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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  ☪ (七十一)

    ◎——◎

    虽然来访的人是皇子与皇女还有安王府的世子们, 但只有得到泊瓷的允许,他们才能进入国师府。

    扶安俞之前递过拜访帖,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后来从扶若口中得知, 皇上允许二皇子去拜访国师, 可是二皇子一直都没有去国师府。

    如此想来, 应该是泊瓷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好, 所以二皇子没有立刻去拜访。

    今天二皇子离开了皇宫去拜访国师府, 证明泊瓷开始会客了。

    扶安俞决定带着弟弟亲自来国师府投拜访帖,这样显得诚意十足, 没准可以直接见到泊瓷。

    只是不止扶安俞有这样的想法,扶若与扶凝也是这样想的。

    扶凝一直等着式尘离宫来国师府,她觉得既然泊瓷能见式尘, 没准也能抽空见她。

    她准备了很多名贵的药材, 来到国师府的时候, 正好碰见了扶安俞与扶安睿也在国师府门口。

    三个人刚刚进入国师府的前庭,扶若也带着自己准备的药材来到了国师府。

    因为他们都在盯着式尘, 所以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这里。

    扶安俞想着就算见不到泊瓷,可以跟下人们询问一下她的身体情况。

    扶凝与扶若也觉得见不到她的人,至少可以把药材都送进国师府。

    现在四个人都沉默地站在国师府的前庭之中,等待去找泊瓷汇报的徐管家。

    扶凝皱着眉头,很担心泊瓷认为自己跟这些人是约好一起来国师府的。

    她有些烦躁, 只觉得选择这个时机来国师府的扶若与扶安俞都是在耍心机。

    让扶凝更心烦地是,她现在舍不得离开,因为这么多人一起来访,没准真的可以见到泊瓷。

    徐管家回到前庭时, 让下人打开了通往正厅的门。

    “请跟奴婢往这边走, 诸位大人, 只有你们可以进入正厅,护卫与侍从都不能跟随。”

    徐管家语气恭敬而从容地说:“皇子殿下与皇女殿下带来的礼品,请呈交一份礼单,家主之后会查看礼单,礼品会直接入库。”

    扶若露出了微笑说:“好,麻烦管家了。”

    扶凝立刻命令自己的侍女在前庭等待。

    徐总管微笑看向扶安睿说:“小世子也请解下佩剑。”

    “啊,好的。”

    扶安睿应声,这把剑他本来是想让泊瓷看一看,毕竟是他剑会赢得第一得到的。

    “这边请。”

    徐管家鞠躬做了‘请’的手势之后,走在前方带路。

    穿过庭院之后,就是国师府的正厅,泊瓷所住的竹苑就在正厅的后面。

    “诸位大人请坐,家主很快就到。”

    徐管家给下人们使了一个手势。

    侍女们立刻将备好的茶与茶点端了上来。

    徐管家上前撤掉一把椅子,让扶安俞的轮椅可以停在茶桌旁。

    泊瓷从侧门进入了正厅,身后还跟着式尘。

    除了扶安睿,其他人都在国师府住过一段日子,心里都知道式尘能跟在泊瓷的身后,代表他被请入竹苑了。

    “姐…国师大人,我很担心你的情况。”

    扶凝立刻走到了泊瓷的身边,眼睛都没看式尘一眼,好像对方不存在一样。

    “我带了很多名贵的药材,希望对国师大人的身体有帮助。”

    泊瓷安抚地拍了拍扶凝的手臂,然后坐在大厅的主位说:“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诸位来国师府只是来探望我的情况吗?”

    式尘站在泊瓷的座位旁边,若不是一身华贵的衣衫,真的就像是一个护卫。

    扶若露出微笑说:“只是碰巧遇见,大家都很担心国师大人的身体。”

    泊瓷看向扶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伤痕了,看来是没少上药。

    四个人一同拜访,泊瓷以为是约好来她这里说什么事,结果看起来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我也带了药材,不过除了药材,我还带了平安符。”

    扶若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平安符,眉眼温柔地说:“这是我亲手做的,在雪鹤寺祈福时,我就祈祷着国师大人能平安健康。”

    泊瓷冷淡地说:“大皇子不知道自己真正应该祈福地是什么吗?”

    “我知道,可是国师大人已经为这个国家祈福过无数次,少我一次祈福也没有关系吧。”

    扶若将平安符递了过去,“我只想为你祈福,不可以吗?”

    “咳……”

    泊瓷咳嗽了一声,周围的人立刻变了脸色。

    式尘皱眉轻抚了一下泊瓷的背部。

    扶凝微微瞪大眼睛,似乎对式尘不假思索就触碰泊瓷这件事很震惊。

    扶若捏着平安符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泛白,但是表情却没有一丝改变。

    扶安睿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敢随意开口,只能求助地看向扶安俞。

    扶安俞意示弟弟不要随意开口,稍安勿躁。

    “我不需要,大皇子将这份祈福留给皇上吧。”

    泊瓷用手帕掩唇,神色如同难以融化的沉冰,“最近皇上的身体也不好吧。”

    扶若怔了一下,最近皇帝身体情况确实不好,连早朝的时间都变短了。

    皇帝坚持上早朝,似乎在告诉所有臣子,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支撑。

    “大皇子真是有心了,不止带了名贵的药材,竟然还准备了平安福。”

    扶安俞用温润的声音,很自然地加入了泊瓷与扶若的对话。

    “国师大人,我与弟弟什么都没有准备,上次匆匆一别,弟弟觉得没有与您告别,满心都是遗憾。”

    扶安睿察觉到泊瓷看向自己,他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明明是已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了。

    如果能够再见到她,他要说些什么,一定要平静又从容。

    此刻,扶安睿的手心渗出薄薄的汗,他很想露出轻松而爽朗的笑容说一句,好久不见。

    可是,扶安睿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情轻松下来。

    她与他的距离,不是他多走几步就可以拉近的。

    心中的苦涩感涌上喉咙,扶安睿吸了一口气说:“国师大人,我和哥哥以为今天见不到你,所以只准备给你的信,不过我也有东西想送给你,就是名剑【薄戾】。”

    扶安睿下意识地摸向身侧,想起来在进来前被卸剑了,他摸着脑袋说:“我可以把那柄剑送给国师大人吗?”

    “谢谢安王小世子的心意,但是我不会武,拿着一把名剑也是浪费。”

    泊瓷唇角微微扬起,“你还是自己留下吧。”

    扶安睿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名剑【薄戾】是目前他觉得最宝贵的东西,只是她并不需要。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出些什么。

    泊瓷平静地说:“如果没有什么事,就都回去吧。”

    扶安俞微笑点头说:“好,那就不打扰国师大人了,请好好保重身体。”

    扶若攥紧手里的护身符,然后对泊瓷行了一个礼。

    扶凝虽然恋恋不舍,但她也不想违背泊瓷。

    “三皇女,我有事要询问你,你先留下。”

    扶凝双眼一下就亮起来了,笑眯眯地说:“好的,国师大人。”

    “徐管家,送其他贵客离开。”

    泊瓷说完,看向式尘说:“你离开之前去找弦隐,他似乎有事情要跟你说。”

    “好。”

    式尘也离开正厅,只是跟大皇子与世子们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泊瓷也让侍女们都离开了。

    泊瓷目光温柔地看向扶凝说:“小福,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办。”

    扶凝歪头一笑。

    姐姐又叫她的小名了,她当然什么都愿意去做啊。

    ******

    式尘在侍女的带领下找到弦隐。

    弦隐正在自己药房前,看着下人们将扶若与扶凝带来的药材往里面运送。

    “弦隐。”

    听到式尘的声音,弦隐转身,刚刚准备行礼,式尘已经走到他的身旁说:“你对我不必如此多礼。”

    弦隐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式尘说:“式尘大人现在是二皇子,草民自然要懂得礼节。”

    “二皇子叫扶辰。”

    弦隐抬头看到式尘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弯起唇角说:“大人成为皇子也没有什么改变,真好。”

    式尘低声说:“嗯,我想自己可以留下了。”

    弦隐莫名地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他低下头,似乎在整理情绪。

    下人们将药材都送完之后,周围一片寂静,弦隐邀请式尘进入药房。

    “式尘大人来找我,应该是有事情想要询问吧。”

    弦隐弯着眼眸打趣说:“不会是对我新学的药膳有兴趣吧。”

    式尘眼眸晦暗地说:“她这次病的很严重。”

    弦隐抿起唇角,低低应了一声。

    若是不严重,她明知道他是奉皇命来访国师府,不会让他等上三天。

    开始的时候,式尘也是考虑过,泊瓷可能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皇帝,她这次病得严重。

    他希望是这样,至少她的身体是健康的。

    可今天见到泊瓷,她的苍白让式尘心中升起的无力感和疼痛击垮了他一直强撑着的心理防线。

    式尘缓了一口气,觉得心间的疼痛没有缓解半分,他问:“她的眼睛刚刚好吗?”

    弦隐苦笑了一下,他眉眼间的倦态很明显,显然是这几天都没有安心的休息过。

    “对,这次彻底地失明了。”

    弦隐轻轻掩面,语气依然透着一丝恨意,“主子身为国师,为皇族占星,观天下是她的职责,我知道,我明白的……但是……”

    接下来的话,弦隐不能说,因为属于大逆不道。

    式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沉声说:“我明白的。”

    皇帝是故意的。

    不让她使用观星台,也不看天气如何,就让她进行占卜。

    “弦隐,你好好照顾她的身体,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弦隐释然一笑:“嗯,只要想到主子在那座皇宫之中也有了同伴,我的心里就舒坦一些了。”

    式尘目光柔和下来,心中反而涌出一丝冷意。

    他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了。

    虽然一切局势尚未明朗,但是也不需要把一切利弊都看清。

    只要不伤害小姐的利益就好。

    72  ☪ (七十二)

    ◎——◎

    扶若的马车在国师府的附近停靠了一会。

    他看着扶安俞与扶安睿的马车返回了皇宫, 片刻之后,扶凝的马车也从国师府离开了。

    他一直没有看到式尘出来。

    这附近都有国师府的护卫巡察,扶若也不能停留太久了。

    在扶凝离开之后, 他又等了片刻, 确认式尘还在国师府内, 他说了一句:“启程回宫。”

    坐在马车里的扶若静静闭上眼睛, 依然无法平息自己心中的情绪。

    回到皇宫之后, 他乘上辇车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去御书房。

    温公公经常带在身边的两个太监守在御书房门口。

    证明温公公正在御书房里面服侍皇帝。

    经过太监的传报, 皇上允许扶若进入御书房。

    扶若进入御书房之后,温公公正在往外走,见到扶若行了一个礼说:“大皇子, 皇帝正在等您呢。”

    扶若微笑了一下, 靠近御书房的内屋就闻到浓厚的药味, 苦涩的味道似乎要堵住人的鼻腔。

    扶若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笑容卑谦地又和煦走到皇帝所在的书案前, 弯腰行礼说:“父皇,儿臣刚刚从国师府回来,皇弟还在国师府。”

    “哦,他的状态如何?”

    皇帝的声音很虚弱,尾音虚浮。

    扶若很清楚皇帝的身体大限将至, 现在就靠名贵的药材在撑着一口气。

    “他依然很忠诚守在国师的身旁。”

    扶若回答,“看起来那些信函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御书房里陷入寂静,皇帝突然笑了一声:“不愧是被泊氏豢养长大的,连一丝用处都没有了吗?”

    扶若没有回答, 他知道皇帝的心中早有决定, 所以他无需多言。

    “国师那边朕来牵制, 阿若,你来朕的身边。”

    扶若立刻上前,神色恭敬地走到皇帝的座椅旁。

    皇帝伸手抓住扶若的手臂。

    扶若垂眸注视着皇帝的手,他的皮肤枯槁,仿佛脆弱而易折的枯枝。

    皇帝声音下沉,虚弱却依然透着一股狠戾:“这皇椅给谁,不应该是泊氏决定的,而是朕。”

    扶若立刻下跪说:“理应如此,吾皇万岁。”

    “朕知道你对泊瓷的心思,可是,朕想要让泊氏为朕殉葬。”

    扶若深深低下头说:“儿臣自当完成父皇的命令。”

    “兵,朕已经安排了,阿若啊……”

    皇帝的手指微微缩紧,看起来像要隔着衣服嵌入扶若的血肉,“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当将,就要成为堆积她权势的白骨。”

    “父皇,儿臣自然知道利弊,只是希望父皇也能让儿臣看到您舍得亲生子的决心。”

    扶若弯起唇角,“他那一身武艺是隐患,可能增加计划之外的折损。”

    皇帝动了一下唇角,松开扶若的手臂说:“朕会解决,记得帮朕找到式安安的墓地,我们一家三口……要葬在一起。”

    “自然,请交给儿臣。”

    扶若语气柔和地说:“毕竟是父皇寻找了这么久的挚爱。”

    皇帝轻轻拍了一下扶若的手臂说:“剩下的事都交给你了,朕有点累了,你下去吧。”

    扶若应声,行礼之后,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温公公看到扶若走了出来,立刻行礼,然后进入了御书房。

    关上御书房的门后,他立刻快步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靠在椅子上,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皇上……”

    温公公神色关切地走到皇帝的身边,“需要回寝宫休息吗?”

    “温公公。”

    温公公立刻凑过去说:“奴才在呢,皇上。”

    “朕不相信泊氏的预言。”

    皇帝的手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温公公心中一惊,立刻默不作声地跪在了皇帝的身侧。

    “明明不信,但是朕这一生仿佛都被泊氏困住了。”

    皇帝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眼睛,下一刻,他用力的咳嗽起来。

    血溢出唇角。

    温公公呼吸都停住了,屏着气拿出了手帕。

    皇帝没有接手帕,而是用手指擦着自己唇角的血迹说:“阿辰还没有回宫吗?”

