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刨根问底

    ◎“不用别人,就要他。”◎

    段霖走出灌木丛, 脚底下的步子轻快许多,甚至有些飘飘然,差点一头撞上前方的灌木。

    他也不恼, 嘴角仍是弯着,伸手拨开丛枝, 只觉得这片不该种灌木, 应该种玫瑰。

    幸福来得太突然, 段霖恍然觉得不太真实, 云予没有等他, 快步在前面走着, 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

    “哎,那边那个——”

    “你是哪个队伍的?编号是多少?这个时间别人都在训练,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严厉的声音凭空出现,跟着, 长相粗野的男人从灌木丛后现身,段霖不认识他, 云予却同他有过几面之缘。

    是那位许教官。

    视野被高大错落的灌木丛遮去一些,许教官没看见前面的人,云予缓了几步, 和他打了个照面。

    “许教官, 好巧, 在这里碰到你,我想借你一个人帮我办点事。”

    许教官先是看清云予胸前的那块黑金名牌, 动作大幅收敛,走路的姿势都秀气不少。

    “原来是云首席!看您客气的, 有什么事您和我说一声就成, 我找几个机灵的来, 他们新来的笨手笨脚把事情搞砸就麻烦了。”

    云予指着高大的alpha,说是请示,言辞间却更像通知:“不用别人,就要他。”

    段霖稍稍抬起眼眸,攥着行李袋的细绳慢慢收紧。

    “好的云首席,我明白了。”许教官陪着笑,又叮嘱段霖,“机灵点儿,云首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多嘴。”

    “明白。”

    段霖低头沉声应下,举手投足中带着谦卑的姿态,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许教官还算满意这个新兵。

    云予带着段霖和许教官擦身,他们刚走出几步,许教官忽然皱了皱鼻子,满脸狐疑,路过一片灌木丛时尤为觉得不对劲。

    “怪了,这里怎么会有海盐薄荷的味道……”说着又摇头晃脑地否定了自己,“一定是最近训练太累,出现幻觉喽。”

    他正要迈步离开,忽然,余光瞥到灌木丛边的一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弯腰捡起,是一粒象牙白纽扣。

    “你现在这里等一会儿,别让人发现,懂了?”云予找了一处角落把段霖安顿下来,自己则要找个借口送走黎墨。

    段霖规规矩矩点头,眼睛却警惕地往屋子里瞄,在云予转身之前拉住了他的衣角:“那你早点回来。”

    段霖个子高,手也大,微微用力就能撕开一整件衬衫,此刻却只是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捻住一片小小的布料。

    云予盯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轻轻松松就将衣角带了出来,走进屋子时黎墨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不疾不徐地翻着手机。

    “回来了?”黎墨见他进来放下手机,起身的姿势忽然卡了一拍,云予没注意。

    “久等,我忽然想起有些资料要交给你,放在办公室了,你跟我一块儿去拿吧。”

    “好。”黎墨起身,多嘴问了一句,“刚刚的事情办妥了?需不需要帮忙?”

    云予顿了顿:“不用,走吧。”

    “云予。”黎墨叫住他,指着云予的锁骨处比划了一下,微微偏开视线,“……那个。”

    云予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衬衫的领扣不知什么时候崩掉了,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缝合处只剩一截孤零零的线头。

    大概是刚刚和段霖在灌木丛里纠缠的时候弄掉的。

    掉到哪里尚不可知,横竖只是一粒扣子。

    理论上来说云予这样的穿着换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任何一个场所都是没有问题的。

    但云予平时穿得太过禁欲严谨,扣子扣到喉口,喉结以下的部分遮得严严实实,乍一看见下面多出来的风景,即便只是冰山一角,也足够人浮想联翩。

    云予抬手摸了下微凉的锁骨,顿了顿:“稍等,我换一下。”

    云予的宿舍比首都星的公寓小得多,整套居室加起来也就原来一个客厅那么大,人与人之间距离感也就压缩了。

    黎墨拿着分寸,语速变快了些:“我去外面等你。”

    云予换好衣服,出门前留了一手,没把门关实。

    他在办公室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给黎墨,其实也就是下次见面捎带手的事儿。

    再回到宿舍时,天已经见了黑,风声呼啸,看着这几天真是要大变天了。

    宿舍窗户里一片漆黑,云予拿出钥匙,刚推开门便撞进一个怀抱,有人在门口守株待兔。

    两人都趔趄了几步,云予鼻头一酸,大概撞上了对方的下巴,还被冒出来的青茬扎了一下。

    啪——

    云予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电灯,语气有些不虞:“为什么不开灯?”

    房间里霎时亮如白昼,将段霖脸上的自责愧疚照得明明白白,他想要抬手帮云予揉揉鼻子,被一巴掌拍开。

    清脆响亮。

    碰撞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云予缓了缓,自己象征性地揉了两下,有声音很低地拂过耳尖。

    “我怕别人看见你房间里藏了一个alpha。”

    暖黄灯光从头顶倾洒而下,泼在云予眉心,为惊绝的墨画添了一抹好颜色。外套在混乱中彻底敞开,新换的衬衫不出意外又被段霖弄皱,鼓鼓囊囊贴着腰肢。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段霖的确是被云予藏在这里的,只不过这话由着段霖说出来莫名烫耳。

    云予走到客厅,打开了窗户。

    凉风往里灌,室内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他转过身时,段霖已经提着那个扎实的旅行袋轻车熟路地朝卧室走去。

    “我把东西归置一下,可以进吗?”段霖回过头询问,礼仪分寸恰到好处。

    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云予垂眸看着他已经迈进去的半只脚,“嗯”了一声,自己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监工”,像个悠闲的大老爷。

    相应的,段霖像个小媳妇儿。

    段霖带来的旅行袋容量很大,很能装,云予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件又一件厚衣物,都还算正常,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收到后面,袋子慢慢瘪下去,一切都相安无事,直到那一刻。

    段霖突然变魔术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双超大size的棉拖,几件简易器械,还有一件乳白色的敞胸式系带棉质睡衣。

    云予的太阳穴跳了跳。

    沉默良久,云予忽地开口:“谁教你准备的这些?”

