这一个月,他们在盐场干活,遇到了很多大康人,大康人虽然和他们很少说话,但没有表现出恶意,也不会对他们指指点点。
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大康人和陵越人的区别,有的只是盐场工人这个身份。
在乌白胡思乱想时,乌铁嘟囔道:“族长,前几日管事和我说,我干活卖力,今后恢复自由身,一个月最起码能挣三钱银子,高平城里的粮食才三文钱一斤,能买好多粮食呢。”
“管事还说,我们现在是俘虏,一家人都可以在盐场吃饭,但等我们恢复自由,盐场就会只管工人的饭,不过盐场的工钱很多,应该可以养活家人。”
乌白静静听他说着,突然道:“你单身一人,不需要考虑养家的事。”
乌铁:“”
扎心了。
乌白笑了笑:“你的工钱可以攒起来盖房,听说大康人很看重房子,有房子才有女子愿意嫁给你。”
乌铁眼睛一亮:“我知道,管事也说过房子的事,他说谨王早就为我们划定了一块地方,等我们恢复自由,我们就可以在那里住下来。”
高平地广人稀,最不缺的就是住的地方,只是现在还是一片荒芜,需要陵越人到时候自己整理。
乌白一愣:“不是和大康人住在一起吗?”
他听族中长辈说过,他们在大康建国之初臣服过大康,大康人生怕他们再生乱,就把他们的部落全部打散,和大康人住在一起。
乌铁摇头:“不会啊,谨王觉得我们和大康人生活习惯不一样,住在一起可能会起冲突,还是让我们一个部落的人住在一起。”
乌白听到这话,本就动摇的心思更加摇摆不定。他看向乌铁,疑惑道:“那管事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他这一个月也想打听些消息,但收效甚微,大康人虽然不敌视他们,但也不会和他们多说话。
乌铁挠挠头:“因为我干活快啊,没事做的时候,管事就会和我说话,可能他的话比较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乌白一时无语,只能归结为傻人有傻福。
乌铁道:“族长,我感觉那个谨王好像是个好人。”
他听管事说了很多谨王的事,乌铁是个粗人,他懂得不多,但即便是他,也能感觉出来谨王做的很多事都是对百姓有好处的。
乌铁就想如果他也成了高平人,谨王应该也会对他好吧。
好人?
乌白很想训斥乌铁太单纯,谨王身为高平的掌权者,怎么可能是好人,何况就是他下令灭了坚石部落。
但他又说不出口,可能是因为坚石部落损失不大,又或者是习惯了弱肉强食,族人们对谨王并没有多少恨意。
就连乌白自己,也觉得双方立场不同,谨王的做法无可厚非。
乌白苦笑一声,其实说白了,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族人太苦了。
他们困居深山,整天吃不饱穿不暖,和他们之前的日子比,这一个月的生活就像是在天堂,也难怪族人们会动摇。
在大康人攻打他们山寨前,乌铁还是对大康人非常敌视,一心想要把大康人赶走,可现在他已经在想盖房子娶娘子的事了。
砰砰砰——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乌白的思绪。
乌铁一个挺身站起身,三两步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陵越人道:“族长,盐场来了十几个利刀部落的人。”
乌白皱眉:“大康人对利刀部落用兵了?”
“不知道,只看到他们十几个人,都是狩猎队的,我见过他们。”
“走,我们去看看。”
此时,公舍门口,利刀部落的狩猎队正茫然地站着。
在半个时辰前,他们突然被亲兵从牢房里带出来,一路把他们带到这里,然后说他们自由了,接下来他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王府亲兵刚走,公舍里就走出来很多人,还有人抱着孩子,这其中还有一些熟面孔,似乎是坚石部落的人。
可他们不应该在山里吗?
利刀部落的人从一开始就被高济才抓了,他们连山里发生战争的事都不知道,在盐场看到坚石部落的人,整个人都很迷糊。
两方人都只拿眼睛打量彼此,却没有一个人开口,现场陷入诡异的平静中。
等乌白走过来才打破了平静。
“乌白族长?”
坚石部落是高平陵越人中最大的部落,乌白在高平陵越人中很有名。
看到乌白,利刀部落的狩猎队古足整个人绝望了,他心中的猜测成了事实——整个坚石部落都被大康人抓了,那他们的部落还存在吗?古足一阵悲伤。
乌白看着他们:“你们是利刀部落的?”
古足声音低落,自我介绍道:“利刀部落狩猎队长古足。”
“你们为何在这里?”
这是乌白等人最好奇的事。
古足道:“一个月前,我们外出狩猎时被大康人抓住,之后就被关在牢房里,刚刚被放出来。”
“关在牢房里?”
乌铁看着他们红润的脸色:“你们这样子也不像坐牢啊?”
古足脸色窘迫:“我也不知道大康人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们的首领没见我们,也没审我们,反而好吃好喝地待我们,之前突然把我们带到这里,只说我们自由了,别的一句话没多说。”
“乌白族长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们部落还在吗?”
乌白一听就知道他们在打仗之前被抓,解释道:“之前大康人率兵进攻我们部落,我们最终不敌全被抓到了这里,你们部落没事,大康人只针对了我们坚石部落。”
“那就好。”
古足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乌白族长见谅,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身边的族人缩缩脖子,这里这么多坚石部落的人,真要惹怒他们,不会把他们生吞活剥了吧?
可下一刻,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坚石部落的人并没有生气,他们甚至并不在意。
而且更离谱的是,他们竟然看到一些青壮在哄孩子,妇人反而在旁边看着。
这是怎么了?
乌白摇摇头:“我没误会。我大概明白谨王让你们来这里的原因,和我的族人们聊聊吧,等聊完你们就可以回部落了。”
“如果你们族长问我的意见,你就告诉他谨王和寻常大康人不一样,可以选择相信他一次,如果赌错了,也能给其他人提个醒。”
说完,乌白便转身离开了,他之前纠结矛盾的心思全部消失,整个人轻松很多,脚步都变得轻快很多。
遇到一个有魄力又有心机的霸主,他们除了臣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乌铁挠挠头:“怎么感觉族长突然心情变好了?”
古足却是一头雾水,乌白什么都不和他说,只让他和坚石部落的人聊聊,可该聊什么呢?
古足看了乌铁一眼,有些尴尬,只能没话找话:“你们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刚问完,古足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坚石部落现在很明显是大康人的俘虏,俘虏的待遇能好到哪里去,恐怕还不如奴隶,他问这话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乌铁没有生气,反而扭头看向族人们:“你们告诉古足队长。”
话音刚落,坚石部落的人便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一个月的生活说了一遍。
“盐场的饭可好吃了,而且一天可以吃三顿饭,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一天可以吃三顿饭。”
“还有新衣服,大康人真聪明,他们这衣服没用兽皮也很暖和,而且还很漂亮,不过这衣服只有我们制盐的人有,我家郎君就没有。”
“我们房子都是砖房,不漏风也没有怪味,就一点不好,不能和我娘子住在一起。”
“还有”
听到坚石部落的人说他们这段时间的生活,古足等人的表情从震惊渐渐变得麻木。
有吃有住,还给衣服穿,就想问大康人还缺俘虏吗?
古足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大康人对俘虏很残忍吗?”
乌铁挖挖鼻孔:“从小到大,我们听说了很多大康人的传闻,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别处的大康人才会那样做。我管不了其他的,只要我们能过好不就行了?”
古足无言以对。
大康幅员辽阔,别处与他们无关,甚至高平其他人都和他们关系不大,能决定他们命运的只有谨王。
那个他们从未见过,却听说过无数次的人。
听完坚石部落众人的话后,古足带着族人离开了盐场。
正如王府亲兵之前说的那样,他们真的自由了,从盐场回到多峰山,这期间没有任何人阻拦。
回到部落,族人都惊讶他们竟然还能回来,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族人们都默认古足等人已经出事。
利刀部落和坚石部落不同,利刀部落的族长并非是族中最勇猛之人,而是族中公认的智者。
古足把他们这一个月的遭遇告诉族长,还说了坚石部落的遭遇:“听他们说,大康人只会让他们当一年的俘虏,一年后就会放他们自由,他们可以回山,也可以加入高平户籍,到时候会和大康人待遇一样。”
听到这话,族人们都不相信:“大康人肯定是骗人的,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如果是以前,古足也不信,可当亲眼看到坚石部落众人的精神状态,他开始有些相信。
族长贝吉并未发表看法:“继续说。”
古足又说了坚石部落在盐场的待遇,以及从乌铁那里听来的消息:“听说谨王不会把坚石部落打散,等他们恢复自由,也是整个部落住在一起,不会和大康人混住。”
贝吉听到这话,眼睛微微睁大:“此话可真?”
“不清楚,只知道是盐场管事和他们说的。”
贝吉靠在虎皮座椅上,又恢复了沉默,微闭着眼睛仿佛下一瞬就会睡着。
其他族人见族长不说话,开始询问古足其他事情。
“古足,你见到谨王了吗?听说他才十六岁,这不就是毛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吗?”
“我没见到谨王,被大康人抓住后就被关了起来,今日才被放出来。不过我在牢房里听到过下人说起谨王,前几天他的手下成亲,谨王把王府的下人都派去帮忙了,他对手下好像很好。”
“古足,你们被关了一个月,怎么看起来比之前还胖了?”
“因为王府没有虐待我们,每天还给我们好吃的,大康的饭菜很好吃。”
古足是真的很喜欢王府饭菜,他甚至想被关一辈子,自由和饥饿相比,他宁可不要自由。
听到这话,族人沉默了,良久才有人低声道:“挺好的。”
这个冬天,他们部落有十几个老人把食物留给青壮,自己了断了。
冬天还没过去,他们部落不知道还要饿死多少人。
被大康人抓起来的族人过得反而比在族里好,让他们心里很复杂。
看起来快睡着的贝吉突然开口道:“乌白族长有说什么吗?”
古足连忙把乌白的话转告给族长。
贝吉目光闪烁:“真难想象,乌白会愿意相信大康人。”
乌白不仅勇猛,同样很聪明,贝吉相信他不会胡言乱语。
或许真的可以相信。
云煦泽选择在大年初一放了古足等人,并非这个日子多么特殊,陵越人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心思过年。
只是想到冬天已经过了一半,陵越人应该正在饱受冬天缺粮的折磨,这时候放古足等人回去,能更容易地动摇他们。
不过两方积怨已久,即便陵越人心思动摇,也不可能立刻做出改变,云煦泽没指望马上就有效果。
过完年后,单鸿晖就夏舟交接完利丰楼的情况,开始准备前往洛京开启新的征程。
单鸿晖已经决定用香水来打开洛京商铺的知名度,云煦泽就把香水工坊的所有存货交给了他,等单鸿晖到了洛京,云煦泽还会派人定期给他送货。
因为货物价值连城,云煦泽特意派了几十个亲兵护送他们。
而夏舟接手利丰楼后,也没有只坐享其成,他亲自带人去了巴州,安排开分店的事。
云煦泽对自己选的这两个人很满意,不仅有能力,而且很聪明懂分寸,不用担心他们因为一些蝇头小利就生间隙。
等夏舟和单鸿晖都离开高平,年味已经渐渐散去,各个店铺陆陆续续重新开业,官吏们也都到公署上值。
蒋晟阳新婚燕尔,但古代没有蜜月这个概念,他只是趁着过年体验了一次婚假,但还是和其他人同一天上值。
永昭三十一年,王府商议的第一件事便是书院的选址。
因为事关高平,窦林鑫和朱隆也被云煦泽召来议事。
因为前世的大学很多都在城郊,云煦泽率先提议建在城外,但被所有人否决了。
今后书院对于高平肯定很重要,而且云煦泽还打算在书院建一个藏书阁,如此一来,书院更加重要,若是建在城外,没有城墙的保护,万一出点什么事,只怕鞭长莫及。
云煦泽心知他忽略了两个时代的不同,放弃了建在城外的打算,如此一来,只能建在城内。
高平城的布局早已固定,不管建在哪里,都会很麻烦,因为得让原本的住户搬离自己住了许久的地方。
几人商量了许久,最终选择将书院建在永成坊。
永成坊在城内的西北方向,之所以会选在永成坊,主要是因为永成坊位置不好,相对来说,这里的住户并不多,比较好拆迁。
但也只是相比其他坊住户比较少,同样需要官府一家家去通知,做好补偿措施。
云煦泽沉吟道:“等书院建成,可以允诺原住户出一人免试入学,同时不需要交任何费用。”
免费的东西没人珍惜,云煦泽没打算免除学生的费用,除了费用,还需要一定考核才能成功入学。
窦林鑫苦笑:“百姓们还不一定愿意去书院呢,这个条件不一定能打动他们。”
搬迁的事需要郡衙的官吏去说服,窦林鑫就是主要负责人,他现在比谁都头疼。
因为云煦泽是个讲规矩的人,他的手下就得跟着一起讲规矩,大家族惯用的手段显然不能用。
金旭尧道:“窦郡丞暂且宽心,王爷已经命人放出消息,过不了多久百姓们就会争着进书院,到时候郡衙再去说搬迁的事,应该会很顺利。”
窦林鑫听言轻松一些,不是把重担都压在郡衙身上就行。
随后众人由讨论学生入学的年龄限制。
蒋晟阳道:“王府承诺凡是从书院毕业的学生都可以安排活计,那学生的年纪不能太小,不如以十四为限。”
值得一提的是,大康朝规定,男子从十四开始服力役,每年一个月。
云煦泽几乎第一时间想到力役,道:“再加一条:凡是书院的学生,在书院读书时,可免除家中所有人的力役。”
章丰钊曾说想要让百姓心甘情愿地送孩子去书院,就得让他们看到其中的利益。
还有什么比免除力役更直接的好处吗?
李浩成道:“如此一来,百姓们为了进书院怕是要挤破脑袋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书院是为普通百姓建的,和各大家族没有关系。
窦林鑫更轻松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次拆迁不会再有阻碍。
祝云平问道:“那上限应该定为多少岁?”
高济才道:“不如定为二十,男子二十及冠,及冠后就会成家立业,应该没心思再到书院学艺。”
金旭尧却不认同:“下官觉得不应该有上限,只要能通过入学考核,多大年纪的学生都可以入学。我们不能保证少年郎就更有能力,应该给每个愿意学艺的人机会。”
蒋晟阳也道:“高大人忽略了一件事,寻常百姓不会等到及冠后再成亲,他们通常十几岁便会娶亲。”
高济才苦笑:“是下官考虑不周。”
云煦泽比较认同金旭尧的话,道:“那就不设上限,只以十四为限。”
有云煦泽拍板,入学年龄这事就算定下。
随后进行下一个议题,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学院的先生要去哪里找。
按照云煦泽的设想,书院分为三大课程——墨学,农学和医学。
墨学的人最多,因为凡是手工业者都可以尊墨子为师。
但想要找到熟读墨家典籍的先生可不容易。
农学就更难了,高平遍地都是会种地的农夫,但其中正儿八经度过农书的寥寥无几,百姓种地更多靠的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
百姓的经验虽然更实用,但他们不能教学生,因为他们说不出子丑寅卯,更无法将他们的经验用于改革。
仔细一想,反倒是医学课程的先生更好找,因为凡是能出诊的大夫,都是熟读医术的,他们都有教学生的能力。
众人讨论来讨论去,发现仅凭高平一郡,想要找到合适的先生,不亚于痴人说梦。
云煦泽大手一挥:“即日起张贴告示,王府高薪聘请熟读墨学和农学典籍之人,同时招募有名望的工匠,来者不拒。”
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墨家子弟,有名望的工匠也可以顶上。
又想到古代消息的传播速度,云煦泽又吩咐道:“高平各商队外出经商时,替本王把消息传递出去,要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个消息传遍陵州。”
论传递消息,还得靠商队。
“诺。”
众人应声。
先生的事情解决不了,书院就没办法招收,云煦泽把招募先生定为目前最重要之事
清云院
王府下人送过来一封信,老仆章云接过信,看了眼信封,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快步走到章丰钊身边,道:“阿郎,小娘子来信了。”
章丰钊立刻放下手中书籍,撕开信封,把信取出来发现信封里还有几张和信纸不同规格的纸。他拿出来一看,发现这是图纸,上面画的是□□示意图。
章丰钊一边看信,一边疑惑:“囡囡给老夫□□图纸做什么?”
章慕娆在信中把章华纬派人在洛京传播消息,从而改变洛京舆论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了这段时间府里发生的趣事,最后才说起永昭帝赏赐的香水,顺势提起了谨王。
章云全程目睹章丰钊从浅笑到笑意加深再到脸色僵硬的过程,不禁问道:“阿郎,可是洛京出了什么事?”
不应该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应该是三郎来信才对啊。
章丰钊没有回答章云,而是看向最后一张信纸。
这不是给他的,而是给谨王的。
章慕娆其实说得很清楚,她有一些改造□□想法,想让谨王帮她实验。
为什么找谨王呢?
一是因为章慕娆接触不到军器制造,二是改造□□灵感来自谨王,核心部件也来自谨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自家囡囡还没出阁,就这么给外男写信,还让阿翁亲自去送,这心是不是太大了些?
但章丰钊又不能不送,他一直都知道章慕娆喜欢制造些小玩意儿,还总喜欢往工坊跑,和寻常小娘子一点也不一样。
章丰钊虽然不太理解这种喜好,但他和章华纬的想法一样,想让章慕娆未出阁前过得快乐些,等出阁后,她会有夫家,也会有子嗣,还要操心家中琐事,再想这么无忧无虑怕是不容易了。
因此,章丰钊是支持章慕娆的兴趣的,他深知章慕娆的性子,如果谨王这边迟迟不给她反馈,她肯定会再次写信来问,与其再让章慕娆给云煦泽写信,还不如直接把信给云煦泽。
不过章丰钊看着面前温雅柔和的字迹还是忍不住叹气,因为这一眼便能看出是女子所写。
“章云,准备纸墨。”
章云应声:“阿郎是要给小娘子回信吗?”
“回信?”章丰钊冷哼一声:“她等的可不是老夫的回信。”
这么一想,章丰钊脸色更难看了。
章云不明所以,只能把纸墨准备好,然后就见章丰钊用左手拿笔,开始誊写小娘子的书信。
章丰钊曾经有段时间伤了右手,大夫说他的右手一年不能握笔,章丰钊为了不影响公务,便开始练左手字,哪怕后来右手好了,他还在练左手。
到如今,章丰钊左右手都会写字,而且字迹不一样。
为了不让云煦泽看出字迹,章丰钊只能用左手誊抄。
把那一页信誊抄完,章丰钊冷着脸站起身往外走,刚走几步发现没拿图纸,又转身回来拿图纸。
章云都看懵了:“阿郎,您要去哪儿?”
“去见王爷。”
章云:“”
这么气势汹汹,他还以为要去打人呢。
议政殿书房
得知章丰钊来找他,云煦泽起身迎接:“先生怎么来了?”
云煦泽在棋艺一道很有天赋,章丰钊现在已经不再定时授课,他让云煦泽自己多研究棋谱,然后隔几日和云煦泽对弈几局,借此指点他。
章丰钊把信递给云煦泽:“这是家中小辈给王爷的信。”
来的一路上,章丰钊已经收敛情绪,没有让云煦泽察觉到异样。
“给本王写信?”
云煦泽一头雾水,他也不认识章丰钊的小辈啊。
章丰钊又把图纸递给他:“还有这个。”
云煦泽看到图纸眼睛一亮,能把□□图纸画得这么详细,对方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先生,这是不是那位解开九连环的小郎君画的?”
章丰钊面无表情地点头。
云煦泽笑道:“本王就知道。”
他突然对信的内容很感兴趣,低头开始看信。
看完信他才知道,章家小郎君为何会给他弓弩图纸,原来是他发现了弹簧。
真是有缘啊,他一共就给了永昭帝十瓶香水,后宫的嫔妃都不够分,永昭帝竟然赐给章家两瓶,这圣眷也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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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康的弓弩,其实说起来和弓差不多,依旧是利用弓弦发生弹力,把箭矢发射出去,只是弩不像弓那么费力,但因为弩的机关构造,弩的威力反而比弓强,而且射程也比弓远。
只是弩的发射速度慢,填充速度也慢,因此才没有在军中大规模配置,但大康军中是有弩兵的,关键时刻可以发挥作用。
因为弩和弓相似,所以弩的威力和弓弦有关,按理说用不到弹簧。
但章家小郎君是个狠人,他为了实验弹簧有没有增强弓弩威力的效果,硬是重新设计了□□构造。
他新设计的弓弩不再以弓弦为动力,而是以弹簧为动力来源。
云煦泽重新打量图纸,忍不住感叹道:“章翁,你家小郎君当真是个天才。”
他如此感叹,并非是确定弹簧能增加□□威力,恰恰相反,弹簧不仅不会增强□□威力,反而还不如弓弦。
他感叹的是章小郎君以一己之力画出了未来枪的雏形,虽然离枪的成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他利用弹簧的原理和枪是有些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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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丰钊听言,脸上多了一份骄傲:“那是自然。”
他家囡囡从小便聪慧,学东西是小辈里最快的,她在术数方面尤其有天赋,章丰钊几乎可以肯定,她将来在术数方面超越他。
“不过,小郎君不太了解弹簧,所以他想要的效果实现不了。”
章丰钊皱眉:“王爷不尝试一下便下定论?”
这么详细的图纸,囡囡肯定画了不少时间,怎么能不试试就否定她的猜测?
云煦泽道:“因为有人试过。”
后世有不少人想用弹簧制造弩,但弄出来的威力还不如弓弦。
为什么会如此呢?
因为弹簧形变产生的力不好控制,它可能向上也可能向下,无法确定在一个点,太不稳定了。
当然这一点也好说,加个和枪管类似的弩管就可以,章小郎君还真考虑到了这一点,要不怎么说他是天才呢,在不了解弹簧的情况下,仅凭香水喷头的那一个小弹簧,就想到弹簧产生的弹力不稳定,还想到用弩管加以控制,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但稳定性差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想要在弩里加弹簧,并不是什么弹簧都可以,得是强力弹簧才行,但强力弹簧并不容易制造,最起码以现在的水平造不出来。
而且一般的强力弹簧威力还不如原本的弓弩,因此没有折腾的必要。
章丰钊一听有人试过便没有再坚持,只是道:“还请王爷告知老夫这个图纸无用的原因,老夫好给小辈回信。”
云煦泽坐回书案后,道:“小郎君愿意将图纸交给本王,可见是相信本王,理应由本王给小郎君解释,岂能劳烦先生。”
章丰钊没有云煦泽清楚弹簧不能用在弓弩中的理由,章丰钊转述哪有云煦泽亲自回信解释得更详细。
如果章慕娆不是个女子的话,一切都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云煦泽一直以为章慕娆是个郎君,章丰钊若是再计较谁回信,难免会让云煦泽起疑。
思来想去,章丰钊只得任由云煦泽回信,他只能在一旁看着,脸色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章云这才知道小娘子还给谨王写了信,终于明白阿郎情绪起伏的原因,现在见谨王还要当着阿郎的面给小娘子回信,章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章丰钊把气撒他身上。
云煦泽在信中详细解释了弹簧不能用在弓弩中的原因,有些词过于现代,他还特意解释了下什么意思。
就这么时而停下思考时而奋笔疾书,过了好一会儿,云煦泽才把信写完,在写收信人时,云煦泽突然顿住,抬头问章丰钊:“先生,小郎君在章家行几?”
章丰钊几乎是咬着牙回答:“行六!”
章慕娆在章家其实没有排行,因为章家第三代只有她一个小娘子。
章六郎其实是章慕娆的同胞弟弟,也是章丰钊最小的孙子。
章丰钊道:“老夫也要给家里回信,王爷把信给老夫,老夫一同让人送回去。”
云煦泽并未起疑,把信封封好,然后递给章丰钊:“有劳先生。”
正在这时,小福子进来禀报:“殿下,李二郎求见。”
章丰钊顺势告辞:“老夫就不打扰王爷了。”
“先生慢走。”
等送章丰钊离开,云煦泽才道:“让他进来。”
李浩应正好碰到章丰钊,见礼道:“见过章翁。”
章丰钊点点头,缓步离开议政殿,看看手中的书信,叹气道:“希望仅此一次。”
要不然他的心脏可能受不了。
章云没敢说话。
书房内
李浩应正在说南夷岛的事:“王爷,他们打起来了。因为缺粮,那些小部落为了节省粮食,每日只吃一点,保证自己活着就行,但都饿得没有力气。”
“和我们有交易的那些部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攻占了数个小部落,因为他们并不缺粮,攻破那些小部落后并没有赶尽杀绝,反而全部并入自己部落。”
“几天下来,那些部落都扩大了数倍,他们已经开始谋划靠近岛中心的其他部落,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动作。”
云煦泽一听终于有进展了,吩咐道:“继续给他们送粮,要多少给多少,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李浩应道:“下官正想和王爷说此事,有些缺粮的小部落听说他们并没有赶尽杀绝,有了投奔他们的心思,只是他们怕粮食不够,没敢答应。等我们给他们送去充足的粮食,他们肯定会答应那些小部落的投奔,到时候他们的力量就不比那些大部落弱。”
云煦泽点头:“你尽管去做。不过那些土著会不会对你阳奉阴违?”
李浩应道:“下官考虑过这个可能。等送完这批粮食,下官会断了和南夷岛的交易,他们只要想让部落活下去,就必须去争夺岛中心的位置。”
云煦泽放心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商税司现在如何?”
李浩应:“他们都和老账房学了几个月,对查账和做假账都很熟练,相信不会让王爷失望。”
云煦泽道:“二月便要开始第一次收税,整个高平都会关注你们,不能出一点差错,查账时,最少要两个人一起,若是出现包庇行为,两个人一起问罪。”
他可不希望商税司众人把做假账的本事用在他身上,从一开始他对商税司官吏的态度就是一旦犯错,直接严惩,必要时他不介意杀几个人立威。
“诺。”
二月便要正式实行新商税,云煦泽觉得给永昭帝上奏书的时机到了,现在先上书,如果永昭帝那边没反应,等二月新商税收上来,把改革前后商税收入的差距列出来,再上一道奏书,他相信永昭帝不会视而不见。
这般想着,云煦泽便把有关新商税的具体措施,以及实行新商税对大康的好处都写出来。
“小福子,派人快马加鞭把这份奏书送去洛京,要亲手交到父皇。”
这份奏书上盖着谨王金印,云煦泽就要对上面的内容负责,自是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小福子应声:“诺。”
这是云煦泽第一次给永昭帝写奏书,虽然不知道写了什么,但一定很重要,小福子不敢耽误,连忙找亲兵去送信,并且叮嘱数次让他们保护好奏书。
正巧这时候柳城走进来:“王爷,您派去洛京送年礼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御厨。”
云煦泽询问:“怎么回事?”
“皇上很满意王爷的礼物,知道王爷喜欢吃白龙臛,便把宫里最擅长做白龙臛的御厨赐给了您。”
云煦泽:“”
第一次见这么操作的,因为喜欢某道菜,就把厨子赏赐出去。
“既然来了就让他去内院厨房,本王午饭就吃白龙臛,好久没吃还真有些想吃了。”
云煦泽语气很轻快,眼底却一片平静。
原主确实喜欢吃白龙臛,但那是因为在某次宫宴时,他看到永昭帝多吃了两口白龙臛,其实他本身并不是多喜欢白龙臛,纯粹是为了迎合永昭帝,说到底还是希望得到永昭帝的注意。
云煦泽挺搞不懂原主的,他想得到永昭帝的注意,却从没想过好好读书,只顾着搞些歪门邪道,这脑回路也是离谱。
第 43 章
“王爷请看。”
造纸坊内, 工人把一本书递给云煦泽,这本书的内容完全由雕版印刷术印刷而成,字版就是云煦泽之前请印章师傅雕刻的。
因为雕刻是个细活, 他们用了半个多月才雕刻完, 但有了字版也不能立刻印刷, 因为用多少墨也是个问题。
云煦泽之前就试过,用墨过多会模糊字迹, 用墨太少就可能印不上, 而且一本书的字迹应该相同, 总不能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这就需要多次练习。
因此,云煦泽就在新开的造纸坊里划出来一块区域, 专门让人熟练印刷术, 他今日便是来查看成果。
从工人手中接过书籍,翻开几页查看,每一页的字迹大小相等,一样的清晰,并没有墨分布不均的情况。
云煦泽很满意:“很好,等竹纸研究成功,就这么来印刷书籍。”
夸奖了印刷工人一番,云煦泽便去看工人造纸的进度。
院子里堆着从多峰山砍来的竹子, 这都是王府亲兵亲自去砍的,因为寻常百姓根本不敢靠近多峰山。
管事见到云煦泽连忙见礼。
云煦泽摆手:“怎么样了?”
管事道:“工人们按照王爷所说的方法造纸, 但最终不是无法成型,就是造出来的纸太劣质, 无法使用。”
云煦泽知道造纸不易,温声道:“慢慢来便是, 只要能成功,本王等得起。”
因为造纸的时候需要浸泡,云煦泽特意让人在造纸坊挖了一个人工湖,因为海水中的杂质太多,不能用于造纸,云煦泽只能用人工湖代替河流。
管事听言稍稍放松了些,道:“王爷请放心,虽然用的材料不同,但造纸的过程大同小异,这些工人都是手艺熟练的老师傅,应该更快就能造出竹纸。”
云煦泽颔首:“本王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在造纸坊视察了一会儿,云煦泽便离开了造纸坊
过年后,百姓们又变得忙碌起来,与此同时,一个消息开始在百姓间流传,渐渐变成人尽皆知,茶楼饭馆有不少人在说。
“看来王爷要建书院的事是真的,我听到很多人在说。”
“书院?这是什么?”
“好像是教人读书的地方。”
“那肯定和我们这些泥腿子没有关系。我们大字不识一个。”
“不一定,我听说不识字也能报名,只要能通过书院的考核就行。”
“你太单纯了,说是不识字也能报名,等到时候考核的时候肯定会把不识字的刷下去,怎么考核还不是书院说了算。”
被说单纯的人不高兴了:“明明是你想得太多,这书院是王爷要建的,王爷什么时候骗过我们?”
听到他提到谨王,那人不说话。
因为新商税改革和收购蔗糖的事,云煦泽在高平拥有极大的威望,谁要是在公开场合说一句云煦泽的坏话,很有可能被百姓群起攻之。
这时有知情人开口了:“别管到时候考核是什么,我只知道如今能进书院,全家人都能跟着沾光。”
“什么意思?”
“王爷有令只要是书院的学生,在书院读书期间,其家人不用服力役。”
听到这话,众人都惊了:“免力役?真的假的?”
知情人道:“我有亲戚在郡衙做杂役,他亲口听郡衙的大人们说的。”
“这么说来,如果能一直在书院待下去,岂不是能一直不用服力役?”
“怎么可能,估计也就一两年,最多不超过三年。”
“哪怕是一年也好啊。”
每个适龄的百姓每年都要服一月力役,通常来说一家里可能有三四人需要服役,这么一来,很耽误农活,而且严重影响家庭收入。
服力役,绝对是百姓最讨厌的事情。
随着可以免力役的消息传开,本来对书院兴趣缺缺的百姓开始关注书院的消息,他们更想知道书院的考核是什么,对学生有什么要求,自己家能不能出一个书院的学生。
就在消息流传时,郡衙的官吏开始劝永成坊的住户搬家,并且在第一时间把云煦泽免试入学的条件说出来。
然后事情顺利得让各官吏怀疑他们被下降头了。
没有一家住户拒绝,全都同意了,他们甚至没有在意补偿的多少,一直问免力役的事是不是真的。
可见百姓被力役折磨得有多惨,哪怕是住在城里的百姓都很在意服力役这件事。
不过这也和永成坊的百姓都不富裕有关,他们交不起免力役的钱,要不然免力役这个条件也无法打动他们。
就在免力役的消息越传越广时,另一个消息——凡是书院的学生毕业后都可以由王府安排活计,为本就受关注的书院又填了一把火,让百姓对书院更加热衷,恨不能现在就参加书院考核。
现如今,哪个高平百姓会不知道给王府办事的好处。
从书院毕业后能被王府安排工作,几乎是确定了今后前途无忧。
加入书院能有这么多好处,百姓们已经忘了自己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开始利用各种渠道打听书院的入学考核,打算提前学一学,免得到时候抓瞎。
但关于书院的消息那么多,偏偏就是没有关于入学考核的消息,不论百姓怎么打听,就是打听不出来。
谨王府
云煦泽正在和章丰钊下棋,提起入学考核的事,道:“他们当然打听不出来,因为还没有确定。书院预计有三大课程,其中两门课程的先生没找到,王府属官又没有精通墨学和农学的人,一时也想不到该考核什么。”
章丰钊道:“百家争鸣的时代早已过去,墨家还好说,他们曾经势大,如今虽然式微,但还有不少人以墨家子弟自称,但王爷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农家子弟怕是不可能。”
云煦泽皱眉:“民以食为天,先生应该知道粮食的重要性,书院必须要有农学这门课程,如果一时找不到,那就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章丰钊无奈看他一眼:“王爷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煦泽一愣:“先生什么意思?”
章丰钊直白道:“王爷想要的人在洛京,司农寺有众多熟读农家典籍,精通农事之人,王爷可以把书院的想法告诉皇上,皇上可能会给王爷需要的人才。”
云煦泽道:“那些人皆是司农寺的官吏,父皇怎么给本王,总不能罢了他们官职吧?”
书院只是一个学院,在其中当教书先生可没有官职,那些人怎么可能愿意放弃洛京的官职来高平当个教书先生。
章丰钊道:“王爷多虑了,他们都有学生,王爷的书院新建,那些学生虽然比不上司农寺官吏,但应该满足王爷的要求。”
云煦泽心动了。
因为他想到一件事,司农寺成立了那么久,不知道更换了多少任官员,他们肯定有一套完善的教育体系,通俗来说,洛京的那些学生都是科班出身,野路子和人家没得比,能让科班出身的人来高平教书,效果肯定差不了。
至于对方是不是心甘情愿来高平,就不归云煦泽考虑了。
云煦泽道:“多亏先生提醒,本王一会儿就给父皇写信。”
他最近给永昭帝写信的频率明显增加,他之前关于新商税改革的奏书可能还在路上,送年礼的人也才回来。
章丰钊抚须道:“王爷虽然已经就藩,但您和皇上毕竟是亲父子,您有为难之处,皇上肯定会帮您,何况这本是利民之举。”
他很清楚云煦泽建书院没有任何私心,但建书院的一切花费都由王府承担,云煦泽才来了高平半年,他还免了去年的秋税,如果不是云煦泽把琼浆玉液的分成划入公库,公库现在可能一分钱都没有。
真要详细算起来,不论是建凤栖楼,还是建书院,用的都是云煦泽的私财,但受益的却是高平和高平百姓。
因为看得分明,章丰钊才会提议云煦泽向永昭帝求助,本就是利民之举,完全没必要由他自己扛。
而且私心来说,章丰钊也希望云煦泽能和永昭帝能亲近一些,不是说要图谋什么,只是觉得他们是最亲近的人,关系不该如此生疏。
如果今后发生什么,这份亲情可能会帮上大忙。
章丰钊毕竟是为官多年,习惯了走一步想三步。
云煦泽不清楚章丰钊的心思,他得了章丰钊的提醒,不用再发愁农学这门课程,心情好了很多,道:“先生觉得本王如今的棋艺,可以在父皇手下坚持多久?”