    “……没有。”

    皇帝仰头看向房梁,沉默了很久,低叹:“倒是朕对他寄予太多希望了。”

    “皇上,先回寝宫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皇帝动了一下身体,看向自己桌面上的砚台,低声说:“让人通知国师,明天的早朝不许告假。”

    ******

    泊瓷接过圣旨,看着徐管家带着传圣旨的御前侍卫离开之后。

    她拿着圣旨往竹苑走,山城出现在她的身后说:“主子,前方有信了。”

    泊瓷停下步伐,站在庭院的长廊之中看了一眼天空。

    夕阳染红天空,澄透的天空仿佛渗入了血色。

    泊瓷冷淡地说:“扶曲也是到了强弩之末,最终还是选择了扶若。”

    山城表情很平静,似乎没有听到自家主子直接称呼皇帝的名讳,他单膝跪地问:“主子,我们这边需要进行一些埋伏吗?”

    泊瓷什么也没有说。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圣旨,沉默了许久之后,开口说:“看一看式尘如何应对。”

    “主子?”

    山城眼中闪过一次迟疑,语气认真地说:“请三思,皇帝毕竟是二皇子的亲生父亲。”

    现在的情势,只要有一丝偏离计划,他担心自己的主子会遭难。

    “山城,我记得你来到我身边时,我的父亲还在。”

    泊瓷看向山城说:“父亲对我说,你虽然年纪尚幼,但是练武资质其佳,与我年纪相仿,所以破格成为了我身边的护卫。”

    山城垂眸,眼中涌上一丝怀念,从那天起,他就如影随形在泊瓷的身边,拼劲全力在每次护卫的竞选中赢下来。

    “你来我身边时,泊氏嫡系与旁系就已经开始切分了,嫡系甚至将旁系驱逐出了国都,你可知我的外婆为何会如此勃然大怒。”

    山城说:“详细的原因我并不知道,只是听闻是旁系破坏了规矩。”

    泊瓷轻笑了一下,语气轻蔑地说:“扶曲……本该一生都无子。”

    山城呼吸都停止了,他有些迷茫地看向泊瓷。

    “式安安虽然是女子,但是她命中有辰星庇佑,注定要有一番作为。”

    泊瓷想起在寺庙见到式安安的坟墓,冷声说:“旁系出了一个拥有占星术的孩子,瞒而不报,跟扶曲私下勾结,借了式安安的命。”

    “这命可不可以改……”

    泊瓷看向手中的圣旨,目光冰冷地说:“没有人比观命者更清楚。”

    从扶曲私自改命开始,星辰就开始混乱了,式安安没有留在他的身边,而是选择相信泊氏家主,自己来保护她的孩子。

    外婆本来没有告诉她这些事。

    只是她看到了式安安命星的光晕,也看到帝王星与另一个星辰在争辉。

    泊瓷低声说:“式尘,他是破命出生,命局因他而乱,也会因为他的选择归位。”

    “主子……准备相信他吗?”

    山城仰头看向泊瓷说:“我虽然也觉得式尘大人有些与众不同,如果那天在雪鹤寺他没有出现,我可能没有办法继续为主子效劳,他是我的恩人,但来到主子身边的那些人……最终只是想要与主子分享利益而已。”

    山城看到扶安俞等人接二连三来到泊瓷的身边。

    他们曾经都是友好而真诚的。

    只是随着岁月的变迁,身处于不同的位置,已然有了自己的算计与想法。

    “暂时按兵不动,这也可能是皇帝对我们的试探。”

    泊瓷将圣旨丢给山城说:“处理掉,今天晚上我要去观星台进行观星。”

    山城心中一惊。

    泊瓷的身体刚刚才有一些好转,如今观星只怕又要给身体增加负担。

    只是山城身为下属,是没有资格对主子的决定进行质疑的。

    “是,主子,我这就进行通知。”

    泊瓷对山城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转身继续向竹苑走。

    山城看着泊瓷的背影,深深地低头行礼,然后身影如同影子般隐入了暗处。

    泊瓷穿过长廊,没有进入竹苑,而是去竹苑与中苑间隔的景观园。

    那里曾经是泊瓷的父亲最喜欢去的地方。

    看到泊瓷进入景观园,在园内清扫卫生的侍女立刻鞠躬行礼。

    泊瓷对侍女们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她们的服侍。

    园内的装饰有着很强烈的色彩,据父亲说是他家乡那边的风格。

    父亲应该曾经跟她提过他的家乡,只是泊瓷也不太记得了。

    她走到园内的圆亭之中,依靠着圆亭的柱子看向亭子的中心,父亲经常在那里扶琴。

    泊氏总是恪守着命运给予的所有提示。

    只是父亲相信命运总在改变中会变得更加波澜壮阔。

    这种想法跟泊氏是背道而驰的,所以外婆才会亲自将泊瓷带在身边教育。

    在外婆的眼中,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无法将她教育好。

    泊瓷依靠着圆柱,父亲以前在这里抚琴时,她没有靠近过他抚琴的地方。

    只是很奇怪,她回想起父亲,他总是笑得温柔又幸福。

    在泊氏的生活,对他来说应该没有那么幸福才对。

    因为母亲不爱他,逃避使用占星术,所以只能他为泊氏殚精竭虑,还要保证秦和与母亲的书信来往顺畅。

    泊瓷低笑了一下,她还是想不通。

    只是她觉得无论是外婆想要遵从命运,还是父亲想要改变命运。

    或许没有对错之分。

    外婆说过,泊氏一定要是忠君之臣。

    泊瓷身为合格的家主,当然不会舍弃家族的责任。

    只是她觉得她需要效忠的君主可以换人了。

    73  ☪ (七十三)

    ◎——◎

    晨光照亮了清透的天空。

    晴空万里, 连一丝云都看不到。

    泊瓷病了数天之后,终于出席了早朝。

    这也是安王入宫后第一次见到泊瓷,他与泊瓷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泊瓷很少离开国都, 安王也很少离开封地。

    面纱挡着泊瓷的脸, 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病态。

    安王主动上前问候泊瓷, 他知道自己两个儿子去国师府探望过泊瓷。

    大儿子这些年对泊瓷的心意都始终如一, 只是二儿子不知为何也突然对国师大人很感兴趣。

    安王态度亲切地关心了泊瓷的身体状况, 泊瓷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安王有心了,我的身体已经无恙了。”

    安王知道泊瓷性格一向如此冷淡。

    如今玄王和临王也快到了, 马上要举行册封太子的仪式。

    虽然泊瓷指定的储君是皇帝的亲生子,安王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可能另有打算。

    安王来到国都之后,被皇帝数次召见, 他注意到了皇帝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

    安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泊瓷出席早朝之后, 气氛看起来非常的紧张。

    “皇上驾到。”

    温公公尖锐又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一响,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大臣们都纷纷行跪拜礼, 泊瓷鞠躬行礼。

    “平身。”

    皇帝声音的底气似乎比平时有力了一些。

    安王起身之后,看到皇帝的脸色确实好了不少。

    皇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了泊瓷身体的情况。

    “国师,身体已经无恙了?”

    泊瓷行礼回答:“是的,皇上,臣昨晚还看了星象。”

    式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泊瓷, 担心观星又给她的身体增加了负担。

    皇帝意味深长地问:“哦,这次国师看到了什么?”

    泊瓷看向皇帝,她平静地说:“边疆的天象有异样,有将领失去了忠诚之心, 皇帝可以交给二皇子处理。”

    听到泊瓷这话的臣子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国师这是让皇帝放军权给二皇子。

    这位二皇子是泊瓷带来的, 显然已经跟国师联手了, 这不禁让人猜测泊瓷想要架空皇权。

    皇帝没有众臣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而是笑了一下:“怎么了,国师觉得朕快死了?”

    “皇上,您自己应该清楚,静养对您更好,储君已经定下来了,请不要担忧过多了。”

    皇帝轻轻点了一下头,下一刻他拿起桌案上的砚台狠狠地砸向泊瓷。

    泊瓷所在的地方距离皇上很近,皇帝也是牟足了力气,这要是砸到脑袋上估计是要见血的。

    只是一瞬间,式尘就出现在泊瓷的身前踢开了那个砚台。

    砚台砸在地上,众臣瞬间跪成了一片。

    “泊瓷,你身为臣子在大殿之中就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皇帝愤怒地看向泊瓷,泊瓷明明在台阶的下方仰视他,可是皇帝却觉得她在平视自己。

    “皇上,臣忠于自己的君主,现在国泰民安,可每个国家都在盯着其他国家的边防情况,这个时候边防异动,您不觉得是大事吗?”

    泊瓷平静地问:“难道您不觉得这是一个让二皇子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吗?”

    “可是,朕没有收到关于边关的异报。”

    皇帝冷笑:“国师忠于自己的哪位君主,你给朕跪下。”

    泊瓷低头,立刻跪在地上。

    式尘眼眸一暗,垂眸也跪在了她的身边。

    “国师可是觉得自己的预言很准确。”

    “臣惶恐。”

    皇上怒吼:“简直是逆臣,当真要无法无天吗?”

    他的尾音发颤,似乎已经快要体力不支了。

    “臣只是担心皇上的身体……”

    泊瓷声音一顿,沉声说:“您的大限将至。”

    谁也没有想到泊瓷会这么说。

    泊氏,皇权的辅佐者,在这一刻,她的立场彻底改变了。

    “国师大人,请慎言。”

    扶若立刻开口,神色凝重地说:“您的病是否还没有好,毕竟我昨日拜访时,您的高烧还没有消退。”

    安王看了一眼大皇子,这是暗示国师此刻脑子因为生病还不太清醒。

    众臣们心思各异,没人敢开口,只怕引火烧身。

    秦和跪在众臣之中,庆幸妻子已经带着女儿离开国都前往文城了。

    泊瓷与皇帝要翻脸了。

    “扶若,朕要把兵符交给你,至于边关的士兵是朕……”

    皇帝怒吼着,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就吐了一口血。

    “太医,立刻传太医啊!”

    温公公大喊着,泊瓷轻轻碰了一下式尘。

    式尘立刻上前说:“我先扶父皇回寝宫。”

    扶若与扶凝也紧跟其后。

    赵丞相身为文官之首,立刻出声说:“不要慌乱,留下要上报的奏折,然后退朝。”

    慌乱的百官在赵丞相的威严之下,逐渐地冷静下来。

    赵丞相看向泊瓷说:“国师也先回去,当下的情况,我觉得国师不适合接近皇上。”

    泊瓷转头就看到赵丞相眼中的怒火。

    她微微颔首说:“丞相说的很对,有你主持大局,我也很放心。”

    泊瓷转身要走时,另一位三公之一的大臣冷脸说:“国师,在皇帝没有下达任何口谕前,还请国师别随便离府了。”

    “我觉得国师大人还是先别离宫了,她一定很担心的父皇身体。”

    温和的男生很随意又自然的插.入了泊瓷与大臣们的对话。

    扶若拿出皇上的令牌,微笑说:“皇上口谕,国师大人在兴羽宫等待召见。”

    赵丞相与同僚对视了一眼,皇帝这是用大皇子控制国师?

    “国师大人,我陪你过去。”

    扶凝脸上带笑,但是脸色不算太好,能够看出来扶若说的确实是皇帝的口谕。

    “皇妹,父皇刚刚不是让你回自己的宫殿么,皇妹还是不要违抗皇命比较好。”

    扶若的视线落在泊瓷的身上,“我来护送国师。”

    扶凝眼中浮现出一丝焦躁,还想要说什么,泊瓷却先一步开口说:“那就劳烦大皇子了。”

    看到这一幕的大臣们都没敢说话。

    大皇子与皇帝联手这是准备将国师幽禁在兴羽宫。

    天空晴朗,宁静悠远。

    这晴空之下,皇宫内却风云莫测。

    ******

    式尘守在皇帝的身边,自然听到了皇帝的口谕,知道皇上是故意将泊瓷困在兴羽宫。

    现在这个情况对泊瓷很不利,她的护卫都在宫外,进宫也没有防身的武器。

    武器……

    式尘心脏微动,突然觉得有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臂。

    他对上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睛,皇帝的头顶插着太医扎的银针。

    “父皇,太医说你是气急攻心,药马上就来了。”

    式尘语气恭敬地说:“用药之后,休息一下就好了。”

    皇帝声音嘶哑地问:“你想去找国师?”

    式尘的武艺闯入兴羽宫很简单,皇宫的护卫拦不住他。

    “父皇……”

    “阿辰,你真的把朕当父亲了吗?”

    皇帝双眼悲戚地看向式尘,“若是把朕当父亲,怎么会对将我们一家三口害到如此地步的泊氏家主卑躬屈膝!!”

    最后四个字,皇帝已经咬牙切齿:“若是没有泊氏作梗,你本就是皇子,不必对她摇尾乞怜。”

    式尘冷静地看着怒火染红双眼的皇帝,开口问:“我怎么做你才不会觉得失望?”

    “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朕想把一切都给你,朕想补偿你的母亲,只是这样而已啊,阿辰……”

    皇帝颤颤巍巍支撑起身体。

    房间中散发着一种浓郁的药物味道,在皇帝醒来那一刻,所有人都退出房间。

    此刻只有式尘与皇帝。

    浓厚的药味似乎要令人的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了。

    式尘眉头皱起,他想要起身,顿时感到身体失去力气。

    他立刻屏住呼吸,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退后却双腿无力的摔倒在地。

    皇上在床上冷冷地看着式尘倒在地上。

    “她培养你这一身武艺,是怕你无法自保吗?”

    皇帝支撑着身体,从床上起身,这气味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式尘缓缓抬头,看到皇上脑袋上的银针,瞬间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式尘声音沙哑地问:“父皇,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没有按照你的心意行事吗?”