    这些都是专为哺乳设计的,段霖不可能知道这些东西,只可能是有人教他。

    段霖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在云予面前邀功:“其实也没什么,我第一次嘛,没经验,就问了下我父亲omega发情期过后要注意什么,他告诉我家里有一个期后护理包,我就一起带过来了。”

    “……”

    云予罕见地微微歪了下头,盯着段霖,仿佛能透过这张阳光俊逸的脸看到缺失的脑干。

    “我是刚过发情期,不是孕期,你的月子包从哪儿来带回哪儿去。”

    “……月子包?”段霖花了些时间理解云予的话,脸颊渐红,“那,那可能是搞错了,抱歉,我马上收拾!”

    他一股脑地塞了回去,整理出来的东西按能用的和不能用的分了两堆,他一件件折得方方正正,手艺不输商场里的销售小姐。

    段霖整理得差不多了,视线一不留意又溜到行李袋里的那抹乳白色,看上去有些……恋恋不舍。

    他抿着唇,偷偷瞄了眼云予。

    段霖收拾衣物的间隙云予也没闲着,书桌上翻过的书合上码齐,动过的资料整理归位,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段霖手快地将那件睡衣扯出来叠好,放进了有用的那一堆,压在最底下。

    “我弄好了。”

    段霖把所有东西都收进了衣柜,云予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他取下手套,把椅子拖出来一点。

    “过来坐下。”

    “嗯?”段霖听话地坐好,见云予拿了药水过来。

    “上衣脱了。”

    “……啊?”段霖头上一缕金毛翘起来,天真又笨拙。

    云予撑着桌角,手指扣了扣桌面:“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大概是从事的纷繁复杂的研究工作,他毕生的耐性都交代在了实验室,离开那儿云予实在不剩多少耐心。

    段霖不敢再迟疑,飞快地脱下上衣,眉间的愉悦都快压不住了。

    云予用镊子夹住棉花,沾湿药水,在段霖背上均匀涂抹开来。药水的味道有点冲,云予拧起眉毛,屏住了呼吸。

    忽然,棉花滚到紧绷的脊背中部的位置时,段霖吸了一口气。

    “嘶……”

    “疼?”云予没什么情感地问。

    段霖“有点。”

    “活该。”云予这样说着,棉花却避开那处伤口在周围活动,“你如果呆在学校好好上课,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段霖没有转头,云予却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一多半无所谓:“痛一下就能来这儿,不亏啊。”

    镊子夹住的棉花掉到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云予才用卫生纸将棉球包住扔进纸篓,顺便擦了擦手。

    “好了,穿好衣服收拾一下,趁天黑我让人送你走。”

    下好逐客令,云予站在段霖身后,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面色,空气却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段霖打破沉默。

    “云予。”

    从这个角度,云予只能看见他头顶的两个旋,据说是智慧的象征。

    “你什么时候能留我一次?”段霖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不甚明显的轻颤。

    云予怔了一下。

    这话说完段霖自己都提起嘴角笑了一下:“从校舍到公寓,到研究院的办公室,再到这里,我好像总是在求你收留,也总是被你拒绝,和学校图书馆后面那些流浪的小狗一样。”

    云予并不赞同地凝眉:“你有你该去的地方,你不是无家可归。”

    段霖总算有了点反应,他微微侧头,眼睛里折射出点点水光:“如果连和我结婚的omega都容不下我,哪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云予深吸一口气,段霖对信息素的依恋程度远比他想象的厉害。

    像是做好提前预支的准备,云予又拿出了一点耐心:“段霖,军有军规,如果被人发现你私自闯进军区,谁都救不了你。”

    段霖望着他眨了眨水润的葡萄眼。

    “你是说,你没有不待见我?”

    云予一忍到底:“并不总是。”

    “所以你不是因为不想和我呆在一起,而是因为担心我挨罚才赶我走的?”段霖猛地起身,逼近云予,眼里的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燃。

    两人像置身舞池为了合拍,云予跟着退后,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得寸进尺:“一半一半。”

    对云予模棱两可的答案,段霖毫无芥蒂。

    他似乎天生有着过滤好赖话的能力,只把好的那一半囊括进耳朵里,云予突如其来的“关心”已经让他找不着北了。

    “你放心好了。”他从内袋拿出一封文件,“我走了才是真的会被罚。”

    云予没接那封文件,盯着他:“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最近从首都星调了一批人来前线。”段霖压不住翘起的嘴角,正了正衣领,“我是来报道的。”

    云予拍开面前的手:“新兵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

    这个谎撒得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经不起半点查证。

    “你专门去看了名单吗?是去找我的吗?”段霖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张,眉眼弯弯,“没有就对了,我不是新兵。”

    他抖一抖手,委任状在云予眼前展开,独属于他的气息喷洒在纸上:“帝国x军团新任指挥官向云首席报道。”

    “指挥官?”云予愣了一下。

    他没听说x军团要换指挥官,一点儿风声都没露出来。

    这支部队是元帅亲领,帝国综合战力最强的部队,亦是至今未输过一场战役的不败神话。

    段霖卷起起委任状,和云予解释:“本来指挥部明天才来报道,但是我等不及,就提前来了。”

    事情脱轨发展,云予不知该说什么。

    想来他是该生气的,可这事儿又像是段霖能办出来的,经历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云予想了想,问:“你身上那些伤?”