章丰钊道:“皇上的棋艺和老夫相当。”
“那本王现在还没有和父皇下棋的资格。”
章丰钊现在和云煦泽下棋还是以教导为主,并没有认真。
云煦泽很好奇:“先生棋艺这般厉害,除了父皇,还有人能赢先生吗?”
章丰钊笑了:“老夫又不是无敌,自是有的。”
“那肯定都是和先生年纪相仿之人。”
章丰钊摇头:“青出于蓝胜于蓝,能赢老夫的也有年轻人,比如许三郎,他就曾赢过老夫。”
虽然输多赢少,但赢过就是赢过,这在同龄人中已经很厉害了。
云煦泽对许三郎的才华又多了一份认知:“那能赢先生的人中,最年轻的是不是许三郎?”
像许三郎这样的人应该不错吧。
章丰钊听到这话,嘴角扬了扬,眸子带着一丝骄傲:“还真不是,家中小辈如今才十三岁,但她早在前年和老夫对弈时便能赢老夫。”
前年,不就是十一岁?
云煦泽倒吸一口凉气:“当真是天才先生说得是不是六郎?”
总不能章家出了两个麒麟子吧?
章丰钊一顿,知道云煦泽口中的六郎便是章慕娆,点了点头。
云煦泽感叹道:“没想到六郎不仅在术数方面天资卓越,还这么擅长围棋。”
章丰钊:“她自小就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当真是章家麒麟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六郎就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以章家的地位,章家小郎君只要按部就班地去太学镀层金,再在皇帝身边待一年,今后就会前途无量。
章丰钊听言目光闪烁,默默叹了口气。
章家家风严,章家第三代的郎君们其实都不错,还算有能力,入朝为官也不会给章家丢脸,但天分这东西真是天生的,第三代中论聪慧程度,谁也比不过章慕娆。
章家三子不止一次感慨过,若是章慕娆是男子,他们章家有望再出一个九卿。
章家目前在洛京就是新兴家族,现在的威望都是靠着章丰钊的余荫,章丰钊的三个儿子官职都不低,皆是秩千石的大官,但离三公九卿还有很长的距离。
而且最重要的是永昭帝年事已高,等新帝即位,章家还能不能维持住如今的权势都不一定,所以章家如今迫切需要一个像许峻齐那般能振兴家族的人。
很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但又不幸的是这个人是个女子。
章丰钊要比儿子们豁达得多,他一个寒门子弟做到大司农这个位置,已经是很不容易,如今的章家远比他当初昌盛,饭要一口口吃,想要成为枝繁叶茂的大家族不是一件容易事,得靠数代人的努力。
章丰钊管不了自己的身后事,如果以后的后辈不争气,那只能说明章家没有成为大家族的命。
章家的弯弯道道,云煦泽自然不会知道,他只对章慕娆感兴趣:“先生,六郎能画出那么精准详细的图纸,平时应该对这些很感兴趣吧?”
一提到章慕娆,章丰钊的心情总会很好,道:“她自小就喜欢弄着稀奇古怪的发明,特意空出来一个房间放她那些小东西,宝贝得不行,有次她兄长不小心弄坏她的东西,连连赔礼道歉了七日才算把这事揭过去。”
“七八岁以后,她就喜欢往工坊跑,人家都是手艺熟练的老师傅,她偏要指手画脚,一本正经地和人家说怎么做更好,一个稚童之言,谁会相信,人家嫌她烦人就把她赶了出去。”
章丰钊忍不住笑道:“她回来和老夫告状,非要让老夫把那家工坊买下来,让那不相信她的工匠按照她说得尝试一遍,她坚信自己说得是对的。”
云煦泽好奇:“那先生可有满足六郎?”
章丰钊摇头:“哪能任由小孩子胡闹,今日买工坊满足她,那日后买其他是不是也要满足?”
哪怕是最疼爱的孙女,章丰钊也不会一味惯着,对于有些事情还是很有原则的。
云煦泽却觉得可惜:“六郎不是普通人,他坚持得或许是对的。”
虽然当时还是孩童,可天才的世界其他人理解不了的。
章丰钊早就知道云煦泽的想法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家族子弟不想着多读书,总往工坊跑,旁人听了肯定觉得这人不思进取,竟然痴迷旁门左道。
但云煦泽就没这种想法,从他重视工匠,甚至还要在书院开设墨学课程就知道,云煦泽并不觉得读书高人一等。
章丰钊觉得挺神奇的,明明出身皇室,是大康最尊贵的世家子弟,云煦泽却对普通百姓更有同理心,他偶尔会想这莫非便是皇室的格局?
但又想到他在洛京时见到的那几位皇子,章丰钊便打消了这个猜测。
只有云煦泽是不一样的。
章丰钊又想到章慕娆,他们都和寻常人不一样,若章慕娆是男子,他们或许会成为很好的友人。
因为云煦泽不会在意章慕娆的“不务正业”,甚至会认真对待她提的每一个建议。
“先生在想什么?”
见章丰钊走神,云煦泽问道。
章丰钊感叹:“你们或许能成为友人。”
云煦泽也觉得:“若非六郎在洛京,本王定要请六郎喝酒,秉烛夜谈。”
云煦泽有后世的见闻,章慕娆有聪明的脑子,假以时日,他们或许能把后世的东西点点制造出来。
听到秉烛夜谈四个字,章丰钊顿时清醒了,道:“咳咳,她不可能离开洛京,王爷要失望了。”
云煦泽叹气:“是啊,有缘无分。”
章家子弟注定要入仕,不可能陪着他折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章丰钊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古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知道云煦泽把章慕娆当男子,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想折磨自己,章丰钊果断转移话题:“如今百姓们对加入书院的意愿很强烈,入学考核可莫要胡乱出题,总要给出理由让百姓信服。”
云煦泽点头:“入学考核肯定是有三门课程的先生出题,本王不会让外行人插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论做什么事,最忌讳的就是外行人指导内行人。
云煦泽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他习惯了做甩手掌柜,也不会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事干
洛京
大康议事制度实行的是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
今日本不是朝会的日子,但三公九卿却在一大早收到永昭帝让他们入宫的消息。
几个人在宫门口碰到,互相见礼后前往兴德宫。
大司农杨明嘉问道:“何相,皇上突然召见我们有何事?”
丞相府负责大康大大小小的政务,一般来说,除了藩王的奏书,没有什么消息可以越过丞相府。
何维良确实知道,但他口风很严:“大司农何必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杨明嘉又看向御史大夫许长珩。
许长珩根本不搭理杨明嘉,目不斜视往前走。
其他人紧跟在三公之后,仿佛好奇的只有杨明嘉一人。
杨明嘉见此便闭了嘴,没再多问。
太尉严居弘不满了:“大司农,你怎么不问问本官知不知道?”
其他人头低地更深了。
众所周知,太尉掌兵事,大康文政分离,互不干扰,严居弘身为武官是不可能知道丞相府的消息,要不然就有逾越之责。
但众人都知道严居弘不可能知道,但没人说破此事,因为谁都看得出来严居弘是在故意找茬。
严家和杨家皆是洛京排名靠前的大家族,两大家族地位相仿,家族中皆有人当过三公,而且很巧的是这两家从没有一起当过三公,不是轮到严家便是轮到杨家,要不就是两家都落空。
如此一来,这两家就看彼此不顺眼,虽说洛京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都不说多亲切,毕竟三公九卿就这么几个位置,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关系怎么可能好。
但在明面上闹得如此难看的也就只有严家和杨家。
就像现在,严居弘故意找茬,杨明嘉身为大司农,按理说应该回话,但他仍是当严居弘不存在,就像没听到他说话。
严居弘皱眉,正要发作,何维良淡淡道:“皇宫重地,莫要失了分寸。”
严居弘只得收敛脾气。
大家族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何家和许家便是那种超级大家族,这两家是几乎必出三公,丞相更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两家轮流当,不是到你家就是到我家。
严居弘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何维良的面子。
后面没人再说话,在一阵沉默中,众人到了兴德宫。
永昭帝坐在龙椅上,手中拿着宣威郡郡守时松文送来的奏书,上面还有宣威郡各家族家主的联名。
“臣等拜见皇上。”
永昭帝道:“免礼。维良,你和他们说一下时松文的奏书。”
何维良领命,道:“昨晚,丞相府收到来自宣威郡郡守时松文的奏书,上面还有宣威郡各家族家主的联名,时松文在奏书中提到一种叫水泥的东西,说这种东西若是用于修筑城墙,会比之前的城墙坚固数倍。”
“安州各郡一直受到胡人的侵犯,若是能有更坚固的城墙,能大大减轻边境将士的压力,因此时松文希望朝廷能为安州提供水泥。”
说到这儿,何维良停顿了下,继续道:“但朝廷没有水泥,按照时松文所说,水泥来自高平。”
听到这儿,其他人才恍然,怪不得需要召集他们议事。
按理说水泥对边境有用,朝廷一定会支持,根本没有议事的必要,但现在水泥不属于朝廷,甚至也没办法收为朝廷所有。
因为高平是谨王的封地。
“何相,宣威离高平路途遥远,朝廷都不知道的事,宣威郡怎么知道?”
“因为宣威周家五郎在数月前去陵州合昌郡给外祖贺寿,恰好得知谨王在高平举办诗会,便去了高平。”
有人又问:“水泥的效果可属实?”
“时松文命人亲自实验过。”
周北驰就是怕其他人不信,特意找云煦泽要了几袋水泥,和他的信一起寄回了宣威郡。
很好,如此一切都确定了,就看怎么和高平交涉了。
宣威郡真是打得好主意,一股脑把问题退给朝廷。
众人想到那奏书上还有各家族家主的联名,更是对宣威郡众人的心思猜得明明白白,毕竟都是世家的老狐狸。
水泥有助于加固城墙,对御敌有帮助,更能减少人员伤亡,宣威郡的请求合情合理,朝廷不可能不答应,不然会寒了数十万戍边将士的心。
因此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和谨王交涉,尽快将水泥运往安州。
太尉严居弘率先开口道:“此事简单,朝廷派使者去和谨王谈,确定一个价钱,由朝廷付银子,让高平给安州提供水泥。”
虽然只有宣威一郡要水泥,但安州不是只有宣威郡遭受胡人的骚扰,整个安州的城墙都需要加固。
杨明嘉冷哼一声,立刻跳出来反对:“若是如此,岂不是一直受制于谨王,以微臣之见,应该对谨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谨王献出水泥的配方。”
严居弘笑了:“你懂不懂军事?水泥能让城墙坚固数倍,意味着每年用于修缮城墙的银子可以省下来,更重要的是,城墙坚固后不容易被摧毁,将士们便可借住城墙之利御敌,这会减少边郡将士的伤亡。”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让人家把配方献出来,那大司农打算给谨王何等奖励作为交换?又打算给谨王记多大的功劳?”
杨明嘉身为大司农,掌管大康所有收支,没人比他更清楚每年用于修缮城墙以及抚恤士兵的数额。
他也知让谨王献出水泥配方有些无赖,但他和严居弘作对习惯了,哪怕知道自己说错话,也不可能认错,只是闭嘴不言。
严居弘却不肯放过他,讥笑道:“大司农不说话,莫不是想白得配方?当着皇上的面,你要占谨王的便宜?”
当着老子的面占人家儿子的便宜,这谁敢承认?
“下官并无此意。”
杨明嘉被逼得不得不回应。
何维良抬眸看了眼永昭帝,永昭帝的脸色没有变化,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但何维良和永昭帝君臣多年,多少了解他的脾性,开口道:“讨要配方一事不必多谈,朝廷岂能做出强夺配方之事。大司农,你派人去高平和谨王商议价钱,只要合适便定下来,让高平尽快为安州各郡提供水泥。”
安州离高平太远,光是送信就得一个月,运送水泥只会更慢,不尽快定下来,恐怕无法在今年冬天前完成对安州城墙的加固。
杨明嘉问道:“敢问何相,怎么算价钱合适?”
何维良皱眉:“你是大司农,水泥该作价几何你会不知?”
“下官自是心中有数,但谨王恐怕不会如此定价。”
水泥仅高平有,哪怕用脚想也知道谨王会加价,他需要知道价钱合适是怎样的合适法。
何维良沉吟道:“只要不超过一倍便可以。”
这话的意思便是允许云煦泽把价钱翻倍。
杨明嘉听到这话,精打细算的毛病发作,惊呼道:“一倍?这是不是太多了,即便是商贾也不会这么狠吧?”
严居弘无声冷笑。
一直听他们商议的永昭帝突然开口:“杨卿这是拿商贾和十郎比?”
永昭帝声音平和,杨明嘉却心里一颤,忙请罪:“下官一时言语不当冒犯谨王殿下,请皇上降罪。”
永昭帝没理他,看向许长珩:“朕听说三郎回京了?”
许长珩道:“劳皇上挂心,犬子前日刚到京。”
他特意给许峻齐写信,本想让许峻齐同家人一起过年,但许峻齐还是没赶上,谁也不知许峻齐是不是故意。
永昭帝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三郎既然回来了,便让他去高平和十郎谈,朕允他便宜之权,朕的要求只有一个,尽快将水泥运往安州。”
有了永昭帝拍板,何维良等人已经没了商议的必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许长珩替许峻齐谢恩。
杨明嘉见永昭帝不搭理他,便知永昭帝是真生气他方才说的话,苦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等议事结束,杨明嘉也没找到让永昭帝消气的机会。
他心知自己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在众人要离开兴德宫时,永昭帝开口道:“朕看杨卿面色不佳,想来是近日处理政务太过劳累,朕准杨卿休沐三日,好好在府里调养身子。”
杨明嘉叹气领命:“微臣谢皇上体恤。”
休沐三日等于闭门思过三日。
这么些年来,永昭帝只要心里不痛快,就这么惩罚官员,他们这些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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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习惯了。
闭门思过不痛不痒,其实并没什么损失,只是会被人嘲笑,比如某位一出兴德宫便毫不掩饰笑意的某人。
严居弘哈哈笑道:“大司农好好养病,皇上可真关心你。”
杨明嘉反击:“比不得太尉大人更得盛宠,上次得了五日假期。”
严居弘的笑声戛然而止。
三日和五日其实相差不大,但对于针锋相对的两人来说,差一天都有很大区别。
其他人懒得听两个老头子吵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往皇宫外走。
何维良看向许长珩:“等三郎从高平回来,让他去丞相府帮本官?”
许长珩淡淡道:“一切听皇上安排。”
何维良摇摇头:“你是三郎的阿爷,总要上些心才是,皇上总会问你的意见。”
“三郎还年轻,去哪里都可以。”
不论何维良怎么说,许长珩就是油盐不进。
许府
从兴德宫回府,许长珩便让人叫许峻齐到书房见他。
许峻齐走到许长珩面前坐下:“阿爷找儿何事?”
许长珩便把水泥的事说了:“你在高平待了许久,可知道水泥?”
许峻齐道:“儿只是听说水泥可以加快房屋的修建速度,竟是不知水泥还有加固城墙的作用。”
“那就是谨王有意隐瞒此事。”
许峻齐摇头:“谈不上隐瞒,不过是没有大肆宣扬罢了。”
许长珩看他:“你回来后,提到过多次谨王,这般看好他?”
许峻齐道:“阿爷莫要多想,儿只是觉得谨王真心为百姓着想,他不在意高平之外的事,儿马上就要入朝为官,想必不会再和谨王见面。”
许长珩淡淡道:“皇上已经任命你为使者,负责和谨王商定水泥的价钱。”
许峻齐愣了:“朝廷那么多大臣,皇上为何派儿去?”
“皇上的心思,为父怎么可能清楚。”
许峻齐无奈:“没想到刚从高平回来,又要再回去,而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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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珩提醒道:“关于水泥的价钱,虽说皇上给了你便宜之权,但你把握好分寸,莫要给朝臣攻讦你的机会。”
“阿爷放心。”
两父子谈完,许峻齐便离开了书房。
刚离开小院,便迎面碰上许大郎,许峻齐拱手:“兄长。”
许大郎却当做没看到他,径直走进小院。
许峻齐的书童不满道:“大郎越来越过分了。”
如今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许峻齐面色平静:“心早已生出隔阂,面上维持友好又有什么用呢,骗人骗己罢了。”
他们这对同胞兄弟,从许长珩确定许峻齐为下任家主时,便回不到过去了
高平
周北驰在王庄躲了一个月,硬生生等诗会的热度降下来才出来,他一出来便到王府见云煦泽。
“王爷,朝廷恐怕已经收到宣威郡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您打算将水泥定价几何?”
周北驰很清楚接下来影响水泥交易的最大因素便是水泥的价钱。
云煦泽道:“此事由程六郎负责,本王只看结果。”
周北驰有些无奈,他提前来找云煦泽,就希望能先和云煦泽商量一下,没想到云煦泽完全不接茬,也就意味着价格便宜不了。
云煦泽看他:“周五郎收到了宣威来信?”
他不觉得周北驰会突然来找他提水泥价格的事。
周北驰点点头,道:“家里让在下负责水泥运送一事。”
说白了,就是需要周北驰在高平当监工,高平离安州太远,即便水泥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找云煦泽追责都是浪费时间,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监督好。
而安州在高平的就只有周北驰,也只有他适合当监工。
云煦泽挑眉:“看来你一时半会是离不开高平了。”
在安州城墙加固完成之前,周北驰都得待在高平。
“叨唠王爷了。”
“王庄建好后,本王一日没住,反正是你一直在住,王庄的下人对你恐怕比对本王还了解。”
这话还真没说错,王庄的厨子都已经把周北驰的口味搞明白。
周北驰有些尴尬:“在下会尽快搬出去。”
云煦泽摆手:“只是一个住处而已,本王还不至于计较这些,说起来安州接下来将会是高平的大顾客,你是安州的使者,本王理应安排你的住处,继续住在王庄便是。”
“多谢王爷。”
周北驰也没客气,他已经住习惯了。
“那水泥的事”
云煦泽打断他:“本王说了交给程六郎负责,便不会插手此事。”
周北驰值得放弃,拿出之前诗会奖励的名贴,问道:“那在下可以见章翁吗?”
云煦泽点头,让下人带周北驰去清云院见章丰钊。
等周北驰离开,云煦泽本想让人找程允晨来,但想了想又放弃,他想看看程允晨怎么处理这件事。
而且关于水泥的事,云煦泽该说的已经说了,如何和朝廷商议,就看程允晨怎么做了
洛京
许峻齐得了圣旨后,当天就收拾行李离开了洛京。
而水泥一事开始在朝堂内外流传,渐渐传到几位皇子的耳朵里。
永昭帝子嗣众多,但最得宠的只有三个,他们早就得了封地,但一直没去就藩,得永昭帝允许继续留在京城。
大康历经几任皇帝,除了立国之初经历外戚乱政,藩王入京勤王,最终秦王用武力拨乱反正,以藩王的身份登基称帝,之后再没有藩王称帝的事情。
因此在文武百官眼中,新帝便会在留京的三位皇子中产生,他们下注也是在这三位中下注。
其中最被看好的便是五皇子吴王,因为他最得圣宠,而且吴王自幼聪慧,才华横溢,被永昭帝夸赞过多次。
吴王府
听到水泥的消息时,吴王正在逗小儿子,吴王已经成亲四年有余,府里一正二侧三妃齐全,还有众多侍妾,虽然才不到二十五岁,但膝下子嗣不少,不过嫡子只有一个,便如今他怀里这个,在众郎君中行五。
“五郎,喊父王。”
吴王柔声哄儿子。
吴王妃无奈道:“郎君,五郎才五个月,还不会说话。”
吴王笑道:“万一我们儿子天赋异禀呢?”
吴王妃一时无言,不知道该不该打破郎君的幻想。
这时,王府管家走了进来,看了眼吴王欲言又止。
吴王妃从吴王怀里接过儿子,识趣道:“五郎估计累了,妾身带他去睡觉。”
吴王点头,柔声道:“本王一会儿再去看他。”
等吴王妃等人离开,管家才禀报道:“王爷,已经打听清楚了,皇上召集诸位大人进宫,是因为宣威郡郡守上了一道奏书,有一种叫水泥的东西,可以加固城墙,宣威郡想要水泥,但朝廷并没有水泥,只有高平有。”
“诸位大人商议后,便决定由朝廷出面和谨王购买水泥,皇上钦定许三郎为使者,他刚刚已经离京了。”
吴王本来听得漫不经心,听到“谨王”两个字才来了几分精神:“十郎在宫里时总被欺负,连和父皇告状都不敢,本王之前还担心他到了高平压不住那些家族,没想到不过才数月,十郎仿佛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琼浆玉液,精盐,还有让宫里娘娘们赞不绝口的香水,如今又多了水泥,本王都不知道十郎还有这般能耐。”
管家道:“与其说谨王能耐大,倒不如说谨王幸运,让他在高平得了人才相助。”
没人相信这些东西是云煦泽一个人搞出来的,他们更偏向高平那个小地方出了个金凤凰。
吴王问道:“派出高平的人可打探到消息?”
管家摇头:“前几日才来了消息,谨王已经招募完三千亲兵,日夜有人在坊口巡逻,还有弓箭手注意附近楼阁,我们的人连寿安坊都进不去,更别说潜进王府。”
吴王把玩方才儿子落下的拨浪鼓:“看来十郎很谨慎,赚了那么多银子,第一步就想着把亲兵满编。让他们继续留在高平,打探不到谨王府的消息,就打探高平的消息,本王很好奇十郎会怎么管理高平。”
“诺。”
随后,管家有些犹豫道:“水泥能加固城墙,等水泥用在安州城墙,安州百姓定然会感激谨王,届时谨王的名望怕是”
吴王摆手:“储位之争终究还是要看父皇的心思,比起水泥,本王更在意香水是怎么制作的。”
管家低下头:“老奴会让探子尽快打听出香水配方。”
“两位兄长对此事是何反应?”
管家答道:“鲁王府并无消息传出,梁王得到消息后便召集了幕僚,只是不知说了什么。”
他们这些留在京城的王爷,不去封地就没办法招募属官,只能以私人名义雇佣幕僚,像吴王,也养着几个幕僚,平时遇到什么事,便召集幕僚一同商议。
梁王召集幕僚?
吴王忍不住笑了:“兄长有耐心听幕僚把话说完吗?”
梁王是出了名的急性子,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永昭帝曾夸赞梁王有赤子之心。
在两个竞争者中,比起心思深沉的大皇子鲁王,吴王最不担心的就是二皇子梁王,虽然梁王得永昭帝宠爱,但他本人能力平庸,永昭帝只要不眼瞎就不会选他当继承人。
管家道:“听说在房间里谈了很长时间。”
吴王挑眉:“看来兄长是真的在意了。”
“那老奴”
“不用管,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诺。”
吴王等人打探皇宫的消息,永昭帝也在注意三位皇子的动静。
永昭帝打探的消息自是比吴王要多。
在听到鲁王依旧读书画画时,永昭帝摇摇头:“大郎从小就心思深,长大了还是这样,他啊,谁都不信。”
鲁王是永昭帝的第一个孩子,他对鲁王总有份不一样的感情,但鲁王情感寡淡,对谁都是不冷不热,永昭帝有时候觉得他比自己更像是孤家寡人。
永昭帝特意给他选了一个温柔体贴的王妃,但一点用都没有,鲁王从不在任何房里留宿,每次都是完事就走,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谋划刺杀他,才让他不愿在其他地方留宿。
黄显继续汇报梁王的消息:“梁王殿下和幕僚商议了一个时辰,最终得出结论:琼浆玉液很好喝,香水很好闻,他打算写信给谨王殿下,想让谨王殿下送他几瓶香水。”
永昭帝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二郎还是这样,他从不在意什么形势格局,只在乎自己的喜恶。”
梁王爱酒,他的宠妃喜欢香水,因此他现在有求于云煦泽,在梁王看来,有求于人就得放低姿态,至于什么水泥用在安州能增加云煦泽的名望,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如果出手针对云煦泽,那名望能增加在他身上吗?
这一个问题直接给幕僚干懵了。
梁王知道自己能力平庸,但他也对皇位有点想法,他就等着天上掉馅饼。
黄显看到梁王府的记录时也觉得好笑,心想梁王还真是稳定发挥。
最后是关于吴王府的记录。
永昭帝叹气:“他们几个中,就五郎最爱重正妃,正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一味宠妾灭妻只会把后院弄得乌烟瘴气。”
这就是在内涵梁王了,洛京人人皆知梁王爱美人,而且他的热度只有数月,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喜欢的时候样样都好,但热乎劲儿一过,梁王就把人扔在后院不管不顾,开始宠下一个。
梁王妃同样是洛京难得一见的美人,永昭帝给他选了这个王妃是希望他收心,结果梁王妃和其他美人没有区别,几个月后便弃之不顾,自此不再踏入正院半步。
梁王妃哪能受得了这般冷落,时不时就和梁王闹,梁王被她烦得不愿意再回王府,整日住在外面,这可就苦了王府后院的侍妾,生活过得水深火热。
永昭帝本来还想给梁王选两个侧妃,看到梁王府的鸡飞狗跳,顿时打消了这个想法,还是别祸害人家小娘子了。
比起鲁王对王妃的不冷不热,梁王对王妃的冷落,吴王简直就是完美郎君,他虽然也有很多女人,但他从不当众落吴王妃的面子,后宅的一切事都交给吴王妃管,哪怕有宠妾给他撒娇,他也不会插手后宅事务。
甚至吴王妃之前一直没身孕,吴王也没改变对吴王妃的态度,依旧爱重她。
永昭帝疼爱吴王除了因为他孝顺,时刻记着他这个父皇,还有便是因为吴王拎得清。
就像这次水泥一事,吴王就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有一点要插手的意思。
听完三个王府的消息,永昭帝揉揉额头:“黄显,你觉得朕百年后,哪个皇子能继承大统?”
黄显吓得脸色一变:“奴才只懂得服侍皇上,别的,别的不清楚。”
永昭帝看到他的样子,摇摇头:“算了,朕不问你了。”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永昭帝打开奏书批阅。
刚批阅了几份奏书,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谨王派人送来奏书。”
永昭帝手下一顿:“把人带来。”
亲兵一路上都在护着奏书,生怕丢失或损坏,直到亲手交给永昭帝,他才松了口气,总算顺利完成任务。
永昭帝挥手让他退下去,便打开了谨王的奏书。
他看得很认真,一字一句地看完,然后合住奏书,手指轻轻点了两下奏书封面,轻声道:“分段收税?倒是个好想法。”
具体实施起来如何,还得看高平接下来收的商税有多少,若是真能减轻底层商户的压力,而且还能增加商税,永昭帝自是不介意在全国推行新商税。
不过如此一来,那些世家怕是要恨上十郎。
永昭帝叹气:“十郎明知这一点,还是上了这份奏书,可见是真的心怀百姓。”
黄显不知奏书上写了什么,没敢冒然答话。
永昭帝把奏书收起来,暂且不打算告诉其他人新商税的事。
朝堂上皆是世家子弟,新商税的事不存在和谁提前商量,因为世家肯定不会满意。
等高平那些商税改革的成果传来,永昭帝便会直接在朝堂上宣布此事,凭借君王权威直接推行新商税。
永昭帝掌权三十年,在朝堂上威望甚重,虽然大多数事都是由丞相府负责处理,但只要是永昭帝决定的事,没一个人敢反驳。
第 44 章
洛京, 文山坊章府
章慕娆把玩手中的九连环,这已经不是最初的九连环,她解开最初的九连环后, 便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难度, 重新设计了一个更难的九连环。
不过这种难度对她来说依旧不算什么, 只是她手中暂时没有比九连环更有趣的玩意儿,只能继续玩九连环。
女婢绿儿走进来道:“小娘子, 太爷来信了。”
因为章家三兄弟已经分家, 在三兄弟的府里, 章丰钊的称呼变成了太爷。
章慕娆眼睛一亮, 她正觉得无聊呢:“快拿来。”
撕开信封,章慕娆便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信封, 把那个信封拿出来, 却看到上面收信人写的是“章六郎”。
笔迹很陌生,章慕娆没见过。
六郎在高平还有认识的人?
章慕娆暗自疑惑,直到看完章丰钊的信才明白那是谨王写给她的信。
“让阿翁费心了,我确实考虑不周。”
未出阁的女子给外男写信,这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议论纷纷,章丰钊为了章慕娆着相,误导云煦泽认为章慕娆是男子无可厚非。
绿儿从一开始就不赞同章慕娆给云煦泽写信,她心惊胆战了许久才把心放下:“还好太爷帮小娘子遮掩, 小娘子今后还是莫做这等事了。”
章慕娆正在看云煦泽写的信,因为两人并不认识, 云煦泽没有寒暄,满满的都是干货。
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章慕娆手指勾住头发绕了绕,喃喃道:“原来那东西叫弹簧, 这名字倒是贴切。弹簧虽然不能用在弓弩上,但可以用在其他地方,用处还不少。”
云煦泽把自己的关于弹簧的功能作用都告诉了章慕娆,她脑中一瞬间多了很多想法,眸光越来越亮。
“有趣!真有趣!”
章慕娆拿着信回到书房,随手把信放进木匣中收起来,便坐在书案后开始画图纸。
章慕娆擅长琴棋书画,画画更是得到过书画大家称赞,但她很少画人物画或者风景画,那么精湛的画工全用来画图纸了。
倒是让工坊的工匠赞不绝口,都说如果每个雇主都拿这般详细的图纸让他们制作,他们可就太省心了。
绿儿知道章慕娆一旦画起图纸来就会忘乎所以,她没敢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章慕娆画图纸。
洛京的冬天比高平冷多了,书房内烧着炭盆,炭火的温暖驱散了寒气。
章慕娆穿着杏黄色深衣,脊背挺直,纤细的手指握着毛笔,左手拿着尺子精准尺度,眸光一直落在图纸上,沉稳又认真。
绿儿无声摇摇头,这么认真的样子做的却不是正事,难怪阿郎总是因为小娘子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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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允晨担任西曹掾的时日尚短,有很多事并不了解,一直在和蒋晟阳交接公务,直到最近才喘口气,刚有时间就被周北驰约出来。
两人闲聊一会儿,周北驰才进入正题提到水泥一事。
程允晨正色道:“五郎,你插手此事便是逾越了,既然宣威郡郡守已经把此事上奏朝廷,那水泥如何交易便是王府和朝廷的事,宣威郡不能插手,你更不能。”
周北驰苦笑:“我何尝不知,只是两地相隔甚远,若是你们在商议价钱时花费太长时间,我担心无法在入冬前完成对安州城墙的加固。”
程允晨道:“五郎多虑了,且不说朝廷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王爷心怀百姓,素来仁慈爱民,也不会置安州百姓的安危不顾。”
周北驰听到这话,只能选择相信程允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六郎已经入仕多日,感受如何?”
程允晨道:“甚好。王爷将高平的琐事都交给署衙处理,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公务,蒋长史不允许旁人越权,王爷更不会辖制。”
周北驰问道:“王府属官多数都是高平家族子弟,谨王就这般放心?”
程允晨有些无奈,他和周北驰相处久了便发现,这人才华横溢,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但他有时候说话会没分寸。
就像现在,这么直白地问他这个王府属官,谨王为何放心他们,实在不像是正常人能问出来的。
但程允晨习惯了周北驰偶尔不正常,道:“可能是因为有蒋长史在,王爷虽然不会插手公务,但我们处理的重要公务都会交给蒋长史过目,何况如今高平都在王爷的掌控中,应该没人敢在这种时候阳奉阴违。”
周北驰道:“虽说如此,但能做到如此放权,谨王当真是自信。”
程允晨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五郎,你还要在高平待数月,打算做些什么?”
听到这话,周北驰变得有些意兴阑珊,随意道:“我本想诗会后便去洛京太学,如今成了宣威郡使者,只能留在高平,每日读读书写写诗了。”
他在家中其实也是这样,只是他好不容易借助诗会扬名有了入太学的机会,因为水泥一事得延后多半年,有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不过水泥对安州很重要,周北驰分得清轻重缓急,他还是会当好宣威郡使者,几乎每个安州人都会把抗胡放在首位。
程允晨问他:“王爷要建书院的事,五郎应该知道吧?”
“此事在高平传得沸沸扬扬,我自是有所耳闻。”
程允晨:“如今郡衙已经和永成坊的住户商量好搬迁的事,用不了多久便会开始建书院,以清匠司的速度,估计三个月便可建成。五郎闲来无事,要不要去书院当个教书先生?”
周北驰愣了:“听说书院建的是墨学,农学和医学,我读的都是儒家典籍,如何去书院教学生?”
程允晨道:“五郎有所不知,书院虽然主要是这三门课程,但是在主课程之余,书院的学生可以学着其他东西当做兴趣,比如四书五经,吟诗作对。”
周北驰有些怀疑:“会去书院的应该都是些普通百姓,他们会对四书五经感兴趣?”
程允晨笑道:“五郎怎么确定不会有人对四书五经感兴趣?”
周北驰哑口无言。
程允晨继续道:“五郎到时可在书院挂名,如果没人选四书五经,五郎便不用去书院授课。”
周北驰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表示他要考虑考虑。
程允晨也不逼他:“若是不愿也无事,只是王爷提到这事时,我第一个便想到了你。”
作为诗会的诗魁,周北驰的才学是毋庸置疑的
谨王府
窦林鑫在和云煦泽汇报搬迁的进程:“王爷,百姓要收拾的东西太多,恐怕需要半月才能搬迁完成。”
云煦泽道:“慢慢来便是,百姓配合搬迁是好事,让下面的人收敛脾气,莫要逼迫为难百姓。”
窦林鑫早就明白云煦泽的脾性,忙道:“下官早就约束过他们。”
云煦泽颔首:“本王相信窦郡丞能办好此事。”
“王爷,已经有看到告示的人到郡衙,您可要见见?”