    “朕很高兴你能顺利出生,阿辰,你是朕想尽办法延续的血脉。”

    皇帝拔出放在枕下的匕首,双眼被冷戾覆盖。

    “只是你的母亲太蠢了,她带走了你,将你变得如此不堪重用。”

    式尘想要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发痛,用力的咳嗽起来。

    “这座宫中只有朕与保护朕的人可以使用刀刃。”

    皇帝嘴角噙着笑意,举起匕首,刀刃泛着锋利而冰冷的光,足以轻易刺入人的身体。

    “朕是天子,一切都要在朕的掌控之中。”

    式尘眼眸沉沉地看向皇帝:“也许,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因为我被泊氏选中了。”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让扶若给你清除障碍,你安心成为皇帝,朕的臣子会辅佐你,如今泊氏宣布了你是下一任君主,她死了也没有关系了。”

    式尘问:“你还愿意将皇位给我?”

    “不然给玄王之子吗?”

    显然皇帝从未将扶若与扶凝当做自己的孩子。

    式尘缓了一口气,视线看向皇帝手中的匕首:“我以为你准备带着我去见母亲。”

    皇帝靠近式尘,柔和的语气仿佛一位仁慈的父亲:“阿辰,扶若是一个狡诈的人,如果你不拿出一些代价,很难差使他,你的武艺没有也是可以的,以后会有很多护卫保护你。”

    式尘动了动眼睛,眼皮已经很重得要抬不起来了:“若是国师没有在早朝说惹怒你的话,你要怎么针对她?”

    “朕在那天夜里召见她,让她占星时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装病这么久。”

    装病。

    式尘咬牙,不是装病,她的身体承受了很大的负担。

    “父亲,那一天,你问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让他的小姐承受如此病痛。

    皇帝勾起唇角,笑容诡异地说:“朕问的是,朕的天命何时尽?”

    何时?

    式尘想要继续询问,开始觉得眼前发黑,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刀尖逼近自己。

    他用尽全力挪动了一下身体,刀刃划过他的腿侧,立刻划出了伤口。

    皇帝惊讶地看着刀刃上的血迹,不禁感慨习武之人确实有毅力。

    按照他的安排,他的下属很快就会来打开房间的门,拖走脚筋断掉的二皇子。

    刀刃再一次对准式尘。

    皇帝的眼中只有冷意,仿佛在处理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74  ☪ (七十四)

    ◎——◎

    扶若站在门口, 看着泊瓷一步一步走进兴羽宫。

    这样的画面,曾经不止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凝视着她的眼眸,只有自己知道此刻心间有着什么样的情绪。

    他至今为止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选择的。

    无论结果如何, 他都愿意接受。

    扶若反复的呼吸了一下, 然后大步走向了泊瓷。

    泊瓷脚步一顿, 转身看到扶若走过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冷冷地看着扶若一眼, 若是平时扶若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可能是她到了他的地盘, 让他莫名地拥有了底气。

    泊瓷眉头轻皱,她什么也没说, 想要看一看扶若准备做什么。

    扶若的手也没有用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手指别发颤。

    扶若将泊瓷带去了他的佛阁。

    佛阁的顶层, 那是扶若准备供奉神像的地方。

    他亲手雕刻出来的神像, 都有着她的面孔。

    那时候, 他将神像摆在这里,只觉得可笑,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放在这里供奉地并不是雕刻出来的神像。

    此刻泊瓷站在空旷的佛阁三层,扶若松开了她的手臂,退后了几步,出神地看着她。

    当佛阁建好一刻,他总是会来这里幻想着, 有一天他渴望的‘神明’会被他困在这里。

    “你将我领到这里,就是想要这样盯着我吗?”

    泊瓷动了动唇角,美丽的脸庞真的就如同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神明。

    “怎么了,扶若, 你觉得自己赢了?”

    “国师大人要怎么脱离这个困局?”

    扶若手指微微缩紧, 脸上露出了从容不迫的笑意, “你明知道皇上是故意发难你,你还主动挑衅他,你准备让你的护卫硬闯皇宫救你吗?”

    一位权臣让护卫闯入皇宫,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可以被扣上‘反臣’的罪名。

    扶若弯起眼眸继续问:“你难道在等扶凝,可是扶凝的下属都去帮你拦截出行的秦家母女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用了不少人手。”

    拜访国师府的那一天,泊瓷单独留下了扶凝,就是让扶凝帮她将要被秦家送走的秦月心带入泊氏。

    一旦进入泊氏,那么秦月心必须要舍弃现在的一切,所以泊瓷会安排秦氏长女与其母出行被‘恶贼’袭击,秦氏长女坠崖而亡。

    这样秦月心就会彻底脱离秦家,然后泊瓷会安排秦月心成为泊氏旁支的族人,正式地进入泊氏。

    只是这事,泊瓷想要更加的隐蔽,就不能安排泊氏的人行动。

    她选择了让扶凝替她完成这件事。

    扶凝一听泊瓷要将秦月心接入泊氏,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扶凝一直都很讨厌跟泊瓷有血缘关系的秦月心,现在让秦月心留在泊瓷的身边,她真的是非常的不情愿。

    泊瓷了解扶凝,所以她告诉扶凝,秦月心会占星术,扶凝立刻就愿意行动了。

    这代表秦月心能够为泊瓷分担占星术带来的负担。

    尤其是最近泊瓷的身体状况不算好,所以扶凝立刻为她行动起来了。

    扶凝为了这件事用了不少心思,也安排了不少的下属,想要万无一失地将秦月心送入泊氏。

    如今扶凝带下属闯入兴羽宫,可能救不出来泊瓷,还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情况。

    扶若看来是掌控了扶凝的情况,所以知道扶凝想要闯入这里帮泊瓷脱困是很难的。

    他盯着泊瓷面无表情的脸,继续分析:“扶安睿看起来可能会为泊少主出头,他不会权衡太多利弊。”

    不过这个前提是安王会告诉自己的儿子,今天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安王一定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们提起这件事。

    如今局势莫测,安王刚刚入宫,不可能什么都不考虑就卷入皇权之争。

    扶若知道他不必多说什么,泊瓷也明白扶安睿不能作为她的‘棋子’行动,因为扶安睿根本就无法知道她的情况。

    也许扶安俞能从安王的神色之中察觉到早朝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惜,他在皇宫中没有任何势力,本身也是一个残疾。

    扶若走向泊瓷。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真的很短的距离。

    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了能够这样站在泊瓷的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用了多少年月,又用了多少心思。

    泊瓷冷淡地问:“扶若,你就这么想要皇位?”

    “我想和你在一起。”

    扶若抬手,他的手触碰上她的脸颊,“就像此刻这样,你就只看着我,泊少主,为此,我会想尽办法拥有更多权势,走到最高的位置。”

    泊瓷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手拽离了自己的脸。

    从力气来说,扶若必然是要胜过泊瓷的。

    只是能够让扶若感到满足地并不是可以肆意的触碰她,而是她要承认他是特别的。

    “那你不需要皇位了,我可以将你收入泊氏。”

    扶若微微瞪大眼睛,随即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反复掉在钉板上,疼痛是漫长而无止尽的。

    他反抓住泊瓷的手:“进入泊氏之后呢,无权无势的我要被一你一直掌控吗?”

    “那么,你觉得自己有权有势就可以掌控我了吗?”

    泊瓷笑了起来,极致的冷漠仿佛冰锥直接扎入了扶若的要害。

    “扶若,你想要权势,想要至尊之位,是为了自己,填补自己的欲望,野心,希望自己所求皆所得。”

    扶若不会将同样心悦于泊瓷的扶安俞放在眼中。

    因为他觉得在扶安俞选择接受被泊瓷射伤那一刻,扶安俞就彻底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他也不觉得泊瓷带回来拥有皇帝血脉的男人可以真的改变现在争权的局势。

    “那你呢,泊瓷,你的欲望呢,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扶若不甘心地质问,他真的很不甘心。

    她没有正视过他的感情,直接就否认了他的感情。

    “你觉得泊氏的权利还不够大,所以你想要军权,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什么想要让那位二皇子去接触边防军。”

    扶若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嫉妒在胸腔弥漫开,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感情。

    【喜悦】

    因为她被他关入了他的佛阁,他甚至无法控制想象自己珍藏已久的银链缠绕在她的四肢上会有多么的美丽。

    【悲伤】

    她一点也不理解他的感情,否决他。

    【嫉妒】

    她只会关注特别的‘棋子’,而那位二皇子什么也不用付出,就成为了特别的存在。

    【爱】

    他此刻拥有的所有感情,都是因为爱她而产生的。

    泊瓷平静地说:“扶若,你不必猜测我的计划,因为你联手的对象是失败者,所以你也是失败者,你渴望地都得不到,无论是权还是爱。”

    她真的很平静,仿佛深冬已经完全冻结的冰面。

    他的爱不能成为融化她的温度,他的权也没有办法击碎她的冰冷。

    她看着他狼狈地挣扎,依然不为所动。

    “爱?”

    扶若笑起来,一直到眼角泛红,甚至有泪水隐隐浮出。

    “泊少主,你竟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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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爱’这个字,你懂得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什么样的感受吗?”

    泊瓷说:“我懂不懂都不重要,我对你拥有的爱,没有兴趣,扶若。”

    扶若笑着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发红的双眼隐隐透着一丝血意:“那你对谁的爱有兴趣,应该不是扶安俞,你这么多年也没有关注过他,你捡来的那条‘野狗’吗?”

    泊瓷的眉头皱起来。

    她这个表情足以让扶若心中嫉妒变成更阴暗又黏稠的情绪。

    如同漆黑的影子蔓延,覆盖着他全部的思考。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这么说他,因为他是你找到帝王星?”

    扶若望了一眼窗口的方向,目光阴冷地说:“可惜了,如果是夜晚,你就能看到你的帝王星是如何陨落的。”

    “扶若,你太过于轻视他了。”

    泊瓷指向佛阁三楼的入口,平静地说:“你跟扶曲都是失败者,两个失败者联手也没有办法翻局,当然你的失败还有你太过于傲慢。”

    扶若呼吸一滞,他听到脚步声,纷杂,慌乱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泊瓷,下一刻,窗户传来剧烈的声响。

    四分五裂的窗门落在地上,式尘的身影出现在窗口,他的手抓着窗沿,肃冷的秋风吹起墨发,他周身的冷意让秋风染上更深的寒凉。

    只是一瞬间,他的身影就到了泊瓷的身前。

    扶若早有戒备,但是交手数招之后,仍然不敌式尘,被他一脚踹向门口。

    扶若的下属推门而入,立刻扶起扶若。

    扶若眼中的猩红更甚,他没有想到式尘竟然能从皇帝那里脱困。

    那个皇帝真的是太没用了。

    扶若觉得自己真的高看皇帝了,毕竟皇帝曾经与泊氏制衡了这么久,他以为皇帝很有手段。

    扶若咬牙,怪不得泊瓷敢让扶凝在这个时候分人手给秦家,也没有考虑利用安王的世子们。

    因为她知道自己有一条好用的‘狗’。

    扶若弯起唇角,语气低柔对式尘说:“你实在是一条难对付的狗。”

    式尘知道扶若在嘲讽他。

    但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转头看向泊瓷那一刻,他周身的冷意,眼中的杀意,全部都瓦解了。

    “小姐……”

    他的视线反复确认着她是否受到伤害,语气自责地说:“对不起,那个药的麻痹效果很猛烈,让小姐久等了。”

    扶若冷声说:“国师大人只手遮天,连宫中的药物都在你的控制之中吗?”

    “怎么会,如果我对皇宫内部干涉到这地步,扶曲早就跟我翻脸了。”

    泊瓷弯起唇角,她的笑容总是不会达到眼睛,冷漠又敷衍。

    “我能掌控只有式尘而已,所以让弦隐根据皇宫里太医会使用的药物,一直在提升他的抗药性。”

    弦隐给式尘吃的药物,还有准备的药浴,可不是单纯为了强身健体。

    扶若愣住了。

    他给她寻找了更好的医者,她也没有换掉弦隐,反而一直在培养弦隐。

    不止是因为弦隐在医术上有天赋,也是因为他是首席太医最优秀的弟子,对太医院的情况了若指掌,甚至连那些太医们的医术深浅也有了解。

    因为扶若的设计,她差点失去了弦隐,若是这样,今天式尘可能就没办法这么顺利脱身了。

    式尘救下了弦隐,因果循环,此刻弦隐帮助式尘脱离了困境。

    扶若感受到了一种灼烧的痛意在心间。

    他初见时就知道她是掌权者。

    遥远又强大。

    跟只有世子名头,没有任何实权的他完全不同。

    如今,岁月翩跹。

    她的强大一如既往。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泊瓷,你容不下我,是因为我终其一生都不愿被你操控吗?”

    扶若低笑着,拔出了下属的佩剑。

    他的琥珀色眼眸莫名空洞,原本暗淡的脸上又蒙上一层阴影。

    平日里给周围带来威压的眼瞳,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

    他嘲弄勾起唇角,双眼陡然狠戾,剑指式尘说:“他明明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了,还能愿意在你的身边当一条护主的狗,他的忠诚之下隐藏着什么?”