    “军需运输部负责人说用货舰载我过来的条件是陪他练两场,还不能带护具,求人办事嘛,我放了点水,白挨了他几下,不过他现在还在医院没爬起来。”

    云予默了半晌:“为什么不早说?”

    段霖贴着裤缝的手局促地抠着:“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可你的反应让我觉得……你并不会开心。”

    云予不置可否,又问:“什么时候决定要来的?”

    段霖看着他,视线不躲不闪,坦诚而富有侵略性:“那天早上醒来,我发现你不见的时候。”

    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是埋在两人之间的地雷,不提不代表不存在。

    但人大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段霖略过这颗雷,话锋一转:“云予……明天我们会正式分配宿舍。”

    “你说我申请你这间宿舍怎么样?你试过和人合宿么?”

    作者有话说:

    男德小狗:我们家男德是祖传的!

    云首席:脑干缺失大约也是祖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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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 他喜欢你

    ◎“我床边有一张地毯。”◎

    段霖多余问这一句。

    以云予在研究院首席研究员的身份地位, 单身公寓是标配基操,再加上他淡漠的性格,很难让人将他与合宿这个词联想起来。

    或者不如说是不敢想,

    可段霖就是想从云予那里亲耳得到否定的答案,好像这件事本身存在着什么重大意义。

    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云予也不是生来就是“云首席”, 他曾经也是有过学生时代的。

    云予略微一抬眸, 无意义的眼神经由狭长的眸子变得摄人心魄, 看得段霖心头一跳。

    “有过。”云予说, “读研究生的时候, 黎墨是我室友。”

    黎墨是他研究生时的同门,两人被分配到同一间寝室,那时他不常在学校,黎墨帮了他许多忙, 所以相较旁人两人的关心没那么疏远。

    窗外闪电掠过,一道惊雷仿佛横空劈在了段霖的头上。

    段霖满脑袋金毛忽然炸了起来, 表情凝固在脸上,低着头满屋子走来走去,时不时搓一下手, 又揣进兜里。

    云予在农星见过山间地头里的走地鸡, 就是这样。

    段霖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上去十分焦躁,他像是在寻找一个埋进地底的答案, 搜寻半晌无果,又转而开始开导安慰自己。

    显然, 开导失败了。

    他还是转向了云予, 嘴唇憋屈得发白, 半天唇齿间挤出一句:“你怎么能和他一个寝室??!”

    云予丝毫不理解段霖突然发癫的动机,实话实说:“beta和omega共寝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和alpha一起住?”

    事实上beta和omega住一起才是最方便的,因为他们几乎感知不到信息素,为双方都省去很多麻烦。

    “不,压根儿就不是这个事!”段霖词穷得抓耳挠腮,不知怎么解释,忽然,他好似想到什么,“你们共寝了多久?床挨着床吗——”

    “够了。”云予眼神沉下来,“你在审讯我?”

    “我没有,我只是……”

    段霖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左脚踏上横木,蔫了。

    云予的面容仍然没有舒缓:“真不知道一直以来你对黎墨的偏见从何而来。”

    段霖满脸震惊,好像被点燃了的木桶,满肚子气体迅速膨胀。

    他忽然坐不住了:“难道你一直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云予没说话,给了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你就没注意过黎墨看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云予觉得莫名其妙。

    段霖想了想,笃定地说:“渴望。”

    人类由内心深处滋生出情绪,无关乎第二性别。

    “他喜欢你。”

    云予觉得荒唐,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他和黎墨这么多年的搭档,自诩还算了解对方,黎墨和他是一类人,一心扑在工作里,从不谈什么情情爱爱。

    “你这是当局者迷!不信的话下次你大可以直接问他。”

    云予嘴唇动了动,突然看向段霖,狐疑片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黎墨平时沉稳大方,举止得当,连他都挑不出错,段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得出当下这一天马行空的结论?

    “我——”段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一堵在喉口,他哽了一下,随口嘟囔,“旁观者清。”

    这一出双人剧目让室内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譬如上蹿下跳的段霖安静了下来,不再那么聒噪,眼神疑似有些躲闪。坚定不移的云予在大方向上仍然坚定,只是一些平日忽视的小细节变得经不起推敲。

    但他并不想深究。他和黎墨是一个团队,疑心病是大忌。

    段霖站在墙根抠着一小块墙皮,不知怎么的,云予从那个金黄的后脑勺看出了一丝悔意,或许他也认为今晚不该这样冲动。

    段霖好像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像一株空了穗心的麦穗,发不出“沙沙”的响声。

    “学校宿舍离市里的实验室太远,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没在学校留宿过。”

    热气从木地板里向外渗透,屋子里安静而温暖,橘色的暖光灯将一切都晕染得柔和,就连云予的声音好像都有几分缱绻。

    段霖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眼睛促狭地眯起,看起来有点傻。

    “真的?”

    云予神色未动,点了头。

    段霖拍了拍手上的墙灰 ,露出一个99k的笑容:“那我要住这间,明天就打申请。”

    段霖的自愈能力云予是见过,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云予的认知。

    气氛回归正常,云予冷漠依旧:“没可能。”

    段霖头上屹立的呆毛和他一样不服:“为什么?”

    云予皱着眉正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停了一下,他看着段霖:“你现在是少将,他们会为你安排更高规格的寝室,没必要屈居在我这里。”

    段霖空降成为X军团的指挥官,军衔已达少将,待遇从优,分配的宿舍应该在基地更核心的位置,去哪儿都方便。

    其实按云予的级别宿舍原本也应该在军区核心,只是这里离实验室更近,僻静得也十分符合他心意,便在这处住下了。

    谁知段霖突然凑到跟前来,油盐不进:“不屈,不屈!”