云煦泽眼睛一亮:“是擅长什么的?”
“是个大夫。”
当初张贴告示时,云煦泽想的是既然要招聘先生,索性三门课程一起招聘,他们早就知道相对来说,医学先生更好找,没想到这才几日便有人来应聘了。
云煦泽少了几分兴趣,道:“本王已经将此事交给金旭尧,以后来自荐的人都交给金旭尧考核。”
云煦泽不可能一个个去面试,他养这么多王府属官,不就是指望有人帮他干活嘛。
窦林鑫应声。
窦林鑫前脚离开,程允晨后脚便来求见。
“王爷,周五郎并未立刻答应,不过他对书院有些好奇,只要不对他约束,他应该会答应试试。”
程允晨自然不可能突然找周北驰当教书先生,有这个想法的是云煦泽。
云煦泽只是觉得周北驰要在高平待多半年,这个人才总不能浪费。
他也确实有在书院开设选修课的想法,周北驰只能算是一个尝试,今后根据需要肯定还会有其他选修课。
虽说书院以三门课程为主,但做事不能太死板。
云煦泽道:“朝廷使者应该在来的路上,本王既然将此事交给你,便是相信你,你尽管去谈,有本王给你撑腰,哪怕是朝廷的人,也不敢奈你何。”
程允晨早就问过蒋晟阳,云煦泽对于此事的态度。如今又听到云煦泽有些强势的话,已经明白该如何处理此事,拱手道:“下官明白。”
云煦泽又道:“上元节快到了,洛京一到上元节便会取消宵禁,街上会有各种各样猜谜活动,非常热闹。本王打算效仿洛京,如此重要的日子自然要热闹一番,你们多想些既适合高平又有意思的活动。”
过节嘛,自然是怎么热闹怎么来
南夷岛
在高平准备度过上元节时,南夷岛土著各部落各有各的忧愁,多数人在发愁粮食不够吃,少数人在发愁怎么部落的未来。
作为第一个和高平做生意的部落,这个部落已经不是当初的小部落,他们扩大了数倍,族人不再是面黄肌瘦的样子,孩子们聚在一起玩乐,一片欢声笑语。
与外面的欢声笑语不同,族长骨的房间里满是唉声叹气的声音。
因为部落扩大了数倍,有资格参与议事的人也多了不少,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族长,那些外人已经许久没出现,他们是不是抛弃我们了?”
“虽然我们的粮食还有很多,但总有吃完的时候,族长能不能想办法找到他们?”
“是啊,族长,族里这么多人,若是没了外人给的粮食,我们想活下去太难了。”
虽然自己部落被迫并入骨的部落,但充足的粮食让他们渐渐放下不自在,比起以前整天吃不饱的日子,他们更喜欢现在。
可在本该半个月交易一次的李浩应等人没按时出现,甚至一直都没有出现时,他们开始慌了,他们很清楚现在丰衣足食的日子是怎么来的,没有李浩应等人和他们交易,他们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慌了,他们生怕再回到以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骨听着众人慌乱的话语,等他们说完才叹气道:“那些外人的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逼我们和岛中心的大部落打起来,他们不再和我们交易,便是告诉我们,在和岛中心大部落打出结果前,他们不会再帮我们。”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一变:“可那些大部落怎么可能是我们能打得过的?”
他们还没转变心态,自觉比大部落低一等。
原本的狩猎队长大石随着部落扩张,成了族长骨之下最有威望的人,他扫了那人一眼:“大部落又怎么样,我们现在族人也不少,大家都是人,大部落的人也没比我们多只眼睛,怎么就打不过?”
大石是部落里最勇猛的人,他说话没人敢反驳,但他们心里还是很慌,比起和大部落打起来,他们更想和外人交易。
有人提议道:“要不我们也种地吧,大部落不就是因为种地才不用饿肚子吗?”
随着部落扩张,他们已经不是在岛的外围,而是位于中间位置,这里的土地同样能耕种,而且要比高平的地好很多。
只是南夷岛土著还停留在刀耕火种时期,他们不懂得合理施肥,再好的地在他们手里也种不出来多少粮食。
“种地收成太少,我们得种多少地才能养活这么多人啊。”
他们都曾是在岛外围苟延残喘的小部落,没种过地,对种地养活部落没有信心。
族长骨听得有些头疼,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再想想。”
其他人只能离开了族长的屋子。
大石没走,他道:“族长,别再犹豫了,趁着现在粮食充足,人心还在,我们得尽快对大部落动手,哪怕不能打赢,只要让那些外人满意,他们就会和我们继续交易。”
骨看他,沉着脸道:“大石,我告诉过你,那些外人没安好心,他们逼着我们和大部落打起来,就是为了占据南夷岛。”
“那又怎么样?”
骨愣了,听到这话觉得有些荒唐:“那些外人要占据我们的家,你竟然觉得这没什么?”
大石抿嘴:“族长,如果南夷岛是我们的家,那岛上的人就应该是我们的家人,可在我们快饿死的时候,我们的家人见死不救,甚至等着我们虚弱的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让我们活下去的是那些外人。”
骨提醒他:“那些外人对我们这么好,只是因为他们有更大的野心,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
大石道:“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们不按他们要求做,我们就会回到从前,会因为缺粮,眼睁睁看着族人们一个个饿死。不和大部落开战,确实能破坏那些外人的阴谋,可对我们部落有什么好处?”
骨沉默了,良久道:“如果那些外人占据南夷岛,你觉得他们还会对我们这么好吗?听说外人对奴隶都是非打即骂,我们到时候和奴隶有什么区别?”
大石轻声道:“但那些外人也说过他们的王是个仁慈的人,我愿意相信他们,如果赌错了,大不了一死。”
一边是已知,一边是未知,未知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但已知的已经确定是地狱。
这种时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去赌未知。
由奢入俭难,已经体会到吃饱肚子是什么感觉的人是忍受不了饥饿的。
骨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大石,大石代表的是部落青壮的意见,即便骨最终不同意,大石也能发动青壮对大部落动手。
骨知道那些外人对南夷岛势在必得,哪怕他能阻止一时,也阻止不了一世,他已经老了,部落以后会是大石这些年轻人,既然他们想打,那就打吧。
骨无力道:“既然你有了决定,我答应你。但我们一个部落出手没有胜算,需要和其他几个部落联合。”
大石闻言大意:“我去和他们说。他们同样离不开外人的粮食,肯定会同意和我们一起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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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兴致勃勃离开了族长家,脸上一扫往日的沉闷,整个人变得精神不少。
随着房门被关上,屋里重新变暗,族长骨坐在主位上,正好是光照不到的地方,整个人被阴影遮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叹息声。
“希望这不会是族人的劫难。”
云煦泽自从吩咐蒋晟阳等人商议上元节的活动后,他们接下来几日便交上来很多提议。
大多都是效仿洛京的上元节活动,比如猜灯谜,挂花灯,又比如踩高跷,舞龙灯。
云煦泽没想到踩高跷和舞龙这种活动,大康已经有了,这两种活动真的传承了很久,哪怕到了后世,一些节日还是有地方表演踩高跷。
他对蒋晟阳等人的提议没有异议,批复后便让他们去准备上元节,只要让高平城热闹起来就行。
云煦泽也没闲着,他看到花灯后就想起来一种花灯——走马灯。
这种灯漂亮梦幻,而且随着人的想象力可以多种多样,最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他打算让人制作出走马灯,到时候挂在凤栖楼,每层楼都挂上,到时候肯定美轮美奂。他也弄几个灯谜,只要有人答出来,就赠送走马灯,应该能吸引不少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他第一次见走马灯时就被惊艳到了,没道理惊艳不到这帮古人。
云煦泽走到清匠司,说自己想要做一种会自己转动的花灯,这话直接把工匠们干懵了。
他们都是手艺精湛的工匠,制作花灯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动动手指的事,但会自己转动的花灯他们还真没见过。
这就涉及到走马灯的原理了,走马灯看着美轮美奂,本质上靠的是点燃灯内的蜡烛,借助蜡烛加热空气从而产生气流,进而带有走马灯底部的轮轴旋转。
云煦泽虽然清楚走马灯的原理,但他不太清楚该怎么和工匠们解释明白,他就让工匠先制作出一个木质轮轴,然后在制作花灯时把轮轴安装在花灯底部,将本该粘在花灯边缘的纸粘在轮轴上,剩下的过程就和制作花灯一样。
等制作完成,云煦泽让人把蜡烛放进去,点燃蜡烛。
让众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花灯竟然真的开始转动,明明没有任何人触碰。
钱成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云煦泽道:“本王也是从书中看得,并不是太清楚。这便是本王需要的花灯,他有另外的名字——走马灯,你们先帮本王制作出十盏走马灯出来。”
“你们也看到了走马灯可以旋转,所以在走马灯上可以画些东西,通过几幅画讲述一个故事之类的。”
其实制作走马灯除了画画,还能用剪纸,大康其实也有剪纸,不过因为纸张没有完全普及,剪纸发展得并不快,云煦泽在高平就没见到过剪纸。
工匠们听言有些挠头:“王爷,小人不会画画。”
云煦泽差点忘了这事,道:“你们先制作走马灯,画画的事本王找别人。”
清云院
章丰钊看着云煦泽:“你让老夫给你画画,就为了制作花灯?”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章丰钊是大康有名的大儒,墨宝价值千金,他很少给人题字画画,也就是上次举办诗会,为了给云煦泽镇场子,他给云煦泽写了两幅墨宝挂在凤栖楼的墙上。
现在云煦泽又来找他画画,竟然还只是画在花灯上,这么荒唐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云煦泽道:“先生,您就随便画几笔,不需要太认真,您画画那么好,不用多可惜。”
章丰钊有些恍惚,他突然想到章慕娆小时候说的话:“我画画那么好,不画图纸多可惜。”
这两人,真是一点不把画画当成文雅之事,真就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因为曾经和小孙女争辩过,章丰钊没力气再和云煦泽争辩,问道:“你想让老夫画什么?”
云煦泽还以为得费一番口舌呢,没想到章丰钊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笑道:“就画几个小故事。”
走马灯是因为画马而得名,云煦泽喜欢搞些新花样,便不打算让人画马,而是画一些小故事,比如比如龟兔赛跑,再比如小马过河等等。
这种小故事很短,完全可以用八幅图体现出来,再加点字在旁白,肯定很有意思。
章丰钊一遍听云煦泽说小故事,一遍画画:“王爷从哪里听来的小故事,像是讲给稚童听的?”
云煦泽摸摸鼻子:“从一本书上看的。”
他就记得这些小时候的故事,初高中学的故事偏沉重,而且篇幅也长,云煦泽脑中还有印象的就只有一个《聪明人,傻子和奴才》。
之所以记得这个,还是因为他后来工作后又看到过这个故事,才知道他以前当故事看的东西背后隐藏着人性的悲哀。
因为云煦泽想让上元节变得热热闹闹,王府和郡衙一同开始布置一些活动,踩高跷和舞龙灯可以由官府安排人表演,这一点很好安排。
但猜灯谜和花灯会需要高平商户的配合,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说谨王殿下想在上元节举办灯会,那些商户二话不说便同意,压根不需要通知消息的小吏多费口舌。
在云煦泽来高平之前,高平并没有过节的习惯,百姓们每日为了活下去奔波,根本没心情过节,更重要的是,高平各大家族没心思折腾这些。
但云煦泽不一样,他习惯了后世一到过节就举办各种文艺晚会喜气洋洋的感觉,哪怕他不会参与,但身处那样的氛围中便能让人感觉很舒服。
再加上得益于云煦泽的一系列动作,高平百姓的日子改善很多,大家也愿意在节日时热闹一些。
得知谨王想要过节的想法后,高平城内的商户开始陆陆续续挂上花灯,制作花灯的工坊突然多了很多生意,对云煦泽更加感恩戴德。
除了商户,一些百姓也订了花灯应景。
时间渐渐流逝,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早在前一日,凤栖楼每一层都挂上了走马灯,因为没有点燃,外表看起来和其他花灯差不多,并未引起百姓注意。
但随着夜幕降临,凤栖楼的走马灯被点燃,一层层的走马灯一同转动,如此惊艳的一幕落入街上百姓的眼中,引起一阵阵惊呼。
“快看,那花灯在自己转?”
“上面还有画,画得太好了,仿佛真有人在骑马奔跑。”
“还有那一个兔子在和龟在比赛,兔子竟然还输了?怎么可能?”
时不时就有惊呼声响起,凤栖楼前渐渐聚集了一群人,他们渐渐发现每个转动的花灯上都画着一个小故事。
比起那些写些灯谜或者随便画些花花草草的花灯,凤栖楼的走马灯显然更吸引人。
有些百姓甚至都没心情逛灯会,仰着头看向走马灯,仔细看每个小故事,只是人的视力有限,他们只能大概一楼和二楼的花灯,再上面就看不清了,这让看故事入迷的百姓有些难受。
“我们能不能进凤栖楼?”
终于有人忍不住去问了凤栖楼看门的小厮。
小厮道:“只要猜出灯谜便可进入凤栖楼,里面每个走马灯都有对应的灯谜,只要猜出灯谜便可得到对应的走马灯。”
“走马灯?是这奇怪花灯的名字吗?”
小厮点头:“这是王爷起的名字。”
一听是云煦泽起的名字,众人纷纷称赞:“不愧是王爷,起的名字真好听。”
得知猜灯谜就能进入凤栖楼,本来就对凤栖楼很感兴趣的众人纷纷找小厮猜灯谜。
“我要猜灯谜,灯谜在那儿?”
小厮指了指一旁的木箱,木箱只在最上面开了个洞,可让人手收进去:“众位可以从箱子里抽灯谜,抽到哪个猜哪个。”
“我先来。”
一个文质彬彬的郎君率先上前一步,从木箱中抽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猜一字。”
看到灯谜,这位郎君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说出答案:“踵。”
小厮早就被背下木箱中所有灯谜的答案,听言道:“郎君可以进去了。”
其他百姓见猜灯谜真的能进凤栖楼,纷纷表示要猜灯谜,猜出来便能进入凤栖楼,也有人单纯凑热闹,抽了灯谜猜不出来,凤栖楼有护卫守着,才猜出灯谜的人一律不让进。
就在众人在凤栖楼门口猜灯谜时,云煦泽穿着青色常服,去掉身上任何能代表他身份的配饰,带着小福子出府看灯会。
云煦泽本想邀请章丰钊一起去,但章丰钊不想凑热闹,他除了刚来高平的那段时间经常出门外,最近都不怎么出府。
小福子问道:“殿下,可要去凤栖楼看看?”
云煦泽摇头:“先去看看舞龙灯。”
舞龙灯和舞狮子差不多,就是一群人拿着一个做成龙状的灯做一些动作,或者跳一段舞蹈。
舞龙灯的队伍并不难找,他们就在承安街上,一边走一边舞龙,街的两侧有不少百姓跟着他们走,云煦泽发现多数都是带着孩子的人。
看来舞龙灯更吸引小孩子,在黑夜里,会舞动的龙确实能吸引到小孩子。
在表演者的手里,那龙一会儿腾挪,一会儿怒视众人仿佛要降下雷霆,这其中甚至有擅口技者,时不时配合着发出一声龙吼,吓得周围的小孩子捂住眼睛所在父母怀里,但又忍不住想看。
舞龙灯后面就是踩高跷,比起舞龙灯花里胡哨地整活,踩高跷的表演就单调很多,不过也挺好看的,周围一直有百姓叫好。
如果这些不是官府安排的活动,有些百姓可能已经打赏了,因为现在就有人往表演者身上扔铜钱的,好在还知道克制,并没有影响表演。
云煦泽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去看灯会。
小福子说着方才从百姓那里听到的消息,道:“殿下,凤栖楼围了很多人,他们都想要走马灯,正在猜灯谜进凤栖楼。”
猜对灯谜进凤栖楼很容易,但想要赢下走马灯就不容易了,好歹是大儒章丰钊的画作,那些灯谜都是章丰钊出的,他不想自己的画随便落在别人手里,只有猜出灯谜的人才有资格得到走马灯。
所以那些灯谜一个比一个难,困难程度取决于章丰钊的喜恶,他越喜欢的画,灯谜就会越难。
云煦泽看着街上五花八门的花灯,随意道:“那些灯谜都是出自先生之手,能得到走马灯的人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也就能多看两眼。
话音刚落,云煦泽便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个男子手里提着走马灯,上面画的正是龟兔赛跑。
不仅如此,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她手里同样拿着走马灯。
看到那盏灯,云煦泽目光一凝,那是章丰钊最喜欢的画,上面画的是齐天大圣闹天宫那一幕。
想要挂满凤栖楼,需要的走马灯有点多。云煦泽把前世的小故事能想都想起来,最终还差一个,他只能拿《西游记》顶上,他个人更喜欢闹天宫那一段,便说了这一段。
因为《西游记》太经典,后世有众多影视作品,云煦泽对齐天大圣的画像有些严格,愣是让章丰钊改了几次才满意,因为花费的心血最多,章丰钊最喜欢这盏走马灯。
这就有些打脸了。
他刚说能得到走马灯的人寥寥无几,这一下子就出现两人,还把最难的那盏灯给赢了。
那女子盘着发,和男子走得很近,应该是一对夫妻,他们并未注意到云煦泽,正在随意说着话。
“郎君,这个闹天宫的故事真有意思,不过妾身总觉得这故事还未结束,你可曾在书中看到过这个故事?”
“没有。不过我方才猜灯谜时,这盏灯的灯谜极难,我想了许久才猜出来,这故事可能是出灯谜之人所写。”
“果然来高平来对了,合昌的上元节可没有这里好玩。”
听到他们的对话,云煦泽才恍然,原来是合昌郡之人。
他之前就在想能猜出灯谜的人绝非寻常之人,若是高平人,他不可能不认识。
果不其然,对方来自高平,那两盏走马灯的灯谜应该都是那个男子猜出来的。
等他们走远,云煦泽才接着看灯会,虽然是个人才,但云煦泽还没自大到把所有人才收在麾下。
只是回府后得告知先生一声,他觉得最难的灯谜已经被人猜出来了
上元节后,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便是凤栖楼和走马灯,因为门口灯谜设置得简单,有很多人得以进入凤栖楼,虽然没有赢下一盏走马灯,但最起码参观了凤栖楼,几乎每个见过凤栖楼的人,都对其中的装潢赞不绝口。
而之前从未出现的走马灯同样被很多人讨论,不仅因为走马灯新奇惊艳,还因为那堪称地狱难度的灯谜,那么多盏走马灯,愣是没几个人能带走一盏。
直到现在还在凤栖楼上挂着,每到晚上便会亮起,每个路过的人看到都忍不住驻足一会儿,欣赏美轮美奂的走马灯。
因为凤栖楼是高平最高的建筑,每晚都会亮起走马灯的凤栖楼已经成了高平的地标,在黑暗中,只要看到昏暗的光亮,百姓们便知道那里是凤栖楼。
谨王府
小福子将外面关于凤栖楼和走马灯的议论告诉云煦泽。
云煦泽很满意:“果然这种活动就得常办。”
想要提高一个地方的文化气息,就得多办些文化活动。
不过这种活动不能总让王府来办,得鼓励民间自发办一些类似的活动。
正想着,下人拿着一份拜贴走进来,恭声道:“王爷,合昌郡刘家大郎求见。”
刘家?
云煦泽记得周北驰的外祖好像就是刘家,道:“让他进来。”
刘家这时候来求见,莫非也是为了水泥一事?
刘家大郎还在寿安坊外,等他来到议政殿已经是半柱香后。
等刘家大郎走进来拜见云煦泽,两人都愣了。
云煦泽没想到刘家大郎便是之前连赢了两盏走马灯的人,他之前看那对夫妻气度不凡,便知他们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刘锦初也没想到上元节偶然碰到的少年郎会是谨王,一时间有些愣神。
云煦泽率先开口道:“本王倒是和刘大郎有缘。刘大郎求见本王有何事?”
刘锦初回神:“姑父之前来信提到水泥一事,因为远在宣威郡无法亲自向王爷道谢,阿翁便让在下代劳,王爷若有事尽管吩咐,刘家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云煦泽没想到周家还写信拜托刘家派人来道谢,这已经是很隆重了。
“安州将士镇守边郡将胡人挡在城墙外,皆是有功之士,本王自是希望能减少将士们的伤亡。何况水泥是交易,本王并非免费赠送,刘大郎不必如此。”
刘锦初道:“王爷此言差矣,若是银钱能让安州少死些人,安州百姓愿意倾尽家财,没有王爷便没有水泥,这份恩情不仅周家会记住,安州百姓也会记住。”
云煦泽皱眉,他并不希望因为水泥一事和世家扯上什么恩情,沉吟道:“既然刘家愿意提周家报恩,本王正好有一事需要刘家相助。”
刘锦初忙问道:“王爷请说。”
“本王名下有一产业,名为利丰楼,最近想在合昌郡开分店,苦于找不到机会,不知刘家可否帮忙?”
“此乃小事,在下早就听闻利丰楼卖的香水很得女子喜欢,我家娘子这次来高平便特意买了一瓶,若是利丰楼能在合昌郡来分店,合昌郡的夫人和小娘子们怕是要高兴得庆祝几日。”
对刘家来说确实是小事,有刘家首肯,利丰楼进入合昌郡便不会遇到阻碍。
云煦泽笑道:“这对本王很重要,刘家帮本王办成此事便抵了水泥的恩情。”
刘锦初一愣:“这不过是小事,怎可”
云煦泽打断他的话:“水泥对本王来说也是小事。”
刘锦初无言,只得道:“王爷宽宏大度,是在下过于斤斤计较了。”
随后刘锦初留下一张名贴,表示利丰楼的管事到了合昌郡可以凭借名贴去刘家,说完便告辞了。
云煦泽等他离开,坐了一会儿便去清云院找章丰钊。
和章丰钊说起方才之事,云煦泽疑惑道:“若说安州百姓因为水泥一事对本王心生感激,本王还能理解,周家明知这是明码标价的交易,会感激到给刘家写信特意让刘大郎到王府来报恩?”
章丰钊没有回答,只是问道:“王爷可知为何王朝会更替,世家却可以屹立不倒?”
“因为世家掌握着皇室需要的人才,不论谁掌权,都需要世家子弟协助皇室治理天下。”
章丰钊摇头:“这并非核心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世家擅长左右逢源,他们通过联姻和合作,组建了一张庞大的人脉网,世家能在改朝换代时屹立不倒,并非他们有多重要,只是因为不论前朝皇室还是新朝皇室,都在他们构建的人脉网中。”
云煦泽心里重重一震。
他差点忘了,在世家灭亡,士族崛起前,任何一次改朝换代背后都少不了世家的影子。
章丰钊意味深长地看着云煦泽:“从确定水泥真有加固城墙的效果时,王爷便进入了那些大家族的眼中,不论你心中如何想,世家已经在试图和王爷建立联系,刘家的报恩便是第一步。”
云煦泽明白了内情,笑道:“真难为他们这般看得起本王。不过先生倒是提醒了本王,本王得尽快在合昌郡开利丰楼的分店,要不然等朝廷开始推行新商税,他们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章丰钊也忍不住笑了:“他们现在多想亲近王爷,今后就会有多厌恶王爷。”
世家只会亲近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像云煦泽这种妄图损害他们利益的人,一般都是要被想方设法除掉的存在。
云煦泽摸摸下巴:“那本王该珍惜这段时间才是对了先生,把闹天宫走马灯赢走的便是刘大郎,他和周五郎不愧是表兄弟,都一样有才。”
章丰钊并不意外:“刘大郎才华横溢,在合昌郡素有才名,如今已经在合昌郡下辖的县担任县令,不出意外的话,合昌郡的下任郡丞便是刘大郎。”
云煦泽好奇:“他为何没去洛京当郎官?”
章丰钊道:“他去过,但没有通过太学的入学考核。”
云煦泽瞪大眼睛:“刘大郎都没通过?”
章丰钊淡淡道:“天外有天,陵州才俊确实比不过中原各州才俊。”
所以陵州百姓才这般推崇章丰钊,大康立国百年,陵州才出了章丰钊这么一个九卿,哪怕今后章家在洛京站稳脚跟,提起章家时,也要说一句祖籍陵州。
云煦泽疑惑:“除了去太学,由郡守举荐不是也可以当郎官吗?”
章丰钊道:“家族子弟都是有傲气的,刘大郎没能进入太学,如何还愿意留在洛京,他回了合昌后便领了县令的缺。”
云煦泽:“”
这种没能当上京官只能含恨当个地方县令的感觉莫名有些气人啊。
果然家族子弟哪怕失意,他们的前程也不是寻常人能企及的。
“这般说来,周五郎也不一定能入太学?”
章丰钊抚须道:“他的才学胜过刘大郎,但能不能进太学,老夫看不出来。”
虽然世家子弟地位高,但凡是被家族重视的子弟,基本上都是既聪明又努力的人,想要从这样的人手里争太学名额,赢的可能性实在不高
单鸿晖因为带了几车货物,从高平出发半个月,还在去洛京的路上,而云煦泽给永昭帝求助要人的信已经到了皇宫。
永昭帝之前收了云煦泽的两封信和一封奏书,都给他带来惊喜,他很想知道这次云煦泽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结果一看信才知道云煦泽是找他要人来了,口气还挺大,竟然想要司农寺的人,
云煦泽这是想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要求提得大些,这样再给永昭帝要司农寺官吏的学生就不会被拒绝。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云煦泽已经做好接下来几个月都和永昭帝写信扯皮的准备,反正书院一时半会建不好,他有的时间和永昭帝磨。
“这个十郎啊,胆子倒是不小。”
话虽是这么说,语气却没有半分不满,脸上甚至露出笑容。
永昭帝继续看云煦泽的信,重点看了云煦泽关于书院的想法,眼中若有所思。
“书院不教四书五经有些荒唐,不过十郎的想法很有意思,朕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何等地步。”
书院不教四书五经,反而教些旁门左道,墨家和农家的那些东西在寻常人看来是上不得台面的,也就是医家的地位还高些,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这辈子不得病。
不过云煦泽在自己封地上折腾,旁人也说不了什么,永昭帝甚至还挺感兴趣。
永昭帝轻敲御案,沉吟许久,他道:“前日在朝堂上,大司农是不是说清匠监和少监总是争吵不停?”
黄显仔细想了想,道:“正是,说是两位大人各有各的想法,谁也不服谁。”
永昭帝道:“传令下去,调清匠少监去高平谨王府当值,把他的那些学生都带去。”
永昭帝向来是个大方的人,他不仅对臣子大方,对子嗣也一样,知道云煦泽的书院要开设墨学,农学和医学三门课程,他便决定帮云煦泽三门课程的先生都解决了。
云煦泽只和永昭帝要熟读农学的人才,永昭帝却把三门课程的人才都给他,这绝对是亲爹。
永昭帝顿了下又道:“派人去藏书阁,把其中关于墨家,农家和医家的典籍全部抄录一份,给谨王送去。”
黄显听得一头雾水,不懂谨王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但还是连忙记下来。
最后,永昭帝又想起一事,道:“十郎派了人来洛京开商铺,你派人盯着点,莫要让人欺负了去。”
云煦泽只是在信的最后提了一句,本想着等以后商铺出事,和永昭帝求助时不会太突兀,只是他没想到永昭帝会直接让黄显盯着。
但永昭帝想得更简单,他知道洛京世家众多,云煦泽在信中特意提了一句,估计是担心他远在高平,洛京那些世家不给他面子。
永昭帝虽然是明君,做任何决策都是为了大康着想,但在不影响国事的前提下,他不介意帮帮自己儿子。
黄显今日已经得了关于谨王的三个命令,他恍然发现,这个本来存在感不强的皇子,离开洛京就藩后反而得到永昭帝更多的宠爱。
黄显比任何人都了解永昭帝,这是个英明睿智但又心肠柔软的人,永昭帝因为政务忽略了子嗣,他对每个子嗣都有一份愧疚之心。
要不然也不会亲自为公主挑选驸马,还为藩王挑选长史,这本来都是太府寺的职责,但永昭帝偏偏自己做了,即便为了处理那些事,需要他通宵批阅没处理完的奏书。
这是一个不称职的阿爷为数不多能给子女做的事。
黄显有时候觉得皇帝高兴的时候不多就是因为他太有责任感,对大康的责任,对子嗣的责任,他觉得两种责任都应该做到,但人力有限,他总会因为政务忽略子嗣,即便有空闲时间,他也只有精力关心有数的几位子嗣。
第 45 章
洛京清匠司
这里远比高平清匠司大得多, 也不像高平那边混乱,云煦泽吩咐的差事都是一起做,没有明确分工。
在这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朝廷交给清匠司的差事, 归属哪个官署就由哪个官署来做,其他官署不会插手。
清匠少监阳胥接到圣旨时, 正在画即将修建的建筑图纸, 接受圣旨后整个人炸了。
“是不是刘贤荣那个狗东西去找皇上告状了, 艹, 他知不知羞,说不过老夫就去告状, 他是小孩子吗!”
阳胥不停爆粗口, 吓得身边的工匠一句话都不敢说,一个个连忙后退几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清匠监刘贤荣就是这时候到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因为他确实去告状了,但这种事他做了无数次,也就是和大司农发发牢骚,没想过把阳胥调离清匠司。
谁知道这次皇上反应这么大, 不仅把阳胥调离清匠司,还直接发配到了高平, 这和流放几乎没什么区别。
不过听着阳胥越骂越狠,越来越粗鄙, 刘贤荣听不下去了,道:“阳胥, 圣旨是皇上下的,你有气去找皇上撒,只在这儿骂老夫有什么用?”
阳胥看到他更生气了:“艹,老夫要是敢去找皇上早就去了。”
刘贤荣:“”
欺软怕硬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你啊。
刘贤荣揉揉额头:“不管你信不信,本官没想把你赶出清匠司。”
他们虽然经常吵架,但都是因为公务,有些想法不一样罢了,并无私人恩怨。
洛京清匠司和高平清匠司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的主官都是手艺精湛的工匠,像刘贤荣和阳胥便是如此,他们熟读典籍,画得了图纸,建得了房屋,能力远胜手下的工匠。
阳胥语气烦躁:“要不是你总跟稚童一般去找大司农告状,皇上会让老夫去高平?”
刘贤荣确实理亏:“或许皇上过段时间就会下旨召你回来。”
阳胥是清匠司不可多得的人才,皇上是惜才之人,应该不会让阳胥一直留在高平吧?
阳胥更烦躁了:“圣旨让老夫带着弟子一起去高平,皇上显然没打算在一两年内让老夫回来。”
真在高平待一两年,皇上还能记起来他是谁?
刘贤荣看向阳胥,疑惑道:“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被发配。
“狗屁!”
阳胥气得跳脚:“老夫日日待在清匠司,忙得连家中妻妾都冷落了,哪来的时间闯祸!”
“那就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话刚说完,阳胥冰冷的目光落在刘贤荣身上,阴恻恻道:“老夫特么的就得罪了你这个狗东西。”
刘贤荣脸色漆黑:“都说了和本官没关系。”
突然觉得阳胥走了也挺好,他能力是很好,但嘴太臭,一开口就想让人把他送走。
阳胥冷哼,放下手中的东西:“老夫找家族去打听,看看哪个狗东西敢整老夫!”
阳胥出身洛京阳家,能在洛京站稳脚跟的家族,哪怕名声不显,也有自己的人脉网。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阳家打探了半天,也没查到有人在故意针对阳胥,只知道这个旨意是从兴德宫发出来的,都没有经过丞相府,说明是由永昭帝直接决定。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他们发现被发配去高平并非阳胥,还有司农寺一些已经致仕的官员,以及几个太医署致仕的老太医。
通过这个消息,阳家得出结论,应该是谨王向永昭帝要人,永昭帝才会让这些人去高平。
也就是说阳胥并没有得罪人,他只是被永昭帝选中了,纯纯的倒霉蛋。
阳胥听到这个消息更炸了,因为去高平的官吏中只有他还在当值,其他人都致仕了。
换句话说人家都是退休返聘,就他属于降职,而且是断崖式降职。
艹!
阳胥:“谨王是吧,老夫记住你了!”
阳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离开了洛京,气冲冲地奔向了高平
云煦泽还不知道高平即将迎来一个脾气火爆,仿佛跟炸药桶似的怪老头,他正在和蒋晟阳等人商议南夷岛之事。
李浩应道:“岛上的探子来报,和我们交易的那些部落这段时间经常派使者前往其他部落,而且他们排出大量探子查探岛中心大部落的消息,下官若是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想对大部落动手了。”
关景彰比李浩应对军事很敏感,道:“王爷,这正是大战的前兆,王府应该即可派兵登上南夷岛潜伏起来,等土著打到两败俱伤时出击,或可一战平定南夷岛。”
高济才谨慎道:“王府断了和他们的交易,他们应该猜得出来王府的目的,他们会真的和大部落打得两败俱伤?有没有可能是陷阱?”
李浩成附和:“不无这种可能,土著在南夷岛生活多年,和他们相比,我们毕竟是外来人,虽说王府亲兵有兵甲之利,土著若是利用地形设下陷阱,亲兵未必招架得了。”
云煦泽看向李浩应:“二郎,你最了解南夷岛土著,觉得此事是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浩应道:“王爷,下官认为不会是陷阱。南夷岛小部落过得比陵越人还差,在我们和他们交易前,他们几乎天天都吃不饱,他们很清楚如果没有我们给他们交易粮食,他们就会回到以前那种饥不饱腹的生活。”
“他们设下陷阱或许能重创王府亲兵,但这对于他们未来没有好处,那些土著只是一群没有读过书的野蛮人,他们不知道守护家国,他们想的只是活下去。”
“而我们,能让他们活下去!”
云煦泽沉吟一会儿,又看向关景彰:“他们的话你都听到了,有可能是陷阱,也有可能是真的内战,到时候需要你自己判断,但此次机会难得,本王需要王府亲兵出战,景彰,你可愿带兵前往?”
关景彰起身拱手,坚定道:“卑职愿带兵出战!”