    75  ☪ (七十五)

    ◎——◎

    式尘的眼中有怒火浮动。

    他很生气。

    甚至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当然, 他会这样生气并不是因为扶若说他是泊瓷的狗。

    式尘厉声说:“你这些话,不止是在诋毁小姐,也在侮.辱每一个选择为小姐献上忠诚的人。”

    她的身边没有傀儡。

    所有的人都是自愿在她的身边, 哪怕要赌上生命也没有退缩。

    式尘抬起手臂, 匕首锋利的刀尖对准扶若, 双眼阴沉而发冷。

    那是一双杀人者的眼睛, 乌黑而阴鸷, 冰冷的杀意仿佛能够染黑周围的一切。

    他的匕首是从皇帝那里夺过来的。

    皇帝再一次刺向式尘的时候,式尘直接闪身夺过匕首, 然后屏息不再吸入有麻痹效果的香薰,直接拔下了皇帝头上的银针。

    皇帝没有想到式尘还能行动,失去银针之后, 他的身体一瞬间就麻痹了。

    虽然皇帝对式尘充满杀意, 但是没有泊瓷的命令, 式尘也不会对皇帝动手。

    皇帝对扶若下令的时候,当时周围有不少人在, 所以扶若应该不会私改旨意,一定会将泊瓷带回兴羽宫。

    不如说,大皇子太渴望将泊瓷带入自己的宫殿了,所以他不会换地方。

    大皇子的这个佛阁,式尘有所耳闻,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他就不觉得这是大皇子准备用来礼佛的地方。

    式尘感觉像是大皇子想用来关泊瓷的地方。

    如今,扶若的所作所为更是证实了式尘的猜测。

    “你想杀了我?”

    扶若轻笑着,神色晦暗地说:“让你的主人看看你的脸, 你在高兴吧, 想要借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除掉我。”

    式尘没有说话。

    他不否认自己对扶若抱有杀意。

    如果可以的话, 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考虑直接就在这里杀了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我真的太想杀了你。”

    扶若眨了眨眼睛,笑容优雅却透着一丝不解,“以前我也觉得泊少主对扶安俞有些特别,但是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扶若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仿佛乌云瞬间遮蔽了天空,让周围的下属都觉得背脊发凉。

    扶若面无表情地说:“我真的很想杀了你,把你完全的切碎。”

    剑刃与匕首碰撞发出的尖锐声才让扶若的下属们反应过来,扶若已经对式尘发动了攻击。

    扶若真的是太想杀了式尘。

    他什么都不想考虑,只要杀了式尘,无论是扶安睿还是扶安俞,亦或是手里稍微有点势力的扶凝都很好解决。

    血腥味很快就在房间里弥漫而开,泊瓷眉头轻皱,退后几步到了窗口。

    式尘反杀了不少扶若的下属,除了扶若,其他人对式尘下杀手时多少还是有所顾忌。

    扶若不是式尘的对手,上次在雪鹤寺的寺庙就能够看出来。

    只是药物对式尘还是有了一定的影响。

    毕竟是在屋内,刀剑争鸣,斩杀之声都非常的清晰,其间夹杂着凄惨的喊声。

    扶若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一般,他顾不得自己计划了什么,只想要杀了式尘,让泊瓷知道她无法离开他的佛阁。

    佛阁三楼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这一次进门的不是扶若来应援的护卫。

    扶凝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的表情好像在欣赏戏剧一样。

    “姐姐!!”

    扶凝的视线落在窗边泊瓷的身上,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我来了,姐姐,我现在过去。”

    扶凝一迈开步伐,她带来的侍女们立刻拿出短刀为她开路。

    扶若停止对式尘的攻击,他的下属们立刻将扶若围住护在了中心。

    “扶凝?”

    扶若眯起眼眸,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他看着扶凝带来的侍女深深地皱起眉头。

    “你现在的表情可真滑稽,怎么了,你以为我把自己身边的人都调去接应秦月心了吗?”

    扶凝勾起唇角,神色嘲弄地看向扶若说,“一个秦月心哪里值得这么大动干戈,我只是帮姐姐传个话,她自己就会想尽办法跑去姐姐的身边了。”

    秦月心根本就没有跟自己的母亲离开国都,扶凝只是派了两个侍女接应她。

    虽然发现女儿跑了,但泊文芷也不敢声张,只怕会将事情变得更糟糕。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太成功了,所以有点自以为是了啊。”

    扶凝鄙夷地对扶若说:“绿和橙确实是我最信任也是武艺最高的侍女,但是我培养的侍女也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你的下属只盯着她们的行动,真的很没有脑子。”

    扶若似乎听不到扶凝在说话一样,他的视线盯着泊瓷,轻声问:“看来,今天不止是皇上想要激怒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也很想要激怒皇上,你难道就不怕,我们今天不行动吗?”

    “边防军已经到了,你们不得不动手。”

    泊瓷与扶若对视着,她的脸庞上依然无悲无喜。

    那是让扶若心动又生恨的脸庞。

    泊瓷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让扶若万箭穿心的话。

    “大皇子扶若与边防西军,南军的两位将领勾结……”

    扶若动了动唇角,眯起眼眸说:“国师大人,我有兵符,是皇上赐予我的。”

    泊瓷说:“没错,他什么时候赐予你的,今天早朝,而是边防军却已经到了皇宫。”

    扶若从容地说:“那是皇帝调派过来的。”

    “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泊瓷否认了扶若的话,她轻叹:“皇帝调边防军不告诉国师,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扶若愣住了,皇帝准备今天早朝上说的,只是后来被泊瓷气晕了脑子。

    “将大皇子先压入地牢。”

    泊瓷看向式尘与扶凝说:“大皇子就由三皇女收押吧,二皇子随我去看皇上的情况。”

    “泊瓷。”

    扶若一开口,扶凝立刻抬手指向他的脸,那表情看起来要不隔着距离,就冲过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竟然敢叫她姐姐的大名。

    “那一天,皇帝询问你,他的死期……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泊瓷转头看向扶若,她轻笑了一下:“下一个雨天,他的生命会与雨一起停止。”

    ******

    皇宫陷入混乱,早朝结束后离开的大臣们都不敢再次进宫。

    只有以赵丞相为首的几位跟泊瓷一样高位的大臣在皇帝的寝宫外。

    泊瓷乘坐着辇车,而身为皇子的式尘一路跟随着她的辇车。

    大臣们看到这一幕,神色各异,赵丞相是第一个迎上去的。

    “国师,我们想要见皇上一面,确认皇帝的状况。”

    赵丞相一说完,身为三公之一的另一位大臣紧接着开口说:“边防西军与南军的将领得皇上诏令……”

    “皇上没有诏令调军,这是大皇子与边防军勾结的逆谋。”

    泊瓷的视线看向安王说:“安王曾经是边防军总将,可否肃清叛军将领。”

    安王的呼吸都停止了,他低叹:“国师大人真的太高看我了,我已经这个年纪……”

    泊瓷意味深长地说:“扶安睿,你的小儿子,我觉得有将领之才,当然,若是安王觉得我识人能力不足,那么就由二皇子独自去处理叛军,我与赵丞相等人去面见皇帝。”

    安王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能够感受到来自于其他大臣的视线。

    “父皇就劳烦各位大人了。”

    式尘谦逊有礼地说:“我不会让叛军进入皇宫的,请国师大人放心,边防士兵们都是被将领蒙骗,我尽量减少伤亡,取将领的首级。”

    泊瓷深深地看了式尘一眼,语气温和地说:“二皇子真是仁慈。”

    式尘听到泊瓷夸奖自己,心间浮现出一丝雀跃,怕被其他大臣察觉,他只能板起脸说:“保护我国的子民,是身为皇族的责任。”

    泊瓷突然想摸一摸式尘的脑袋,他看起来认真又努力。

    “我们进去吧,赵丞相。”

    泊瓷刚刚迈开步伐,看向安王说:“安王就不必去了,麻烦你回去询问小世子是否愿意与二皇子一同清理叛军。”

    安王动了动唇角,苦涩的情绪只能压在心间,甚至都不敢叹气。

    泊瓷没有等安王的回复,直接迈开步伐走向了皇帝寝宫的门口。

    护卫立刻上前拦住泊瓷说:“国师大人,想要见皇上……”

    泊瓷直接拿出了泊氏的令牌,在紧急的情况下,泊氏家主有权利直接见皇帝。

    这是皇族担心泊氏占星时看到不利于国运的星辰,方便随时进宫汇报。

    泊瓷手持令牌,顺利带着丞相进入了寝宫。

    寝宫内散发着淡淡松香,泊瓷带大臣们进入寝宫后,看到温公公还有太医都在皇上的床边。

    泊瓷没有靠近床边,赵丞相激动地冲到皇帝的床边,啪的一下就跪在地上,其他大臣都跪在赵丞相的身后。

    唯一没有跪下只有泊瓷,屋内的太医是弦隐的师傅……蒋太医,也是皇帝信任的心腹之一。

    赵丞相看向蒋太医,蒋太医沉声说:“皇上的身体原本就已经大损,药物对他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蒋太医的视线看向泊瓷,他明白只有泊瓷知道他口中的药物是皇帝对式尘使用药物,在皇帝自己吸入后,对身体造成了损伤。

    赵丞相颤颤巍巍地问:“……还能醒了吗?”

    蒋太医鞠躬说:“丞相大人,谁也不能保证。”

    “温公公,皇上失去意识之前,可留下什么口谕。”

    温公公颤颤巍巍地将额头贴地说:“未曾。”

    “赵丞相不必心急,我在早朝上说皇上大限将至,是我占星的结果。”

    泊瓷的视线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雨再降临时,才是皇上的大限之日。”

    “泊国师!!!”

    赵丞相心惊不已,他愤怒地看向泊瓷。

    “皇上还没有任何遗诏,现在你说大皇子谋反,外面的边防军是叛军,但……”

    “赵丞相需要什么遗诏,我已经选定了储君,并且皇帝宣王爷们入国都就是为了封储君。”

    泊瓷冷淡地问:“赵丞相觉得外面不是叛军,有什么证据,难道召边防军的事,丞相也有参与吗?”

    赵丞相是皇帝心腹之一,自然知道边防军为何而来,只是皇帝倒下的太突然了,为了瞒住泊瓷调军,也不敢大张旗鼓。

    赵丞相气得发抖,他指向泊瓷,愤怒地说:“你想要当逆臣么,你们泊氏代代都是忠君之臣啊!”

    “我也是忠君之臣啊,赵丞相。”

    泊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环视着赵丞相旁边脸色紧张又透着恐惧的大臣们。

    “这里都是忠君之臣,所以我允许各位大臣留在宫中守着皇帝。”

    赵丞相立刻明白了,泊瓷不允许他们离开皇宫散播任何消息。

    “泊瓷!!”

    赵丞相愤怒地上前,但是泊瓷已经打开了皇帝寝殿的大门,数位侍女进入了寝殿,从侍女的服饰能够看出来是扶凝身边的侍女。

    “皇上病重的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下去,赵丞相不必担心。”

    泊瓷说完,赵丞相愤怒地冲向她,但是被侍女们一下就拦住了。

    “泊瓷,你这样践踏皇权,乱朝纲,糊涂啊!!”

    “你怎么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百姓的信仰啊……”

    泊瓷都没有看赵丞相一眼。

    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她仰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看到皇宫的侍卫跑过来,见到她立刻单膝跪地说:“国师大人,安王与大世子求见你。”

    76  ☪ (七十六)

    ◎——◎

    扶安俞的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

    他的父亲安王站在旁边, 表情有着难掩的惆怅。

    在晴朗的天空之下,安王的表情是可见的阴郁。

    刚刚安王回到所住的宫殿,只想将泊瓷的话告诉大儿子。

    但他一开口想要支开小儿子, 对方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进宫之后, 扶安睿比以前更加的谨慎。

    他察觉到父亲想要支开自己, 跟哥哥商讨事情。

    虽然心中有好奇, 但是以前父亲也经常会跟哥哥单独在茶室交谈。

    他刚刚准备离开, 突然有皇宫侍卫送来了他的佩剑,侍卫对他说:【传二皇子口谕, 安王小世子愿意共同作战,就收下佩剑来皇宫的南门。】

    扶安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准备伸手去拿佩剑的时候, 听到父亲大喊了一声:“安睿!!!”

    扶安睿看了一眼父亲, 然后对上哥哥的视线。

    扶安俞对那位送佩剑的侍卫露出微笑说:“麻烦稍等片刻, 我与弟弟说两句话。”

    那位侍卫考虑一下,表情严肃地对扶安睿说:“情况紧急, 请小世子尽快下决定。”

    扶安睿就这样被哥哥和父亲带入了内屋。

    安王直接长话短说,一语道破现在的情况:“大皇子与皇帝联手想要制裁泊氏与二皇子,因为二皇子是国师寻回来的,所以皇帝对他产生了不信任,皇上应该是想要传位大皇子。”

    “如今有边防军围城, 国师声称是边防军的将领跟大皇子勾结,私自来到国都,现在想让安睿与二皇子去处置来到国都的边防军将领。”

    扶安俞听到父亲的叙述,看向扶安睿问:“你能够理解现在的情况么, 安睿?”

    不管这些边防军是不是受命于皇帝, 现在皇帝与大皇子都已经被泊瓷反制。

    大皇子成为了逆反者, 皇帝在病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扶安睿沉思一下,点头说:“我明白,我的一举一动不止代表着自己,也代表着安王府。”

    扶安俞轻叹:“她想要的是父亲在边关的影响力,你这次去与二皇子并肩作战,可能会被派往边关,我说过的,你会见到她不是偶然,只是我以为她想通过你试探安王府,没有想到是打算将你放入边关。”

    “好,我已经知道情况,父兄不必为我担心。”

    扶安睿对两个人深深鞠躬,“我去接剑了。”

    安王目光复杂地看向小儿子,没有正确的选择,无论怎么选都要承担后果。

    他只是懊悔没有晚一些进宫,避开国师的算计。

    “安睿,你接了这剑,那么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扶安俞平静地说:“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支持国师颠覆皇权的人。”

    “皇兄不信任她吗?”

    扶安睿目光笔直,双眸明亮仿佛一捧清澈的泉水,“她所选的人就是帝王,为何你会觉得这是颠覆皇权,真正想要改变皇权的人,难道不是对她刀剑相刃的大皇子吗?”