    云予语气差了些:“我这里连沙发都没有。”

    毕竟是临时腾出来的宿舍,客厅里除了一套桌椅,其余空位划了ABCD区,全部用来放装着书籍资料的纸箱。

    段霖不气馁,眨眨眼道:“可是有床啊,一米八乘两米,很大。”

    云予漠视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想上床睡你配吗?”。

    “军区基地外有旅馆,你今晚去那儿睡。”说着,云予走到B区,打开一个纸箱,抱出一沓资料走到书桌前。

    段霖失落了一瞬,不过今晚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知道了云予对黎墨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想到这里,段霖离开的步伐甚至有些跳跃。

    段霖路过窗边,发现脸上有一些凉意,他伸手探出窗外,掌心湿了一片。

    “云予,能借我把伞吗?外面好像在下小雨。”

    下雨天进出都有人为云予撑伞,他自己并不常用,一时都不确定有没有伞。

    为了尽快把人送走,云予还是走进C区翻找了一下,居然真的从两个纸箱中间的缝隙里找到一把雨伞。

    灰扑扑的雨伞挤得皱巴巴,伞架上还有一些锈迹,应该是宋川为他邮寄资料的时候一起寄过来,但他从没打开过,受潮了。

    他把这把不太体面的伞扔给段霖:“只有这个,将就用吧。”

    “不将就,这个很好!”段霖接过伞小心翼翼地将其卷起,捧在怀里,看那表情像要给这把破伞镶颗钻。

    他走到门口正要准备和云予道别,回眸却发现云予在书桌边坐下,翻开了文件,一副要开始工作的样子。

    他看了眼挂钟,时针争分夺秒地向零归位。

    “你还不睡啊?”

    云予旁若无人的做着记录,自若道:“今天不睡了。”

    “?!”

    段霖急了:“又不睡?做什么?”

    “整理文件。”

    段霖收回踏出去的脚,带上门,把伞放在了门边:“那我帮你。”

    说着,他走到书桌边,像去拿桌上的文件,云予一把压住,如削葱般的手指按在那摞资料上,挡住题目,散发着不容忤逆的力道。

    “别碰。”

    云予反应再快,手终究是比不上眼,段霖眼尖地看见了题目:“omega社会保障立法研究提案?”

    段霖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能借我看看么?”

    “不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alpha,而你从根本上认为alpha不会替ob谋求利益。”段霖挑了挑眉毛,表示十分理解,但也要为自己正名,继而道,“但我大学读了社会人类学双学位,毕业论文就是这个方向的,保障ob合法权益,我辈义不容辞。”

    他掰起手指头:“医疗,就业,教育,你研究的哪个方向?”

    段霖说得眉飞色舞,看起来煞有其事。

    半晌,云予稍微松开一点手,露出文件的封皮全貌:“都有。”

    “全部都是你自己弄的?”见云予松动,段霖毫不客气地上手。

    “嗯。”

    “没想到你人文也这么厉害。”

    云予认为他是出于礼貌地恭维:“比不上专业的。”

    段霖只当在点他,眸子一弯,拿出全部的专业素养,两人就各自的见解聊了起来,云予工作没停,一来一去,资料整理的效率出奇的高。

    起初段霖还能发表一些意见,到后面他甚至忘了开口,亦或是不想打断侃侃而谈的对方,全然被沐浴在知识光辉下的云予迷了眼。

    云予总是给人话少,冷淡,不想浪费一点口舌的印象,段霖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话,仍是一板一眼的教学式口吻,但冷冰冰的声音掺入了一些沙哑。……有点性感。

    他舔了舔唇,几乎卡着云予停下来的时刻,问:“云予,我是第一个看到这些的人吗?”

    段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灼热而迫切,云予视线迎过去,乍然觉得,此刻如果他说“是”,对段霖来说将是一种莫大的奖赏。

    可他现在并不想奖励他。

    云予抽出段霖手里攥着的资料,放在一摞资料的最上面,垂着眸子下逐客令:“你该走了。”

    没有得到答案,段霖有一些失望,不过看到时针又快进了一格,心想今天也该结束了。

    云予目送段霖第二次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没完没了的有点烦。

    “对了,如果你不介意,下次我可以把这些提案复印给我妈妈,她是法官,可以提一些给我们提一些意见。”

    顿时,云予忘了心烦。

    “林芸法官?”

    段霖愣了一下:“你认识?”

    “听说过,帝国十二法官席唯一一位omega,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段霖扣扣头:“我同意,如果她不把法庭上的强硬带回家就更好了。”

    云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勾起唇:“她在家应当说一不二了。”

    段霖觉得不可思议,云予居然愿意听他唠家常,他不介意多说几句,反正外面下着雨,就当避避雨了。

    “何止,我们家omega就是天。”

    说完,他偷偷看了云予一眼。

    “林女士最常说的话就是alpha从小要学会疼人,这样才有核心竞争力,留住爱人的心。”

    云予初次听这些理论觉得过于超前,不过再想想又能说得通了,段霖会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原来是林女士教子有方。

    他以为段霖还会再说些什么,没想到话题戛然而止,他听见段霖和他告别。

    “我先走了,下次聊,再见。”

    说完,段霖撑开伞出了门。

    云予抿了抿唇,开始收拾屋子。

    平时明明做顺手了的事,忽然变得不顺手,桌面上的文件不是放反就是乱序,实在没意思,他索性放在那儿,明早再说。

    云予已经准备熄灯,不料想,门又被敲响,他拉开门正欲发作,发现门口蹲着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金毛小狗。

    雨伞的伞面不翼而飞,大概率是被风吹走了,段霖撑着一把孤零零的伞骨站了起来,朝面前触手可及的温暖走近一步,带着水迹,他望向云予:“云予,我今晚好像走不了了。”

    云予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气,间杂着海风气息,一时没反应过来。

    段霖却敏锐地捕捉到这两秒的沉默,抓了抓湿答答的发,干笑两声:“还是算了,我这一身会把你这儿弄脏。”