云煦泽颔首:“好!本王便予你两千亲兵和一千郡兵,总计三千人,务必一举拿下南夷岛,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诺。”
这次出战不比之前,战场并不在高平,而且持续的时间不定,云煦泽不可能把亲兵全派出去,他需要留人护卫寿安坊和王府。
但又担心两千亲兵不够用,只能让一千郡兵补充缺额。
“造船厂已经造出数艘沙船,你们去看看够不够用,若是不够便用渔船顶上。”
只是前往南夷岛,渔船便足够,不过沙船造出来还未入海,这次正好看看沙船在海中的航行效果。
云煦泽又道:“军器司有储存的札甲,在出发前让一千郡兵换上札甲。”
虽然王府亲兵招募得晚,但亲兵伙食很好,而且每日操练,身体素质已经超过郡兵。
南夷岛土著虽然粗鄙卑微,但体格很好,若郡兵不换上札甲,很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虽说战场上伤亡在所难免,但有办法减少伤亡自然不能不用。
关景彰一一应是。
云煦泽又吩咐道:“晟阳,三千将士的粮草便由你负责,务必要安排好。”
王府不缺兵甲,但很缺战马,直到现在他还是只有从洛京带来的两百匹战马,每日好吃好喝地养着,就是等着它们起作用。
南夷岛比三个高平还大,想要及时传递消息,光靠斥候的两条腿肯定不够,必须要用到马。
云煦泽已经决定拍给关景彰一百匹战马,剩下一半留着,免得一战就把马全造没了。
蒋晟阳应声:“下官遵命。”
云煦泽下达出兵的命令后,整个亲兵营开始动起来,因为关景彰要领兵出战,剩下的一千亲兵需要人统领,他把祝云凌叫来,道:“云凌,你便留下统领一千亲兵。”
这次出战危险程度远胜之前,因为他们不敢确定真的没有陷阱,而且南夷岛上有数不清的土著,谁也不敢确定土著会不会联合起来对付亲兵。
避免祝云凌出现意外,关景彰特意让祝云凌留下。
祝云凌愣了:“校尉,卑职只是军侯,不应该是王司马留下吗?”
王力是云煦泽亲自任命的司马,也是亲兵中唯一的司马,只有他有资格在关景彰不在时暂领亲兵。
关景彰道:“王力麾下的斥候有大用,他必须要随我出征,一会儿,本官会任命你为代司马,如此一来,你便能暂领亲兵。”
祝云凌有些不情愿:“校尉,卑职还是想随军出战。”
关景彰面色一肃:“听从命令!”
祝云凌抿嘴,只得道:“卑职遵命。”
关景彰有些不放心,提醒道:“你不用想着去求王爷,此次出战南夷岛之事全权由本官做主,王爷不会插手。”
祝云凌苦笑:“校尉放心,卑职知道兵营规矩,会服从命令的。”
他怎么可能找云煦泽徇私,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关景彰点头:“好好保护王爷,莫要出了乱子。”
如此定下来后,关景彰当着众人的面任命祝云凌为代司马,暂领一千亲兵,对此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新兵们知道轮不到自己,老兵们都清楚早晚会有这一天,关景彰一直把祝云凌带在身边,培养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早就默认祝云凌会成为司马。
因为关景彰要忙出战的事,当天云煦泽身边贴身护卫的人便换成了祝云凌。
云煦泽一眼就看到祝云凌,道:“景彰让表兄来的?”
祝云凌点头:“校尉任命卑职为代司马暂领剩下的一千亲兵。”
云煦泽颔首:“本王相信表兄能做好。”
祝云凌咧嘴笑了笑,问道:“王爷生辰快到了,校尉恨不得南夷岛土著快点打起来,他好拿下南夷岛送给王爷当作生辰礼。”
云煦泽愣了下:“他有心了。”
原主的生辰在二月,还有半个月左右,如果不是祝云凌提起,云煦泽差点忘了这事。
“只是十七岁生辰而已,本王无意大办,两位表兄来王府陪本王吃顿饭便好。”
他没有过生辰的习惯,除了及冠礼,其他生辰也没有大办的必要。
祝云凌点点头,然后笑道:“那些想给王爷贺寿的家族们怕是要失望了。”
哪怕祝云凌不了解高平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知道有不少人想接着祝寿的机会巴结云煦泽。
毕竟谁都知道如今的高平是云煦泽的一言堂。
云煦泽有些无语:“本王才多大,用不着他们贺寿。”
“贺寿”这个词听得他好像不是十七,而是七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锁反应,刚听祝云凌提起生辰一事,柳城就在问生辰那日要如何办,就连和章丰钊下棋时,他也提到了这事,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的生辰要到了,只有他不知道。
云煦泽又说了遍不想大办:“景彰马上就要带兵出战南夷岛,或许本王生辰时,将士们正在和南夷岛土著交战,本王如何能放心地操办生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好。”
前线在打仗,他这儿歌舞升平,这算什么事?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章丰钊道:“王爷来高平后的第一次生辰,按理说应该大办,您也可以借此见见其他郡的家族子弟。”
来参加云煦泽生辰的自然不可能只有高平家族。
云煦泽摇头:“上次诗会已经见到了,没必要再见,等本王及冠时再大办也不迟。”
章丰钊笑了:“王爷及冠礼可能会回洛京举办。”
皇子的及冠礼都由太府寺操办,一般及冠礼后皇帝就会给皇子赐婚。
大康没有选秀制度,只有采选,而且采选没有固定时间,一般后宫需要进新人时便会采选。
而给皇子选妃这件事不用采选,因为皇子正妃只会出身洛京世家,轮不到地方家族,只有皇子侧妃有可能出自地方家族。
云煦泽道:“那正好省得麻烦了。”
章丰钊摇摇头:“连上元节,王爷都吩咐人办得热热闹闹,怎么轮到自己生辰,反而不想热闹了?”
云煦泽道:“上元节是节日,就是要普天同庆,生辰只是本王一人的节日,热闹的也只是王府,但王府只有本王和先生两人,有什么可热闹的。”
章丰钊听明白了,笑道:“原来王爷是嫌王府太冷清,那等王爷及冠后,可以多纳几名侍妾,待她们诞下子嗣后,府里自然就热闹了。”
云煦泽不知道章丰钊怎么联想到的这些:“先生想得未免太远了些。”
离他及冠还有三年,子嗣更是没影的事。
章丰钊似乎想到了那样的画面,哈哈笑了一会儿。
云煦泽摇摇头,专心思索下步棋怎么走
避免高平各家族白忙活,次日,云煦泽不想大办生辰的事便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传到各家族耳中。
窦兴本来还不高兴被窦林鑫逼着给云煦泽送生辰礼,得到这个消息后乐了:“阿爷,您不用再纠结送什么了,王爷不办寿宴。”
“蠢货!王爷只说不办寿宴,又不是说不收寿礼。”
该送的礼物该是得送。
窦林鑫道:“四娘子和祝云平的婚期已经定下,你好好帮你妹妹准备嫁妆,莫要丢了我们窦家的面子。”
祝昌言的回信早就到了,他对祝云平的婚事没有意见,朱氏特意寻了洛京有名的大师帮忙找了个良辰吉日,就在今年五月,窦娘子和祝云平的婚期便被定在了五月。
自从定下婚期后,窦娘子就不再出门,一心在房里绣嫁衣,窦府也在准备她的嫁妆,窦林鑫把此事交给了窦兴负责。
窦兴听这句话都听烦了,道:“阿爷放心吧,四娘子是儿的嫡亲妹妹,儿定会好好安排四娘子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嫁,绝对不会让祝家那边挑出毛病。”
窦林鑫略微欣慰:“你明白就好。”
和王府相对来说有些亲近的李家和高家,听到云煦泽不办寿宴的消息,只是失望一会儿便不再在意。
只有那些本想借着寿宴接近云煦泽的小家族们失望极了,云煦泽虽然在高平办的事一件比一件高调,可他人却非常低调,即便那次诗会,他也没有露面。
高平一些家族子弟甚至还没有见过云煦泽,这多少有些离谱。
本以为寿宴是个好时机,结果事实证明他们又想多了。
有些人忍不住嘀咕谨王是小娘子吗?一直都不愿意露面
永昭三十一年正月二十,关景彰带着三千将士从高平码头出发,云煦泽带着一众属官给他们送行。
看着载着他们的船远离码头,云煦泽轻声道:“希望一切顺利。”
李浩成也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因为李浩应最熟悉南夷岛,他和关景彰一同出征,虽说李浩应会一直在后方带着,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旦打起来,谁也不敢保证后方就一定安全。
祝云凌目送关景彰等人离开,目光有些黯淡,此战或许会是高平难得的大战,他却不能参与其中,这让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他很难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云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比起建功立业,他更希望弟弟平安。
正在这时,王府亲兵快步跑过来,禀报道:“王爷,朝廷使者到了。”
众人心中一凛,皆看向云煦泽。
云煦泽早就知道朝廷使者在来的路上,只是没想到他们能来得这么快,问道:“他们现在在何处?”
“正在郡衙。”
这个消息就是窦林鑫派人送去王府的。
云煦泽道:“允晨,你去见朝廷使者,让窦郡丞安排好使者们的住处。”
他没打算见朝廷使者,最起码不是现在。
“诺。”
程允晨答应下来,便快步离开了码头。
高平郡衙
许峻齐带着一众官员马不停蹄地赶到高平城,本想立刻见谨王,却被告知谨王并不在王府,反而被窦林鑫请到郡衙。
窦林鑫让人给许峻齐上茶,道:“请使者大人稍等,下官已经派人送信,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许峻齐问道:“王爷可还在高平?”
许峻齐在王府住了段时间,他知道云煦泽一般不会离开王府,他连逛街都很少。
窦林鑫道:“自是在的,使者大人请喝茶。”
许峻齐等人生怕耽误事,这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没想到到了高平后反而因为见不到谨王而耽误时间。
好在并没有让他们久等,程允晨很快好了回来。
他整理官府,走进大堂道:“谨王府东曹掾程允晨,见过使者大人。”
许峻齐问道:“程大人,谨王可回府了?”
程允晨道:“王爷并未回府,不过王爷已经派人设宴,今晚会在风月楼宴请使者大人。”
许峻齐皱眉:“我现在有事要和谨王谈。”
“下官忝为东曹掾,得王爷厚爱负责王府事务,使者大人有事尽管说。”
听到这话,随行而来的官吏不满了:“即便谨王有事,也该有王府长史出面接待使者大人,程大人怕是还不够格。”
程允晨面色不变,含笑道:“大人远道而来,对谨王府怕是不了解,在王府,各官署的官员互不相干,各司其职,接待使者本就是下官负责之事。”
洛京来的官吏听到这话气坏了,他们是洛京而来的使者,到了高平,本以为高平官吏会战战兢兢地接待,没想到一来就收到了冷遇,这谨王府的官员未免太猖狂了,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许峻齐看向程允晨:“程大人能替王府做主?”
程允晨道:“得要看什么事?”
许峻齐没有绕弯子,直言道:“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和谨王府商议水泥一事,安州需要大量水泥,王府愿意以什么样的价钱和朝廷交易水泥?”
程允晨道:“原来是此事,下官可以做主以两百文一斤的价钱和朝廷交易水泥。”
听到这个价钱,窦林鑫眉心跳了跳。
许峻齐眉头紧皱,他身后的官吏率先开口拒绝:“不可能,铁才不过两百文一斤,水泥再重要也不可能和铁相提并论,程大人莫要狮子大张口。”
程允晨看看站着的众人,笑道:“大家不妨先坐下,我们慢慢谈?”
窦林鑫适时开口道:“对对对,都坐下。”
随后,众人便都坐了下来,窦林鑫和程允晨坐在一侧,许峻齐等人坐在另一侧。
许峻齐道:“如方才所说,水泥无法和铁相比,而且水泥也不像铁那般数量有限,两百文一斤太贵了,我等来此是代表朝廷,还请程大人莫要拿我等开玩笑。”
程允晨问道:“使者大人认为水泥应该定价几何?”
“二十文一斤。”
直接缩水十倍。
程允晨嘴角一抽:“这便是朝廷的诚意?莫不是欺我等人微言轻?”
许峻齐淡淡开口:“安州需要的水泥不是小数。”
程允晨道:“那便定为一百文一斤。”
许峻齐摇头:“还是太贵,朝廷不可能答应。”
朝廷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朝廷用用银子的地方不少,而且都不是小数目,做不到这么财大气粗。
程允晨咬定一百文一斤的价格不松口,许峻齐的使者团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根本商议不下去。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窦林鑫出言缓和气氛:“不如明日再谈?”
恰好这时,小福子走进来道:“王爷请各位大人到风月楼赴宴。”
看到许峻齐,小福子愣了下,他不知道使者是许峻齐。
许峻齐对小福子还算熟悉,笑道:“福公公,又见面了。”
小福子拱手:“使者大人。”
许峻齐已经换了身份,自然不能再称呼他许三郎。
程允晨站起身:“使者大人,请。”
既然谈不下去,不如先去用饭。
风月楼
云煦泽和蒋晟阳等人已经在雅间等着,等小福子回来,他才知道使者是许峻齐。
云煦泽皱眉,他在朝中几乎没有认识的人,可那么多大臣,永昭帝偏偏派来了许峻齐,是有意还是巧合?
没一会儿,许峻齐等人到了。
“下官拜见王爷。”
云煦泽:“免礼,都坐吧。三郎,没想到使者会是你。”
许峻齐道:“下官得皇上信重担任使者,奉命来和王爷商议水泥一事。”
云煦泽摆手:“今晚不谈公事,莫非是这些饭菜不好吃,让三郎没有胃口?”
许峻齐摇头:“王爷请客,饭菜自是合口。”
但有官员看不下去,插嘴道:“王爷,安州百姓深受胡人之害,急需水泥加固城墙,我等早一日商议完,便能早一日将水泥运往安州。”
蒋晟阳道:“大人请放心,王爷同样心忧安州百姓,已经命人将储存的水泥装袋,只要安州使者检查无误,便可装车运往安州。”
那人疑惑:“安州远离高平,什么时候派来的使者?”
“宣威周家的五郎一直在高平,之前还曾参加王爷举办的诗会,力压陵州才俊夺得诗魁。”
许峻齐开口:“蒋长史的意思是水泥会先运往安州,我们可以慢慢商议价钱?”
蒋晟阳点头:“正是如此。”
如此一来,其他人无话说了,他们担心谨王利用他们的急切之心刻意抬高价格,但人家已经做好运送水泥的准备,根本没有威胁他们的意思。
许峻齐最重要的差事就是将高平的水泥尽快运往安州,如今已经实现,他放松很多,举杯道:“王爷大义,下官敬王爷一杯。”
与他同行的官员纷纷举杯:“下官敬王爷。”
云煦泽给他们面子,干了杯中酒。
接下来没人再扫兴地提起水泥价钱的事,两方官员相处还算和谐,各自说着官署发生的趣事。
许峻齐在和云煦泽说话:“下官在高平待了数日,也不知道水泥有加固城墙之效,实在惭愧。”
云煦泽道:“何止三郎,本王虽然知道水泥可以加固墙壁,却没想到水泥可以用在城墙上。我等并非边郡之人,一时想不到那么多很正常。”
“原来王爷也不知道。”
“本王若是知道,早已上书朝廷,如此大的功劳岂会拱手让人。”
许峻齐看向云煦泽,看他面带遗憾的样子,微微笑了笑,也没说信不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峻齐说起另一件事:“下官回到洛京后,便发现关于章小娘子的传闻已经改变,如今已没人猜测章小娘子对路六郎有意,还请王爷转告章翁。”
云煦泽颔首:“三郎刚回到洛京便被委以重任,父皇想必很看重你。”
许峻齐无奈笑笑:“不过是沾了父辈的光。”
云煦泽挑眉,许峻齐这么厚脸皮的人怎么知道谦虚了
因为水泥即将运往安州,许峻齐也不着急和程允晨谈判,次日醒来后拒绝了驿站提供的早饭,带着贴身小厮出去找个家包子铺用早饭。
刚坐下便听到旁边桌上的人说道:“王爷真的派兵出海了?”
“是真的,我有亲戚在盐场做工,他们制盐时看得清清楚楚,几千人坐船出了海。”
“莫非去剿海寇了?”
“应该是。海上除了海寇也没有别的。”
许峻齐目光一凝,大康国力强盛,对待海寇极其强势,只要有海寇敢骚扰大康百姓,官府必定会派人追缴海寇,近些年已经没有海寇敢靠近大康。
谨王府出兵绝不可能是为了海寇。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许峻齐恰好知道。
他记性好,高平郡郡守曾经上书高平渔民发现海外小岛的事,高平百姓都忘了,但他还记得。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谨王府是在对那个小岛出兵,谨王有意收服海外小岛。
许峻齐咬了口包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不管那个海外小岛有多大,上面的土著多不多,只要谨王能收服小岛,就是在为大康开疆扩土,这是值得朝廷下旨称赞的功劳。
许峻齐又想到王府之前对陵越人用兵的事,暗暗猜测当初莫不是在练兵,海外小岛的土著应该和陵越人差不多。
别管谨王的心思如此,有一点可以确定,谨王肯定早就对海外小岛起了心思,只是直到现在才找到出兵的时机。
以许峻齐对云煦泽的了解,他并非莽撞之人,既然决定出兵,那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曾经被朝廷放弃的海外小岛,即将被云煦泽收服,也不知道朝堂上的那帮大臣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儿,许峻齐又摇摇头。
当初朝廷放弃海外小岛是觉得不重要,对朝廷没什么助益,即便他们知道云煦泽收服了海外小岛,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只会觉得云煦泽在瞎折腾,拿下一块飞地,还得派兵看守,有可能会得不偿失。
用完早饭,许峻齐离开小店回到驿站,一众官吏正在等他,道:“大人,今日要如何和程大人谈?”
许峻齐淡淡道:“继续压价便是,总能商量出双方满意的价钱。”
依旧是在郡衙商谈,这次窦林鑫不在,他有公务要处理,不可能一直看他们耍嘴皮子。
众人刚坐下,程允晨道:“下官有件事忘了说,清匠司前段时间研究出一种新水泥,效果要比之前的效果好,但需要用到石灰矿,如果朝廷想在安州用这种水泥,需要提供石灰矿。”
许峻齐等人被这个消息砸蒙了,怎么又冒出来什么新水泥,高平的清匠司这么厉害吗?水泥才发明没多久便研究出加强版。
“程大人,此言可真?”
程允晨道:“下官特意让人准备了两种水泥,几位大人不妨比较一番。”
许峻齐率先站起身:“事不宜迟,请程大人带路。”
许峻齐等人跟着程允晨离开郡衙,上了马车后一路沿着承安街离开了高平城,来到高平城外的一处空地上。
等马车停下,许峻齐下车后一抬眼便看到前面不远处建在空地上的两间小房子,说房子也不太合适,因为这房子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四面墙壁。
程允晨解释道:“这便是用两种水泥建起来的房屋,接下来会有人用武器以及攻城器材攻击墙壁,各位大人可以看看哪种水泥更好用。”
随着程允晨一挥手,早就准备好的王府亲兵一同用长刀用力砍墙壁。
墙壁上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刀痕,露出里面的红砖,砍了大概一柱香,墙壁依旧□□,这很正常,如果仅凭武器就把墙砍出个洞,那也太垃圾了。
但许峻齐等人也看到了水泥的厉害之处,若是之前的砂浆被这般猛砍,墙壁早就有裂纹了,但现在这些墙壁只有坑坑洼洼的刀痕,并没有裂痕,这足以证明水泥的粘合作用远比之前的砂浆要强。
只是听说,第一次见识到水泥的洛京官吏们心里一动,都有了些别的心思。
随后程允晨让亲兵利用攻城器材攻击墙壁。
攻城器材的攻击力就强了很多,一击之下墙壁就晃了两下。
因为这段墙壁建得不高,远比不上城墙的高大,自然也没有那么强的防御力。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程允晨面色平静,他想让许峻齐等人看的是两种水泥的不同。
过了不知多久,其中一面墙壁被攻城器材撞出来了坑,虽然还没破墙,但这时候墙壁已经岌岌可危。
而另一间房子的墙壁还没有出现大的损失,直到又用力撞击了一段时间,那面墙壁才被撞出坑,即便如此,这面墙壁出现的坑也比刚才那个小。
许峻齐面色一凝,毫不犹豫道:“王府之前准备的水泥不用再运往安州,给安州提供的水泥必须是这种新水泥。”
程允晨听言道:“可高平并没有石灰矿,若是等洛京运来,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许峻齐道:“本官会让陵州各郡为高平提供石灰矿。”
程允晨点头:“如此一来便能不耽误水泥生产,很快新水泥便能运往安州。安州具体需要多少水泥,总不能让清匠司一直生产水泥?”
许峻齐道:“宣威郡郡守上奏的奏书中有提到,等朝廷和王府签订契书时会写明,请程大人放心。”
“如此便好。”
许峻齐看到了新水泥效果没有久留,他需要给各郡郡守写信,让他们立刻将石灰矿送来高平,同时还要把新水泥的事上奏永昭帝。
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忙,谈判的事再次暂停。
程允晨并不着急,很有风度地让许峻齐先忙,什么时候谈都可以
谨王府
云煦泽得知许峻齐叫停水泥装车并不意外,水泥运往安州本就是为了加固城墙,自然是要用最好的。
加固城墙并非在城墙外涂一层水泥那么简单,水泥能加固城墙主要是因为水泥的粘合作用远胜寻常砂浆,所以加固城墙相当于重新修建城墙。
当然,之前的城墙并不会推倒,只会在外围重新修建同样规格的城墙,要不然太浪费了。
如此一来,势必要耗费大量钱财,同时需要大量劳力去修建城墙,这将是永昭三十一年最费财费力的一项工程,但为了更好地抵御胡人,朝廷还是决定推行这项耗费巨大的工程,甚至朝廷内外没有反对的声音。
这便是国力顶盛的大康,亦是明君治下的大康,哪怕每个人都有私心,哪怕被世家子弟把持朝堂,但朝堂的每一样决策都是为了大康着想,为了大康百姓着想。
“唉——”
章丰钊见云煦泽叹气,问道:“王爷为何叹气?”
云煦泽道:“许三郎明知新水泥价钱会更高,而且需要朝廷提供石灰矿,但他依旧选择用新水泥。朝廷也已经开始向安州输送加固城墙的银子,只有本王为了多赚银子,在和朝廷讨价还价。”
他莫名有种自己是大反派的感觉。
章丰钊拿棋的手一顿:“王爷改变主意了?”
云煦泽道:“等新商税推行,几位兄长自是知道本王无力与他们争储,没必要再在水泥价钱这方面做姿态。”
万一哪一步出错,受苦的只会是安州百姓。
章丰钊看他:“王爷决定便好。”
心软并非坏事,只要不总是心软就行。
章丰钊早就知道云煦泽并非是为了自己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枭雄。
次日,许峻齐等人再次和程允晨谈判,惊讶地发现程允晨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竟然同意了许峻齐提出的三十文一斤的价钱。
程允晨道:“不过王府有一个条件。”
这才正常嘛。
其他人心里想到。
许峻齐问:“什么条件?”
“王府要和朝廷签订购买石灰矿的契书,价格要低三成。”
石灰矿有很广泛的用途,高平没有石灰矿,做什么都会受限。
程允晨便想借此得到一条购买石灰矿的稳定渠道。
对此,许峻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以。”
他已经做好程允晨狮子大张口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只是想要购买石灰矿,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要求。
许峻齐忍不住问道:“程大人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程允晨并未多言,只是道:“使者大人可以去问王爷。”
来了高平后,许峻齐还未单独见云煦泽,如今水泥的价钱确定,他们的差事圆满完成,许峻齐终于有机会去王府见云煦泽。
许峻齐到时,云煦泽刚和章丰钊下完一盘棋。
“继续啊,正好让下官看看王爷的棋艺。”
云煦泽看他:“你来做什么?”
“自是来拜访章翁,顺便问问王爷为何突然松口?”
云煦泽随意道:“给你个面子,换你日后帮本王一次。”
许峻齐道:“下官不是已经答应帮王爷一次吗?”
“那就再多一个。谁知道本王今后会有多少事需要你帮忙。”
许峻齐莫名有些不安:“王爷应该不会为难下官吧?”
云煦泽冲他笑笑:“也许不会。”
许峻齐嘴角一抽,看向章丰钊:“章翁,章小娘子的事您可知道了?”
章丰钊道:“囡囡写信说过了。”
“早就该如此做,那路家就是猜到章家懒得和他们计较才会一直纠缠不清。”
章丰钊:“路尚靖并非胡搅蛮缠之人,在看到囡囡不给路六郎机会后应该就放弃了,至于纠缠不清一事,可能是路六郎一意孤行。”
许峻齐听言道:“不无可能,章小娘子天姿国色,路六郎不肯放弃再正常不过。”
他下意识看了眼云煦泽:“章翁可要看好章小娘子,莫要让王爷看到。”
章丰钊几乎第一时间便想到那封信,脸色变得漆黑。
云煦泽瞪他一眼:“胡说什么,你拿本王和路六郎比?”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英雄难过美人关,若非王爷出身皇室,和章小娘子倒是良配。”
皇子必然会有一正二侧三妃,这是标配,哪怕云煦泽不要,永昭帝也会给他配齐,除非像梁王那样荒唐得不像话。
许峻齐对章小娘子有些了解,觉得她应该受不了皇室规矩。
“越说越离谱!”
云煦泽无语,没想到古代也有人拉郎配,他和章小娘子八竿子打不着也能被拉郎配也是离谱。
章丰钊黑着脸叫停这个话题:“三郎莫要再胡说。”
许峻齐只好闭嘴。
云煦泽正好转移话题:“听你们提到路家,路家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记得路家和李家的愁怨。
许峻齐想了想道:“路尚靖是个极精明之人,阿爷曾说此人重利薄情,不可深交。不过他能得丞相看重担任丞相长史,才学能力皆是不缺,若是外放数年政绩斐然,将来未必没可能担任九卿。”
除了洛京那些大家族,其他人想要担任九卿,能力和运气缺一不可。
当然若是能得皇帝看重,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很多,比如章丰钊就是入了永昭帝的眼,一路很顺利地当上了大司农。
九卿?
云煦泽没想到李家的这个仇家还有担任九卿的可能,怪不得把李家吓得不敢进洛京。
他撇了许峻齐一眼,想到他说起九卿时的随意,又想到许家的情况,道:“三郎将来怕是要担任三公吧?”
章丰钊打趣:“何止啊,皇上很看重三郎,洛京各家族皆认为三郎将是下一任丞相。”
“丞相?”
云煦泽惊讶:“本王小看三郎了。”
许峻齐苦笑:“章翁何必挖苦学生,丞相岂是那么好当的,先不说别人,何大郎已经为官多年,素有政绩,他可比学生有优势。”
章丰钊摇头:“何大郎不可能,丞相是官位不是爵位,岂能世袭。”
何大郎是丞相何维良的长子。
云煦泽道:“先生这话可说错了,对于何家来,丞相就是世袭。”
何家已经出了好几位丞相。
章丰钊道:“以皇上的性格不可能。”
云煦泽挑眉:“下任丞相的人选,应该是由新帝决定吧?”
永昭帝年事已高,谁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
章丰钊皱眉:“王爷慎言!”
许峻齐脸色古怪地看了云煦泽一眼。
云煦泽淡定道:“生老病死乃是常态,父皇向来豁达,早就看开了。”
许峻齐脸色更古怪了。
人家看开了,并不代表就不在意别人提他身后事。
章丰钊哭笑不得:“王爷切不可在外人面前这般说话三郎这次回洛京应该会被授官,你素来聪明,只要好好当差,将来未必不能担任丞相。”
云煦泽莫名有种章丰钊给许峻齐画饼的感觉。
许峻齐听多了这种话,早就免疫了:“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虽然水泥的事已经谈妥,但许峻齐现在还不离开,他需要等朝廷派专门的人来和谨王府了解水泥,他才能离开高平。
现在还需要他待在高平,继续从陵州其他郡调石灰矿到高平。
清匠司所有人全力生产水泥,仅仅三日,便装满了商队的马车,周北驰检查过后,第一批水泥成功运往安州,随行护送的是许峻齐带来的北军,今后都会由北军护送水泥运往安州。
水泥离开高平的当日,云煦泽等到了永昭帝的回信,但和他以为的扯皮不一样,永昭帝很干脆地答应了云煦泽的要求,甚至还买一送二,把他需要的教书先生都送来了。
云煦泽仔细把信看了两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都惊呆了。
因为原主的记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爹不疼的小透明,怎么今日一看,永昭帝对他还是有几分父爱的?
他看向带回永昭帝回信的亲兵:“父皇可有和你说什么?”
亲兵摇头:“黄显总管只把信交给属下。”
云煦泽挥手让他下去。
沉默一会儿,云煦泽吩咐道:“小福子。派人把寿安坊的几处府邸好好收拾一番。”
永昭帝只说给他送了几个人过来,但并未说都是谁,提前准备好总没错。
有了人才,书院的事就得尽快了,他让小福子去催清匠司,让他们多顾些百姓,尽量在两个月内把书院建成。
书院的规格按照云煦泽要求来建,除了学堂,还会有学生公舍以及员工公舍,公厨也是必不可少,除此之外,为了美化书院环境,一些亭台楼阁也得有。
对了,永昭帝还在信上写他把皇宫藏书阁中关于三门课程的藏书都给云煦泽抄录了一份。
云煦泽只顾着欣喜得到人才,差点忘了典籍的事,皇宫藏书阁的藏书肯定不少。云煦泽决定将原本的藏书阁再加一层,建一座四层的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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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亲爹啊!
云煦泽对永昭帝的印象瞬间好了不少,怪不得章丰钊总对永昭帝赞不绝口,这确实是位很有魄力的皇帝。
云煦泽只是说了书院的想法,就得到永昭帝这么多的支持。
第 46 章
单鸿晖带着车队走了将近一月, 终于在永昭三十一年二月抵达洛京。
到了洛京后,单鸿晖暂且找个客栈住下,把所有人安顿好后, 眼看着日头西斜, 他便带着云煦泽写的信去见祝昌言。
祝家
自从两个儿子去高平后, 家里便冷清不少,祝昌言担心朱氏一人在家烦闷, 便买了个丫鬟陪她解闷。
祝昌言调任籍田丞后, 因为和上官籍田令有些许情分, 在新官署适应得很好, 也结交了一些人脉。
之前永昭帝将一批人派去高平的事,祝昌言在当日便听人说了, 还有人故意来找他打听消息, 想知道云煦泽意欲何为。
只要是和云煦泽有关的事,祝昌言都分外上心,他仔细调查了那些人的情况,除了阳胥出身洛京阳家,其他人都是已致仕的官吏,出身都一般。
因为这些都并非擅长内政谋划之人,在洛京引起的轰动并不大,更多人感兴趣的是云煦泽本人。
祝昌言不知道高平是何情况, 他能做的就是观测洛京的舆论,等哪天云煦泽需要便汇报给他。
单鸿晖到访时, 祝昌言下值回家没多久,得知是云煦泽的人, 老奴便把他请进门。
单鸿晖主动自我介绍道:“小人单鸿晖,负责为王爷打理王府产业, 此次来洛京是为了在此开店铺,这是王爷写给籍田丞的信。”
祝昌言接过信打开,快速浏览一遍,沉吟道:“你们初来乍到,对洛京并不了解,莫要着急开店,本官会为你选一个合适的位置。”
洛京世家林立,鱼龙混杂,单鸿晖来此想站稳脚跟并不容易,琼浆玉液和香水只是打响店铺名气的利器,关键是如何守住店铺。
哪怕有云煦泽在背后支持,恐怕也少不了一阵扯皮,如此一来还不如选个纷争少的地方开店,有香水在,酒香不怕巷子深,不用担心寂寂无名。
云煦泽在信中便是请祝昌言选一个中等偏下的位置,不需要去那些世家商铺中扎堆。
单鸿晖拱手道谢:“多谢籍田丞。”
他甚至开店第一步是选址,他在洛京人生地不熟,只能依赖祝昌言。同时把客栈的名字告诉祝昌言,对方有什么时都可以派人去客栈寻他。
在离开前,单鸿晖把云煦泽特意为朱氏准备的香水留下。
因着被宫里娘娘们推崇备至,香水已经在洛京扬名,甚至有人放言千金求购一瓶香水。
得知香水来自高平后,已经有商队前往高平,准备从高平购买一批香水来洛京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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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看着面前外人求而不得的香水,对云煦泽早就没了一开始的芥蒂:“王爷为大郎解决了亲事,本该我们给王爷送礼才是。”
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能娶郡望之家的小娘子都是高攀,若非有谨王表兄这层身份,根本不可能结亲。
朱氏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心里愈发感激云煦泽。
祝昌言闷声道:“殿下既然给了你便收下。殿下的人要在洛京开店,我能做得不多,给他选个合适的位置还是能做到。”
他现在是司农寺的属官,而司农寺正是负责全国税收,司农寺的官吏对洛京商铺分布情况最清楚,祝昌言想打听这件事只需要请吃一顿酒便可
祝昌言动作很快,请了几个相交的官吏喝酒,便从洛京一百多个坊市中选出来合适的坊市——安济坊。
安济坊在洛京众多坊市内排名中等偏下,位于洛京西南侧,大康讲究以东为尊,而又以靠近宫城为尊,安济坊远离宫城,自然不得重视。
但安济坊是个大坊,这里住着数万百姓,还有几个中小家族的老宅位于此处,因此这里还算繁荣,开了几条街的商铺。
单鸿晖在安济坊开店可以完美避开那些大家族,不用担心在开店之初就被人打压。
得了祝昌言消息后,单鸿晖便带着人去安济坊考察,选择合适的街道开店。
他的目标很明确,新开的利丰楼规模不能小,最差也得是二层楼,最好是三层楼,而且他不打算租房子,租房很容易产生纠纷,尤其是等旁人得知利丰楼卖香水后,贪婪之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走进安济坊,单鸿晖重点观察坊内百姓,发现他们穿的基本上都是中等布料制成的常服,但神色轻松,而且还会停下和偶遇的友人闲聊,并无紧迫之感,也无被生计压弯脊梁的感觉。
这是一群虽无大富但生活无忧的人。
单鸿晖默默做出评价。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还是有不少华衣锦服之人,那些人不出意外是家族子弟,在洛京,哪怕是小家族的子弟,都得寻常百姓可比。
走进商铺林立的街道,商铺鳞次栉比,时不时有百姓进出商铺,生意红火的店里坐满了百姓,即便是生意差的也有几个客人光顾。
真正无人问津的商铺早就关门了。
单鸿晖从整条街上走过,着重注意那些关门的店铺,其中有个位置不错的三层楼,他有意买下,打听后得知这商铺是个安济坊吕家的产业。
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关门一个月,至于有没有卖掉的想法,旁人就不知道了。
单鸿晖不想耽误时间,当即让人递话他想要买商铺。
虽然吕家只是个小家族,但小家族也不可能由嫡系子弟出面经商,来见单鸿晖的是专门为家族打理产业的管事吕吉风。
单鸿晖在安济坊最好的酒楼宴请对方。
吕吉风进了雅间后,先是打量单鸿晖,道:“郎君看着眼生,不是安济坊人吧?”