    扶安俞呼吸一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受到了某种重击。

    扶安睿动了动唇角,表情认真地说:“哥,我曾经真的很讨厌国师,因为她伤害你了,可只有我讨厌她,连我们封地的百姓都对她十分的敬仰,因为每一代国师都会选出明君,国泰民安。”

    “他们不知道国师的长相,也不知道国师的名字,只是对方是泊氏家主,是拥有占星术的国师就可以。”

    “他们想要地就是在国师辅佐之下,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可以吃上一日三餐的明君。”

    扶安睿释然一笑:“我也选择相信国师,哥哥。”

    扶安俞抿唇,他想要说什么,弟弟已经离开内屋,去了皇宫侍卫所在的外厅。

    扶安俞缓了一口气,看向父亲说:“国师应该还在皇宫,我要去见她,父亲。”

    安王在心中长叹,然后对大儿子说:“她应该是还在皇帝的寝宫,刚刚赵丞相带着了数位大臣去了皇帝的寝宫,在我回来之前,国师刚刚带他们去见皇帝。”

    扶安俞颔首,那么国师不可能会这么快离宫。

    此刻,扶安俞看着前去汇报的侍卫跟在泊瓷身后,他就知道自己的预测是对的。

    “国师大人。”

    扶安俞低下头说:“安睿接了佩剑去与二皇子汇合了,我可否暂用你一些时间。”

    泊瓷看了扶安俞一眼,然后对安王露出微笑说:“那么我与大世子交谈时,安王就去见一见皇帝吧,你与皇帝手足情深,表情如此忧虑,应该是很担心皇帝吧。”

    安王心中一惊,他其实担心地是自己的小儿子。

    安王努力地放松自己的表情说:“是的,我很担心皇上,那么我就进去看看情况。”

    泊瓷对身后的侍卫下令说:“给安王领路去见皇上。”

    安王跟着侍卫离开之后,泊瓷伸手抓住扶安俞轮椅的把手,轻声说:“旁边是御花园,我带大世子去看一看花吧。”

    扶安俞没有想到泊瓷会亲自给她推轮椅,他手足无措,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熨烫着他的心脏。

    “国师大人……”

    扶安俞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泊瓷一路都没有开口,一直到进入御花园,没有她的命令,宫女与侍卫都不敢进入。

    御花园中只有泊瓷与扶安俞。

    泊瓷将他推到庭院里的棋桌前,然后她坐在了扶安俞对面问:“怎么了,大世子跟我独处很紧张么?”

    扶安俞睫毛微颤,苦笑说:“不,只是我没有资格让你帮我推轮椅。”

    泊瓷问:“要下棋吗?”

    扶安俞目光深邃地看向泊瓷说:“能够陪国师大人下棋,是我的荣幸。”

    泊瓷立刻唤来了宫女送来了围棋。

    扶安俞的手指触碰上透着凉意的白棋,凝思与泊瓷开始了对弈。

    他并非是第一次与泊瓷对弈,但上次还是住在国师府的时候。

    那时候的泊瓷下棋时就擅长设置陷阱,如今更是需要扶安俞万分小心。

    泊瓷看着扶安俞十分认真地盯着棋盘,她漫不经心地把弄着手里的黑色棋子说:“大世子的处事作风,一如既往的谨慎又多思。”

    扶安俞垂眸,苦涩感涌上喉咙,低声说:“抱歉,我的心意总是不够纯粹。”

    “扶安俞,你为什么不继续治腿?”

    泊瓷漫不经心地问:“虽然无法习武,但继续治疗,走路应该没有问题吧。”

    “等我再回到安王府,我会继续治疗,毕竟安王府需要一个继承人。”

    扶安俞握着手中的棋子看向泊瓷问:“你已经决定让安睿去边关,对吗?”

    泊瓷反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安睿,一直坚信你与他的相遇是巧合,但是我知道的,你是在观察他。”

    扶安俞垂眸,不想让泊瓷察觉到自己的眼中失落:“安睿他……性格开朗,喜欢习武,比起成为继承人,他想去边关守卫国家,如果他在边关的话,也是你手中的忠君之臣。”

    泊瓷笑了一下,语气淡漠地说:“大世子说的言之有理,这就是你想找我确认的事?”

    “安王府的继承人也不一定需要嫡系。”

    扶安俞拿着棋子的手在颤抖,他察觉到了却没有办法控制,“我可以进入国师府吗?”

    泊瓷凝视着扶安俞,扶安俞手指紧握,对她展颜一笑:“我知道你不需要琴师,很抱歉,我的选择总是不够坚定,但是唯有这份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

    泊瓷平静地说:“轮到你了,扶安俞。”

    扶安俞立刻看向棋盘,将棋子放在自己刚刚看好的位置。

    泊瓷将手中的黑棋漫不经心地放在棋盘上说:“你输了,扶安俞。”

    扶安俞苦笑,正要说什么,泊瓷已经起身了。

    “今天的星辰会分外明亮,我会让山城来皇宫门口接你去国师府。”

    扶安俞微怔,有些惊讶地询问:“您在邀请我去国师府吗?”

    泊瓷微微颔首,走过去抓住扶安俞的轮椅,居高临下地说:“嗯,你若是想要带上你的弟弟也可以,可那并不是明智之举,小世子是一个很纯粹的人,边关很适合他,不是吗?”

    扶安俞鼓起勇气问:“那么我刚刚询问的事,国师大人会给我一个回复吗?”

    泊瓷没有开口回答,御花园的大门传来声响,然后是皇宫侍卫洪亮的声音:“报告国师大人,二皇子与安王小世子想见您。”

    “让他们进来。”

    泊瓷的话音一落,御花园的大门打开了。

    式尘将自己的佩剑交给了侍卫,扶安睿看向泊瓷说:“国师大人,我可不可以给你看一看我的佩剑,是薄戾,你记得它吗?”

    “小世子,皇宫不允许戴着佩剑行走,不过只是稍微看一眼的话。”

    泊瓷回以微笑说:“进来吧。”

    扶安睿双眼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他抱着佩剑跑到了泊瓷的面前说:“国师大人,我到南门时,二皇子已经跟徐将领在沟通了,那位将领曾经是父亲的旧部,他得知自己被大皇子欺骗后,立刻下马请罪,只可惜另一位姜将领完全不听劝,竟然想要带兵硬闯皇宫见皇上。”

    式尘看向泊瓷,声音沉着地说:“叛军将领已经斩杀,随着他冲锋的士兵也已经伏法,其他的士兵都由徐将领在管理着,虽然突然有大批士兵进城,但因为有国师府的侍卫在街上安抚民众,以及民众们看到了边防军来庆贺立储君的告示,所以并没有引起慌乱。”

    扶安睿眼中都敬佩,声音轻快地说:“不愧是国师大人,百姓们并没有因为叛军进城而慌乱。”

    扶安俞心中长叹,刚刚想要说什么,看到弟弟唰的一下拔出长剑。

    银白剑刃上还沾血,扶安睿手忙脚乱拿袖子擦掉血说:“那个将领是我斩杀的哦,国师大人。”

    扶安俞抚额,只觉得无言以对。

    “嗯,小世子有功,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扶安睿弯起唇角,像是得到主人夸奖的小狗,举起自己的佩剑说:“国师大人,这个剑舞起来的声音特别好听,我给你表演一个剑舞吧。”

    式尘立刻出声说:“不行。”

    他曾经答应过小姐给她表演剑舞,所以不想让小姐看别人的剑舞。

    “啊?”

    扶安睿不解地看向式尘。

    “小世子,在皇宫没有皇上的允许,我不能让你携带佩剑太久。”

    泊瓷说,“你先卸剑吧,我也需要回国师府了。”

    扶安睿理解地点头,笑着说:“好,那下次有机会的。”

    扶安俞怔怔地看向泊瓷,泊瓷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开口:“安王在探望皇帝,两位世子可以去找他或者先回尚文宫。”

    泊瓷的目光转移到式尘身上:“二皇子随我去洛玄宫。”

    式尘低头说:“好。”

    看着泊瓷带着式尘离开的身影,扶安俞转动轮椅追了上去。

    “国师大人。”

    泊瓷看向扶安俞,扶安俞露出微笑,不似以往的从容与温柔,反而透着一丝祈求说:“请别忘记,你说过会让山城来接我。”

    “诶?”

    扶安睿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向哥哥,听到泊瓷回应说:“我记得。”

    他想要去追泊瓷,被扶安俞一把抓住了手臂。

    扶安睿委屈地看向哥哥说:“接哥哥进入国师府是什么意思,我不可以去吗,明明是我立功了吧?!”

    扶安俞实在没有心情安抚弟弟,他语气生硬地说:“你不可以去。”

    扶安睿不满地抿唇,看到哥哥的表情愣住了。

    大概是太久没见过自家哥哥生气的表情,所以他一时呆住了。

    生气了?

    为什么?

    扶安睿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吱声。

    “安睿,我们先回尚文宫。”

    扶安俞的视线看向棋盘,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总是会预测错了,然后满盘皆输。

    77  ☪ (七十七)

    ◎——◎

    泊瓷带着式尘离开了御花园, 直接去了扶凝的洛玄宫。

    扶凝担心将扶若关入皇宫的地牢会出什么差错。

    她将扶若关在自己洛玄宫的牢房并且派人进行了严密的看守。

    “皇上还没有清醒,大皇子的处置可能需要等皇帝的醒来。”

    听到泊瓷这样说,扶凝点了一下, 歪头说:“姐姐, 你还准备让他醒过来了?”

    泊瓷抬手点一下扶凝的额头, 语气温柔地说:“我需要回国师府, 赵丞相还有几位大臣都还在皇宫内, 在式尘没有回宫之前,我需要你帮我留意皇宫的情况。”

    “好啊!”

    扶凝一听泊瓷说需要她, 她就特别的开心。

    “交给我吧,姐姐。”

    泊瓷露出了微笑说:“嗯,那就辛苦你了, 小福。”

    扶凝眉眼弯弯, 顿时觉得心花怒放, 如同吃到糖果的孩子。

    “对了,姐姐, 你不准备去见扶若一面吗?”

    扶凝掩唇偷笑说:“除了没有自由,我可没有虐.待他,但是他现在故作平静的样子,真的像一个丧家犬。”

    泊瓷摆了摆手说:“不用,我还有事。”

    看到泊瓷对扶若漠不关心的模样, 扶凝更开心了,她的视线落在式尘身上,嫌弃地翻了他一眼。

    式尘察觉到扶凝的视线,但是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而是跟在泊瓷的身后离开了。

    走出了洛玄宫之后, 泊瓷对式尘说:“你跟我回一趟国师府, 式尘。”

    式尘应声说:“好。”

    ******

    国师府守卫森严,想要见到国师必须递拜访帖,只是这样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拜访的允许。

    泊文芷虽然是大理寺卿的夫人,但她本身是没有资格给国师府发拜帖的。

    在秦月心留下了一封信,说她要舍弃秦家长女的身份,要用新的身份进入国师府,泊文芷简直是要气晕过去了。

    她立刻要求秦和跟她一起去国师府带回女儿。

    秦和不同意这个时候去国师府,因为早朝的时候,泊瓷与皇帝明显开始针锋相对。

    他听闻赵丞相带着几位元老级的大臣留在宫内,有传言皇帝与大皇子将泊瓷困在宫里。

    宫外又出现了边防军,只是边防军一直没有什么行动,而且二皇子还有安王的小世子亲自接待了边防军,并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斩杀了一位将领。

    赵丞相与那些大臣一直没有离开皇宫,谁也不知道皇宫到底是什么情况。

    皇帝与国师的权力之争已经开始了。

    这时候也没有人会注意一位贵女是怎么消失的。

    所以,现在除了秦家的人以及帮秦月心脱离秦府的三皇女,没人知道秦月心在国师府。

    秦和觉得在这个时候,应该找一个侍女装作秦月心跟着泊文芷先离开国都。

    泊文芷知道秦和是想先保住秦月心身为秦家长女的身份,让她先去避难,等国都风平浪静了,他想办法将秦月心从国师府接出来。

    可秦月心是自愿去国师府的,泊文芷觉得秦和可能没办法将女儿带回来。

    不如说,泊瓷可能都不会让他们父女见面。

    “秦和,我只问你一件事。”

    泊文芷目光泛着怒火地说:“你觉得她能压制皇权么,如果她输了,你的女儿可能就要给国师府殉葬了。”

    “文芷。”

    秦和刚刚想要说什么,泊文芷一把推开他说:“她一直都对月心视而不见,这个时候却愿意接月心去国师府,不过是想要让我失去月心而已。”

    “不会,如今正是皇权更迭之时,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秦家的长女是什么情况。”

    “别说了,我就按照你的计划,先离开国都。”

    泊文芷虽然嘴上应和了秦和的计划,但是她在离开秦府之后,在国师府附近甩掉了秦府的人。

    国师府曾经是她的家,泊文芷长大的地方。

    泊文芷知道国师府的暗道,上一次秦月心生病时,她就是通过暗道来国师府见的泊瓷。

    暗道这次也可以使用,只是她一进入国师府,徐管家与护卫就在入口处。

    泊文芷一瞬间就明白,泊瓷知道她会来,甚至已经派人在等她了。

    她背脊有些发凉,觉得自己中了泊瓷的计策。

    泊文芷甚至开始怀疑泊瓷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报复她。

    徐管家目光苦涩地看着泊文芷,低叹说:“夫人,你先离开吧,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这样进入国师府。”

    泊文芷咬牙看向徐管家,她曾经生活在国师府的时候,徐管家是她的侍女。

    泊文芷知道自己闯不进去,但她没有露出一丝怯色,沉声说:“让我见泊瓷,我要接我的女儿回去。”

    “秦夫人,你直呼当今国师大人的大名,太无礼了。”

    徐管家毕竟曾经侍奉过泊文芷,看到她的神态就知道她虽然表情平静,但是情绪可能已经失控了。

    “家主不在,但是我会转达,我想她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泊文芷顿时心急如焚,已经快要午时了,泊瓷还没有回府就代表还被困于皇宫。

    泊文芷厉声说:“那就让我见月心,你现在是国师府的管家,应该知道月心在哪里吧?”