    他探头看了看外面:“走廊上好像还有一把石凳……”

    段霖四处张望,尽可能地在外面就地取材,寻找能够过夜的辅助。

    云予皱起眉,在段霖将目标锁定在邻居家报纸箱里的旧报纸时,把门拉开了点儿,手肘支在门框上和段霖说话。

    “我床边有一张地毯。”

    作者有话说:

    云首席:起疑心.jpg

    冲动小狗:狗狗崇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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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 梦游对话

    ◎“他在哪,我在哪。”◎

    “你可以自由使用这片区域, 也仅此而已。”

    云予用无尘粉笔在地板上画了一个大圈,禁制一般把段霖圈了起来。

    “对了,不准梦游, 如果今晚你离开了这个圈,后果自负。”

    段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圈, 感到绝望:“梦游不是我能控制的……”

    云予用消毒纸巾擦净每道指缝, 无所谓道:“你随时可以选择走廊上的长凳。”

    “我……我尽量。”

    段霖在圈圈里躺下, 僵硬得像一具死了三天的尸体。

    房间里乌灯黑火, 无论外头雷雨声如何肆虐, 都被隔离在了一墙之外, 屋内静得可以听见两道交错的呼吸声,一个绵缓,一个有力。

    床边是一块崭新的菱格羊毛地毯,直径将近一米七, 云予平日觉得十分大气,可此刻看着躺在上面的金毛大个子, 又觉得不过如此。

    云予躺好,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合上双目。

    军区临时宿舍不比在研究院, 总共一床被褥, 云予自然不可能让出去, 好在宿舍通了地暖,温度和春夏的夜晚别无二致, 段霖寻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入睡得很快。

    夜幕向前推, 云予却失眠了。

    他半撑起身体在床头, 不太愉快地皱起眉头, 窗外的闪电时不时在段霖脸上烙印,不清楚他是怎么睡这么香的。

    过了一会儿,云予索性披着外套坐在床沿边。

    自从母亲死于战火后,他再也没有和人在一间房里度过一个夜晚。

    段霖是一个意外,不,应该说是一个又一个的意外。

    突然多出一个人的呼吸,实在很不适应。云予平时也有失眠的时候,通常会起来继续工作,但很显然当下的情况,开灯会把段霖弄醒,于是他百无聊赖地看看窗外,看看漆黑的房间,最后视线落到床边的那只“巨型犬”上。

    段霖睡着的样子温柔而无害,脸蛋和五官看上去甚至有些稚嫩,胸膛伴随着呼吸节奏一起一伏,让人看着莫名觉得岁月静好,说到底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云予从床边起身,伸手拽过了床上唯一一床被子。

    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段霖睡得很熟,云予才慢慢半屈下一条腿,弯下身子,还带着体温的鸭绒被轻轻落在段霖身上。

    云予刚要收回手,冷不防被人抓住了手腕,铁钳一般力道大得惊人,在手腕上留下两圈青紫。

    云予的耐痛性很强,身体却容易留下痕迹。

    他试图挣脱,却被段霖拉扯着上下调了个儿,鸭绒被皱成一团被扔在旁边。

    段霖扔抓着云予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撑在他耳边,姿势像在制裁他,控制他,压迫他。

    如果他没有闭上眼睛的话。

    一回生,二回熟,再碰上段霖梦游,云予已经处变不惊。

    他只有一只手是自由的,撑着身子起来,问段霖:“做什么?”

    段霖闭着眼睛,却好像有顺畅的思维:“偷袭我?”

    “谁偷袭你?”云予忽然有点乏,垂着眼皮。

    “那你进我的圈圈干什么?”段霖手上用了点力,身体和语言双重强调,“这是他给我画的圈圈,只有我能呆在里面,闲人免进,懂?”

    段霖的思维隔空跳跃,云予差点没跟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段霖口中的“他”就是自己。

    他吸了一口气:“懂了,松开我,不然怎么走?”

    段霖在梦里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松开了他的手,不等云予起身,又把人按回了地上,两只手一左一右卡在他脖子两侧,一个地咚就此完成。

    “来都来了,聊会儿。”

    云予:“……”

    大半夜的,聊鬼呢。

    段霖的两只手臂和木桩子一样钉在地上,云予强忍着踹他一脚的冲动,冷冷开口。

    “你为什么来前线?”

    段霖现在考不了太复杂的问题,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却像已经在心里重复过千万次一样,脱口而出。

    “他在哪,我在哪。”

    云予怔了一下,不禁想,如果此刻段霖睁开眼睛,一定和哨塔上的探照灯一样明亮而锐利。

    云予没再开口,段霖却自作主张地聊起来了:“他总是照顾不好自己,那晚以后,我决定要好好照顾她,他却一早起来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云予的瞳色很深,连带看人的目光都显意味深长:“想和你划清界限的意思,那晚别太当真。”

    段霖维持俯卧撑的姿势已经有点时间了,体力却好得惊人,他对“树洞”的回声不满意,撇撇嘴道:“你到底干嘛来了?”

    卧姿聊天很吃力,云予抬起一只手挂在段霖的肩膀上,轻松了一些,唇与耳的距离也近了些。

    黑暗中,云予的唇几乎擦着段霖的耳廓:“来叫你去床上睡觉。”

    段霖宛如一座铁山,纹丝不动,表情愈发凝重:“休想害我,死都不能上床,他会生气。”

    “不会生气,我保证。”云予坚信耐性是可以磨练出来的。

    段霖冷笑一声:“呵呵,你凭什么保证,你是谁啊?”