单鸿晖请吕吉风坐下:“在下不是洛京人,祖祖辈辈的愿望都是在洛京扎根,不瞒管事,在下身上背负着数辈人的期许。”
吕吉风一听就知道他并非出身世家,当即看低了几分,不过是个经商的商贾,地位不高,但既然有卖那个商铺的打算,手中的钱财应该不少。
他的目的是卖掉商铺不至于继续亏损,至于卖给谁不重要。
吕吉风的态度冷淡几分:“那个商铺共有三层,位于安济坊最繁荣的街上,单郎君应该看到那里有多少百姓来往,若非家族急需一笔银钱,不可能卖掉那个商铺,看在单郎君有诚意的份上,只需要五千两便可转让给你。”
虽说洛京寸土寸金,但五千两都可以在洛京里面买个小宅子了,安济坊位于洛京外围,这里的店铺可远远不止五千两。
吕吉风明显在狮子大张口。
单鸿晖面色不变,道:“在下听说那商铺是因为经营不善而关门,若真如管事所言,怎么会落到关门的地步?因为之前吕家的经营,百姓已经对那商铺失去了信任,在下接手商铺后,必然要承担吕家造成的后果,这其中的损失你们总要负责。”
吕吉风皱眉,却无法反驳单鸿晖的话:“你想出多少银子?”
单鸿晖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
吕吉风想都不想拒绝:“不可能,最少三千两。”
他一开始还想欺负单鸿晖是个外地人,但单鸿晖明显是有备而来,见忽悠不了他,吕吉风只能和他拉扯价格。
吕吉风道:“那商铺是一个三层楼,三楼可以住人,不需要你们再花银子再买住处,最少能为你节省几百两银子。”
单鸿晖道:“在下已经问过安济坊的房租价格,一个小院只需要一百两。”
言下之意哪怕能当住处用也不值这些银子。
吕吉风继续道:“我吕家在安济坊还有几份薄面,等单郎君开业时,我吕家定会派人前往祝贺。”
这是让单鸿晖花钱买吕家的友谊。
还真是家族子弟惯用的伎俩,他们最擅长的便是以势压人。
单鸿晖不为所动:“在下自然想和管事交好,在下可以再涨一百两。”
吕吉风恼了,一个外来人竟然这么莽,一点不给吕家面子。
吕吉风脸色变换,商铺还是得卖,他现在奈何不了单鸿晖,但如果对方买了商铺,便要留在安济坊,当时候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心思百转,吕吉风淡淡道:“单郎君好口才。”
这话算是默认他提的价格了。
单鸿晖笑道:“哪里,是管事大度不和我一般计较。”
虽不知对方怎么突然痛快地答应下来,可等商铺开起来,对方即便要来找麻烦,他也不够格。
双方都是有备而来,议定价格后便付银子交换契书。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单鸿晖便从吕家手中买下了那个三层楼,如此一来,商铺算是有了,接下来便是重新装修商铺
兴德宫
黄显时刻记着永昭帝的吩咐,一直派人注意来自高平的人,直到昨日才发现单鸿晖,进而把单鸿晖在安济坊买商铺的事汇报给黄显。
在永昭帝休息的空挡,黄显把此事禀告给永昭帝:“皇上,谨王殿下的人已经到了洛京,在安济坊买了一间三层的商铺。”
“安济坊?”
永昭帝皱了皱眉:“怎么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黄显低声道:“那人到了京城后先去拜访了谨王殿下的舅父,安济坊似乎是籍田丞选的。”
永昭帝可不会认为祝昌言会故意选个偏僻的坊市,这很可能是云煦泽的吩咐。
想到云煦泽此举的用心,永昭帝心里一叹:“待开业的时候,你去买几瓶香水回宫。”
哪怕还没开业,永昭帝也能猜到对方一定会用香水打响名气。
黄显心知永昭帝这是想用他震慑宵小,应声:“诺。”
永昭帝一时没心情批阅奏书:“太祖戎马半生建立大康,朕登基后夙兴夜寐,不敢有半分懈怠,云家历代皇帝都为大康呕心沥血,可为何朕的儿子如今要在洛京开个商铺,却只敢选个偏僻的地方?”
从整个洛京来看,安济坊不算偏僻,但对于皇城来说,安济坊确实很偏僻。
黄显低垂着脑袋,不敢回一句话。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洛京最大的利益已经被世家瓜分。
永昭帝没指望黄显能回答什么,他只是想到云煦泽将要在高平创办的书院,哪怕只教一些旁门左道,可终究受益的是普通百姓。
这一刻,永昭帝觉得云煦泽是懂他的心思的。
恍惚一瞬,永昭帝道:“十郎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
黄显没再装死,忙答道:“二月初五,正是明日。”
永昭帝眸光加深:“明日啊,这会儿送生辰礼太晚了,那便升一升他舅父的官职,堂堂亲王的舅父只是三百石小官,说出来怕是让人笑话升为尚书仆射吧。”
尚书仆射秩俸六百石,隶属尚书台,专门协助皇帝处理奏章。
尚书台的主官是秩俸千石的尚书令,别看官职不算太高,但却是皇帝的绝对心腹,深受皇帝信重。
祝昌言从三百石小官一跃成为六百石的中层官吏,而且他还不是郎官出身,这绝对是破例的晋升。
“明日便去传旨。”
黄显连忙应声:“奴才遵旨。”
他一时不知道皇上是因为谨王府商铺选址的事补偿谨王,还是别有用意。
但不管如何,祝昌言升官是实打实的。
次日,祝昌言接到圣旨时整个人都是蒙的,不仅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接旨,更因为上面的官职。
尚书台直属于皇帝,里面的官吏都是永昭帝的心腹,而他都没见过永昭帝,即便他的妹妹是永昭帝的妃子,且为永昭帝生了一个儿子。
传旨的宦官亲热地扶起祝昌言,含笑道:“今日是谨王殿下生辰,皇上思念殿下却不能得见,只能施恩祝家以为慰籍。”
祝昌言塞给宦官一锭银子:“多谢公公告知。”
传旨宦官笑得更加真诚:“仆射得皇上看重,今后可要尽心为皇上当差才是。”
“下官自当尽心尽力。”
等传旨宦官离开,朱氏不安地看着祝昌言:“郎君,这”
“圣旨是皇上下的,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受着。我这就给殿下写信,把此事告知。”
来自皇宫的任何一道圣旨都会被人密切关注,更别说此事还和谨王有关。
有心人发现这段时间他们听到谨王的消息越发频繁,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丞相府
何维良得知此事时正在和何大郎一起用膳。
他看了眼何瀚初。
何瀚初明白阿爷的意思,道:“皇上并未提前告知儿。”
何瀚初正是尚书台的主官,秩俸千石的尚书令,尚书仆射便是辅助他处理公务。
结果永昭帝任命尚书仆射却没和何瀚初说一声。
何维良收回视线,淡淡道:“既然进了尚书台,你便好好看看此人有何能耐让皇上看重。”
“诺。”
何瀚初恭敬应声。
随后两人便继续用膳,没有一人出声。
比起反应平淡的何府,三个皇子的王府就显得重视很多。
虽说留在洛京的三个皇子更得圣宠,但只有一日没立储君,他们这些已经封王的皇子就都有可能。
谨王这段时间频频被提起,如今永昭帝升了他舅父的官,几个皇子都在猜测是不是水泥的事商议定了,这是给谨王的奖励。
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倒是安心很多。
立了功给予奖励,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谨王府
云煦泽还不知洛京又因为他产生了些波动。
今日是他的生辰,早就说好不会大办,云煦泽只是吩咐厨房给他做一碗长寿面,这是他前世的习惯,他们那儿的习俗便是生日吃一碗长寿面。
祝云平两兄弟结伴来为他庆祝生辰,他们也是今日王府仅有的客人。
云煦泽收下两人的礼物,道:“还有三个月便是大表兄的昏礼,可有需要本王帮忙的?”
祝云平摇头:“窦家已经包揽着昏礼的一切事宜。”
嫁庶女嫁得这么轰动,窦家也算是独一家了,但没人会笑话他们,他们也想和谨王府结亲。
祝云凌苦恼道:“最近总有人要请我喝酒,非要介绍他们家的小娘子给我。”
他今年才行冠礼,暂时没有成亲的心思,这段时间被烦得有些恼。
云煦泽笑了:“这可是许多男子羡慕的烦恼,云凌表兄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不如好好选一选,自己选个合眼缘的,今后成了家夫妻也能和和顺顺。”
他知道那些人都是冲着王府来,可结亲看的就是门当户对,他们的心思无可厚非,只要祝云凌能娶个好品性的小娘子便行。
祝云凌听得就头大:“我,我不擅长这些,王爷到时候帮我挑一个便是。”
章丰钊走进来时便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都说年少慕艾,怎么你和王爷一样,都对成亲不感兴趣?”
祝云凌皱着脸:“以前在家的时候,阿娘总是和阿爷吵架,为的却总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听到这话,章丰钊收敛了笑容。
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个道理,在座的人除了祝云凌都明白。
云煦泽道:“云凌表兄不愿意便拒了他们,成亲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你不愿意那便作罢。”
他没有什么年纪必须成亲的想法,祝云凌不想他自然不会逼他。
祝云凌顿时眉开眼笑:“好。”
祝云平摇摇头,明明比殿下还年长几岁,不仅一点不沉稳,行事也像个孩子,得亏这是高平,有谨王府当靠山,要不然他真不放心。
云煦泽看向章丰钊:“算算时间,阳翁应该快到高平了,届时还请先生帮本王说些好话。”
永昭帝送来的书信中没有提送来的人都是谁,但他着重提了阳胥,提醒云煦泽此人有大才,但是脾气暴躁。
关键是阳胥本是洛京的清匠少监,他来高平相当于被贬了,阳胥肯定心气不顺。
云煦泽对有才的人容忍度都很高,但他也不想直面阳胥的怒火,便和章丰钊提了一嘴,没想到章丰钊和阳胥认识。
章丰钊抚须道:“王爷放心便是,阳胥虽然脾气暴,但他那人吃软不吃硬,只要多顺着他就行,他熟读墨学典籍,是个工匠大师,他担任书院的教学先生绰绰有余。”
云煦泽道:“让阳翁当教书先生屈才了,书院那边有他的弟子在便可,本王有意任命阳翁为清匠监。”
“阳胥已经被皇上调到高平,王爷如何安排他都可。”
云煦泽正在思考一种新奇东西,像阳胥这等技艺高超的工匠大师基本上都难以拒绝新奇事物
云煦泽的生辰过得普普通通,除了吃了一碗长寿面,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生辰过后,清匠司依旧在尽全力生产水泥,每日都有车队离开高平,为了运送这些水泥,朝廷派了数千北军负责运送。
这些北军是朝廷最精锐的士兵,他们全都驻扎在城外,许峻齐负责和他们交接,他们不会和谨王府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
北军在高平城外驻扎了将近半个月,云煦泽都没见过北军将领,双方都有意避嫌。
数日后,朝廷派来接替许峻齐的官员到了,许峻齐也该离开高平。
云煦泽在王府设宴为他送行。
许峻齐叹气:“还是在高平待着舒服。”
云煦泽看他:“我可以向父皇请旨把你留在高平。”
“阿爷会把我逐出家门的,不过兄长应
YH
该会高兴很多。”
云煦泽淡淡道:“那就别发牢骚。”
许峻齐委屈地看向章丰钊:“我连牢骚都不能发了吗?”
章丰钊含笑:“你确实该学学王爷,王爷当初到高平的处境可比你差多了。逃避没有用,你和你兄长,你和何大郎,注定了要对上。”
许峻齐天资聪颖,心思敏锐,但他不喜纷争,可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必须争。
和兄长争家主之位,和何大郎争丞相之位。
他的家族会一步步推着他去争。
许峻齐坐直身子:“学生都明白。”
逃避是懦夫所为,也会让阿爷和家族失望,他从小受家族恩惠,得阿爷教导,如今已是他报答家族的时候。
许峻齐道:“不出意外的话,皇上应该会让我进兰台或者尚书台,何大郎如今是尚书令,我进兰台的可能性更大。”
兰台又称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纠举不法。
章丰钊道:“老夫没记错的话,御史中丞和老夫年纪相仿。”
御史中丞便是兰台主官,秩俸千石,和尚书令同级。
云煦泽啧啧道:“一个御史中丞,一个尚书令,同样的才俊,同样出身世家大族,还都对丞相一职有野心,你们还真是天生的对手。”
许峻齐眉心跳了跳:“王爷能不能收一收你想看戏的心思。”
一副盼着他们打起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放心,凭咱俩的关系,本王肯定支持你,只可惜本王说得不作数。”
“那就别说了。”
正在这时,许峻齐的小厮快步走过来,恭声道:“三郎,阿郎来信。”
而且是加急!
许峻齐和云煦泽告罪一声,站起身走到一旁看信,等他回来,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他看看云煦泽,眼中满是疑惑。
云煦泽皱眉:“你想说什么?”
许峻齐道:“阿爷在信中说,皇上封了祝昌言为尚书仆射,就在王爷生辰那日,理由是皇上思念王爷,这才施恩祝家。”
这理由,云煦泽半个字都不信,原主在皇宫住了十六年,见到永昭帝的次数寥寥无几,永昭帝也没说哪天突然想起来要见他。
这才离开几个月就想他了?
怎么,距离产生美吗?可之前也有距离啊。
云煦泽道:“不过是本王贡献水泥的奖励罢了。”
许峻齐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方才王爷说在我和何大郎之间支持我?”
祝昌言如今已是尚书仆射,正好可以帮到许峻齐。
云煦泽面带疑惑:“本王说过这话?”
许峻齐嘴角一抽:“这酒还热乎呢。”
云煦泽揉揉额头:“那就是本王喝醉了。酒后胡话当不得真。”
许峻齐看向章丰钊,想让他作证。
章丰钊直接起身:“人老了便容易困,老夫得回去休息了。”
得,人证也没了。
许峻齐郁闷地干了面前的酒
在送走许峻齐的几日后,云煦泽也收到了祝昌言的信,信中提到了他升官一事,而且说得理由和许峻齐说得一样。
云煦泽只当永昭帝看到了他的价值,愿意和他打感情牌了,并未真的相信这话。
不过,老子主动和你打感情牌,当儿子的自然也要回应。
云煦泽当即给永昭帝写了一封感谢信,不仅是对祝昌言升官的感谢,还有对永昭帝支持他建书院的感谢,在信中把永昭帝大夸特夸。
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讨好自己老子不丢人,万一以后他还有事求到永昭帝呢?提前打好感情基础很重要。
和祝昌言的信一起来的,还有单鸿晖的信。
他将在安济坊开店的消息禀告给云煦泽,同时让云煦泽再给他运送一批货物,免得香水卖断货后来不及补充。
云煦泽当即吩咐小福子去办此事,高平的市场就那么大,云煦泽让人把储存的大多数香水都运往洛京,同时命商队每半个月往洛京运送一次货物。
这其实很浪费时间,但为了保密香水的配方,只能这么做。
若是把香水坊开在洛京,云煦泽敢保证不出一天就会被人挖得底裤都不剩
永昭三十一年二月初十,商税司官署
李浩应穿着黑色官服,看着面前四个官员和六十个小吏,正色道:“今日是收商税的日子,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高平城由本官带着二十人收税,剩下四县,你们四人每人带着十人去,每个商铺不论大小,都必须取出一月的账簿让商税司翻阅。”
“严格按照新商税的规定来,该免税免税,该交税交税,每人可以例外,尔等既食王府俸禄,理应为王府分忧,敢有阳奉阴违,当差不认真者,严惩不饶!”
“下官明白。”
六十个小吏眼中都带着认真,他们是得谨王恩惠实现阶级跨越的第一批人,每个人都对谨王充满感激,他们努力跟着老账房学习了几个月,就是为了今后当差不出差错。
扫了众人一眼,李浩应大手一挥:“出发!”
话音刚落,四个官员便带着四十个小吏上了马车,前往高平郡的其他四县。
而李浩应也带着二十个小吏上了马车,他们要去高平城内的商铺查账收税,先从承安街东侧查起,三大家族的商铺多分布在那里。
到了商铺林立的街道,众人下了马车,李浩应道:“两人一组,每组一家商铺,查账和收税都做好记录。”
“诺。”
话音一落,二十人瞬间分散开,李浩应带着两人走进一家三层的绸缎庄,这是高家的产业,里面有不少客人在买东西,看到李浩应穿着官服心里一颤,下意识想要离开。
李浩应扬声道:“商税司收税,让你们掌柜的出来。”
听到这话,想要离开的人脚步一顿,不想走了,低着头看布料,心神却集中在李浩应三人身上。
官服在去年就张贴告示说要推行新商税改革,还在整个高平郡选拔平民进入商税司担任小吏,不少百姓都在关注新商税的进展,如今能亲眼见证收商税,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李浩应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查账,掌柜的出来后,便把他们三人请到了后堂。
伙计给三人上茶,掌柜的认识李浩应,道:“三郎请喝茶。”
李浩应摆手拒绝:“把账簿拿出来,本官要在五日内收完全部商税,没功夫和你闲聊。”
掌柜的也识趣,让人账簿取出来。
两个小吏立刻接过账簿开始查账,这个过程快不了,因为急不得。
李浩应就坐在一旁等着,他没喝茶,就这么等着。
气氛肉眼可见的凝重,掌柜的明明没犯错,也没有偷税漏税的心思,但还是紧张得额头冒汗。
许久之后,两个小吏各自核算一遍,确定无误后道:“大人,账簿核算无误,该商铺本月需要缴纳一百零五两商税。”
不愧是高家的商铺,收益是真的好,他们达到了顶格的税率——十五取一。
掌柜的面不改色,让人取出来银两交给李浩应。
新商税制度透明,该交多少他们心里有数。
李浩应特意带了仆役负责搬银子,收完这一家,他们没有久留,直接去下一家。
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倒是有心问掌柜的交了多少商税,但想也知道人家不可能告诉他们。
所有商税司的官吏都在有条不紊地查账收税,这个场景发生在高平各个县城,很快百姓们便知道王府开始收商税了。
虽然那些大商铺不可能告诉外人百姓交了多少商税,可原本每年都要交一笔商税的小商铺经过这次查账后被告知不需要交税,他们可不介意和外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于是高平百姓都知道这次收税确实按照新商税来,很多商铺都不需要再交商税,这可大大减轻了那些商户的负担,他们对谨王更加感恩戴德。
商税司众官吏都是第一次当差,每个人都很卖力。
云煦泽下令每个月初十开始收商税,五日全部收完,但干劲十足的商税司官吏只用了三日就把商税收完。
次日便把所有商税汇总,由李浩应禀报给云煦泽。
李浩应抬着几口大箱子走进议政殿,整个人意气风发,走路都带着风。
他眨眨眼睛,卖关子道:“王爷猜猜这个月收了多少商税?”
那张圆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看来他是真喜欢钱,收次税竟然这么高兴。
云煦泽看着喜庆被他逗笑了,配合得猜测:“两千两?”
李浩应摇头,压抑着激动道:“是三千二百五十六两,这才只是一个月的,若每个月都是这么多,一年下来都是将近四万两,这可是以往高平整个郡的收税。”
这指的是没建盐场前,建了盐场后,高平的税收已经大涨。
云煦泽也愣了:“有这么多?”
他还以为两千两就够多了,果然真是富人越富,穷人越穷,高平这么偏僻的地方,每年的商税都能达到四万两,可见那些家族手里多有钱。
李浩应肯定道:“商税司足足核对了五次,绝对不会算错。”
商税众官吏也被吓到了。
云煦泽含笑道:“你们辛苦了,本王做主给商税司放三日假。”
从今后以后,商税司每个月初十都会开始忙,随着收税的次数增加,他们忙的时间也会变长,因为档案会越来越多。
李浩应替众人道谢:“多谢王爷体恤。”
说完李浩应便要告辞离开,云煦泽叫住他:“你既然把这些银子带来了,就去找晟阳,让他归入王府公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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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应看看方才用来显摆的几口箱子,他刚才忘了打开,显摆的作用没达到,反而给自己找了个差事。
“诺。”
李浩应只能让人再把箱子议政殿,去找蒋晟阳交接
南夷岛
自从族长骨答应对大部落动手后,大石就带着族中青壮在各部落间游走,这些部落无一例外都和外来人进行了交易,这个冬天借助外来人提供的粮食和武器大肆吞并其他部落。
现在这个部落个个都是上万人的部落,其中青壮便占了一多半。
大石一开始说服他们一同攻打大部落,并未得到多少回应,部落青壮倒是个个摩拳擦掌,但部落族长并不同意。
可当外来人一个月都没再出现,那些部落开始慌了,每个部落上万人族人需要的粮食紧靠打猎完全不够,他们需要外来人的粮食,可外来人仿佛放弃了他们,一个月不曾出现。
部落内恐慌四起,大石趁此机会再次提出攻打大部落。
“各位族长不要再犹豫了,部落里的粮食还能吃几天?只有攻下大部落,占领他们的田地,我们才能养得起族人。”
“我等一同出手,能聚起数万青壮,而且我们手中有外来人提供的精良武器,根本不用惧怕大部落,他们在岛中心快活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我们了。”
粮食的日渐减少,让几个部落的族长没有别的选择,他们最终同意了联手。
既然要对大部落出手,也没必要给自己就退路,输了灭族,赢了吃肉,每个部落都拍出了全部的青壮。
大石作为合作的发起者,被任命为主将,由他率领数万青壮往到岛中心进攻。
与此同时,关景彰带来的三千将士正躲藏在一片树林中,他们一直注意着那些部落的情况,大石带兵出发的动静并不小,斥候第一时间便侦查到了。
“校尉,属下看到数万土著拿着武器前往岛中心,后面还有人押送粮食。”
关景彰闻言大喜:“他们这是出兵了!”
南夷岛有三个高平郡那么大,哪怕大石等人的部落已经不在外围,从他们部落所在的位置到达岛中心也得走半个多月左右,若是不带着粮食,他们走不到地方就会被饿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关景彰立刻下令:“斥候队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在他们打起来之前不可暴露。”
他们同样需要粮食,三千兵马的粮草不是小数目。
关景彰又命人返回高平,让王府直接运来大军一个月所需的粮草,等粮草到手他们就会离开,直接到岛中心去等那些土著打起来。
从南夷岛坐船到高平,只需要几个时辰,当日,云煦泽便得到了土著将会在半个多月后打起来的消息。
蒋晟阳正忙着调度粮草,避免误了军情,这批粮草需要在今明两天全部装船运往南夷岛。
还好云煦泽早就让人建了造船工坊,提前造好了不少船,运输粮草不缺船只。
云煦泽看向南夷岛的方向,虽然还有半个多月才会打起来,可他情绪莫名变得激荡起来。
“先生,只要能顺利拿下南夷岛,高平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章丰钊能看出他的激动,难得看到他情绪起伏这么大,笑道:“老夫等着看王爷解决困扰陵州数十年的百万陵越人之祸。”
云煦泽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会的。本王一直让人留意多峰山的情况,有不少陵越人部落这个冬天饿死不少人,他们已经动摇,接下来他们应该会偷偷派人和盐场的坚石部落接触,本王已经让盐场的郡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机会接触,人嘛,只会相信亲眼看到的东西。”
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章丰钊有预感谨王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扬名整个大康。
第 47 章
云煦泽低估了陵越人内部的分歧, 自从利刀部落的古足带回去坚石部落在盐场的情况,以及云煦泽承诺的事情,多峰山的陵越人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守旧派, 他们坚信大康人是狡诈且残忍的, 他们暂且厚待坚石部落就是想把他们骗下山, 目的是想把他们抓起来当奴隶,或者杀了当成剿匪的政绩。
一派是革新派, 他们觉得不能以老眼光看人, 更不能把所有大康人看成一派, 他们陵越人还有各个部落呢, 每个地方的大康人肯定也不一样。
别的地方出现抓陵越人当奴隶的事,可高平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说明谨王是可信的。
他们不能一直困居深山, 不能一到冬天就饿着肚子,还要让族长老人自我牺牲才能活下去。
这一派多是青壮,他们是族中狩猎的主力,也是族中老人牺牲自己也要让他们活下去的既得利益者。
他们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族中老人饿死。
只是青壮的话语权并不大,想和大康人接触试试的声音虽然多,但都被压了下去。
但陵越人青壮并没有气馁,冬天没办法狩猎,他们就偷偷下山, 去打探高平百姓对谨王的看法。
他们穿着和高平人不一样,说话口音也有些差距, 他们不敢出现在人前,更不敢进城, 只能偷摸藏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听他们闲聊, 从只言片语中了解谨王。
这种打探速度很慢,所幸因为水泥的事,高平变得热闹很多,这一个月百姓们都在谈论谨王和水泥,让下山打探消息的陵越人青壮收获很多。
而随之而来的是革新派越来越多,守旧派已经快要压不住他们。
“高平的百姓都在夸赞谨王,他总不能连高平百姓都骗吧?”
“山下百姓之前可不是这样,他们之前为了生计只能忍着瘴气到山里寻找吃的,现在家家有余钱,过年还能买布料做新衣服。这些都是谨王给他们的。”
“如果我们归顺谨王,就不用再饿着肚子,更不用让族中老人为了省口粮而牺牲。”
革新派青壮们想要接触谨王的声音越来越大,若是再强行镇压恐怕会引起反弹,最关键的是已经有几个部落的族长成了革新派,守旧派的势利被削弱。
最终,一众部落族长聚在一起商议,决定偷偷下山去盐场和坚石部落接触,他们和大康人待了那么久,要比他们更了解大康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管之前古足说得多么天花乱坠,这些族长们更相信自己心眼所见的东西。
做出决定后,避免他们下山被大康人一锅端,选出三个族长为代表,这三人都是族中智者,也是铁杆守旧派,同时派十个革新派勇士护送他们。
他们是抱着有可能被大康人抓住的心态下山,每个人心里只有忐忑又有激动,因为他们此行有可能改变陵越人的未来。
不论是守旧派还是革新派,都是希望族人过得越来越好
盐场
坚石部落已经在盐场待了几个月,他们早已习惯了盐场的生活,每日睁开眼睛便是到公厨用饭,然后去干活。
不用干活的人就负责带孩子,那些没有活计的陵越人青壮带孩子已经变得很熟练,甚至还学会了洗衣服。
不论是干活的陵越人还是不干活的陵越人,他们的精神状态和在山中时大不相同,没了生存艰难的麻木,反而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下山打探消息的小队靠近盐场后,很幸运地遇到了几个带着孩子在盐场外玩乐的坚石部落青壮。
他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头发不再乱糟糟,反而和大康人一样梳得很整齐,衣服也不再是兽皮,而是用布料制成。
若非看到熟面孔,以及那熟悉的口音,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陵越人。
打探消息的陵越人小队为了不被大康人发现,同样换上了布料衣服,只是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如同逃荒的灾民,在那些郡兵眼中其实很显眼。
只是他们早就得了云煦泽的命令,对这些视而不见,只当没发现这群异常的人。
他们很容易靠近了那些青壮,低声道:“你是坚石部落的巴固对不对?”
巴固愣了下,然后快速左右看了看:“也至族长?你们怎么敢靠近这里,被官兵发现会被抓起来的,你们快走。”
也至示意他安静:“我们有事想问你,你在盐场过得好吗?”
“好啊。”
巴固毫不犹豫地答道。
“现在我家婆娘每天去制盐,我就在家照顾孩子,每天都可以在公厨用饭,一日三餐,想吃多少吃多少。”
他指指那个和小伙伴玩闹的儿子:“小七当初早产,身子一直不好,族中智者说小七要好好养身体,要不然可能活不长,可族中粮食有限,哪怕我和婆娘不吃,也不够小七养身体的。可在盐场待了几个月,小七的脸色越来越好,他脸上开始长肉了。”
“也至族长,您知道我抱着小七感觉变重的时候,有多开心吗?”
也至沉默一会儿,忍不住怀疑道:“或许大康人对你们这么好,只是想让你们放松警惕。”
巴固道:“我脑子不好使,想不到那么多,我只知道现在我们虽然是俘虏,可吃得饱住得好,不用再担心族中粮食不够。”
“而且盐场的大人说谨王殿下满意我们干活努力,决定下个月就放我们自由,下个月我们就不再是奴隶,可以加入高平户籍,到时候我们再干活就有工钱。”
“谨王殿下知道我们没钱,王府可以借给我们银子盖房子,到时候拿我们的工钱还债,听说有种叫水泥的东西特别神奇,用水泥盖的房子既坚固又暖和,我们现在住的就是水泥盖的房子。”
“到时候王府会派人给我们盖房子,就是那种好看又暖和的砖房,但因为砖和水泥都是王府自己生产,所以价格很低。”
“听说别处的大康人想要水泥,得花费很多银子,但等我们加入高平户籍,我们就是谨王殿下的子民,水泥会特别便宜,盐场的大人说这是谨王殿下给子民的优待。”
巴固说得滔滔不绝,也至之前见过他,他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更多时候他都是沉闷地待在队伍里跟着狩猎,他那时候想的只是多猎到些猎物。
也至问他:“你们恢复自由后不回寨子吗?”
巴固一脸疑惑:“为什么要回寨子?那里又没有吃的,猎物也是越变越少,今年可能都存不到过冬的粮食,还不如在这里干活呢。等加入高平户籍,我也能出去找活计,尽快把欠的钱还完。”
也至看他很自然地疑问,没有挖苦的意思,他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也至深吸一口气:“我想见你们族长,可以帮我把他喊出来吗?”
巴固皱眉:“族长现在在制盐,得等用午饭的时候他才有空。”
也至道:“那就到时候把他叫出来,我们等着他。”
巴固有些不情愿,可他怕也至等人闹出什么连累他们,只得答应下来。
和巴固约定好,也至等人远离盐场,再次藏了起来。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青壮开口道:“给坚石部落那么多人盖房子,恐怕要花很多银子,族长总说大康人贪财吝啬,和我们交易时总会把价格压得很低,但谨王愿意借钱给坚石部落盖房子,这难道还不能说明谨王和其他大康人不一样?”
也至三人没有反驳,只是道:“等见到乌白再说。”
盐场公厨
巴固找机会凑近乌白,替也至传话总有种心虚感,下意识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族长,也至族长下山了,他想见你。”
乌白穿着一间灰色常服,头发用木簪束起,比很多大康人还像大康人。
听到巴固的话,他神情恍惚一瞬,道:“我吃完饭就去见他。”
乌白明白他们下山的目的,默默叹口气,虽然已经决定融入高平,但看到山中的陵越人被逼得不得不冒险下山,心中不免戚戚然。
也至等人一直注视着盐场方向,看到乌白出现,他们立刻观察周围,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后,便快速走到乌白身边。
乌白看向也至三人:“三位族长,许久没见了。”
他们看着大变模样的乌白,感觉有些话已经不用问了,乌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康人。
乌白却不用他们问,便自顾自的说道:“谨王志向远大,极有魄力,我们陵越人在他眼里并非异族,而是可以帮他做事的人。”
“在高平南侧有一个海外小岛,谨王的大军已经在半个多月前出征那个海外小岛,听说那个小岛很大,比起一无所知的土著,谨王更了解我们陵越人,我猜他需要我们。”
从被俘虏后,乌白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谨王到底想怎么收服他们,他观察过盐场,盐场已经到了极限,容不下太多的陵越人。
可山中还有数万陵越人,谨王要怎么安排他们?
若是安排不了,他这几个月营造的好名声可就白费了。
直到半个多月,乌白制盐时亲眼看到数千兵马上船驶入大海,听到关于海外小岛的消息。
乌白一瞬间明悟了。
也在同一时间,他放下了心中最后的警惕。
他并非心中有傲气不愿臣服谨王,他只是担心自己没有价值最后会被弃之敝屣。
当他想明白谨王打算怎么用他们后,他心里便安定了下来。
乌白的忧虑也正是各部落族长的忧虑,因此乌白不等他们问便把这话说了出来。
他很清楚他们需要知道的并非谨王会如何厚待他们,而是他们对谨王有什么用。
也至三人听言目光闪烁,脸上的警惕戒备减少几分。
“谨王竟然打算收服海外小岛?倒也正常,高平荒凉,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怎么可能想要这样的封地,海外岛屿无主,谨王如果有能力全占了也可以。”
乌白道:“三位族长,我们的部落靠近高平,谨王想要收服陵越人肯定首先打我们的注意,你们最好尽快做决定,被俘虏和主动归顺终究不一样,何况陵越人从来都不是只有高平有。”
陵越人是陵州的陵越人。
当谨王收服海外小岛,需要大量人口开发岛屿时,难保不会有其他陵越人主动投靠。
也至三人神色一凛,没了和乌白闲谈下去的心思:“多谢乌白族长解惑,避免引起怀疑,我们先走了。”
“小心点。”
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中,乌白才回到盐场,他还得继续制盐
谨王府,议政殿书房
也至等人离开半个时辰后,他们和乌白的对话记录变放在了云煦泽的书案上。
见乌白猜中他的心思,云煦泽挑了挑眉:“还真不能小看天下人,陵越人中竟然有这样的聪明人,怪不得坚石部落能成为高平最大的陵越人部落。”
不过乌白也算是帮了云煦泽的大忙,有乌白那番话,应该能打动不少陵越人部落。
只要他们相信王府对他们没有恶意,也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相信没有陵越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只是南夷岛那边很快便要开战,在彻底收服南夷岛前,还真不好安排陵越人,高平终究是大康的高平,融入太多陵越人并不合适。
云煦泽打算将南夷岛划分成三郡,凡是归顺王府的陵越人全都加入南夷岛户籍,这样可以省去陵越人融入高平的时间,双方都不会不自在。
而且南夷岛土著和陵越人都是以部落形式存在,风俗习惯极为相似,相信他们能相处得很好。
本着以夷制夷的想法,将来南夷岛除了大康官吏,还需要一些土著或者陵越人为官,负责解决一些他们内部的纠纷。
就和大康的里长一般。
云煦泽越想越多,在脑中想了很多条治理南夷岛的政策制度,但这只是他一人的想法,具体地还要和属官们商议。
总体来说,在大体上遵循大康律,然后在不违背大康律的基础上,尊重他们的部落制度。
彼此尊重,互相体谅,这才是民族融合的基础。
“殿下,洛京来人了。”
小福子打断了云煦泽的思绪。
“什么人?”