    徐管家低声说:“夫人,我只是一个管家,管理仆人与杂务而已。”

    泊文芷拔下了头簪,那是秦和送给她防身用的武器,拔开是一个小匕首。

    ******

    “山城,你在吗?!”

    弦隐认出来守着院门的不是府里的护卫,而是泊瓷专用的暗卫。

    虽然弦隐不知道暗卫为什么抢了护卫的职责在守着景观园的大门,还不让他进去。

    但是他知道泊瓷不在府上时,能够调动这么多暗卫的就只有山城了。

    弦隐声音雀跃地大喊:“主子回来了,山城!”

    “她回来了!”

    弦隐听到庭院里传来激动而尖锐的女声:“让泊瓷来见我,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要把我的女儿带回去。”

    弦隐惊讶地瞪大眼睛,庭院的门打开了。

    山城正用一种难以理解的视线看着他,仿佛他闯入禁地并且惹了祸。

    山城问弦隐:“主子的情况如何?”

    “看着挺好的,式尘大人也在……”

    弦隐的话还没有说完,山城打断他的话说:“你去向主子汇报,秦夫人来访。”

    “啊?”

    弦隐懵了,他一直在国师府的正厅等着主子,没有见到有人来访啊。

    不过也容不得他多问,山城已经关上了门。

    弦隐往回走了几步,就看到泊瓷带着式尘在往这边走。

    “主子,我正要去找你,山城让我转达,说是秦夫人……”

    “我知道了。”

    泊瓷说完就继续走向院门口。

    弦隐微微皱眉,他跟在泊瓷的身后。

    泊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带着弦隐与式尘进入了观景园。

    观景园的圆亭之中站着一个女人,女人一身深蓝长裙,美丽的脸庞充斥着愤怒,手里拿着一个头簪模样的锋利小刀。

    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不过从外貌和衣着就能看出来不是官家的夫人,大概也会是一位富贵人家的主母。

    这一个观景园中有数十个暗卫,但是没人敢上制伏这个女子。

    弦隐猜想可能是因为没有收到动手的命令。

    看到泊瓷出现的那一刻,原本气焰十足的泊文芷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泊瓷,你把月心还给我。”

    弦隐震惊了,他在主子身边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人敢直呼主子的大名,甚至还举着小刀对着她。

    这简直就是找死啊。

    山城随便一出手,就能夺过女人手里的小刀,然后抹了她的脖子。

    只是山城并没有动,这让弦隐很惊奇。

    泊瓷平静地问:“秦夫人,你来这里秦和知道吗?”

    “这些重要吗,你要是想报复我,你就冲着我来。”

    泊文芷拿着小刀抵上自己的脖子,咬牙说:“你别伤害月心,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泊瓷冷淡地看着她:“看起来秦和这些年对你确实不错,让你敢采取这样的行动。”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当年是你允许我离开的,现在是想要通过伤害月心来报复我吗?”

    泊文芷双眼通红,愤怒地大吼:“你真是可怕,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放过我,我为什么要生下你……我为什么不能摆脱你的控制,你看着我陷入不幸觉得有趣吗?”

    弦隐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因为这位秦夫人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弦隐悄悄地看向泊瓷,她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开口说:“山城,你去让秦月心过来。”

    听到秦月心的名字,泊文芷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她戒备地看着泊瓷。

    “家主。”

    徐管家对泊瓷鞠躬,谢罪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泊瓷微微抬手说:“你一直守在这里辛苦了,先下去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你去备餐。”

    徐管家紧张的神色稍缓,只是又看了泊文芷一眼,离开了观景园。

    徐管家走出园子的时候,山城领着秦月心正好进入了园子。

    秦月心原本眼中都是期待,毕竟她进入国师府后,这是与泊瓷第一次见面,她有很多话想要说。

    看到泊文芷的那一刻,秦月心脸色瞬间就白了。

    “娘?”

    “月心!”

    泊文芷双眼发光地对秦月心招手说:“你来,过来,跟娘离开国都。”

    “你在做什么啊,娘,你没有看到我留下的信吗?”

    秦月心咬唇,眼眶红了起来,“为什么你不能尊重我的想法?”

    “你什么想法,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对这里了解吗,你可知道她在计划什么?”

    泊文芷对秦月心大吼:“她根本就没有为你着想,而是为了报复我,所以才会这样做,利用你的占星能力来分担她的负担。”

    秦月心似乎没有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刚刚开口想要解释,听到母亲厉声怒吼:“秦月心,你给我过来,我不记得自己让你受过委屈,为什么你要为了权势抛弃家人。”

    “娘,我不是为了权势,只是想决定自己的人生。”

    秦月心啪地一下跪在地上说:“请你体谅我,我不想跟其他贵女一样,只是结婚生子,将来管理后宅就满足了,我想在姐姐的身边看这世间的百般风景。”

    泊文芷愣了一下,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月心,你对泊氏一无所知啊,你太无知了,根本就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是不知道,只是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选择,母亲当时遵从自己的选择,所以才会能坚持与父亲在一起,我与弟弟才能诞生。”

    秦月心对着泊文芷磕头说:“请母亲也尊重我的选择。”

    泊文芷泪水不断落下,她哀声说:“我怎么忍心啊,月心,泊氏只有不幸啊!”

    泊瓷一直沉默不语让秦月心与泊文芷沟通,听到泊文芷这么说,她略带不解地看向泊文芷问:“你觉得泊氏带给你的只有不幸?”

    78  ☪ (七十八)

    ◎——◎

    泊瓷在皇宫内耽误了一些时辰才回府。

    她预料到了泊文芷会来国师府, 所以泊瓷让国师府里对泊文芷比较熟悉的徐管家等着她。

    徐管家毕竟曾经侍奉过泊文芷,所以她希望泊文芷不要采取这种错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在泊瓷回来之前,徐管家是真心想要泊文芷冷静下来, 然后回秦府。

    泊瓷既然留下了秦月心, 也没有派人封住暗道, 允许泊文芷从暗道来国师府, 就代表她愿意让泊文芷与秦月心见面谈一谈。

    徐管家认为, 只要泊瓷处理完公事得了空闲,就算泊文芷没有来, 她也会安排秦月心与泊文芷见面的。

    只可惜她身为下人,没有办法跟泊文芷说这些话,而泊文芷又对泊氏抱有偏见。

    徐管家都能想明白的事, 泊文芷不懂, 泊瓷也觉得很正常。

    毕竟泊文芷最擅长地就是放弃思考, 依赖别人。

    泊瓷让秦月心直接来国师府就等着泊文芷上门,让秦月心与她好好地交流一下。

    泊文芷情绪激动, 对泊氏的畏惧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底。

    泊瓷没有想到时过境迁,泊文芷竟然还觉得泊氏对于她来说是噩梦与不幸。

    面对泊瓷的质问,泊文芷冷着脸说:“你当然不会感觉到不幸,你沉迷于权势带来的优越,也是母亲为了泊氏继续昌盛而准备的家主。”

    “人没有办法选择出身, 你出生在泊氏,本来就应该肩负起家族的责任,可是你逃避了责任。”

    泊瓷平静地对泊文芷说,“你逃避了之后, 外婆只能想办法让你脱离责任, 父亲也是如此, 因为爱你,所以两个人都希望你能如愿。”

    “如果真的希望我如愿的话,为什么要让我生下你……”

    泊文芷话音一落,她的脸颊上挨了一巴掌。

    式尘的动作太快了,这里没有人察觉到他的行动,反应过来的时候,泊文芷已经被一巴掌打倒在地了。

    弦隐瞪圆了眼睛,虽然泊文芷已经失去了泊瓷母亲的身份,但她也是泊瓷的母亲,正因为如此,她对泊瓷如此无礼,泊瓷的下属也不敢轻举妄动。

    式尘没有用力,但是力道也足够让泊文芷疼到脑袋有点发晕。

    “你对我家小姐说话太无礼了。”

    式尘目光沉沉,仿佛一把泛着冷光的刀刃。

    “哪怕是皇帝跟我家小姐起冲突,都要再三的斟酌,你却敢这样对我家小姐大吼。”

    泊文芷不可置信地看着式尘,只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仿佛在呲牙护主的恶犬一般。

    “我是她的母亲……”

    “你在说什么?”

    式尘打断泊文芷,他上前一步,吓得泊文芷缩了一下身体。

    “小姐母亲的牌位就在泊氏的祠堂里,小姐每年都会祭拜她的父母。”

    泊文芷咬紧牙关,式尘的话显然扎中了她的痛处。

    “你给我闭嘴……”

    泊文芷大喊着,然后捡起来地上的头簪小刀直接刺向了式尘。

    式尘没有想到泊文芷会恼羞成怒到用小刀刺他,但泊瓷很清楚泊文芷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在式尘退后避开了泊文芷时,泊瓷上前抓住了泊文芷的手臂。

    锋利的小刀划开泊瓷的衣袖,渗出了血痕。

    “主子!”

    “小姐。”

    “姐姐?!”

    弦隐跟式尘几乎立刻冲到了泊瓷的身前,秦月心捂住嘴巴都不敢用力的呼吸。

    泊瓷周围的下属们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泊瓷抬手让弦隐与式尘冷静下来。

    她注视泊文芷苍白又惊慌失措的表情。

    “看来这些年你在秦和身边真的过得确实不错,已经完全不用脑子思考了,敢拿起武器就伤人,甚至不确定一下对方的身份。”

    泊瓷用力捏住泊文芷的手腕,头簪小刀掉落在地,泊瓷一脚踢开那把小刀。

    “你拿刀对着皇族,无论什么理由,都足够让你们秦府所有人都进入天牢。”

    皇族?

    泊文芷身子在微微颤抖,式尘刚刚护着泊瓷的模样,加上对泊瓷用敬称,她以为就是一个下属而已。

    泊瓷问:“现在你的脑子可以用来思考了吗?”

    泊文芷只觉得自己在泊瓷的注视下,浑身都在发冷。

    “我不介意你舍弃泊氏,也不反对你为了自己的女儿来这里吵闹。”

    泊瓷加重了力气,看到泊文芷疼痛得皱起脸。

    “可泊氏的家主已经不是外婆了,泊文芷,这个府邸里愿意为你考虑的人已经都死了。”

    泊瓷很清楚泊文芷敢这样在这里大闹,因为她觉得还可以通过暗道进入国师府,这是自己对她的纵容。

    “你现在能够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母亲。”

    泊瓷露出了微笑,冷漠地说:“这与血脉毫无关系,只是因为外婆与父亲为你付出太多,我将你视为他们的‘遗物’,所以我想让你自由自在的生活。”

    泊文芷的嘴唇颤动,不知道是因为在愤怒,还是觉得屈辱。

    泊瓷也不想管泊文芷现在是什么感受。

    她毫不留情地说:“如果你没有诞生在泊氏,你以为你能跟秦和顺顺利利,一生一世一双人?”

    泊文芷从泊瓷平缓甚至略到冷淡的声线中听出了嘲讽。

    “你不满意自己的命运,当然可以反抗,但是你反抗的方式将一切都推给自己的母亲。”

    “你只会抱怨,为什么外婆一开始不成全你,你以为泊氏失去继承人之后,你还能过安稳幸福的生活?”

    泊文芷痛苦的闭上眼睛,可是无法阻止泊瓷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

    “外婆用我的诞生成全了你的自由,而父亲觉得你的幸福是和秦和在一起,所以愿意帮你们遮掩着书信来往。”

    泊瓷抓住泊文芷的肩膀,她不允许泊文芷继续逃避。

    “父亲让我成全你与秦和,这对我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因为我不需要母亲来与我一起支撑起泊氏,我自己就可以。”

    泊文芷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对上泊瓷漆黑的眼眸。

    泊瓷的眼眸在光线之中仿佛覆着浅光的冰面。

    泊文芷觉得泊瓷缺乏感情,这一点泊瓷并不否认。

    她偶尔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感情过于淡薄。

    她考虑事情很少会通过感情,加上从小就被当成泊氏的继承人进行培养,她思想见解也与常人不同。

    这让泊瓷觉得她无法与别人产生共感。

    “我见过一位女子,她明亮的命星被人遮住光芒,可她没有气馁,也没有抱怨命运为何会这样,她依然选择面对与接受一切。”

    泊瓷缓缓松开了泊文芷,泊文芷失力般跌坐在地上。

    “你想要反抗命运,我可以理解,这世间有很多人想要反抗命运,可是当年你真的反抗了吗,你有想过自己成为家主,亲手抓住自己的希望吗?”

    泊文芷悲伤又愤恨地看向泊瓷:“你知道什么,你被认可,你被寄予希望,但是我……我的母亲觉得我会毁灭泊氏。”

    泊瓷依然很平静的说了一句:“那就毁灭。”

    泊文芷震惊地看向泊瓷,大约是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泊瓷口中说出来的。

    毕竟泊瓷为泊氏如此的尽心尽力。

    “怎么了,你如此憎恨这个家族却连毁灭它都办不到吗?”

    泊瓷看着哑口无言的泊文芷,动了动唇角说:“我与你不同,我以生在这个家里为傲,

    我认为保持家族的荣华,扫除与泊氏为敌的人是我身为家主的责任。”

    泊瓷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只是在表述她的想法。

    “若我觉得自己被一族之名所束缚,必须违背自我的活着,那我便不需要它了,你连这样的觉悟都没有就觉得自己在反抗命运吗?”