    “……”

    云予发现当他居然在和一个梦游的傻子交谈时,估摸着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肘横在段霖的脖颈前,用最熟悉的威压姿势把人挡过去,厉声道:“凭我是这里的主人。去床上躺下,睡觉,立刻,马上。”

    或许是听见了熟悉的语调,段霖条件反射般依言照做。

    只是在起身前,他扶着云予起来,大掌极度自然地从手肘下滑,牵起云予的手凑到嘴边,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好的,主人。”

    云予想要抽回自己手,却为时已晚,温热的触感怎么揉擦都挥之不去,像纹刺在了皮肤上。

    窗外的雨声已经停了,获得许可的段霖乖乖抱着被子在床上躺好睡觉。

    云予站在床边,被冒犯的那一只手高高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最后只是抓起床边的大衣,穿戴整齐后趁夜去了实验室。

    要是和一个梦游的神经病计较,估计他也就离神经病不远了,云首席如是想到。

    上班时间,研究员们陆续来到实验室,他们早已习惯云予第一个到达,但都同时接收到了一个信号——

    今天云首席心情不佳,勿惹。

    昨晚那场暴雨对于生活在和平星上的人来说只是一次无足轻重的极端天气,可对前线战场上的战士们来说却是一次极大的考验。

    源源不断的故障机甲送进实验室,云予和同事们忙了一个上午,下午还要继续,午休时间是泡汤了,中午云予自掏腰包给大伙儿点盒饭,算作犒劳。

    军区管理严格,所谓外卖也只是内部食堂提供的外送服务,几人苦中作乐,在光屏上刷了起来。

    “云首席,您吃什么?我们帮您一块儿点了。”

    云予敲下回车键,推了推眼镜腿:“我得回去一趟拿资料,宿舍里几支营养剂。”

    他今天状态不佳,失误一茬接着一茬,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细节,但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云予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去,办公室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云首席,午餐时间到。”

    段霖左手右手各拎了几只便当盒,好在款式还算普通,不再是花花绿绿充满少女心了,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这东西出现在军区不合适。

    “你怎么来了?”云予动作僵在空中,没料到这一出。

    研究员里有人眼尖地认了出来:“这不是今天刚上任的指挥官段少将吗?”

    段霖听见议论声,转身和围观群众打招呼,弯起眼睛,笑容大方得体:“大家好,我是段霖,以后还请多关照啊。”

    氛围很快融洽起来,有人在旁调侃:“段少将,本人比通知栏里的照片帅多了,要扣宣传部摄影师的鸡腿。”

    即便元帅反复强调军队要和研究员们加强沟通和联系,云予看着逐渐和研究员们打成一片的段霖,依旧眼前发黑。

    又有人说了:“段少将,你和云首席认识啊?”

    “当然,我是云首席的——”

    段霖虽然聊嗨了,但关键时刻还知道要去看云予的颜色,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把冷刀子。

    他哽了一下,兴致不如之前高了:“我是云首席的家属。”

    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任凭诸君猜测,段霖留了私心地希望大家往正确的方向猜一猜。

    然而——

    “云首席的弟弟是吧?难怪云首席不和我们吃饭,说要回去,原来是有人等在家里。”

    段霖抬头看了云予一眼,云予撑着桌子,和他错开视线。

    段霖笑得像个开朗大男孩:“不嫌弃的话,大家可以一起,我准备了很多,谢谢大家平时对……哥哥的照顾。”

    “那感情好,正愁要吃什么呢。”

    这位新来的少将如此平易近人,大家乐得其所。

    段霖将手中的便当盒分出去,不多不少,人手一份,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他最后才将一个手柄上有标记的便当盒捧到云予跟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事已至此,过激地抗拒只会让人起疑,云予默了半晌,从段霖手中接过便当。

    他拧开盖子,是海鲜粥。

    这时,一位研究员突然站起来惊叫:“oh my god!这个海鲜粥的味道!难怪云首席上次说食堂里那位名厨的海鲜粥不够惊艳,原来是家里的更好!”

    “确实!真是仙品!”

    段霖不明前因后果,看向云予,对方低下头,小口抿着海鲜粥。

    他秘密地朝云予眨了眨眼,悄声道:“真的吗?那多喝一点。”

    “你这份我加了双份海鲜。”

    作者有话说:

    解锁新称呼:哥~哥~

    ps:非常抱歉来晚啦,昨天写的不满意一直删,结果越写越少,哭哭,望理解!!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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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 住你隔壁

    ◎“让我进去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研究院的云首席多了一个做指挥官的少将弟弟, 不出一个下午,消息传遍了整个军区。

    海鲜粥还在胃里温着,旁边的研究员坐着转椅划过来。

    “云首席, 你们家段少将有没有对象啊?”

    云予翻找工作资料的动作顿了顿:“没有。”

    “真的啊?”旁边有人路过去资料架取东西,玩笑道, “是不是云首席管得太严了, 段少将不敢啊?”

    工作闲暇时间, 几人嘻嘻哈哈, 没人注意到云予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

    旁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突然, 云予出声打断他们。

    “没什么不敢的,没人管他。”

    同事们愣了一拍,旋即调侃道:“这样啊,那东区那些omega可以大胆冲了, 听说有人已经在筹划送爱心便当了。”

    “尽管试试。”云予倏地拿着东西起身,“下午的会议提前, 五分钟后全体会议室集合。”

    云予今天原定的工作计划超时了三个小时,夜已深,他提着公文包回宿舍, 走到门口时看见走廊的感应灯下站着一个人。

    段霖低着头, 浮光给五官渡了一层金色的茸边, 影影绰绰。

    他时不时挥手驱赶围着灯转的飞虫,表情没有丝毫不耐烦, 嘴角时不时往上翘,像来赴一场满心期许的约。

    云予远远脚步一顿, 不知怎么的, 突然不是很想向前挪开步子。

    “你回来啦。”

    段霖用行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山不就我, 我来就山”,他长腿一跨,三两步走到云予跟前。

    “你怎么还在这儿?”云予狐疑地看着他。

    今天宿舍已经分下来,段霖这个时候应该在自己的宿舍里。

    段霖呲着牙,指了指身后:“我现在住这儿。”

    眼见云予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段霖求生欲极强:“放心,不是你那间。”

    “我住隔壁。”

    云予定定地看着他,并不全信他的一面之词:“我隔壁住的明明是麦棠。”

    说到这个,段霖挺起胸膛,还有点儿小骄傲:“我和他换了宿舍啊,我那间交通方便,采光绝佳,关键是离食堂近,他可乐意和我换了。”

    “……”

    到底是帝国首席研究员,云予很快接受现实,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你不进屋守在门口做什么?”