“来人自称阳胥,他进了城后直奔寿安坊,如今被亲兵拦在坊外。”
云煦泽立刻站起身:“把人带来王府。”
连忙去清云院找章丰钊,他可不想一个人面对阳胥。
与此同时,阳胥正在气得吹胡子瞪眼,拿出圣旨指着上面的字,怒声道:“你眼瞎吗?皇上下旨命老夫听从谨王,老夫颠簸了一个月来到高平,你竟然拦着老夫不让进?”
亲兵是高平本地人,虽然对圣旨有敬畏之心,但他时刻谨记王府的命令:“没有王爷的命令,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寿安坊。”
阳胥要气炸了:“谁特么是闲杂人等,你看不懂圣旨吗?”
“卑职不识字。”
阳胥哑火,目瞪口呆:“王府亲兵竟然不识字?”
王府亲兵不应该是精锐吗?怎么能不识字?
可转念一想,洛京北军和南军中也有人不识字,全部识字的只有郎官出身的侍卫。
阳胥颇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他身后的弟子道:“先生,要不我们等等,方才那亲兵不是已经去禀报谨王了吗?”
这些弟子都是小家族出身,而且在家中并不受重视,若是受重视就不可能学墨学,他们可不像阳胥那般大胆敢和亲王对上。
虽然被发配到高平很不甘心,但圣旨如此,不甘心又能如何,高平是谨王的底盘,他们只能听从谨王的吩咐。
阳胥还能如何?只能等着。
小福子来得很快,和阳胥见礼:“王爷早就盼着阳翁来呢,阳翁请随奴才来。”
亲兵不再阻拦,让开路放阳胥的车队进寿安坊。
阳胥不可能真和亲兵计较什么,只是道:“王府亲兵代表王府的脸面,不识字怎么成?”
小福子道:“阳翁和殿下英雄所见略同,殿下打算等书院建好,就让亲兵轮流去书院学识字。”
阳胥一愣:“书院是什么?”
小福子也愣了:“阳翁不知道吗?殿下请阳胥来高平便是希望阳翁能入书院教学。”
阳胥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书院?什么教学?
皇帝什么都没和他说,直接一道圣旨把他贬到了高平,他现在气还不顺呢。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王府,云煦泽和章丰钊已经在王府门口等着阳胥。
阳胥看着为首,一身华丽常服的少年郎,便知这是谨王,倒是一副好相貌,但想到他就是自己被贬到高平罪魁祸首,他就忍不住暴躁。
不等阳胥发作,章丰钊上前一步,笑呵呵道:“阳老头,我们可是许久不见了。”
阳胥早就看到了章丰钊,冷哼道:“章老头,我可不想在这里遇到你。”
章丰钊拉着他进王府:“高平可比洛京好多了,你过段时间就会知道。”
“你现在是谨王的围棋先生,谁知道你会不会帮着他忽悠我?”
“阳老头,你拍着胸脯说我岂是那种人?我了解你的性子,洛京虽然繁荣,但那里太多勾心斗角,你待得不累?”
阳胥没有反驳,别的不说,刘贤荣总是告他状就让阳胥很烦躁。
章丰钊继续道:“高平不一样,你只需要在清匠司研究你那些小玩意儿就行,别的不用管,而且”
他顿了下,低声道:“谨王很有钱,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和他要银子,他绝对比大司农大方。”
阳胥眸光闪烁,这又是他的另一个痛点,他脑中有太多想法,可想要把那些想法一一尝试是需要银子的,但每次和大司农要银子总会被堵回去,十次有两次成功就算不错。
这还是因为他出身阳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并不怀疑章丰钊的话,谨王有钱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就连他这个沉迷发明的老家伙都知道琼浆玉液和香水。
阳胥都没来得及找茬,就被章丰钊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心里的烦躁消散,看向云煦泽的目光也没了不擅。
像模像样地见礼:“还未和王爷见礼,请王爷见谅。”
云煦泽温声道:“阳翁无须多礼,本王求才若渴,阳翁能来高平是高平之幸。”
这话听得是真舒服。
阳胥最后那点不悦也消散了。
“方才福公公提起书院,不知是何物?”
云煦泽解释道:“本王有意在高平建一座书院,将会开设墨学,农学和医学三门课程,只是高平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本王只得求助父皇,父皇这才把阳翁派来。”
阳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书院不教四书五经?”
这算哪门子书院。
云煦泽道:“书院招收的学生主要是普通百姓,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学四书五经不如一技之长更有用。”
阳胥又惊了:“那家族子弟呢?”
云煦泽笑笑:“家族子弟应该没人会愿意学这些吧?”
阳胥不同意了:“谁说的?老夫的弟子都是家族子弟。”
云煦泽看了看他身后的三个弟子,问道:“你们是自愿跟随阳翁学做工匠吗?”
三个弟子面面相觑,小声道:“是自愿。”
一点底气都没有。
阳胥气得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当初在老夫面前,一个个可是很坚定。”
三个弟子吓得缩缩脖子。
云煦泽替他们解围:“这世上像阳翁真心喜爱墨学的人并不多,更多人是为了生计。”
阳胥自然知道云煦泽说得是真的,道:“王爷想让老夫去书院教学生?”
他其实并不喜欢教人,只是教这三个弟子就让他很头疼,明明他看一遍就会的东西,那三个蠢货就是怎么都学不会,他被骑得折寿好几年。
若是去教更多人,阳胥觉得他很可能被气死。
云煦泽摇头:“书院那边让阳翁三个弟子去便可,本王有意任命阳翁为清匠监,负责清匠司。”
阳胥脸色缓和,这是他的老本行,比起教书强多了。
云煦泽早就让人备下酒席,就设在章丰钊的清云院,这里比起清阳殿要自在很多。
阳胥这一个月风餐露宿,已经许久没好好吃过饭,一来高平就能吃顿好的,心情都变好很多。
“王爷做事妥帖,是老夫误会王爷了,之前还骂了你那么多次,请王爷见谅。”
云煦泽笑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这暴躁老头还挺有意思,那些骂人的话他又没听到,他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人偏偏说了出来,难怪总是得罪人,多少有些缺心眼。
酒足饭饱,阳胥提出要去清匠司看看。
他早就对水泥感兴趣,正好云煦泽已经任命他为清匠监,他不需要避讳什么。
云煦泽道:“本王让人给阳翁准备了住处,阳翁不如看看?”
阳胥摆手,浑不在意道:“让下人去放行李就是。”
“阳翁的家眷呢?”
“老夫怕他们受不了高平的荒凉,就没让他们来。”
云煦泽嘴角一抽,真是坦诚得有些过分。
章丰钊笑道:“阳老头就是这样,说话不经大脑,老夫担任大司农时他就是这样,有时候能气死人,但和他在一起,不用藏着掖着也挺好。”
云煦泽尴尬笑笑,今后阳胥就会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只能尽量适应阳胥的性子。
因为阳胥的迫切要求,众人便去了清匠司。
为了全力生产水泥,云煦泽把清匠司后面的那处院子设为水泥工坊,派人买了数百仆役在里面干活,每天忙得热火朝天,清匠司的工匠把他们教会后才变得清闲下来。
看到云煦泽到来,清匠监钱成连忙过来见礼:“下官拜见王爷。”
“免礼。这位是洛京的清匠少监阳胥阳翁,今后便是高平清匠监。”
钱成表情龟裂,还不等他担忧自己的前程。
云煦泽继续道:“你担任清匠少监,俸禄不变。”
俸禄不变意味着品级不变,只是从清匠司的主官变成副手,但差事没变,依旧是负责清匠司的杂务。
阳胥一看就不是会处理杂务的人,钱成还有用。
钱成一听自己待遇不变,一点异议都没有,麻溜地给新上官见礼:“下官钱成见过清匠监。”
阳胥摆摆手:“带本官去看看水泥。”
章丰钊却拿过一旁桌上放着的九连环,塞进阳胥手里:“这是很有趣的小玩意儿,你试试看能不能解开?”
阳胥急着看水泥,哪有心情关心小玩意儿:“什么鬼东西,老夫不感兴趣。”
章丰钊笑眯眯道:“这是某位工匠大师发明出来的,听说唯有在工匠一道有极深造诣的人才能在一个时辰内解开。我尝试过了,用了几个月才解开。”
阳胥一听这九连环能把章丰钊难倒,顿时来了兴趣,不过他对水泥更感兴趣:“等老夫有空会试试。”
随后就跟着钱成去看水泥怎么制造。
云煦泽看着章丰钊忽悠阳胥,道:“阳翁应该能解开九连环,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比章小郎君快。”
他很期待阳胥的表现。
章慕娆没再给云煦泽写信,章丰钊那点警惕早就消失,带着几分骄傲道:“阳老头这么老了,怎么可能比得上年轻人。”
这话也不能说错。
年纪大了肯定会影响思维能力
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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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胥到达高平的当日,也是洛京利丰楼开业的日子,在装修商铺的这段时间,单鸿晖花了不少银子宣传商铺,宣传的点只有一个——洛京唯一一家售卖香水的商铺。
仅仅这个噱头,便吸引了那些女眷的注意力,在开业前的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各家族的女婢来问是不是真的有香水卖。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们都关心利丰楼什么时候开业,得知开业时间才回府复命。
以香水为宣传手段,因着香水在洛京的超高人气,利丰楼未开业已经吸引了众多注意力,而且吸引的都是有钱人。
开业当天,利丰楼的大门还没开,门外已经聚集了大量人,看他们的穿着便知都是各家族的仆役,等到利丰楼开门,这些人一窝蜂地涌进店铺。
“我要十瓶香水!”
“我要二十瓶!”
“我要”
洛京的大人物太多,在这里限购无疑于找死,还好单鸿晖带来了大量的香水,暂时能支撑一段时间,应该等支撑到下一批香水送到。
吕家管事吕吉风坐在对面酒楼看着利丰楼爆满的客人,又看着每个顾客满意地从利丰楼离开,他脸上满是激动。
“可以确定了,利丰楼真的有香水。如果我们能找到利丰楼的香水来源,家族今后就不用为银钱发愁。”
他身边坐的是吕家家主嫡次子吕四郎。
吕四郎眼角狭长,眼中闪着精光:“香水只有高平有,利丰楼有这么多香水,会不会和谨王有关系?”
吕吉风方才被巨大的诱惑迷了眼,差点忘了这件事,紧接着就否认道:“应该不可能,这段时间单鸿晖给安济坊的坊正还有衙门的几个曹掾送了不少礼,若真是谨王的人,直接亮明身份便是。而且谨王的人怎么可能在安济坊开店?”
吕四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了想道:“谨慎些总没错,而且打利丰楼注意的不止我们一家,让别人先去试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吕吉风有些担心:“万一被刘家那些家族抢先呢?”
吕四郎瞥他:“刘家若对利丰楼感兴趣。你觉得我们即便得了手能守住吗?”
吕吉风无言,心里一阵不甘心,明明是他们先发现的,结果他们可能连汤都喝不着。
同为世家,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世家的贪婪。
利丰楼二楼
单鸿晖一直注意着一楼的情况,一旦有意外发生,他会第一时间过去解决。
不过意外没发生,倒是有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要见他。
黄显特意换了身常服,但没有刻意遮掩嗓音,道:“夫人们很喜欢香水,阿郎特让老奴来买一些。”
单鸿晖脸色微变,他猜得出黄显的身份,只是一时摸不清他来自皇宫还是王府,他身份卑微,没资格打哑迷,恭声问道:“敢问公公是”
黄显淡淡道:“黄显。”
太监总管黄显的名头,单鸿晖还是知道的。
单鸿晖连忙见礼:“小人见过黄总管,王爷特意为皇上准备了一百瓶香水,小人卑贱进不了宫,还请黄总管代为转交。”
“谨王殿下孝心可嘉,咱家会禀告皇上。”
说完,黄显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道:“皇上说洛京是谨王殿下的家,殿下在家里开店若是被人欺负,有皇上替他撑腰。拿着这个令牌便能进宫。”
单鸿晖双手接过令牌,没想到他才第一天开业就被皇上注意到,还赐下了令牌。
“小人谢恩。”
黄显淡淡笑笑,便让身后的几个小太监捧着香水盒子,转身离开了利丰楼。
一楼排队买香水的队伍仿佛没有变化,排队的人都排到了大街上,黄显离开时,有几个人的脸色大变,紧跟着低下头,心跳不由得加速。
与此同时,利丰楼外隐藏着不少偷偷打量利丰楼情况的人,对于黄显的出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并未在意黄显的离开,依旧把注意力放在利丰楼上。
利丰楼以香水为噱头让自己名声大噪,但与之相对的,吸引来很多不怀好意之人。
只是很多小家族不知道的是,短短一夜过去,那些背地里打利丰楼主意的人消失了一大半。
第二天,吕吉风和吕四郎继续坐在对面观察利丰楼,生意依旧火爆,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吕四郎疑惑道:“我特意派人盯着刘家的动作,他们之前动作频繁,很明显对利丰楼感兴趣,但昨晚突然把人手都收了回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吕吉风大喜:“没了刘家,我们岂不是有希望拿下利丰楼?”
吕四郎摇摇头:“利丰楼这么大的利益,刘家能毫不犹豫地放弃,必定是在忌惮什么,我们不能轻易出手,必须弄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利益虽好,可得有命拿才是。
吕吉风觉得太可惜,猜测道:“或许是利丰楼做了什么唬住了刘家,但我和单鸿晖接触过,那人只是个商贾,不可能有其它身份。”
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往往能通过气质体现,吕吉风没从单鸿晖身上发现家族子弟的气度,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吕四郎摸摸下巴:“不无可能。利丰楼能拿出这么多香水开卖,很明显有自己的香水来源,刘家或许就是在忌惮这一点。”
吕吉风建议道:“要不我出手试探一番?若利丰楼背后真有靠山,我们再收手便是。”
吕四郎有些纠结,利丰楼的利益太大让他难以割舍,但他又害怕捅出什么篓子。
“让我再想想。”
吕吉风眼中闪着一丝失望,吕四郎太过优柔寡断,正是对方这样的性格,以前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机会。
吕吉风渴望在家族中提高地位,不想错过利丰楼这块大饼,这一次他不想听吕四郎的。
当日傍晚,利丰楼内已经没了客人,伙计正要关门,吕吉风出现在门口,淡笑道:“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伙计认识吕吉风,之前商铺交接时就是吕吉风出面。
伙计道:“吕管事稍等。”
他连忙上楼去通知单鸿晖,吕吉风却自顾自的进了商铺。
正在打扫的伙计们看到他皆是一愣,没人说话,只是一边打扫,一边分出心神注意他的动作。
没一会儿,单鸿晖下楼,简单寒暄两句就把吕吉风请上楼。
上楼后,吕吉风面带忧愁,叹气道:“单掌柜,你要大祸临头了。”
单鸿晖惊讶:“吕管事何出此言?”
吕吉风微微靠近他,低声道:“我才得到消息,刘家的人这两天一直在利丰楼周围查探,似乎对利丰楼很高兴,刘家怕是看上了利丰楼。”
“安济坊刘家?”
“自是安济坊刘家,在安济坊刘家就是天,没人敢得罪刘家。”
单鸿晖皱眉:“不应该吧,利丰楼不过是小本生意,如何入得了刘家的眼?”
小本生意?
吕吉风嘴角抽了抽,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道:“单掌柜太谦虚了,香水闻名洛京,只有利丰楼有的卖,那些大家族夫人都派女婢来安济坊买香水,托利丰楼的福,我们安济坊这段时间热闹不少,刘家看在眼里,怎么可能让利丰楼独享这份好处。”
单鸿晖还是不相信:“我在安济坊听说过刘家的名声,都道刘家家主是个和善的主儿,怎么可能做出强抢别人生意的事,多谢吕管事关心,在下觉得不会有事。”
吕吉风都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单鸿晖会这么单蠢,竟然相信坊间名声。
天子脚下,哪个敢传出坏名声?
世家手段多的是,明抢是最低级的手段,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人心甘情愿地低头,还不敢有任何怨言。
吕吉风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能和单鸿晖生气。
“单掌柜莫把人想得太好,一点家产都能上兄弟阋墙,何况利丰楼这么大的利益,你我相识一场,我真不忍心单掌柜堵上全部家当却落得一场空。”
单鸿晖却依旧执迷不悟:“吕管事不必说了,我等初来乍到,岂能和刘家起冲突,我还是认为刘家不会做出那等猪狗不如的事。”
吕吉风:“”
莫名有种他在骂自己的感觉。
“单掌柜,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吕家在安济坊有几分薄面,我可以放出消息说利丰楼有吕家的一份,刘家看在吕家的份上或许会放过利丰楼。”
本想吓吓单鸿晖,让他主动寻求吕家帮忙,没想到这人一根筋,吕吉风没办法只能主动提出帮忙。
单鸿晖一脸感动,但还是拒绝道:“多谢吕管事好意,只是你我不过相识数日,在下岂能把吕管事拖下水,利丰楼是在下的,不论出什么事都由在下一人承担。”
“单掌柜”
“在下心意已决,吕管事不必再劝。”
吕吉风的脸色仿佛吃了狗屎一般难看。
最终离开利丰楼时,他整个人气都不顺,若非忌惮着利丰楼可能存在的靠山,他恐怕直接出言威胁单鸿晖了。
吕吉风的方法有很多,恐吓没用,他还有下一招。
单鸿晖看着吕吉风离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从开业的第一日,单鸿晖就发现有人在利丰楼附近观察,这其中也包括吕吉风。
但在黄显来过后,那些打探消息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吕家竟然敢上门威逼利诱,可见并没有得到消息。
怪不得只是安济坊的小家族,消息这般滞后,也没人给他们透露消息,可见人脉有限。
有了黄显给的令牌,单鸿晖底气十足,根本不惧吕家的手段。
第 48 章
谨王府, 清云院
“什么,一炷香?”
阳胥本来拿着已经解开的九连环来和章丰钊显摆,却听到一个炸裂的消息。
章丰钊悠然地抿口茶:“激动什么?囡囡素来聪慧, 一炷香解开九连环有何稀奇?”
阳胥看不惯他得意的样子, 冷哼道:“得意个屁, 又不是你解开的。”
“囡囡是老夫的孙女。”
“她是她,你是你。”
“囡囡是老夫的孙女。”
阳胥:“”
云煦泽一进来便看到针锋相对的两人, 但他的注意力却放在阳胥手中已经解开的九连环, 心喜道:“不愧是阳翁, 这么快就解开了九连环。”
不愧是洛京清匠少监, 能这么快解开九连环,说明对方发明创造的能力不差, 他接下来的计划应该能更顺利些。
阳胥随意把九连环放在桌上:“连个小辈都比不过, 老夫当不得王爷夸赞。”
云煦泽看了眼一脸得意的章丰钊,顿时明白了方才两人针锋相对的原因,笑道:“章六郎虽然解开九连环比阳翁快,不过是占了年幼的光。”
年轻人毕竟脑子转得快。
但阳胥却没在意云煦泽安慰之言,看向章丰钊疑惑道:“章六郎?”
章丰钊生怕他说漏嘴,强调道:“正是我家六郎,阳老头你一把年纪没必要嫉妒个少年郎。”
阳胥顿时明白了,章丰钊没在谨王面前说实话, 脸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王爷可知章家有位小娘子?”
云煦泽移开视线,总觉得他笑得有些神人:“听说过。”
“那王爷可知章小娘子”
章丰钊用力干咳一声:“方才是老夫错了。”
阳胥尤不满足:“这就完了?”
章丰钊:“我房里还有坛琼浆玉液。”
阳胥见好就收, 咧嘴笑道:“此事到此为止。”
能讹一坛琼浆玉液,他很满足。
云煦泽没看懂两人之间的官司, 只是道:“阳翁喜欢琼浆玉液?本王可以送给阳翁几坛。”
阳胥摆手:“有一坛就够了,不麻烦王爷。”
他出身洛京阳家, 并不缺买琼浆玉液的钱财,只是觉得讹诈来的要比自己买的好喝。
章丰钊损失了一坛琼浆玉液,不想再给阳胥讹诈他的机会,问云煦泽:“王爷来此有何事?”
云煦泽道:“听闻阳翁在此,本王有事需要阳翁帮忙。”
阳胥看向云煦泽。
云煦泽:“高平南侧有一海外小岛,本王命名为南夷岛,此岛足有三个高平郡大小,本王已经派兵收服南夷岛,等拿下南夷岛势必会多出来大量土地,届时需要百姓耕种。”
“本王了解过如今百姓的耕作方式,用的农具皆是直辕犁,需要两牛一人合作耕种,但高平郡的耕牛并不多,南夷岛又太大,哪怕本王下令高价从周边郡县购买耕牛,恐怕也不够。”
“本王为此烦心不已,今日偶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古籍中提到关于直辕犁的改良,古籍的作者提出一个想法,他觉得直辕犁之所以需要两牛,主要是因为直辕犁的犁辕是直的,必须用两头牛才能控制方向,若是把长直犁辕改为短曲,或许能克服直辕犁的缺点,这样一来,一人一牛就能完成耕作。”
听到云煦泽的话,阳胥的神色越来越认真,在脑海中设想云煦泽所说方法的可行性。
他道:“王爷应知直辕犁有几个部分组成,若是改革犁辕,为了适应新型直辕犁,那犁梢和犁槃也得改革,如此一来,和大改没有区别,想要成功非一日之功,而且最终成果未必会比旧版好。”
云煦泽含笑道:“凡事总要尝试,清匠司的所有工匠都由阳翁指挥,接下来清匠司的任务就是改良直辕犁。”
“若是成功,新型直辕犁便命名为曲辕犁。”
没错,云煦泽方才所说的改良其实就是想把曲辕犁发明出来。
直辕犁的耕作方式实在太落后了,而且高平确实没有那么多耕牛。
最重要的是直辕犁不如曲辕犁灵活省力。
云煦泽又道:“在古籍作者的设想中,曲辕犁要比直辕犁灵活,而且方便转向,如此一来耕种会轻松些。”
阳胥摸摸胡须,道:“那古籍可让老夫一观?”
他觉得这作者挺有想法的。
云煦泽道:“古籍在皇宫藏书阁。”
阳胥一脸可惜。
皇宫的藏书阁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除了皇家子嗣,也就只有郎官有资格进藏书阁。
阳胥之前当郎官的时候也去过藏书阁,到清匠司任职后便没再去过。
云煦泽也可惜道:“本王记得那古籍上写了很多奇思妙想,本王看时只觉得有趣,如今方知皆是有用之言,只可惜本王忘了那古籍的名字,否则早就给父皇写信讨要那本古籍。”
虽然可惜,阳胥并未执着,他觉得曲辕犁的想法很妙,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尝试:“王爷,想要成功制作出曲辕犁,需要不少银子,您看”
发明创造都是很烧钱的行为,阳胥在洛京时总是被卡资金。
云煦泽自然不会像大司农那般扣扣索索,更何况这是他交给阳胥的任务,大手一挥道:“需要多少银子尽管和晟阳说,本王会让他全力支持阳翁。”
阳胥笑了:“那就好。”
只要资金充足,阳胥有信心发明出云煦泽想要的曲辕犁。
等阳胥离开,章丰钊道:“方才听阳胥说王爷又招募一批工人,让他们全力生产水泥和红砖,书院需要这么多吗?”
云煦泽笑道:“本王就知道瞒不过先生。实不相瞒,本王有意修路。”
章丰钊愣了:“修路?”
云煦泽道:“不错。陵州偏僻远离中原,不得朝廷重视,只在几个郡城间修了官路,并未在意其他县城,从高平到几个下辖县城依旧是土路,土路坑坑洼洼,一旦遇到下雨,更是泥泞不堪。”
“之前正是如此,很多商队才不愿来陵州,哪怕有琼浆玉液提升名气,但因为路难走,来此的商队规模并不大。”
“为了高平发展,修路势在必行!”
云煦泽从来到高平的第一天就想修路,但那时候没银子,现在有琼浆玉液的分成和税收,修路已经可以进行。
章丰钊道:“王爷应该不是只想修从高平到几个县城的路吧?”
这般大张旗鼓一看就是大工程。
云煦泽道:“除了到县城的官路外,本王会让人另外设计几条官路,连通各个村庄和城池,如此一来,百姓到县城会更方便,外来商队也会愿意去下面村庄收购货物。”
“等收服陵越人,本王还会修一条进山的路,这想上下山也方便。”
如今多峰山多是山林,马车在里面速度很慢,今后若是开发多峰山,总要运送矿产,若是能修一条宽广的山路,马车运送东西能更加快速。
章丰钊一点也不意外:“这么多路恐怕得修一年半载吧?”
云煦泽道:“如今百姓都是农闲时,修路的人应该不缺,制约修路速度的反而是水泥和红砖。”
“不过应该用不了半年,几个月就能修完。”
章丰钊差点忘了有水泥在,高平修的路和其他官路不一样
云煦泽想要修路的想法和章丰钊说了后,便告诉了蒋晟阳等人,修路用的是王府公库的银子,云煦泽愿意修,其他人自然不会拒绝。
蒋晟阳虽然管着王府公库,但里面的银子大部分来自琼浆玉液的分成,实际上还是云煦泽的私产,何况修路是利国利民之举,他自然不会反对。
见无人反对,云煦泽便把此事交给祝云平负责,祝云平给蒋晟阳当了几个月的副手,也该自己独当一面了。
把修路和曲辕犁的事情安排下去后,云煦泽又变得清闲起来。
刚清闲一日,祝云凌禀报道:“殿下,陵越人到了高平城外,想要求见殿下。”
“动作倒是快。”
云煦泽嘴角上扬:“带他们来王府。”
陵越人其实和大康人在外表上差距不大,他们若是有心伪装,肯定能骗过守城门的郡兵,但他们今日是来向谨王投诚,自然不能耍心眼,老老实实地表明身份求见。
过了许久,陵越人到了谨王府,为首的便是也至族长。
也至是高平陵越人选出来的代表,剩下的四人皆是保护他的护卫。
五人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王府,看着王府的亭台楼阁,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他们久居山中,何曾见过这般气派的宅院。
穿过回廊,也至一行人走进内院,来到议政殿。
小福子早就等在殿外,看到他们便道:“王爷正在等你们,随我进来。”
也至几人不敢迟疑,连忙跟上小福子。
走进殿内,一眼便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云煦泽。
云煦泽已经十七岁,比去年成熟了些,沉稳有度,只是相貌稚嫩了些,依旧能看出是个少年郎。
也至早就知道谨王年岁不大,想到就是这个少年郎逼得他们不得不臣服,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老老实实跪地行礼:“利刀部落族长也至拜见谨王殿下。”
云煦泽淡淡道:“起来吧。也至族长来见本王有何事?”
双方心照不宣,但该说的话不能少。
也至垂首,恭声道:“我等虽困居深山,但也听闻王爷仁爱之名,也至代表高平所有陵越人部落,想要归顺王爷,请王爷接纳。”
也至并非木讷寡言之人,但归顺这种事他们处于弱势,没资格提条件,也没资格要求太多,既然什么好处都要不到,还不如直言。
云煦泽没想到也至这般干脆,沉吟道:“尔等能主动归顺,本王甚是欣慰。不过陵越人和大康积怨已久,本王如何相信你们是诚心归顺?”
也至拱手道:“王爷想要我等如何证明?”
“一直以来,多峰山的瘴气是尔等的护身屏障,尔等既然已经决定归顺本王,那护身屏障便不需要了。”
也至道:“多峰山的瘴气乃是天然形成,我等没办法让其消失。”
若是山中瘴气能由他们控制,他们怎么可能落到饿肚子的下场。
云煦泽道:“没必要让其消失,但总有让普通人抵抗瘴气的方法。”
从一开始,云煦泽就在谋划抵抗瘴气的方法,如今终于逼得陵越人归顺,自然不能忘了一开始的目标。
也至知道大康人一旦能无视瘴气,陵越人将再也不能藏在山中,若是云煦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陵越人或许有灭族之危。
但也至能来高平便代表了他们臣服,既然下了决定,就不能畏首畏尾,惹得谨王不悦。
也至道:“王爷英明,族中确实有抵抗瘴气的方法,只需要将几种草药晒干碾碎放入香囊中,可保普通人不被瘴气所扰。只要能在山中待数年,今后便可不惧瘴气。”
陵越人的这种方法一般是为孩童准备的,为的是帮他们度过最初的几年,免得族中新生儿被瘴气所害。
云煦泽对也至配合的态度很满意,道:“本王可以承诺,只要你们献上抵抗瘴气之法,本王便应下你们的归顺,今后尔等便是本王治下之民,若是受了何委屈,尽管到衙门寻求帮助。”
只要是归顺的陵越人,待遇便和高平人一样。
也至直到现在才算稍微信了几分这话。
也至还有个最关心的问题:“我等归顺王爷,可需要从山里搬出来?”
如果粮食充足,陵越人其实还想住在山里,因为下了山势必要和大康人打交道,难保大康人不会轻视羞辱他们。
云煦泽看出也至的担忧,道:“不必。想住在哪里是你们的自由。”
也至松了口气:“王爷仁慈。”
得到抵抗瘴气之法后,云煦泽又问了些山中陵越人的情况。
也至道:“高平的陵越人部落皆是从陵州其他郡县迁居而来,因此和外郡的陵越人部落都有联系,当初陵越人被抓去当奴隶一事,便是从合昌郡陵越人部落得知的消息。”
云煦泽问道:“关于暗中抓捕陵越人的幕后黑手,你们可有线索?”
他早就让人查过,但王府的人查遍了整个陵州,也没有贩卖陵越人奴隶的影子,他怀疑陵越人应该是被卖到了别的州。
这个可能性极大,毕竟陵州多的是陵越人,陵州大族多厌恶陵越人,应该不会买陵越人奴隶。
也至道:“外郡的陵越人一直在查这件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但收效甚微,只能确定做这件事的应该不是寻常家族,因为负责抓捕的那些人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并非寻常护卫可比,倒像是军中之人。”
说到这儿,也至偷偷看了云煦泽一眼。
放眼整个陵州,也就云煦泽手中有训练有素的士兵。
得到这个消息后,他们还真怀疑过谨王,只是对方明目张胆抓了坚石部落数千俘虏,这可比之前失踪的陵越人多多了,他没必要暗中抓捕陵越人。
云煦泽听到这个消息却愣了下,问道:“被抓的都是什么人?”
也至叹气道:“他们只要青壮,他们只盯着外出的狩猎队抓,妇孺倒是安然无恙。”
云煦泽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只要青壮,出手的还是军中之人,莫不是哪个藩王出手了?意图暗中屯兵?
若真是如此,那离云煦泽最近的那两位藩王嫌疑可不小。
云煦泽之前还以为是哪个奴隶贩子丧心病狂想做无本买卖,用陵越人讨好某些猎奇心重的大族,现在看来这里面很可能有猫腻。
云煦泽才就藩不到一年,他对高平了如指掌,对陵越也算有点影响力,但出了陵州他就无能为力了,若真是暗中屯兵,就以他商队的那些暗子怕是差不到什么。
托章丰钊的福,云煦泽习惯了跟永昭帝求助,正好他要给永昭帝汇报一月商税的情况,便想着把此事提一提。
以永昭帝的能力,他想查肯定能查到。
若真是附近的藩王有不轨之心,提前扼杀在摇篮里,免得殃及到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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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至见云煦泽迟迟不说话,有些忐忑道:“王爷可还有吩咐?”
云煦泽回神:“小福子,取来笔墨,让也至族长把抵抗瘴气的方子写下。”
小福子应声离开。
云煦泽道:“你们既然已经归顺,本王便不会不管你们,不日便会有人把粮食运到多峰山下,你们可以自行购买。”
也至听言先是一喜,又有些尴尬道:“有些部落可能无力购买粮食。”
云煦泽疑惑:“你们陵越人以打猎为生,应该有不少兽皮兽骨吧?那些都可以换粮食。”
也至道:“在入冬前有些部落为了屯粮食,已经和高平赵家的商队交易过,部落中已经没了可交易之物。”
原来是被赵家剥削过了。
云煦泽道:“既然如此,那些无力交易的部落可以先赊欠,下次把欠款还上便可。”
有云煦泽在,无人敢抬高粮食价格,多峰山中遍地是宝,陵越人想凑齐欠款很容易。
也至大喜:“多谢王爷。”
也至今日来王府,除了谈归顺一事,便是想要粮食,虽然他们已经度过了冬天,可依旧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他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吃饱饭。
等也至离开,云煦泽立刻让人召集众人议事。
他先说了陵越人归顺一事,看向高济才道:“陵州人能归顺,济才功不可没,接下来便由你负责多峰山的开发事宜。本王已经让也至写下抵抗瘴气之法,济才要尽快安排人探查山中有无矿产。”
虽然收服陵越人的计划发生了很大变化,但高济才一开始的想法并没错,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罢了。
云煦泽很满意高济才,便有意重用他,开发多峰山一事便是在考察他的能力。
高济才自然明白云煦泽的意思,起身道:“下官遵命。”
李浩成道:“王爷,既然陵越人已经归顺,应该立即将此事张贴告示,告知高平各县,免得陵越人下山后惊扰百姓。”
陵越人憋在山里那么久,如今归顺了云煦泽,肯定会有一些人因为好奇下山。
云煦泽道:“三郎说的是,本王会吩咐郡衙去做这件事。”
蒋晟阳道:“除此之外,陵越人久居山中,不曾教化,也不懂大康的规矩,下官认为应当派人告知他们大康律,在了解大康律前不能下山。”
云煦泽沉吟道:“确实应该让他们了解大康律,不过不必太过苛刻,只需要知道一些常识便可。”
即便是大康官员,也不敢说熟读大康律,更别说陵越人了,只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行。
蒋晟阳道:“那应该派何人前去?”
李浩成主动请缨:“下官是王府司直,此事理应由下官负责。”
每人比李浩成更了解大康律。
云煦泽道:“那便交给三郎负责。”
随后程允晨等人又说了几个应对陵越人的措施,云煦泽都一一应了,等他们说完,云煦泽道:“关于有人暗中抓捕陵越人一事,本王从也至口中得知抓捕之人疑似来自军中,而且被抓之人皆是陵越人青壮。”
听到这话,蒋晟阳等人面色都变得凝重。
此事顿时变得有些敏感,很多人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轻易开口。
金旭尧率先开口道:“王爷,若真是如此,恐怕被抓走的青壮并非当奴隶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有人暗中训练陵越人士兵。”
云煦泽也是这么想,但故作疑惑道:“陵越人桀骜不驯,他们怎么让陵越人听话?”