    泊瓷低声询问,“反正泊氏迟早会消亡,消亡在自己的手里也不错,你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泊文芷低下头,显然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泊瓷对于她这种畏惧又只知道逃避的样子太熟悉了。

    泊瓷看向秦月心说:“她是为你来的,你想不想跟她走?”

    秦月心目光复杂地看向母亲,然后对泊瓷摇了摇头。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留下你跟血缘无关,只是因为你确实能成为一位很优秀的女子,所以不该被埋没。”

    秦月心理解泊瓷的意思。

    她起身走到了母亲的身边,然后抬手为母亲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

    “娘,谢谢你愿意为我而来。”

    泊文芷的视线看向秦月心,她紧紧抓住了秦月心的手。

    她试图说话,可喉咙就像被什么哽住了,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秦月心为母亲擦起眼泪,看着她挨打肿起来的脸颊,心痛地拿手帕为母亲捂住脸说:“娘,很快秦家长女事故而亡的消息就会传开,我选择用另一个身份活下去。”

    泊文芷顿时泣不成声。

    秦月心对着她磕了三个头,语气郑重地说:“我知道娘与爹都是为了我考虑,但请让我死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而不是苟且偷生,若你实在接受不了,就当已经把我放在文城了吧,反正我去了文城,我们一生能够相见的机会也很少。”

    “你……真的要这样吗?”

    泊文芷的手在颤抖,她知道自己抓不住自己的女儿了。

    “娘,有一件事你误解了。”

    秦月心缓缓地露出微笑说:“我当然很喜欢姐姐,但是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寻求亲情,我能看到我的命星,它也是一个明亮的星辰。”

    泊文芷仿佛被抽去了全部的生机般,她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娘,你以后要三思后行,刺伤国师……”

    秦月心扶起自己母亲的身体,动作轻柔地拍掉母亲衣裙上的灰尘,“秦府要为此付出代价。”

    “秦夫人,你现在可以接受自己女儿的选择了吗?”

    泊瓷目光深邃地说:“下次你从暗道就进不来了。”

    “请国师大人原谅我的不敬。”

    泊文芷双眼发空,显然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不如给泊瓷赔罪。

    她低下头,刚刚准备下跪,听到泊瓷说:“你不必跪了,山城,派人送秦夫人回去。”

    “是。”

    山城应声之后,看到泊瓷对他做了一个手势,意示他之后去找她,有任务。

    泊瓷对秦月心说:“月心,你先回自己的院子。”

    秦月心连忙点头,准备在母亲离开前再叮嘱她几句。

    泊瓷都没有看泊文芷一眼,她转身就走,式尘与弦隐立刻跟上她的步伐。

    “主子,你快快快…包扎伤口啊。”

    弦隐着急地都快要打转了。

    式尘眉头紧皱,如临大敌般紧张着。

    “小姐,我也觉得应该立刻包扎,不然会失血过多。”

    泊瓷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毕竟有衣物隔着,所以只是一道渗血的划伤。

    泊瓷真的不知道以式尘的观察力怎么说出失血过多这句话,看来他已经慌乱到胡言乱语了。

    “看起来太痛了,好多血!”

    弦隐捂住嘴,眼泪竟然掉了下来,“我去取医药箱,马上就回来。”

    式尘抿唇说:“怪我太过于大意又疏忽,竟然让那把匕首靠近了小姐。”

    “式尘……”

    泊瓷刚刚开口,式尘已经单膝跪地,神色悲痛让泊瓷觉得自己好像被捅了刀子。

    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式尘的脑袋说:“你这么担心我的伤口,就你来帮我包扎吧。”

    79  ☪ (七十九)

    ◎——◎

    泊瓷跟式尘走到竹苑门口时, 弦隐正拎着医药箱跑过来。

    “弦隐,你把伤药交给式尘。”

    泊瓷说,“让他来帮我包扎。”

    弦隐愣了一下, 式尘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说:“交给我就行。”

    弦隐立刻打开医药箱, 告诉式尘该用什么药, 泊瓷先进入了房间。

    “好, 我记住了。”

    式尘接过医药箱, 发现弦隐正在盯着他。

    式尘以为弦隐在担心自己包扎的不好,他刚刚想要开口说话, 听到弦隐说:“式尘大人,你真的很勇敢。”

    式尘疑惑地看向弦隐,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弦隐眨了眨眼睛, 小声的问:“你刚刚打秦夫人, 不怕主子生气吗?”

    式尘微微歪头, 她会生气么,那个人已经舍弃了她母亲的身份, 却用母亲的语气说着伤害她的话。

    弦隐看到式尘的表情,就知道他可能没有想这么多。

    弦隐弯起眼眸说:“我问了多余的话,式尘大人快进去吧,快点给主子包扎,别留疤。”

    式尘点头, 无论什么事都没有给泊瓷包扎重要。

    看着式尘进入了泊瓷的房间,弦隐长呼了一口气,目光却柔软了下来。

    主子的身边,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吵闹不已, 如果式尘大人也能一直在的话, 主子身边就又多了一个做事出其不意的人。

    弦隐坐在长廊的围栏上, 仰头看向晴朗的天空。

    虽然暂时不需要他,但他还是要默默地守在这里。

    毕竟,他才是主子专属的大夫。

    这个位置可不能让给式尘大人。

    ******

    式尘对于自己的包扎技术还是很自信的,因为在地下场的时候,他受伤都是自己包扎,所以已经很熟练了。

    只是看着泊瓷的伤口,他的心口很难受。

    他用干净的白绢布一点点擦去血迹,这样才能给伤口上药。

    伤口的周围泛着红,式尘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他都不敢想象她该有多疼。

    式尘很懊悔,当时那位秦夫人的表情很畏惧,看起来只是拿着小刀虚张声势,所以他没觉得秦夫人真的敢伤人。

    “式尘,眉头要皱在一起了。”

    泊瓷的手指点上了式尘的眉心,“你现在的表情也太紧张了,你再不上药,它就要自己愈合了。”

    泊瓷在开玩笑,不管谁听到都会非常的新奇。

    只是式尘此刻却觉得更难过了。

    他眼眶微微红了一圈,低头小心将药粉覆盖在泊瓷的伤口上。

    “式尘?”

    泊瓷没有想到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再一次打量起来自己的伤口,应该只是划伤而已吧。

    “小姐,别乱动,药粉要掉下去了。”

    式尘抓住泊瓷的手,他用白布缠住她的伤口。

    “怎么这副表情,我说了什么让你难过的话吗?”

    泊瓷的声音柔和,让式尘忍不住低下头说:“你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怎么可能会痊愈,就算是真的能立刻痊愈,你也不能受伤,很疼的。”

    式尘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因为低着头,所以泊瓷看不到他的脸。

    泊瓷的手先是轻轻触碰上式尘的脑袋,然后缓缓下移,托起了他的脸。

    他的脸庞此刻就在她的掌心之中,泛红的眼眶成为了艳丽的色彩,如同含苞待放的花。

    泊瓷的眼瞳中有暗色浮动,她微笑说:“式尘,你在地下场受过更多的伤,连包扎都这样熟练,可看到我受这样的小伤却会落泪。”

    泊瓷的另一手按上了他的眼角,他的眼泪落在她的指尖。

    “我很后悔,是我考虑不周,竟然会让她继续持刀。”

    式尘说完,突然想起刚刚弦隐对他说的话。

    他抬眸看着泊瓷的表情,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式尘低声问:“小姐,你会觉得生气吗?”

    “生气?”

    式尘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打了那位夫人。”

    泊瓷微怔,随即轻笑说:“你担心我生气,为什么还会动手?”

    式尘表情严肃地说:“因为谁也不能诋毁小姐,无论是谁,有着什么样特殊的身份,其实我有考虑她的身份,不然她可能就无法开口说话了。”

    “她的思考方式一向很简单,一定会走暗道,让她进来跟秦月心谈一谈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

    泊瓷觉得秦月心虽然年幼,但意外是一个很聪慧又有行动力的孩子。

    只是她没有想到,泊文芷这些年过得太顺心了,竟然连情绪控制都不好了。

    泊瓷注视式尘说:“对于母亲有着深厚感情的你,无法理解我对母亲竟然更多地是厌烦吧。”

    “我明白的。”

    式尘担心泊瓷认为自己这么说只是单纯地在讨好她,他语气认真地说:“我对皇帝也是这样的感觉,他总是挑拨我和小姐……”

    式尘剩下的话都被泊瓷用唇堵在喉咙之中。

    太过于突然让式尘瞪大眼睛,下一刻,他的肩膀被她环抱住,他的呼吸与思考都被她掠夺殆尽。

    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式尘觉得自己心脏与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胸口发痒刺疼,他被一股几近苦闷却甜蜜的感情所侵袭。

    不断攀升的体温引起了血液的躁动,他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突然亲吻他,太多的感情堆积让他泪水连连落下。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柔又无奈,仿佛在哄着他:“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式尘。”

    “小姐,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他微微低头,泪水一滴一滴落下,仿佛清晨凝结出的露珠从娇艳的花瓣中滚落而下。

    “只是,我希望小姐别停下来。”

    式尘握住泊瓷的手,用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被吻得发红的唇,然后缓缓地向下,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胸口,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失控的心跳。

    “小姐的触碰总是让我很安心。”

    式尘觉得很难为情,但是他的小姐没有这样的感情,所以他要将自己从她那里得到感情亲口告诉她。

    式尘也是第一次拥有如此强烈的爱意,爱让他感受到至今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感情。

    泊瓷从上方凝视着式尘的面孔,她似看到了一朵含苞的花朵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缓缓地绽放而开。

    她靠近他,他身上环绕着淡香,这是她房间内的香薰味,跟他周围的气息融合在一起。

    只是很奇怪。

    明明是同样的香气,可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更加柔软,不知不觉就会钻进鼻腔,刺激嗅觉,充满令人心跳躁动的香气。

    “小姐……”

    式尘睫毛轻轻颤着,喉结滚动,因为刚刚哭泣过,眼睛水润,眼角连着脸颊仿佛晚霞般红的动人。

    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泊瓷的眼中浮动着危险的光。

    她白皙而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喉结,感觉到他的背脊都僵硬了。

    当脆弱的位置被人掌控,身为一个武者,式尘身体会陷入本能的防御,但是都被他克制住了。

    “皇帝驾崩之后,你需要登上皇位,式尘。”

    式尘的呼吸有些紊乱:“听…小姐的安排……”

    “赵丞相的三女,有凤仪之星,若为后,可稳后宫,诞皇子。”

    只是一瞬间,式尘觉得仿佛整个人被推入了深海,冰冷瞬间入骨,所有的感情都冻住了。

    “小姐?”

    式尘苦笑,“我不能应允。”

    泊瓷收回了触碰着他的手,冷声说:“式尘,我说过的,你要忠诚,我才能给你天下。”

    “对,可是我最开始去小姐身边,不是为了这天下,只是为了当仆人。”

    泊瓷眯起眼眸,捏住了式尘的脸:“既然是仆人,为何不听主人的话?”

    “弦隐说你不喜欢傀儡,而且我已经告诉过小姐了,我是爱着小姐的。”

    式尘感受着脸颊被捏住的疼痛感,心中反而涌起了一丝欣喜。

    “我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仆人,小姐不是也认为我的想法很有趣吗?”

    泊瓷目光明显柔和了下来,轻轻歪头说:“我有吗?”

    式尘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温柔,高大的青年嘴角含笑,注视着她的眼中都闪动着浅浅的光:“有的,小姐总是问我在想什么。”

    泊瓷眨了眨眼睛说:“我不记得了。”

    式尘抿起唇角,小声抗议说:“小姐又欺负我。”

    “不想被欺负的话,就接受我的安排。”

    泊瓷倾身靠近式尘,低声说:“成为合格的君主。”

    式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小姐,请你使用另一个计划吧。”

    泊瓷意味深长地问:“另一个计划?”

    式尘点头,语气认真地说:“我觉得小姐身为国师,肯定不会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放在我的身上,不如说,这命运的星辰之中,真的只有一个帝王星吗?”

    式尘深深地低下头说:“小姐,也许是我胡思乱想,但是我觉得小姐一定想过我不能成为君王该怎么办?”

    在式尘来到国都之前,被泊瓷放入地下场就是对他的考验与锻炼,之后也放在身边观察了一段时间。

    可是就算是这样,人心易变,谁也没有办法保证,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掌权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小姐,你比谁都忠于这个国家,希望国家有贤君,作为泊氏的家主,你也在保护着自己的家族,就算有一天一切都会消亡,至少不会消亡在你还在的时候。”

    式尘语气坚定,眼眸中不止是爱意还有敬意与崇拜。

    “小姐,你还记得么,我说过的,我想保护小姐所珍惜的一切,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小姐的合作者,也不是小姐的博弈者,我是小姐的‘私有物’吧。”

    泊瓷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式尘,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式尘很忠诚,也很聪明。

    作为君王的资质是够的。

    式尘察觉到了泊瓷的迟疑,他双膝跪地,深深俯首说:“小姐,你尊重所有的人选择,我求你了,能不能也尊重我的选择。”

    “我说过的,我的身边没有自由。”

    式尘眼眸瞬间暗淡下来,只有这件事他不能……也无法妥协。

    “如果我登上帝位,那么就不在小姐的身边了。”

    式尘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在转身离开前说了一句:“我从今天起就开始抗议,小姐不要再管我了。”

    泊瓷微怔,轻轻咳嗽了一下,看到式尘转身就回来了,面无表情地给她倒了一杯水。

    泊瓷没有接过水,掩唇又咳嗽了几声,式尘连忙说:“我去找弦隐。”

    泊瓷打量着式尘,惊讶地问:“你不抗议了吗?”