    段霖跟上他:“我屋里没有床啊。”

    云予在门口站定,侧头:“床呢?”

    “我把宿舍改成了厨房。宿舍太小了,把厨具都安置好以后就没位置放床了。”段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仍在滔滔不绝,“但是以后给你做饭就很方便了。”

    云予彻底无语了,抬眸:“那你睡哪儿?”

    段霖没作声,顺着云予打开的门缝往里看了看。

    云予猛地拉上门,站在门外和段霖四目相视:“想都别想。”

    “……”

    段霖扒着门框,扇动睫毛望着他:“云予……”

    “不。”

    段霖软了骨头似的向下滑,仰视的角度看起来可怜兮兮。

    他喉结微动,轻声缠着云予:“哥哥。”

    云予皱起眉头。

    “让我进去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话音刚落,段霖便被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拽着前襟,拉进了屋子里。

    “你别后悔。”

    段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云予极其强势地推倒在床边的地毯上。

    云予的身影从上笼罩住段霖,手掌不容抗拒地压在段霖的胸口,感受到掌心下有力地跳动逐渐加速。

    紧张,恐惧,亦或是其他,致使心跳加快地原因有许多,云予并不想探究。

    忽然,空气中恍然充斥着一股凛冽的冰薄荷味,似乎有一些……攻击性,室温一点一点降低,凉气丝丝钻进衣服里。

    段霖左手撑在地上,着魔似的想要抬起上半身,如同听见笛声的蛇,却被耍蛇人一把按回了地毯上。

    跟着,最后一点薄荷味烟消云散,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段霖眼神迷离,出现了片刻的不清醒。

    云予抬手捏住段霖的下巴,让他除了仰面直视自己没有任何选择。

    “如果你非要留在这里,那么你大部分时间都要面临这样信息素,不近人情,寒到彻骨,滋味儿可不太好受。”云予将他的衣服攥出褶皱,一掸指尖,斜睨过去,“怕么?”

    段霖的手掌按在厚实的地毯上,掌心早已析出密密麻麻的汗,又被地毯吸走。

    突然,段霖花了些力气握住云予的手,解放那一小块儿可怜的布料,放在自己蓬松的金毛脑袋上,拱了拱:“怕什么。”

    “你不要把自己当洪水猛兽。”

    云予怔了一下,忘记抽回手,只觉得掌心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像一团云朵棉花。

    “云予,你不想让我留在这里的话不用这样说自己,你直接说我会影响你休息,成功率就百分之百了。”

    云予的表情似乎有一点细微的变化,直起身体和他再拉开一点距离:“你在教我做事?”

    段霖顺着杆子往上爬,笑得很轻松:“那你要不要试试?”

    云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默了一会儿。

    五分钟后,云予动了动唇:“……你影响我休息了。”

    段霖嘴角的弧度愈发张扬,从地上撑起来屈着一条腿,说:“我有一个办法。”

    “……”

    客厅里的纸箱一只一只码整齐,利用好空间,居然真的被段霖开辟出一块空地来,打上了地铺。

    段霖拍拍手,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笑得心满意足。

    云予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半倚在卧室门口,和家里多出来的外来者划清界限。

    顶灯下睫毛落下一片鸦影,他漫不经心地用铁匙搅动咖啡,轻啜了一口:“以后不许那样喊我。”

    段霖扒着纸箱看云予,下巴搁在上面:“可是大家都以为我是你弟弟了。”

    云予顿了顿,补充道:“私底下不行。”

    段霖抓抓金色卷发,表情天真得有点虚幻:“可是那样的话我怕叫混,在外人面前露馅儿就糟了,他们一定会追问我们的关系的,到时我要如实回答吗?”

    “说我其实是你的alpha?”

    “砰”地一声,卧室门关上了。

    段霖愣愣地看了几秒紧闭的房门,喃喃一声:“晚安。”

    上午的实验进展并不是很顺利,整个研究组遇到了一点麻烦,组会结束后,黎墨单独留下来和云予商讨对策。

    “初步数据分析结果并不理想,我们改进过的新武虽然杀伤力增强了,但是对战士的精神力要求大大提高,能适应的人寥寥无几,我们需要更多的数据参考进行调整。”

    云予和他想法一样,他想了想:“这周把x军团里所有S级以上的战士召集到模拟训练场。”

    “好。”黎墨应下,又问,“等下一起吃个午饭?”

    云予从资料文件里抬起头,看向黎墨。

    云予和黎墨认识多年,但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扫视黎墨,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不放过,好像要将他看穿。

    黎墨感到诧异,也看了自己一眼,没发现什么,遂问他:“有什么不妥么?”

    云予这才收回目光:“没有。”

    “那一会儿?”

    云予没来得及回答,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黎副首席,好巧,你也在这里。”

    段霖看似热情地打招呼,眼神却看都没向黎墨的方向,高大的身体罩下一片阴影,往云予身边一站,把人挡去大半,活脱脱一个贴身保镖。

    “段少将。”

    黎墨抬了抬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和段霖在军区碰面,也是委实没想到段霖会上前线,还成了少将。

    段霖扯出一个笑容,太假:“我来找云首席拿点东西,你们聊完了吗?聊完的话是不是轮到我了?”