“陵越人再桀骜还不是归顺了王爷?幕后之人估计也是用的这等法子,先镇压再施恩,陵越人大多头脑简单,想要收服并不难。”
云煦泽颔首:“旭尧言之有理。你们怎么看?”
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蒋晟阳道:“金大人说得不无可能,只是我们手中线索太少,而且此事并非发生在高平,王府即便想查怕是也无能为力。”
云煦泽道:“所以本王有意将此事上奏父皇。”
他查不了,就让有能力的人去查。
众人听言皆愣了。
“王爷,此事只是我等的猜测,没有一点证据,冒然上奏是不是不妥?”
云煦泽摆手:“暗中屯兵是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最后确定并无此事,本王相信父皇不会因此怪罪本王。”
见云煦泽主意已定,其他人没再劝
春寒乍暖,三月的洛京已经没了寒气,日日都是好天气,孩童们除去笨重的棉衣在街上玩耍,大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好不热闹。
兴德宫
总管黄显禀报道:“前几日利丰楼被针对一事经调查,确定是吕家管事吕吉风所为,其和安济坊坊正交好,又买通衙门官吏,让他们对利丰楼被地痞流氓骚扰一事视而不见。单鸿晖看穿了吕吉风的打算,在求助衙门无效后,便去见了祝昌言,有祝昌言出面,此事已经解决,吕吉风也被吕家以家法处置了。”
祝昌言被永昭帝提拔为六百石的尚书仆射,已经是明晃晃的天子近臣,即便是三府九寺也会给他几分面子,更别提下面的衙门。
永昭帝却不满足于此,淡漠道:“彻查吕家。”
他特意派黄显去给利丰楼镇场子,吕家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还敢打利丰楼的主意,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岂不是会让其他家族看轻谨王。
黄显应声:“诺。”
永昭帝下令彻查吕家,那倒霉的就不会只是吕家,还有在这次利丰楼事件中玩忽职守的官吏。
话音刚落,小宦官进来禀报道:“皇上,谨王殿下送来奏书。”
永昭帝挑眉:“呈上来。”
黄显双手接过奏书呈给永昭帝。
奏书上先是关心了一番永昭帝的身体,随后便将高平一月的商税税收明细完完整整地报给永昭帝,再次建议永昭帝推行新商税。
信的最后则是汇报可能有人暗中抓捕陵越人屯兵一事,云煦泽措辞很谨慎,多次明言这只是他的猜测,因为担心社稷动荡,这才斗胆上奏。
永昭帝面色一沉,随着他年岁增加,本来安稳的朝廷变得有些动荡,他知道吴王等人私底下都和朝臣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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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竟然有人敢私自屯兵。
兵权!
自古以来都是很敏感的存在。
哪怕是已经就藩的藩王,手中的兵额都是定数,三千亲兵便是极限。
州郡亦是如此,除了边郡因为要抵御胡人可以例外,其他州郡的郡兵兵额基本上都是两三千。
永昭帝可以对将领们吃空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会对暗中屯兵一事无动于衷。
“黄显,立刻派人去陵州调查陵越人失踪一事,朕要知道详细的前因后果。此事要暗查,不得向陵州各官吏透露一丝消息。”
顿了下,永昭帝又道:“若是遇到难以抉择之事或者走投无路,可以向十郎寻求帮助。”
“诺。”
黄显心里一颤,莫名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吩咐完此事,永昭帝便暂且把此事放在一边。
他御极三十一年,永昭帝自信只要他在位一日,便不会有人敢犯上作乱,屯兵一事既然已经被察觉到,早晚能查出来。
反而是新商税一事更让永昭帝在意。
他虽然看好新商税,但没想到能收上来这么多商税,仅商税便抵得上高平一年的税收。
更重要的是高平只是陵州排名靠后的郡城,而陵州亦在大康十三州中排名靠后,高平的家族更是在大康排不上号。
真正的世家大族都集中在洛京及其周边。
若是在朝廷推行新商税,那大康税收不说翻一番,但很可能赶上盐铁税。
要知道盐铁税一直都是税收的大头。
尤其是最近因为要加固边郡城墙,朝廷公库大出血,安州世家却一毛不拔,让永昭帝心生不满,推行新商税的念头更加坚定。
次日便是小朝会,天刚蒙蒙亮,众人便到了兴德宫。
参加小朝会的除了三公九卿外,还有尚书令何瀚初和新任御史中丞许峻齐这两个天子近臣。
随着永昭帝出现,众人纷纷行礼:“臣等拜见皇上。”
“免礼。”
永昭帝走到御案后坐下。
大司农禀报道:“朝廷的第一笔钱款已经运到安州,安州已经在全力烧制青砖,只要高平水泥一到,便可立刻开始修建城墙,只要一切顺利,便可以在入冬前造成安州的城墙加固。”
加固城墙是为了抵挡胡人,不可能用红砖,皆是用青砖。
丞相道:“征召百姓到安州的命令已经下达,百姓们会陆续到达安州,不会影响城墙的修建。”
今年百姓最大的徭役就是修建城墙,每个百姓一年只有一个月的徭役,也就是说每个月都要换人,这还不包括百姓花费在路上的时间。
为了在入冬前修好城墙,丞相府征召百姓的命令是发给大康全部州郡的,除了各藩王的封地外,所有百姓都有可能到安州修城墙。
先从安州及其附近的百姓开始征召,若是不够,再从远一些的州郡征召。
为了保证修城墙的人不断,丞相府需要统筹好各州郡百姓服徭役的时间。
永昭帝道:“安州是边郡,时有胡人流窜,所有服役的百姓都由当地郡兵护送,以保证安全,除此之外,路上的一切花费由官府负责。”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百姓的安全,也能减轻百姓的负担,因为以往都是百姓自费去服徭役,若是去晚了还会有惩罚。
丞相领命:“诺。”
永昭帝看向大司农:“国库的钱财可够用?”
大司农道:“托皇上的福,这些年风调雨顺,无灾无难,国库充盈,修建城墙绰绰有余。”
永昭帝面带忧愁:“这次足够,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这些年大康风调雨顺,难保接下来不会闹灾,若是发生一次旱灾或者洪灾,国库的钱财或许就不够用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难免会被人指责,可这话是永昭帝说出来的,众人只能称赞一句未雨绸缪。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都听出了永昭帝话里有话,但只当做不知。
“皇上洪福齐天,上天定能保佑大康风调雨顺。”
他们只能这样说,总不能还没发生灾害就诅咒大康接下来一定有灾害吧。
大司农道:“请皇上宽心,再有几个月,今年的夏税便要收上来,必然不会让国库空虚。”
永昭帝等的就是这句话,道:“十郎前几日给朕上了份奏书,提到高平如今推行的新商税颇见成效,趁着这次朝会,大家正好议一议,看看这新商税能不能在大康推行。”
说完,永昭帝便给黄显使个眼色,把御案上的奏书递给众人传阅。
许峻齐听到永昭帝的话便知道奏书上写得什么,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竟然是云煦泽主动给永昭帝上奏。
谨王是嫌自己最近风头太盛,想吸引一波仇恨吗?
知子莫若父!
许长珩一看许峻齐的神色,就猜到他知道一些事,只是此事不好多问,奏书很快便传到了他手里,丞相和太尉的脸色都不太好。
等他看完奏书,许长珩瞬间就明白为何他们两个的脸色不好,这新商税明显是在针对世家,而且针对得明明白白,一点都不遮掩。
但许长珩从这新商税中注意到一点。
明显针对世家的新商税却在高平成功推行,这背后代表的什么显而易见。
谨王彻底掌控了高平!
他又看了眼丞相,也不知这人脸色不好是因为新商税还是因为谨王。
奏书最后到了许峻齐手中,奏书的内容和他在高平所了解的一模一样,看来确实是谨王写的奏书。
永昭帝等众人看完,道:“若是在大康上下推行新商税,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沉默。
他们能说什么?
这明摆着是针对他们。
说不同意?
可永昭帝既然拿出了这份奏书,便意味着他想推行,他们能阻止得了?
说同意?
明摆着想让他们大出血,他们还要主动伸手让人放血?多少有些不甘心。
因为心情复杂,一时间没人说话。
永昭帝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等着他们开口。
许峻齐和许长珩对视一眼,示意阿爷答应下来。
他们阻止不了永昭帝的决心,还不如顺水推舟。
许长珩却无视许峻齐的眼神,还轮不到他顺水推舟。
许峻齐皱眉,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出列时,丞相何维良出声了。
“谨王殿下聪慧果敢,实乃大康之幸,新商税对朝廷有利,微臣认为应该推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何维良身上。
尚书令何瀚初立刻附和阿爷:“微臣附议。”
三公之首的丞相都同意了,他们再沉默已经没了意义,纷纷出声附和。
“臣等附议!”
永昭帝面带笑容:“众位爱卿不愧是国之栋梁,那便依众爱卿之意,在大康上下推行新商税。”
这便是永昭帝登基三十一年积累的威望,云煦泽费尽心思才成功推行的新商税,在世家林立的朝堂,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是没人反对吗?
不!
是没人敢反对
朝议结束,丞相何维良便回了丞相府,召集丞相府众人议事,新商税推行已成必然,他们需要商谈新商税的具体细节,然后上报永昭帝,得永昭帝通过后便要发文书给大康各州郡。
路尚靖是丞相长史,他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看过新商税细则后,疑惑道:“新商税虽能增加税收,却过于得罪人,谨王为何执意推行新商税,还上书皇上?”
有琼浆玉液和香水,谁都知道谨王不缺银子,实在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何维良淡淡道:“谨王的心思不重要,皇上已经下令推行新商税,照做便是。”
“诺。”
路尚靖只得把疑惑放在心里。
许峻齐出了兴德宫后便去兰台官署办公,他从高平回洛京后,便得知御史中丞已经致仕,永昭帝当即任命他为御史中丞。
对此他早有所料,倒是没有太惊讶,许峻齐只用了几日便理清了兰台的事务,如今处理起公文来已经驾轻就熟。
傍晚下值回府,他并未回自己的院子,径直去了许长珩的书房。
“阿爷,丞相为何会支持商税改革?”
许峻齐憋了一天,他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虽说不管何维良支不支持,都改不了永昭帝的决定,但主动支持和被动支持终究是不一样。
何维良老谋深算,他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许长珩示意他坐下:“你不在的这几年,吴王和何家大郎走得很近。”
“吴王?”
许峻齐皱眉沉吟:“留京的三位王爷,鲁王寡言,梁王平庸,唯独吴王擅交际,和朝中众多大臣都有来往。莫非何家看好吴王?”
许长珩道:“无所谓看不看好,以何家的地位,他完全不需要站队,不过是落个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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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吴王将来能即位,何家便能赢得新帝的好感。
若是其他皇子即位,新帝也不会因为这点交集恶了何家。
许长珩道:“不过丞相主动支持新商税,主要是因为他对谨王最近大出风头多有不满,欲借此事打压谨王。”
许峻齐皱眉:“丞相为何不喜谨王?”
许长珩看他:“不是不喜谨王,是不喜所有藩王。”
许峻齐瞬间沉默。
何维良和许峻齐之前的想法一样,或者说洛京的世家都是这种想法。
藩王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封地,莫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大康过往的教训都证明藩王一旦动了别的心思,朝堂必定生乱。
说白了,何维良意图打压谨王的名声,也是为了朝廷安稳。
许峻齐问道:“阿爷,您觉得洛京的三位王爷谁有资格即位?”
许长珩淡淡道:“皇上心中自有定论,我等身为臣子,只管遵命便是。”
许长珩还真不在意何人即位,反正不论谁登基,都影响不了许家的地位。
当然,许长珩的不在意,最大原因是永昭帝。
永昭帝是个明君,明君不会被朝臣左右心思,哪怕是三公九卿都影响不了永昭帝。
三位皇子哪个能即位,永昭帝心里很清楚,他们想再多都没用。
许峻齐却想到高平的谨王,正常来说皇子一旦就藩就意味着提前出局,但他总觉得云煦泽不太一样。
最起码还没有哪个藩王能像云煦泽这般影响朝廷的决策。
只是立储这种事过于敏感,许峻齐只是在心里想想,连许长珩都不曾说。
第 49 章
丞相府的效率很高, 仅仅一日后便把商税改革的公文誊抄百余份,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各个州郡。
随着公文送出,朝廷要进行商税改革的消息便开始传开, 一直关注朝廷动向的各家族连忙利用自己的人脉打听此事, 很快便得到了两个消息。
商税改革是由谨王上奏提议!
新商税已经在高平实施, 世家的商税将会翻倍!
自大康建国以来,从来都是世家从别人手里夺取利益, 很少有人能让世家吃大亏, 而且还不是针对的个别世家, 新商税针对的是大康全部世家。
而且基本可以肯定, 越是大族,教的商税就越多。
一百两银子翻倍不过两百两。
但一万两银子翻倍可是两万两!
这两者都不是一个量级。
这个消息传开后, 八成的世家都在骂谨王多管闲事, 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很多人都怀疑谨王得了失心疯。
谨王府很明显不缺银子,对方推行新商税即便增加了税收,可对于谨王府来说不过是小钱,反而因此得罪大康世家,明摆着得罪人的事对方不仅做了,还上书给永昭帝在全国推行,不是失心疯是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百姓吧?
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世家对此嗤之以鼻。
他们反抗不了永昭帝,但都不约而同地把谨王记在小本本上, 只要以后有机会,他们不介意背后捅谨王一刀, 来祭奠他们损失的钱财。
与恨谨王恨得牙痒痒的世家们相比,吴王等人心情却是很好。
吴王刚和何瀚初吃完饭, 刚出酒楼就迎面碰上梁王。
看着梁王身后有些面生的小娘子,吴王心知梁王又有新欢了。
梁王看到吴王挑了挑眉:“五郎, 我们兄弟可是许久没见了。”
大康皇子没有议政的权利,他们这些留京的皇子除了偶尔进宫陪永昭帝吃吃饭,打打猎,其实并没有多少事做。
最起码,表面上来说没有事情做。
吴王含笑道:“二兄来梁王府都不回,弟便是想见二兄也见不到。”
梁王摆摆手,一脸郁闷道:“家有悍妇,本王好男不和女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梁王爱好美色,偏偏总是喜新厌旧,招惹一个女子就带回王府,他倒是还知道给个名分,但梁王妃看到他那些莺莺燕燕,心里能舒服才怪。
梁王妃出身世家,不是个好惹的,两夫妻一见面就吵架,惹急了她还会动手。
梁王最是怜香惜玉,做不到和女人动手,被梁王妃打了几次就不敢和她吵了,基本上都是躲着走。
这件事在皇室不是秘密,有不少人在偷偷看梁王府的热闹,甚至还有人猜梁王为了躲梁王妃置办了多少外宅。
吴王也是看热闹的人之一,不过他是个体面人,从不当面看热闹,道:“二嫂无非是希望二兄哄哄她,二兄不是只会哄女子吗?”
梁王道:“五郎你不懂,她那个人惯会得寸进尺,我若是哄她,她准会让我把后宅的那些人赶出王府,我才不会惯着她。”
“可是二兄到现在都没有嫡子,父皇都提了几次,二兄莫非要置之不理?”
梁王听言也有些头疼,他虽然不喜梁王妃,但他确实想要嫡子。
“先晾凉她再说。”
吴王都有些无语,梁王及冠后便娶了梁王妃,如今都三十了,这都晾了数年还没晾够?
吴王不把梁王当对手,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这人拎不清。
喜爱美人不是错,错的是他拎不清。
吴王府的妾室也不少,吴王年年都会纳新妾室进府,但他对吴王妃很爱重,一个月有一半时间歇在正院,从不会在妾室面前落吴王妃的面子。
不管多宠妾室,也不会为了对方去指责吴王妃,所以吴王府的后院很安稳,妾室们会为了争宠勾心斗角,但不会有人敢挑战吴王妃的地位。
梁王不想提梁王妃,想到今日才和幕僚们说的事,道:“十郎这次可是走了一步昏招。”
梁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虽然他并不觉得已经就藩的云煦泽还有资格争储,但幕僚们都对云煦泽很警惕,害得他也对云煦泽看重了几分。
结果水泥的影响还没传开,商税改革一事直接爆雷。
今日议事时,气氛前所未有地轻松。
大康是皇室和世家共治天下,这些年来还没有哪个皇子在得罪世家后还能登基为帝。
吴王同样很轻松,但他习惯了隐藏心思,故作担忧道:“十郎心善,我听说他就藩后做了不少对百姓有利的事,这次商税改革恐怕也是为了百姓,只是过于激进了些。”
话是这么说,其实吴王一点不相信云煦泽是为了百姓。
他猜测云煦泽或许是掌控高平后飘了,觉得世家没什么大不了。
孰不知高平那个小地方的家族根本没资格和洛京世家相比。
梁王瞥他一眼:“五郎和大兄一样没意思。”
梁王虽然能力平庸,但并不代表他傻,他看得出吴王言不由衷,很明显在伪装,就和鲁王一样,整日里板着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说曹操到曹操到!
鲁王的马车停在了酒楼前,看到两人他的脸色没变,转身抬手把鲁王妃扶下车。
吴王和梁王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奇怪,鲁王对鲁王妃一向冷漠,怎么今日两人一同出府了?
两人先是见礼,然后道:“大兄今日怎么舍得出府了?”
梁王是个花蝴蝶,每日不是带着宠妾逛街就是勾栏听曲。
吴王爱交际,不是请这个吃饭就是请那个喝酒,三五天就会出府一次。
但鲁王和两人不一样,只要没有什么事,鲁王不会出府,他不喜交际,也不和朝中大臣来往,除了偶尔出去打猎,大多时间都在王府待着。
鲁王淡淡道:“今日是王妃的生辰。”
吴王会意,调侃道:“看来还是大嫂面子大,弟请大兄出府都请不动。”
鲁王妃静静地站在鲁王身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并未接话。
她和鲁王夫妻十几年,对自家郎君再了解不过,他就不懂得什么叫温柔体贴。
今日会陪她出来过生辰,无非是被皇上叫去宫里训诫了一番。
鲁王妃早就习惯了郎君的冷漠,最起码比起梁王府的糟心事,鲁王府已经很好了,只有两个侧妃和几个妾室,郎君不重女色,她膝下也有嫡子,地位稳固得很,只要她不作妖,任何人都越不过她去。
鲁王并未接话,看向梁王道:“本王听闻你许久没回王府了?”
梁王撇嘴:“怎么我府里的事,大兄和五郎都这么清楚?”
鲁王皱眉:“宠妾灭妻到你这份上还不知道丢人?非要弟妹闹到人尽皆知?”
梁王有些不耐烦:“这是弟的家事。弟还有事,大兄好好陪大嫂过生辰吧。”
说完,便带着人上马车离开,果断换个地方吃饭。
鲁王转而看向吴王。
吴王连忙笑笑:“弟也有事。”
鲁王喜欢教训人的习惯也不知是谁和学的,偏偏他是长兄,确实有资格教训他们。
吴王和梁王一样,都不想和鲁王多谈。
鲁王妃看着离开的两人,无奈道:“只是偶尔遇见,郎君何必扫兴?”
鲁王抬脚走进酒楼:“本王已经让人定了雅间。”
鲁王妃跟着他走进酒楼,并未在意鲁王的冷漠。
或许是大皇子的身份,又或者是天生刻薄冷淡。
鲁王基本上不会发怒失控,但他骨子里透着一股我行我素,他不想回答就会无视,不会解释也不会觉得失礼,仿佛其他人天生就该迁就他
高平,清云院
云煦泽正在和章丰钊下棋。
章丰钊问道:“南夷岛可有消息传来?”
云煦泽道:“经斥候探查,岛中心的大部落已经发现了大石等人的行踪,他们正在调兵,大战或许就在几日后。”
多亏有战马,云煦泽能及时得知南夷岛的情况。
为了能尽快得到情报,云煦泽特意在码头留了几匹马,只要一有消息传来,传信兵就可以骑马以最快的速度到王府汇报情况。
“有关校尉在,此战应该可以大获全胜,收服南夷岛后,王爷对于土著有何打算?”
云煦泽道:“大军到了南夷岛一个多月,他们一直在探查岛上的土著情况,南夷岛土著部落比我们想象得要分散,南夷岛太大,若是他们有心隐藏踪迹,我们很难把土著全都找出来登记造册。”
“不过那些小部落影响不了什么,只要多数部落宣布臣服,南夷岛便算平定。至于收服南夷岛后的打算,暂且先把土著登记造册造册再说,而且还得上书朝廷,看看朝廷那边有没有安排。”
云煦泽叹气:“本王需要兵力镇压南夷岛,但王府亲兵不可能一直待在南夷岛,希望朝廷能承认南夷岛的存在,给本王招募郡兵的资格。”
南夷岛土著比陵越人还要桀骜不驯,他们不曾教化,哪怕臣服后也要武力威慑他们,但王府亲兵和高平郡兵不可能一直待在南夷岛。
云煦泽需要重新招募南夷岛的郡兵,但他现在还没这个资格,需要永昭帝给他这个资格。
章丰钊道:“王爷,您忽略了一件事。”
云煦泽问:“何事?”
“朝廷不一定会把南夷岛划到您的治下。”
云煦泽愣了。
章丰钊道:“若是之前可能没什么阻碍,但因为新商税一事得罪了世家,他们恐怕会给王爷使绊子,他们很有可能会建议朝廷在南夷岛设郡县,由朝廷派郡守前去治理。”
云煦泽道:“南夷岛上皆是土著,比高平还不如,会有人愿意去那里当郡守?”
章丰钊道:“没人愿意去,但总会有倒霉蛋,世家只在乎能不能让王爷不舒服,至于谁去当郡守,他们并不在意。”
云煦泽郁闷了:“本王才是倒霉蛋,新商税的奏书才呈到朝廷,世家正憋着火要报复本王呢,结果本王还得主动把机会给他们送去。”
章丰钊道:“王爷不必过于沮丧,您在朝中可并非没有人脉。”
云煦泽:“先生说的是许峻齐?”
章丰钊补充道:“还有皇上。”
“父皇?”
章丰钊道:“皇上是千古明君,世家们再如何勾心斗角,都越不过皇上去。王爷若是能让皇上相信您能治理好南夷岛,皇上便不会让世家得逞。”
“最重要的是,皇上知道世家为何讨厌王爷,皇上其实天然是站在王爷这边,再加上许家帮王爷说话,南夷岛就不会落到别人手里。”
许家会帮云煦泽说话吗?
云煦泽想到了许峻齐还欠他两个要求!
如此一来,南夷岛还是属于云煦泽的。
云煦泽抬眸看向章丰钊,有些幽怨道:“先生,本王发现你变坏了,明明没那么严重,方才还故意吓本王。”
章丰钊落下棋子,淡淡道:“王爷输了。”
云煦泽瞪大眼睛看着棋盘,他本来没那么快输,只是方才被南夷岛的事分了神,无意中下了一招昏棋。
“先生,您棋艺那么精湛,怎么还用手段?”
“老夫教过王爷多次,下棋时切忌分神。棋如人生,王爷要吸取这次教训才是。”
“本王记下了。”
云煦泽暗道自己还是沉不住气
南夷岛
自从得了王府送来的粮草后,关景彰便带着大军悄悄跟在大石大军身后,避免被大石等人发现,两者距离数里,得靠斥候才能了解具体情况。
“校尉,岛中心的大部落也联手了,他们带着数万的兵力已经从部落出发,直奔大石大军而来。”
岛中心的大部落也不傻,他们发现大石大军有上万人,他们单个部落根本没有那么多青壮,只得和其他大部落联手,几个部落一同出兵,把那群妄图挑战他们威严的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其实外围几个部落疯狂攻占其他部落的事,大部落并非毫不知情,只是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部落,只要没人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他们就不会管。
这次大石等人直接聚集上万兵力进攻大部落,他们若是再置之不理,恐怕就离死不远了。
大部落族长个个都不是傻子,得知有人要攻打他们的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和周围部落通信,同时开始聚集兵力。
仅仅三日后,大部落联军便出发了,正冲着小部落联军而去,双方全都热情高涨,都立志要把对方打趴下。
关景彰注意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让斥候密切关注两方的消息,在他们都发现彼此后,连忙寻了个隐蔽的山头埋伏起来,等着看双方大战。
南夷岛双方都还算谨慎,刻意绕过那些可能有埋伏的山谷或者密林,最终隔河相望。
这只是一条小河,大约数十丈宽,大石特意派人去试了试河的深度,并不算太深,但不会游泳的人若是落入河中可能会溺水。
小部落联军看着河对面的大部落联军,一时有些慌乱:“大石首领,大部落提前发现了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
因为小部落联军是由数个小部落组成,为了让他们令行禁止,大石就是这支军队暂时的首领。
大石一直是主张出战的一派,如今看到大部落联军,不仅不紧张,反而含笑道:“你们看他们手中的武器。”
众人不明所以,一个个都看向河对岸那些人。
大石继续道:“他们就像数个月前的我们,拿着用石头制成的武器,以为可以保护部落,可在锋利的钢刀面前一点用都没有,你们之前不就是被这样的武器打败的吗?”
大石拔出刀,那冷冽的寒光让那些后来臣服的部落青壮想到那些被钢刀砍死的族人,心中对大部落的恐惧减少很多。
大石手中的钢刀便是来自高平,是由炒钢法炼制而成,虽然比不得新钢刀锋利,但对付这群落后得连铁制品都少得可怜的南夷岛土著,已经足够。
大石手中只有一千把钢刀,被他分配给一千名最勇猛的勇士,这支部队是他战胜大部落联军的关键。
土著不懂什么兵法,更不懂得排兵布阵,他们只知道在南夷岛上,拳头大的说了算。
因此,大部落联军在和小部落联军隔河相望后,他们立刻开始砍伐树木造木筏。
不远处的山头上,关景彰看到他们的动作,又看着大石等人简陋扎寨,已经开始埋锅做饭,没有丝毫针对大部落联军的行为,仿佛在等着他们渡河过来。
关景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本官还想着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时再出战,现在看来对方一点兵法都不懂,或许等到对面开始大规模过河时,出手最合适。”
但凡看过兵法的人都知道渡河过半是攻击的最好时候。
这帮土著个个都是弓箭手,最是适合攻击渡河的大部落联军。
若是按照以往的计划,等他们两败俱伤时出战,就会错过这个一战而胜的好机会。
关景彰熟读兵法,深知时机的重要性,战场上变幻莫测,不可一味按照计划行事。
他身为主将,要有当机立断的魄力。
关景彰仅沉默一会儿,便道:“通知所有人准备好,待大部落联军开始渡河时,我等下山和小部落联军汇合,伏击敌人于河中。”
被云煦泽提拔的司马王力道:“校尉,那些小部落联军同样是南夷岛土著,他们会和我们合作?万一他们临战倒戈该如何?”
一直跟在军中不曾出声的李浩应道:“王司马所虑并无道理,下官有一想法,希望关校尉同意。”
“李大人请说。”
“那小部落联军的首领叫大石,是最初和我们交易之人,我和他接触最多,比起南夷岛的归属,此人更在意族人的未来,且因为我们和他交易了多次粮食,他对我们颇为亲近。”
“下官觉得可以以他为突破口,我军中并无太多弓箭手,明日的伏击还是要让小部落联军出手。但土著对我们这些外人多是恐惧抵触,我们冒然出现恐怕会引起恐慌。”
“不如等深夜他们熟睡后,下官私下去见大石,告诉他伏击之法,让他继续带领大部落联军出战,等一切尘埃落定,关校尉再带领大军出现定乾坤。”
王力毫不犹豫同意这个计划:“下官觉得此计甚妙。”
关景彰却顾忌李浩应的身份:“此计虽好,可若是那大石不肯听话,李大人恐怕有性命之忧,不如另派一人?”
李浩应拒绝道:“大石只认得下官,派其他人去,恐怕无法取信于他。南夷岛计划从一开始便是由下官负责,下官希望此事能有始有终,不负王爷的信任。”
关景彰深知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既能伏击大部落联军,也不会刺激小部落联军敏感的神经。
“本官派一队亲兵保护李大人。”
“多谢关校尉。”
李浩应本来就没打算独身一人去见大石。
虽然他相信自己识人的能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自然要带上护卫。
定下计划后便是等深夜了。
随着夜色加深,关景彰再次确定了那些土著都是一群头脑发达的莽夫。
他们竟然就这么休息了,没安排斥候,也没安排人巡逻防范河对岸,这样是趁夜偷袭,一偷袭一个准。
关景彰一直以为南夷岛土著和陵越人相似,现在看来土著根本不能和陵越人相提并论。
陵越人虽然久居深山,可他们这些年一直和大康有接触,他们学习大康的文字,读大康的典籍以明智,虽然大多数还是只会打猎的莽夫,但也有不少聪明的智者。
若今日是陵越人内战,他们必然不会选择直接渡河,更不会在敌人快要打上门的时候才发现敌军。
关景彰摇摇头,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若是有数百骑兵,他只带着骑兵便可击溃他们
深夜,大石所在的帐篷位居军营中央,从中军大帐向外坐落着数不清的帐篷,并不整齐,但都拱卫着中军大帐。
此时,军营的人已经熟睡,李浩应带着亲兵小心翼翼地绕过其他帐篷,一点点接近中军大帐。
因为没有设置巡逻队,李浩应很顺利地接近了大石。
大石帐篷外有两个勇士护卫,他们手中拿着高平交易给他们的钢刀。
李浩应看了眼亲兵。
四个亲兵立刻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两个护卫,两人对付一个,根本没有悬念,那两个护卫甚至没有拔刀的机会,就被打晕放在一旁。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军营中无一人被惊动。
李浩应打开帐篷走进去,一半亲兵随他走进帐篷,剩下的一半在外面警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么多人进入帐篷,大石立刻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握住身侧的长刀,扭过头便看到几个黑影,吓得正要呼喊。
李浩应开口道:“大石,好久不见。”
与此同时,亲兵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帐篷中的动物油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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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夷岛土著连蜡烛都没有,可见落后到什么地步。
通过光亮看清李浩应的样子,大石顿时松了口气:“李郎君何时来的?”
“比你想象中要早。多日不见,你们都已经有能力向大部落宣战了。”
大石起身走到李浩应面前坐下,恭声道:“这一切多亏李郎君。若非您和我们交易粮食和武器,我们就不会有今日。”
李浩应见他并未拿钢刀,心里彻底松了口气,看来他识人的能力并未出错,哪怕他的出现很不正常,大石也没有攻击他的想法。
双方心照不宣,李浩应没提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大石也没问。
李浩应道:“我看到对面在制作木筏,想来明日便会渡河过来,虽然你们有精良的武器,但对面人多势众,一旦打起来难免会损失惨重,不如趁对方渡河时攻击。”
大石眼睛一亮:“不愧是李郎君,果真是聪明。”
李浩应提醒道:“要等到他们渡河到一半时动手,免得给他们机会逃跑。”
木筏本就不如船稳定,又没有遮挡,根本抵挡不住箭雨,一个个只能如活靶子一般认人攻击。
大石点头:“我记下了。”
大石身为首领,心里其实也有压力,明日若是能击溃大部落联军,对他也有好处。
李浩应深知这是在土著军营中,不能多待,交代完大石便要起身离开。
大石看了眼他身后武备精良的亲兵,低声道:“李郎君,您会善待我们的,是吗?”
李浩应看出他眼底深处的不安。
大石现在就像是已经下注的赌徒,他期待甚至坚信自己能翻盘,但又怕会输得一无所有。
李浩应轻笑道:“会善待你们的不是我,是谨王殿下。王爷宅心仁厚,菩萨心肠,他怜悯每一个治下子民。”
大石现在就需要别人给他信心,轻松道:“那就好。”
李浩应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打这场仗,只要打赢了,不仅你的族人今后衣食无忧,你的前途也不会差。”
族人便是大石勇往直前的动力。
“我一定不会让李郎君失望。”
次日用过饭后,看着对面依旧在砍树制作木筏,大石召集手下的头目聚在一起,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渡河。等他们开始渡河后,就让勇士们射箭,把他们一个个都逼到水里。这样一来,或许不用交手,他们就败了。”
几个头目听言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首领这办法好,他们在木筏上,人都站不稳,我们只要冲他们射箭,哪怕射不中,也能把他们逼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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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落土著都在岛中心,他们不像外围的小部落那样临海,会游泳的人其实不多。
大石道:“你们回去吩咐族人准备好箭矢,等我命令一下就射箭,只要我不喊停,就不准停下。”
“首领放心,族人们平日里打猎习惯了,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保证让他们一个都过不了河。”
大石可不像他们那么狂妄自大,他又吩咐装备钢刀的千人勇士,让他们到时候守在河边,只要有漏网之鱼上岸,立刻出手击杀。
他们需要一场大胜打断大部落的脊骨。
他们不需要活口,只需要战绩。
随着大石的命令,小部落联军开始动起来,每个人听到只要站在岸边射箭就有可能击败大部落联军,心里都激动得不行。
自信自己是神箭手的土著甚至还打算和族人炫耀一番,他觉得自己到时候肯定能射杀最多的敌人。
因为有了计划,小部落联军不再对对面造木筏漠不关心,反而有些心急,甚至都想帮他们加快进度。
就在小部落联军的期待中,午时过后,大部落联军终于准备够了的木筏,他们开始安排人陆陆续续上了木筏,冲着河对岸而来。
“土包子们,你们的末日马上到了!”
“首领得上天眷顾,一切对首领不敬的人都会被上天惩罚,你们这群卑贱之人都不得好死。”
“”
大部落联军乘着木筏离大石等人越来越近,便开始出言讽刺,脸上一片自信,在他们心里,只要自己出兵,那些小部落的人只能乖乖受死。
小部落联军得了大石吩咐一个个摩拳擦掌。正准备大战一场,根本没在意那些人的冷嘲热讽。
大石时刻注意着对面的动静,眼看着大多数都已上了木筏,最初上木筏的一批人也到了河中央,大石立刻下令:“射箭!”
根本不需要传令兵,随着大石令下,他身后的弓箭手立刻拉弓射箭,而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其他族人立刻跟上。
一时间数不清的箭雨倾盖而下,本来还放狠话的大部落联军顿时被箭雨覆盖。
“啊——”
“救命,我不会游泳!”
只是一波箭雨,便让数百人或中箭或落水,本来还自信满满的大部落联军顿时慌了,一边让人稳定木筏,一边想要拉弓反击。
可木筏实在太不稳定了,而且河对岸的箭雨攻势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群人刚拉开弓就被箭雨击中。
“快,调头返回!”