    式尘抿唇,气闷闷地说:“抗议,但小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还是会听你的命令,不过要分命令的,小姐,我是习武之人,你触碰我没关系,别人可能会被我一拳击倒。”

    泊瓷没说话。

    式尘咬了咬牙,放下杯子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里是国师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有哪个奴仆,没有主子的允许就自己起身的。”

    泊瓷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冷声说:“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不听话的奴仆。”

    式尘的眼睛都亮了,只是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澎湃了起来。

    泊瓷起身,伸手阻止了想要下跪的式尘说:“不过先按照我安排的进行,你先回宫看着皇帝的情况,山城,进来。”

    山城推门进入泊瓷的房间,泊瓷看向山城说:“你送式尘回宫,顺便帮我把安王大世子从皇宫接过来。”

    80  ☪ (八十)

    ◎——◎

    收到皇宫侍卫的通知之后, 扶安睿将哥哥送到皇宫门口,正好看到式尘回宫,式尘的身后是山城。

    山城来到皇宫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接扶安俞去国师府。

    如今皇帝病重, 所以泊瓷不需要皇帝的许可, 她用自己的令牌就能从皇宫带走扶安俞。

    安王与王妃虽然觉得在这个时候见国师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两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这个情况, 谁也不能从乱局中轻易脱身, 身为父母的他们相信大儿子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扶安俞一定能让安王府从这场夺权之中全身而退。

    扶安睿能够看出哥哥似乎心事重重。

    国师大人邀请哥哥进入国师府让扶安睿很羡慕,来到国都之后, 他与国师大人相处的机会也并不多。

    明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哥哥的表情可以用凝重来形容。

    扶安睿不知道哥哥在考虑什么,他也没有机会问。

    看着哥哥乘着国师府的马车离开后, 扶安睿的心中只有惆怅。

    他仰头看向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如今皇宫的情势如同紧绷的琴弦, 三皇女关押着大皇子, 皇帝已经病重到连早朝都无法出席了。

    这皇城似与夕阳一样透着血色。

    ******

    扶安俞不知道这个时候见到泊瓷是不是一件好事。

    这代表他就算没有成为大皇子,但是也依然在这场皇权之争的局中。

    他本来应该是一枚棋子。

    只是她很早就放弃了他。

    从泊瓷的行事作风来说, 很难想象她会在自己布置好的棋局之中,重新放入一枚弃子。

    扶安俞接受了国师府护卫的检查,确认没有携带任何药物与武器之后,他在山城的护送下进入了国师府。

    这一次他没有止步于国师府的正厅,而是进入内部来到观星台。

    这里是扶安俞当年见到泊瓷的地方, 那是他唯一一次进入国师府的观星台。

    时隔多年,这里还是扶安俞记忆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泊瓷没有在高高的观星台之上,观星台上站着一个女孩。

    山城在扶安俞进入了观星台之后就离开了, 扶安俞转动着轮椅来到泊瓷的身边。

    “国师大人。”

    扶安俞注视着她, 然后低头行礼。

    泊瓷说:“大世子知道为什么我单独找你吗?”

    扶安俞垂眸, 沉默了片刻,苦笑说:“这一局还有什么是脱离你掌控的吗?”

    泊瓷静静地看向扶安俞。

    夕阳的光落在她的身上,明明是暖色的光却透着冷意。

    “大世子,你其实很清楚,正是因为如此,你这些年才没有行动。”

    泊瓷说,“谁也无法改变这天命。”

    扶安俞眼眶发烫,他努力对泊瓷露出微笑说:“国师大人,我没有像扶若那样反抗过,也无法像扶凝那样毫不在意,我一直都在接受你的安排,这样还不可以吗?”

    泊瓷从未见过扶安俞这样的表情,哪怕是在他被她的箭射伤时,他也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那位总是温润又从容的大世子,此刻看起来如同水中皎月,触碰一下就会四分五裂。

    他的眼眶已经泛红,眼中透着一丝祈求,似乎在恳求她的仁慈。

    “你不是已经舍弃我了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愿意,我同意,我什么身份都不要,只是想要你的允许我陪伴在你的身边。”

    泊瓷目光复杂地看向扶安俞,轻声说:“天命又重新回到你的身上了,大世子。”

    扶安俞的眼眸一暗,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我曾经以为你接触安睿,是想要了解安王继承人的情况,从而看到安王府的可控程度。”

    扶安俞有些失神的低语,眼中透着一丝不甘,“但实际上,你是想要将他送往边关,让他成为忠于新帝的领军。”

    “确实。”

    泊瓷承认了自己接近扶安睿的目的。

    式尘就算有她的支持,作为新帝在皇宫的根基太浅,在整理好内政之前,边防必须稳。

    同时,泊瓷也可以从中开始接触到军防,从而掌控一部分势力。

    泊瓷注视着观星台上少女的身影,突然转移话题说:“这是我从旁支纳入泊氏嫡系的女孩,名叫泊灵,她也拥有占星术。”

    扶安俞没有见过秦月心,所以对于泊瓷的话并没有任何质疑,只是不明白泊瓷为何要对自己介绍这个少女。

    扶安俞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丝焦躁说:“那女孩看起来年龄尚幼,应该还未及笄,国师大人带我来见她是何意?”

    泊瓷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轻声说:“在这个时间观星,能清晰看到光辉强大的星辰。”

    扶安俞惊讶地看向泊瓷,听到泊瓷扬起声音说:“泊灵,你看到了凤凰环绕的星辰了吗?”

    得到新名字的秦月心转身看向观星台上的泊瓷,站在高台上她没有理会被风扬起了发丝和雪白的裙摆,而是对泊瓷拱手作揖说:“回家主,西南方向,有那样的星辰,若为后,可稳后宫,诞皇子。”

    泊瓷微微扬起唇角,果然秦月心的观星能力很强,能够准确寻找到星辰。

    泊瓷对秦月心招了招手,秦月心步伐轻盈地走下观星台后,小跑到了泊瓷的面前。

    泊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小灵,辛苦了,徐管家给你准备了糕点,回房间吃吧。”

    秦月心双眼微亮,心中泛起了一丝满足感,她对泊瓷行礼,并没有看向扶安俞,目不斜视地走向了大门。

    在她离开之后,此刻观星台的院子里只有泊瓷与扶安俞。

    “大世子。”

    泊瓷刚刚开口,扶安俞难以忍耐地打断她:“国师大人,这样的预言为何要我听,应该让二皇子来听吧。”

    泊瓷漫不经心地说:“凤仪星落在赵丞相三女的命格之中,之前举办秋花宴时,我观察了一下,那是一位很聪慧的女子,她绝对不会迷失自己的心。”

    扶安俞的双眼紧紧盯着泊瓷,眼神变得越来越苦涩。

    “泊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扶安俞抬手掩面,所有的情绪都被苦闷侵蚀,“你不是选择让他登上帝位了吗?”

    “泊氏家主是顺应天命之人,但我还是想知道,天命会改变成什么样?”

    泊瓷走了一步,她拉近了与扶安俞的距离,低声说:“扶安俞,我很抱歉。”

    抱歉?

    扶安俞难以置信地看向泊瓷,他心中最后的防线被她的道歉彻底击碎。

    “你不是我的棋子,也不是弃子,你本应该是我的君主。”

    泊瓷说的很平静,扶安俞的手抓住轮椅,似乎想要后退逃离这里。

    泊瓷伸手抓住了他轮椅的扶手,扶安俞想要起身,却被泊瓷按住了肩膀,泊瓷看到他的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

    “如果你成为皇子,在扶曲的影响下,我不确定你是否会成为我的阻碍。”

    泊瓷目光深邃,她温柔的声音对扶安俞来说是无比残忍的。

    他想要靠近她。

    但不想这样靠近她。

    扶安俞咬牙说:“你已经选择了他,泊氏与皇族不能结姻,这才是你当初射伤我的原因,身有残疾就不能成为皇子,更没有资格成为皇帝。”

    “没有这样的规矩,哪怕是残疾了,也可以成为皇帝。”

    “泊瓷,我求求你了,你用扶若取代我成为大皇子,你用式尘取代我的天命,现在你想要一切归位,我不愿意。”

    扶安俞从未如此失态过,他几乎是要歇斯底里了。

    “我从未见过那么特别的星辰,父亲曾经警告过我,帝王星只会被同样的星辰取代,可是我还是不甘心。”

    泊瓷心中叹息,低声说:“我愿意肩负起家族,但是却仍然心存叛逆,但我终究还是要守着规矩……”

    扶安俞眼中满是绝望地看向泊瓷,声音低哑地说:“你说谎。”

    泊瓷目光微动,她凝视着扶安俞说:“我没有必要说谎。”

    “当年泊氏的祖上与开国先皇推翻旧朝廷,成立现在的深阳国,可先皇只是武家出身,也就是他并不是唯一拥有帝王资质的人,事实上邻国也有帝王,你之前确实想要用式尘替代我。”

    扶安俞缓了一口气,心中的压抑感与无能为力的绝望让他呼吸都难以顺畅。

    自己所爱的人并不爱自己,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只是他所爱的人仿佛无情无欲,她的目光一直关注着家族。

    无论是扶若为了得到她的目光在不断算计,还是自己顺从的接受她安排好一切。

    她都无动于衷。

    可是此刻,她为了式尘要改变自己的计划。

    扶安俞真的不愿意这么想,因为真的太残酷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看到希望了。

    扶若选错了方式,彻底失去了在她身边的机会。

    弟弟虽然喜欢她,这份感情也确实是真挚的,但是弟弟注定要去边疆。

    泊瓷只要还是家主,她就不会破坏家族的规矩。

    泊氏不与皇族结姻。

    扶安俞觉得自己可以进入国师府,得到以后都陪伴她的机会。

    安王府可以由庶子继承,他进入国师府后,也会对安王府多加拂照。

    如今她说这些话,真让扶安俞有一种在见到天光之前,被人推入深渊的绝望,无法呼吸也无法逃离。

    撕心裂肺不过是一瞬间。

    她对式尘有了别样的感情,所以她将所谓的天命重新放在了他的身上。

    美曰其名是她无法反抗天命,但实际上是,她决定要把自己觉得特别的存在留在身边。

    式尘成为了她特别的存在。

    这个事实让扶安俞的心犹如在钉板上反复滚动般感受到漫长的疼痛。

    泊瓷笑了一下,她说:“大世子,你若是头脑更冷静,应该能得出更正确的结论。”

    扶安俞呼吸都停顿了。

    他还期望着自己的结论会被她彻底否决。

    “我射伤你,让你远离国都就是为了保证式尘被寻回时,拥有帝王星的你不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你当年的锋芒太盛了。”

    泊瓷平静地说:“你的想法没错,不是拥有帝王星的人能够成为皇帝,只是更加适合成为皇帝,因为具有对利弊的衡量,这一点可以从你就算爱慕我,也不会让自己感情失控,一直都在考虑保护安王府。”

    扶安俞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什么又觉得都是徒劳的。

    “谁也不能保证,你留在国都会不会跟扶若一样,或者在皇帝觉得你适合成为下一任帝王时,也会对你起杀心,毕竟他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继位。”

    扶安俞垂眸,语气苦涩地说:“原来如此,你没有将储君的人选放在一个人的身上,我和式尘都是备选。”

    “对,式尘足够聪明也很忠诚,可是他不接受皇帝最应该接受的职责。”

    泊瓷目光冷漠地说:“帝王与帝后是夫妻,也承担着不同职责的合作者,扶安俞,你能明白的,对吧。”

    扶安俞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说:“你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泊瓷回答:“你娶赵氏三女,等朝堂安稳下来,式尘会脱身来我的身边,你继位。”

    扶安俞低下头,他无比绝望地说:“国师大人终于说出了真心话,你忠于泊氏的规矩,所以将他从帝位拽回了身边,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一位很优秀的帝王……”

    “你也会是优秀的帝王,而且如今的局势,你与我成为君臣,必然可以继续利益关系。”

    真的很残酷。

    他理解她的安排。

    当年她射伤他,除了让他不能成为大皇子,远离皇帝确保生命安全,同时他也无法在国都建立任何势力。

    式尘现在才回宫也是这个原因。

    能够在国都拥有势力的扶若与扶凝注定不会成为储君。

    如今,式尘在位期间会帮她得到更多的实权。

    只要式尘保证在位期间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之后就算是以‘死’脱身,泊氏也会选出下一位君主。

    百姓们信任国师。

    大臣们不会质疑泊瓷所选择的君主。

    扶安俞继位也不必担心被泊瓷架空全部的权力,因为扶安睿已经进入边防军,所以他可以慢慢地收权。

    她是一位执权者。

    想要的事物都要在她的掌心之中。

    扶安俞仿佛失去了魂魄般,目光空洞地看着泊瓷问:“为什么是他,他做了什么,还是你很满意他的脸?”

    “对,我很满意他的脸,可更重要地是我觉得他很有趣。”

    泊瓷其实也不是很理解,但她真的从式尘那里得到很多从未有过的感受。

    “难得有一个人让我觉得如此有趣,我想将他留在身边,若只是成为君与臣的关系未免有点无趣了。”

    泊瓷无论做什么都会记得自己是臣。

    忠于君主,保护自己国家的臣。

    扶安俞声音低哑地问:“你…这是喜欢他的意思?”

    泊瓷愣了一下,她没有说话。

    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我拒绝您的提议,国师大人事事谋划,唯独这感情你谋划不了,我如今坚持到现在,考虑了很多事……”

    扶安俞声音在发抖,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了控制那份歇斯底里的绝望用了多少力气。

    “我真的考虑了很多,但是我的目的不是皇位,而是你的身边。”

    这份不甘,嫉妒,绝望,让扶安俞心中真的要生出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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