看到这一幕,大部落联军已经不奢望反击,只想保住命再说。
而晚上船的大部落联军心里一阵庆幸,他们连忙掉头上岸,看着河面上漂浮的尸体,深知这次算是失败了。
“立刻派人回去通知族长,我们已经拦不住敌人,需要早做准备。”
为了一举歼灭小部落联军,那些大部落都派出了族中大半族人,如今族中可用的勇士已经不多,谁也不敢确定能抵挡住敌人的攻击。
想到如今的窘境,本来自信满满的众人变得垂头丧气,他们高高在上惯了,从没想过会被那些小部落的土包子逼到这份上。
“这仗打不下去,等收拢安排回来的族人,我们就返回,等族长的下一步命令。”
若是没有这条河,他们还可以拿起武器和敌人拼杀,可敌人在河对岸不过来,他们有心杀敌却碰不到敌人,只能撤回部落。
一面倒的屠杀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河面上已经被血染红,满是漂浮的尸体,随着时间流逝,漂浮的尸体一直在增加,那些都是之前落水的人。
最后安全从木筏上撤回来的族人十步存一,本来数万的大军直接缩水数倍,只剩下七八千人。
听着河对岸胜利的欢呼声,大部落联军的气氛低沉。
“走吧,先回部落再说。”
一群人已经没了之前的士气,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往回头,那么多族人都丧命在河中,他们都不知如何和部落中的族人交代。
正在这时,一旁的树林中突然冲出来几千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个个装着盔甲,武器精良,二话不说就攻击已经没有丝毫士气的大部落联军。
他们本来就不占优势,又被人打个措手不及,还来不及反抗,就被人击穿。
关景彰带头冲锋,除了留了十几人护卫李浩应,他带来的大军全部出战,仅一个来回便击溃了敌人。
“饶命,我投降!”
“不要杀我!”
“”
等关景彰下令收兵,面前除了尸体便是放下武器跪在地上的降兵。
王力站在关景彰身后,看向河对岸:“只要收服那些人,便能平定南夷岛。”
大部落联军已经被击溃,逃走者寥寥无几。
小部落联军便是南夷岛规模最大的大军,只要他们归顺,南夷岛上就不再有人挡得住关景彰大军的冲锋。
关景彰明显没有尽兴,他还以为能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结果这群人一点战力都没有,杀他们就和切西瓜一样容易。
李浩应看到那么多尸体,心里有些不适,强忍着异样道:“大石会说服他们,我们静候便是。”
关景彰淡淡道:“他们若是不识趣,杀了便是。”
土鸡瓦狗就是土鸡瓦狗,人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河对岸,小部落联军中
他们本来还在欢呼胜利,没一会儿,便看到突然有一支大军冲出树林,仅仅片刻便把大部落联军杀得投降。
正打算庆祝的众人顿时愣了。
看到那支装备精良的大军,没人会认为那是南夷岛的土著。
大石看着面色变化的众人,扬声道:“各部落的队长来我帐中,有事要商量。”
没一会儿,所有队长齐聚中军大帐。
人刚到齐,便有人问道:“首领,那些人应该不是南夷岛的人吧?”
“很明显不是,他们一定是外来人。”
“那些人在这时候出现,说明早就到了,或许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面上满是恐慌。
大石出声道:“外来人出现在这里,相信大家都能猜到他们的目的。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臣服,要么抵抗。”
“你们也看到了那些人是如何屠杀大部落联军的,你们觉得我们能打得过吗?”
众人皆垂下头。
大石缓声道:“我们都和外来人交易过,比起岛上的其他部落,我们要和外来人更亲近些,他们也会更信任我们。外来人想要占领南夷岛,不可能把岛上的人都杀了,他们肯定需要有人帮他们做事。只要我们主动臣服,等他们需要用人时,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我们。”
“到时候,我们不仅不会再挨饿,甚至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过得好。”
听到大石的话,众人忍不住畅想未来,都对那样美好的未来心生向往。
但还是有人担忧道:“万一他们把我们当奴隶随意欺辱呢?”
大石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的选吗?”
众人沉默了。
表面上看他们有两种选择,实际上如果不想死,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帐篷中沉默了一会儿,大石道:“如果你们没什么要说的,便回去告诉自己族人这个消息,一会儿随我渡河过去拜见他们。”
众人心知只能这样,一个个起身走出帐篷。
大石虽然也有担忧,但或许是昨晚李浩应的话起了作用,他对未来更多的是期待
关景彰知道云煦泽一直在关注南夷岛的情报,击溃大部落联军后,他立刻给云煦泽写信汇报情况。
他们目前的位置已经接近岛中心,从这里到岛外围需要一日,等云煦泽收到战报已经是次日。
次日,云煦泽刚用过早饭,便收到了来自南夷岛的战报,快速把战报浏览了一遍。
云煦泽大喜:“赢了!”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但云煦泽还是很高兴,他终于走出了开发南夷岛的第一步,最困难的已经过去了。
而多峰山已经在开发中,高济才带着人去探查多峰山,已经发现了一处铁矿,虽然是小型的,但有总比没有强。
云煦泽只能开发多峰山中属于高平的那部分,但只要永昭帝把南夷岛划给云煦泽,那岛上的资源任由云煦泽开发,可比多峰山的资源丰富多了。
“小福子,让人把这份战报抄录数份,张贴告示让百姓算了,暂且先保密,莫要让人知道。”
他突然想起世家已经恨上他,高平难保不会有世家派来的探子,若是他们得知南夷岛平定,肯定会使绊子,云煦泽不能给他们先下手的机会。
云煦泽放下战报,开始给永昭帝和许峻齐写信,在世家没反应过来之前,他要把南夷岛拿到手。
他谋划了南夷岛数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成果,绝不容许被别人摘桃子,谁来都不行。
给许峻齐的信写得很直白,他需要把南夷岛并入他的封地,希望许峻齐能说服许家站在他这边。
第 50 章
打败大部落联军, 接受小部落联军的臣服,只是云煦泽收服南夷岛的第一步,接下来关景彰需要打着谨王府的旗号平定南夷岛大小部落土著。
南夷岛足有三个高平郡大小, 他手中只有三千兵马, 想要尽快让南夷岛土著臣服谨王府, 必然要分兵。
已经归顺的小部落联军也被他打散分配在各个军侯手下,然后兵分多路, 从岛中心的大部落开始, 一点点蚕食整个南夷岛。
这就是水磨功夫了, 一段时间内关景彰都得待在南夷岛。
云煦泽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他并未催促关景彰,只是给高平的各家族下令, 让他们每家出数名家族子弟, 去南夷岛协助关景彰给那些土著登记造册。
“南夷岛土著和陵越人一样,都是以部落形式生存,登记造册时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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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部落瓜分,不需要把土著打散重组,只要他们臣服,便尊重他们的制度。”
这次去南夷岛由程允晨带队,之前王府已经对多峰山中的陵越人登记造册,程允晨只需要照着葫芦画瓢即可。
“下官遵命。”
云煦泽又道:“除了登记造册外, 你们去了南夷岛后,需要尽快丈量南夷岛可耕种的土地, 今后这些土地要分给土著和陵越人耕种。”
开疆扩土的好处就在于此,只要把这个地方打下来, 南夷岛的一切都归王府所有,任由他处置。
他在高平有绝对的威望, 即便是三大家族,也不敢和他谈南夷岛的利益划分,毕竟南夷岛是关景彰带兵打下来的。
不过,他现在实际上拥有南夷岛的控制权,但还缺大义。
云煦泽看向洛京方向,希望永昭帝能给力一些
洛京,许府
“三郎,有你的信。”
许峻齐刚下值回到府里,下人便告诉他有来自高平的信。
他在高平就认识云煦泽和章丰钊,这封信必然是来自两人之一。
他走进书房,只看了眼信封便知是云煦泽写的。
因为他认得章丰钊的字迹。
“无事不登三宝殿,谨王必然有所求。”
许峻齐自认还算了解云煦泽,更何况两人是藩王和世家子弟的敏感身份,云煦泽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写信。
展开信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看到云煦泽说他已经拿下南夷岛,许峻齐倒是不惊讶,早在去高平商谈水泥一事时他就知道王府对南夷岛出兵,如今拿下南夷岛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就知道云煦泽不做没把握的事。
同时,许峻齐也明白了云煦泽给他写信的原因。
他沉吟一会儿,问道:“阿爷回府了吗?”
下人回道:“阿郎正在书房。”
许峻齐站起身:“走,去见阿爷。”
他如今只是千石的御史中丞,话语权远没有许长珩重,想在朝堂上支持云煦泽,许长珩比他更有分量。
许府书房
许长珩放下手中公文,皱眉道:“因为商税改革一事,洛京众多世家皆对谨王有怨言,你在此事公然支持谨王,非明智之举。”
许峻齐道:“阿爷,谨王拿下南夷岛,便有开疆扩土之功,理应赏赐。何况此事不在世家,而在皇上的态度。其他世家因为商税改革不喜谨王,但商税改革于朝廷有益,皇上恐怕对谨王心有亏欠,我们支持谨王,便是顺了皇上的意。”
虽说大康是皇室与世家共治天下,但共治的程度还取决于皇帝。
皇帝若软弱,世家便会强势。
可皇帝若强势,那世家便需要后退一步。
当今圣上执政三十一年,手段凌厉,哪怕是洛京最大的世家,也不敢忤逆他的心思,反而要百般讨好,借此在和其他世家的斗争中占到先机。
许长珩明白许峻齐的心思,他们支持云煦泽并非是为了云煦泽,而是在讨好永昭帝。
许长珩手指敲打桌面,沉思许久,道:“那便依你所言。”
许峻齐笑道:“多谢阿爷成全,儿正好还谨王一次人情。”
支持云煦泽对他们来说是双赢,还能用点一次请求,许峻齐觉得再划算不过。
许峻齐本以为云煦泽是先给他写信通信,但次日的大朝会让许峻齐知道云煦泽是同时给他和永昭帝写了信。
谨王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他?
许峻齐暗自腹诽,莫名有种被云煦泽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早朝上,永昭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道:“高平南侧有一海外小岛,被十郎命名为南夷岛,南夷岛足有三个高平郡大小,如今已被十郎带兵平定,大康今后便多了三个郡,众卿来议一议这三个郡该叫何名。”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大臣都有些懵,商税改革才通知各州郡,还没正式推行呢,谨王又搞了件大事,竟然平定了一个海外小岛。
虽说这些年来,大康探查到好几个海外小岛,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未曾理会,谨王倒成了第一次平定海外小岛的人。
海外小岛在朝堂诸公心里一直是鸡肋版的存在,但谨王为朝廷开疆扩土是事实,永昭帝在朝堂上提起此事,说着是为南夷岛的三个郡起名,实际上却是让朝臣思考该如何赏赐谨王。
若是新商税之前,众大臣很乐意顺水推舟,帮谨王谋些好处,以便交好谨王,但谨王才在他们身上吸了一波血,他们总不能在挨了一巴掌后再把另一边脸送过去。
这些世家子弟可是憋着劲要给谨王一个教训呢。
在众人商议完三个郡的名字后,便有人出列道:“皇上,南夷岛临近高平,理应归属陵州,虽有三个郡大小,但岛上都是土著,恐怕还不如一郡人口多,依下官看,任命一位郡守管理即可,等南夷岛逐渐繁荣后,再任命其他郡守也不迟。”
听到这话,其他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这话的重点是任命几位郡守吗?
很显然不是。
此人的目的是把南夷岛划分到陵州治下,如此一来便是和高平郡平级,云煦泽便没有资格管理南夷岛。
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许峻齐暗暗叹气,看来那些世家真是恨极了谨王,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永昭帝并未表态,只是看向其他人:“众卿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即可有人出言附和:“微臣觉得此言有理,南夷岛地广人稀,不能和大康的三个郡相提并论,而且南夷岛对朝廷来说还很陌生,势必要派人探查南夷岛。”
“若是一同任命三位郡守,若是到时候发生分歧,该听谁的?还不如只任命一位郡守。”
接下来纷纷有人开口,他们句句没提云煦泽,但句句都在落井下石,他们虽未提前商量,但默契地阻止云煦泽得到南夷岛。
从今日之事便可看出,朝堂上的八成世家都对谨王没好感,剩下的两成虽说不讨厌谨王,但也对他没好感,不可能为了谨王和那些世家作对。
永昭帝看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为朝廷着想,心里想得却是徇私仇。
又想到昨日云煦泽送来的奏书,上面只字未提平定南夷岛的过程,连陵越人臣服的事也一笔带过,反而大量篇幅写他打算如何治理南夷岛。
永昭帝从那些文字中看出云煦泽的小心翼翼和担忧。
他在担忧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南夷岛最后和他毫无关系。
也在担心他的阿爷会为了平衡世家牺牲他的利益。
永昭帝听着那些人的话,面上毫无变化,心里却涌起一股怒火。
早在云煦泽献琼浆玉液时,永昭帝就从李浩成口中得知他在谋划南夷岛,用了多半年才拿下南夷岛,这其中费了多少心思外人不得而知。
这群人只想动动嘴皮子便要拿走属于十郎的南夷岛,真当他这个阿爷是摆设不成?
永昭帝沉着气,正要呵斥众人时,许长珩出列了。
“皇上,南夷岛是谨王殿下派兵平定,理应划分到谨王治下才是,派一位还是三位郡守治理南夷岛,皆应该由谨王殿下决定。”
“自大康建国以来,朝廷便不会随意插手藩王封地之事,众位同僚三言两语便想决定郡守人选,此举岂不是会智朝廷于不义?”
此言一出,一心给云煦泽使绊子的众人愣了一瞬,到很快开始反击。
“御史大夫此言差矣,南夷岛是谨王殿下平定的没错,但就要因此归入谨王封地吗?若是如此,那今后藩王若是都依此治理,岂不是会乱套?”
“没错,谨王殿下确实有开疆扩土之功,但南夷岛足有三个高平郡大小,岂能随意把南夷岛给谨王,众位莫不是忘了藩王之乱?”
“正是正是”
“众卿是怀疑十郎会造反?”
永昭帝突然幽幽地开口,打断了大臣对云煦泽的针对。
永昭帝一开口,便没人敢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永昭帝看着众人,再次问道:“你们觉得十郎可以凭借南夷岛那群土著造朝廷的反?”
永昭帝连问了两次,他们自然不能装死。
许长珩率先开口道:“谨王殿下孝心可鉴,必然不可能造反。”
“御史大夫说的是,谨王殿下得皇上教导,断然做不出谋逆之事。”
永昭帝淡淡道:“既是如此,尔等又何必在意一个小小的南夷岛,南夷岛地广人稀,急需迁百姓去南夷岛开荒耕种,但百姓恋家,尔等谁敢保证可以说服百姓心甘情愿地去南夷岛开荒?”
大康讲究落叶归根,百姓们都恋家,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要不然不会离开家乡。
永昭帝治下是太平盛世,这会儿谁敢跳出来说肯定会有百姓愿意移民?
若真这么说,岂不是在暗示所谓的太平盛世只是假象?
且不说不是假象,哪怕真是假象,也没人敢戳破。
于是,面对永昭帝的问题,众人都保持沉默。
“但十郎可以做到。因为日前高平山中的陵越人已经全部归顺十郎。”
虽说在平定南夷岛的对比下,收服那数万陵越人已经不算什么大的功绩。
但不同于南夷岛的陌生,陵越人已经是大康的百年祸患,云煦泽收服高平的陵越人,便意味着打开了一个口子,将来未必不能解决陵州人之祸。
有此功绩在身,若还阻止对方得到南夷岛,旁人只会认为朝廷不公。
一时间,哪怕方才极力阻止云煦泽得到南夷岛的人也不再说话了。
永昭帝也没再让众人商议,直接道:“十郎平定南夷岛有功,南夷岛靠近高平,便将南夷岛划分为十郎封地,其上分为零阳郡,承阳郡和兆阳郡,三郡具体如何治理皆由十郎做主。”
永昭帝直接拍板决定,之前那些人说的话一点用都没有,仿佛这次早朝只是为南夷岛的三郡起个名字。
但永昭帝的话还没结束。
“南夷岛已是大康治下,自然要遵循大康律,南夷岛三郡每郡皆可招募两千郡兵,此事由十郎自行安排。”
每郡的郡兵至少是两千人,靠近洛京的那些郡,甚至都有三千郡兵。
但南夷岛全权由云煦泽作用,那如此一来。云煦泽便相当于多了六千私兵。
这让朝臣忍不住惴惴然,可永昭帝显然不相信云煦泽会有不臣之心,大臣方才已经暗示一次,再次提起的话恐怕会惹永昭帝不喜。
大臣们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敢惹永昭帝不高兴。
丞相何维良出列道:“皇上,谨王殿下要治理南夷岛,手下恐怕没有多少可用之人,微臣认为朝廷不能把治理南夷岛的事完全丢给谨王殿下,应该给予他一些支持。”
许长珩看了眼何维良,对他的心思一目了然,
无非是想在南夷岛安插钉子。
永昭帝含笑道:“丞相言之有理,朕正打算下令给十郎,朕会全力支持他治理南夷岛,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皆可向朝廷求助。”
没说具体给什么帮助,只说可以找朝廷帮忙,完全无视何维良关于高平人才不足的暗示。
何维良不信永昭帝没听懂,但永昭帝非要装听不懂他也没办法。
许峻齐算是看明白了,哪怕没有他阿爷向着云煦泽说话,永昭帝也不会让云煦泽吃亏。
连丞相何维良都吃了瘪,更别提其他人了。
经今日早朝一事,众人最起码知道了一件事。
谨王的圣眷远比他们想象得要浓
高平,谨王府
云煦泽此时还不知道早朝的议事,但不妨碍他规划南夷岛,最先规划的便是三座大城。
他想在南夷岛建三座比合昌郡还要大的城池,城内规划仿照洛京,以坊划分,住宅区和商业区分开。
城池中心则是衙门所在,集大堂,办公房和公舍于一体,官吏即可在衙门办公,也可以在衙门居住。
虽然南夷岛现在还没开发,很多人都看不上南夷岛,但在云煦泽眼里南夷岛已经是个宝藏。
尤其是南夷岛的地皮,绝对是无价之宝,他早就决定,在南夷岛真正发迹起来之前,绝不买地皮。
今后即便卖地皮,也只卖地皮的使用权,加以年限的限制,绝对不卖地皮的所有权。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
当务之急是建设城池,云煦泽深感到人不够用,他只得在高平招募工匠,并非是为清匠司招募工匠,只是需要工匠去南夷岛建城池。
清匠司的工匠还在研究曲辕犁,以及云煦泽提出的水车改良,能抽调去南夷岛的寥寥无几,云煦泽只能临时招募工匠。
甚至为了不影响南夷岛的建设,云煦泽已经顾不得考虑邻郡郡守的心思,让商队把高平招募工匠的消息传到周边郡县,希望能吸引来一批人。
与此同时,云煦泽还下令招募敢于出海的人。
沙船早就建好了,南夷岛这个中转站也已经攻占,云煦泽早就心心念的航海计划可以正是开启了。
但领队之人,云煦泽一直决定不下来。
按理说李浩应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商税司才刚刚正常运转,暂时还离不开他。
而他手下的能臣干吏都因为修路,陵越人和南夷岛的缘故,各有各的事做。
正如何维良所说,云煦泽现在手下真的严重缺人。
直到金旭尧来王府汇报书院的建造进程,云煦泽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王爷,书院再有一个月便能建好,三门课程的先生早就到了高平,是否先进行考核,等书院建好,学生便能直接入学。”
云煦泽道:“可以。不过在书院再加一门蒙学课程,专门给不识字的百姓启蒙。”
金旭尧眼睛一亮:“王爷打算在高平设立蒙学?”
云煦泽摇头:“不是高平,是南夷岛。高平现在还不是设立蒙学的时候,南夷岛土著与世隔绝,并不了解大康的文化制度,设立蒙学不只是让他们识字,更是让他们知礼,去除身上的野性。”
金旭尧也知道蒙学的事急不得,道:“下官遵命。”
云煦泽道:“蒙学课程的先生就让周北驰去做,本王听说他最近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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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就这么大,周北驰这里待了数个月,已经待烦了,可水泥的交易还在继续,他这个使者就不能离开高平。
他约了程允晨好几次,每次都要说一遍自己有多烦闷。
金旭尧道:“下官会登门去请周五郎。”
周北驰是上次诗会的诗魁,金旭尧对他的文学水平相当佩服,只是当个蒙学先生着实是屈才了。
等金旭尧离开,云煦泽唤来祝云凌,道:“表兄,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郁仓郡,霍家
霍家是郁仓郡最大的家族,郁仓郡的百姓提起霍家都是带着敬畏,只是这两年因为霍五娘子一事,坊间开始看霍家的热闹。
霍家家主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对方亲事这般多舛,他心疼不已,可多次定亲都没有好结果,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女儿的未来,甚至都不敢给她定亲,免得霍五娘子再被打击一次。
只是心疼归心疼,对于霍五娘子想要为家族做事的请求,霍家家主还是拒绝了,女子岂可抛头露面,传出去旁人还以为他霍家没人了,要靠一个女子支撑家业。
因为霍家家主的固执,霍五娘子始终找不到做事的机会,而高平那边自诗会后几个月过去,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霍五娘子虽有抱负,可频频受挫,让她很是烦闷,最近更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下人们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伺候得更加小心翼翼。
这日,霍幼云正在闺房看书,她从不看女诫之类的书,看得都是郁仓志这类和民生地理有关的书。
女婢进来禀报道:“五娘子,谨王府来人,点名要见您,阿郎让你去前厅见客。”
听到“谨王”两个字,霍幼云眼睛都亮了,整个人都变得精神很多,她都来不及梳妆,只是换了身衣服便带上面纱去见客。
她是不介意见外人,但她阿爷是个老古董,不带面纱准会被他念叨,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到了前厅,便看到一个身穿盔甲的年轻小将坐在那里,他正在和霍家主说话,但看他有些窘迫的样子,显然并非健谈之人。
霍幼云打断霍家主查家谱般丧心病狂的行为,出声道:“阿爷找女儿何事?”
霍家主干咳一声,道:“这是谨王府亲兵司马祝云凌,祝司马此来是替谨王殿下给你传话。”
祝云凌见霍幼云过来,心里狠狠松了口气,他方才面对霍家主,就跟面对那些想要给他介绍亲事的妇人一般,对方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一遍,着实有些吓人。
祝云凌道:“霍五娘子,殿下让我给你传话,说如今有一事可以实现五娘子的抱负,但可能会有危险,若是真的出事,王府连援救可能都做不到,敢问五娘子可愿尝试?”
霍家主听到这话,眉头紧皱。
霍幼云却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愿意尝试。”
“云儿!你在胡说什么?”
霍幼云看向霍家主:“阿爷,您不让女儿为家族做事,如今谨王愿意用女儿,请阿爷不要阻拦。”
“谨王连什么事都不说清楚,万一只是诓骗你呢?”
祝云凌皱眉道:“霍家主慎言,殿下乃是正人君子,不会行骗人之举。”
霍家主勉强笑笑:“老夫一时失言,请祝司马见谅。”
霍幼云道:“阿爷应该了解女儿,只要女儿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您阻止不了。”
霍家主很心累,他为霍幼云安排好了一切,甚至都做好了养女儿一辈子的准备,为此还特意和嫡子谈过,结果女儿一心往外飞。
霍家主想暂时安抚住霍幼云道:“你不是想为家族做事吗?阿爷现在可以答应你,没必要去高平,那里人生地不熟,哪怕有家里待得舒服?”
霍幼云摇头:“女儿想要试一试。”
她很了解霍家主,看得出来对方并非真心想用她。
霍家主一阵泄气。
霍幼云看向祝云凌,问道:“我们何时走?”
祝云凌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愣了下道:“随时都可以。”
“我回去收拾行李,祝司马能等等我吗?”
“好。”
随后,霍幼云便转身离开。
祝云凌注意到霍家主看过来的目光,身体一僵,他总有种霍家主想把他撕了的感觉。
若不是还要等霍幼云,祝云凌甚至都想拔腿就跑,他真不善于应付这种事。
霍家主冷哼一声:“祝司马年纪轻轻,便敢直接到别人家里拐带人家的女儿,当真是好胆量。”
祝云凌就算再迟钝,也听得出来霍家主的阴阳怪气。
他解释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何况霍五娘子是自愿,并无拐带之嫌。”
他不想背黑锅,而且本来就是霍家主夸大其词
霍幼云就是云煦泽选定的航海计划负责人,本来云煦泽给霍幼云的定位是书院的教书先生,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何况在如今这个男尊女卑的环境下,哪怕只是书院的教书先生其实也不好做。
反而是代表高平去拜访那些海外国度更适合霍幼云。
据云煦泽的估测,以目前的时代,大康的发展是远超海外诸国的,别的不提,只说高平军器司以灌钢法制成的钢刀和盔甲,就领先海外诸国几十年,这也是武力震慑的底气所在。
只要能震慑那些海外国度,负责人是男是女其实并不重要,何况云煦泽只是想和那些海外国度互通有无,并没有侵略对方的想法,只要能达成合作即可。
郁仓郡离高平不算远,只是霍幼云的行礼比较多,拖慢了回程的速度,直到第三日,霍幼云才随着祝云凌来到高平。
这也是霍幼云第一次到谨王府。
云煦泽道:“霍五娘子,近来可好?”
霍幼云知道云煦泽有事交代她做,已经没了之前的迷茫,整个人变得轻松很多。
“在看到祝司马后,小女子心情变好很多。”
云煦泽下意识看了祝云凌一眼。
虽说云煦泽知道霍幼云这是因为有事做才高兴,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多想。
不过见两人面色都很正常,云煦泽稍稍尴尬一瞬,看来多想的只有他一人。
云煦泽道:“本王知五娘子才华横溢,能力非凡,只是你想在高平有立足之地并不容易,依本王来看你的未来不在高平,而是在海外。”
云煦泽平定南夷岛的事情还没传开,霍幼云并不明白云煦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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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此言何意?”
云煦泽道:“大康幅员辽阔,坐拥十三州,可这个世界很大,在离高平不远的海上便有一座海外小岛,本王相信更远的地方,肯定还有其他小岛,甚至可能有其他的国家。本王需要一批人替本王去探索大海,以高平谨王府的名义去拜访那些国家,带去王府友好的问候,最好能和对方达成合作,若是能吸引对方来高平一观那自是更好。”
“本王有意任命五娘子为这次航海的负责人,和那些国家交涉的一切事宜都由五娘子做主,船上的所有人都听你的吩咐,本王会让云凌表兄带兵保护五娘子,云凌表兄赤城坦荡,你不必担心他阳奉阴违,有云凌表兄震慑其他人,相信他们会乖乖听话。”
“本王可以承诺五娘子,探索大海只是本王计划的第一步,只要五娘子能交好海外诸国,本王今后便会新设一个官署,五娘子便会是新官署的主官。”
可能画饼是上位者无师自通的技能,但云煦泽心里确实是这么想。
而且这世道对女子确实不公平,霍幼云想在高平这块已经固定的蛋糕分到一块,还不如去创造新的蛋糕。
霍幼云听懂云煦泽的话,也明白了危险所在。
大海,就是最危险的。
尤其是未知的大海。
但霍幼云既然有不输于男子的抱负,自然也有不输于男子的勇气。
她只思考一瞬便答应下来:“小女子愿意为王爷执行航海计划。”
云煦泽大喜:“五娘子果然果敢。”
霍幼云马上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不知王爷会派多少兵力护卫船队?”
霍幼云虽然不知道海上贸易,可她知道想要让陌生国度有耐心听他们说话,必须要有武力支持。
当然,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她航海计划最大的障碍不是武力,而是语言不通。
听到这话,云煦泽难得有些心虚,道:“高平有三千王府亲兵和两千郡兵,本王为了收服南夷岛,派出去了两千亲兵和一千郡兵。”
霍幼云沉默了。
剩下的一千郡兵肯定不能动,高平需要这些郡兵震慑宵小。
一千亲兵也不能动,云煦泽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在云煦泽招惹了众多世家后,这一千亲兵更加不能动。
“这么说来,王爷还没解决船队的护卫问题?”
云煦泽道:“虽然本王不能给五娘子提供兵力,但本王不缺银子,军器司也有兵甲,只是需要五娘子重新招募人,高平的兵力不能动,王府亲兵和郡兵的名额都满了,本王不能下令募兵,但护卫不在限制之内。”
这其实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不过云煦泽也没办法,他手里人太少,只能重新招募人手,但又不能以王府的名义,只能让霍幼云去招募。
云煦泽道:“可能还得委屈五娘子,航海计划暂时不能让人知道,五娘子需要另找借口遮掩此事。”
“也就是说此事不能在明面上和王爷有联系?”
“正是。”
霍幼云忍不住苦笑:“来之前阿爷怀疑王爷在诓骗我,小女子当时还不以为意,现在却觉得阿爷好像说对了。”
云煦泽叹气:“请五娘子见谅。因为商税改革一事,很多世家看本王不顺眼,本王不希望因为他们的私怨影响到航海计划。”
世家素来霸道,他们若是想针对云煦泽,就会不择手段给他使绊子,他们不会在乎航海计划对大康有没有好处,他们只在意能不能给云煦泽添堵。
云煦泽不想去赌世家的良心。
霍幼云自然也知道商税改革的事,他们霍家算是难得没有因此仇视云煦泽的世家之一。
原因也很简单,霍家很有钱,而且代代都由善于经商之人,这就导致霍家越来越有钱,那些交的商税还不如他们每年增长的利润多。
因为太有钱了,霍家主并不在意多交的那点银子。
其实世家就没有缺钱的,那些因为商税改革仇视云煦泽的世家也不是真的舍不得那些银子,更多是因为云煦泽让世家折了面子。
云煦泽深知这一点,对世家一直怀有戒心,连寿安坊的守卫都悄悄加了一倍,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霍幼云得知自己是个光杆司令,心中有数喜悦稍稍减缓。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从无到有,更能彰显她的能力。
她道:“明面上不能和王爷产生联系,私底下的支持可不能少。”
云煦泽点头:“这是自然。本王早就让造船工坊造了百余艘沙船,可以尽数拨给你,还有钱财和兵甲,五娘子只要招募到足够的护卫就行。”
“本王说了会让云凌表兄护卫五娘子的安危,云凌表兄会带着一百亲兵跟随五娘子一同出海。”
得亏云煦泽对高平有绝对的掌控权,要不然仅凭这些联系也能让人猜到云煦泽的身上。
但云煦泽一直派人盯着高平这段时间的外来人,不给他们打探消息的机会。
再加上码头那边不允许闲杂人等接近,航海计划最起码可以隐瞒一段时间。
所以古代通讯落后也是有好处的。
云煦泽补充道:“除了护卫外,五娘子还要挑选一些大康的特色货物,以便到时候和海外诸国交易,同时也是吸引他们来高平的筹码。”
霍幼云听言笑了:“那必然少不了琼浆玉液和香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也不能少。”
“什么?”
“精盐!”
哪怕文化习俗不一样,但是个人就得吃饭,只要吃饭就需要盐。
精盐绝对是比金银还重要的硬通货。
霍幼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道:“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因为时代局限,霍幼云想不到那么多,云煦泽只得继续叮嘱道:“五娘子若是找到海外国家,除了向他们展示大康的特产,还要多关注对方的特产,尤其是在粮食方面,只要是大康没有的,本王希望五娘子通通带回来。”
他可没忘后世那些产量高的作物都来自海外。
比如番薯!
又比如玉米!
这可都是能影响整个大康民生的好东西。
云煦泽担心霍幼云不重视,再次重复道:“只要是大康没有的,就要带回来,哪怕于我们无用也没事。”
霍幼云道:“谨遵王爷之命。”
云煦泽又和霍幼云说了很多航海计划的细节,才让她离开。
等霍幼云离开,祝云凌道:“殿下,关校尉让卑职保护您的安危,您换个人保护霍五娘子吧。”
云煦泽道:“表兄,本王并不完全信任五娘子,本王需要你监督她,让她不敢起二心。”
云煦泽再心大也不可能把整个船队完全交给霍幼云,祝云凌和那一百亲兵就是云煦泽的后手,他需要有人帮他看着霍幼云的一举一动。
祝云凌方才想了很多理由说服云煦泽换个人,却被云煦泽一句话堵了回去,老老实实听命。
“可卑职走了,谁来保护殿下?”
云煦泽道:“表兄觉得谁合适?”
祝云凌想了想道:“军侯刘旻程沉稳有度,身手很好,而且还是当初随殿下来高平的老兵,想来可以保护好殿下。”
云煦泽道:“那便由刘旻程接替表兄。”
说来也是有趣。
他来到高平不到一年,身边的贴身护卫换了又换,从朱隆换成关景彰,后来又换成祝云凌,现在又要换人。
仿佛他的贴身护卫只是个过渡。
仔细一想,这么说也没错,能当他贴身护卫的皆是信重之人,既然信重,那自然会委以重任,必然也就不可能长期待在云煦泽身边。
本来航海计划这么危险的事,云煦泽本不愿安排祝云凌去,可他手底下可用的人太少,能信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想来想去,也就祝云凌合适。
幸好这段时间沙船已经被测试过,完全顶得住大海的风浪,只要保证船没有问题,他们的危险最起码降低一大半。
祝云凌明白自己的任务后,便不再抗拒这个差事,反而主动去找霍幼云,打算帮霍幼云选拔护卫,免得被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
祝云凌在兵营训练数月,别的不说,见识增加不少,只要是有训练痕迹的人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要有他把关,那些暗地里的探子就不可能混进护卫队。
清云院
祝云凌离开后,云煦泽便来找章丰钊下棋。
得知云煦泽任命霍幼云担任航海计划的负责人,章丰钊不禁感叹:“王爷当真是大胆。”
让一个女子去做这件事,章丰钊根本不敢想。
云煦泽道:“虽说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但本王相信霍五娘子能做好,她同样是世家出身,才学能力,品行秉性,哪一样都不输男子。既然她有心为本王做事,本王便敢用她。”
“而且高平可用之人实在太少了,若是霍五娘子能开个好头,本王也能多些人才。”
要知道出身世家的女子同样要读书明礼,她们并不比男子差,只是缺少锻炼,也缺少这方面的意识。
就像这次书院招生,云煦泽特意让人在告示上表明男女皆可报名,不论是否出阁,都可以报名,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女子报名。
千百年来的刻板印象难以改变,云煦泽有意用霍幼云给她们打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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