    黎墨噎了一下,他和云予确实没有什么正事要聊了,他探了探身体,想问问云予的答复,谁知他转到哪里,段霖那堵人墙就转到哪里,三百六十度全自动,他连云予一片衣角都看不着。

    “……”黎墨拿起资料,准备离场,“聊完了,你们聊吧,云予,我明天再来找你。”

    段霖丝毫没有松懈地目送黎墨离开,确认他完全消失后段霖才挪开一点,随手拽了把椅子面向云予坐下了。

    他一手托着下巴,撑在云予的办公桌上,眉毛挤在一起先声夺人:“刚刚要是我没及时进来,你是不是就答应他了?”

    云予仍是低头翻阅资料,

    諵風

    动作不急不缓,时不时用笔圈出关键词:“何以见得。”

    段霖眯起眼睛:“alpha的第六感。”

    云予没吭声,过了几秒,他往后翻了一页文献,说:“是又怎样?”

    转椅原地转动,段霖鼓着腮背过去,决定自己呆一会儿。

    云予手上只有一些上午的收尾整理工作,大概半小时,他忙完了工作,把桌面上的资料收进抽屉后,伸出一只手按着椅背,把段霖转了回来。

    “你最好是有事,说吧,拿什么东西。”

    段霖漆黑的眼珠咕噜转了两圈。

    “当然有!”段霖突然郑重其事地坐直,“就是……那天晚上,废了我一个抑制环,得赔我一个新的。”

    云予偏过头,作势要收拾东西离开,很显然他并不想谈论和那晚有关的事情。

    段霖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展现出极高的自我管理素质:“要是我一不小心没控制住信息素,被这里别的omega闻到就不好了。这里不是没有omega,光是办公室里的研究员就有好几名哎。”

    啰里八嗦一大堆,云予嫌他烦:“明天来拿。”

    段霖眼睛亮了亮,视线一路追随起身的云予,只见云予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回过头,眼神轻飘飘地落下来:“等没人的时候再来实验室。”

    段霖坐在软椅上,喉咙突然燎烧了起来。

    第二天,全x军团都在传,新来的指挥官面带春风,见人微笑,精神面貌极佳,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

    黎墨没有食言,忙完实验室的工作后果然又卡着饭点来了云予办公室,只是云予却还没回来。

    他又等了一会儿,云予才姗姗来迟。

    云予一进办公室,看见黎墨坐在昨天段霖坐过的那把转椅上,并未做片刻停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工作。

    “有什么事?”

    “云予,我正要去吃午餐,要不要一起?”

    “不了。”云予头也没抬,回道,“还有点事。”

    黎墨又问:“工作还没忙完?”

    云予停了片刻,说“一点私事。”

    此言一出,黎墨愣了愣,脑海里下意识冒出那个金发alpha。

    “这样啊,别忙太晚。”

    他快走出门时,冷不丁说:“今天x军团加训,可能要晚半小时。”

    云予手中做记录的笔终于停下,抬头和黎墨对视了一眼:“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良久,黎墨摇摇头:“没了。”

    其他研究员们都去食堂觅食,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隐密又危险。

    云予用钥匙打开最下面一格抽屉,一个棕色的项圈静静躺在那儿,项圈内侧包裹上了柔软的麂皮。

    棕色好看,白的人带会更加显白,甚至能衬出青色的血管。

    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银币,上面刻着一串编号。

    Y-05。

    云予赋予alpha的编号——终生有效。

    实验室里有小型激光仪器,他今天结束工作后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

    云予取出一套小型的工具,在项圈上打孔,穿上一个素圈,将银币和项圈连接起来。

    从此,这枚抑制环有了自己的编号。

    白织灯不留余力地照射着,银币泛着莹润的金属光泽,皮质的项圈透着一丝紧迫感。

    云予确认好了细节,与此同时,实验室的门缓缓推开,段霖今天一头金色卷发向后梳起,飒气利落,有点儿A。

    段霖隔空望着他,以及他手里的项圈,视线变得浓重起来。

    云予食指勾着颈环转了一圈,稳稳接住,朝alpha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说:

    ps:最近准备一个考试有点手忙脚乱,更新混乱不稳定,还望大家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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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 意外之吻

    ◎“让我看看你的服从性。”◎

    从门口到云予的办公桌跟前, 区区四五米的距离,段霖走得稳稳当当,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如果他没有同手同脚的话。

    段霖左手左脚同时落下,双手把极具垂感的裤腿揪出几朵小菊花。

    云予把玩着手里的项圈, 微微抬眼看他:“训傻了?”

    段霖屏住呼吸, 眼睛放大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好像看见有一抹细微的弧度从云予嘴角溜走。

    云予看着心情不坏, 段霖顿时多了些胆量和底气, 眼神毫不避讳地锁着云予手里的项圈:“我来拿我的东西。”

    云予目光流转,眼神瞥向抑制环,段霖伸手去接,却被云予挡下。

    他翻了下手背, 银币暴露在视线和灯光下,左右摇头晃脑地摆, 给皮质束具添上了一丝灵动,莫名可爱。

    段霖双眼亮了亮,眉毛高高挑起。

    云予见证过无数alpha被要求戴上抑制环, 屈辱的、愤怒的、懊悔的, 各种神情兼具的, 像段霖这样……充满渴望的,是头一个。

    “先看看那个。”云予挑着下巴示意。

    “Y-05……?这是什么意思?”银币不晃了, 段霖才看清,念出上面的刻字。

    “每个研究员都会给自己的观测对象编号, 你是我经手的第五个观测对象。”

    段霖本来一切如常, 没什么不对, 听着听着,眉毛忽然挤作一团,问云予:“前四是谁?”

    诺大的办公室倏地静下来,窗外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鸣,还有霜雪压断枯枝的白噪音,聒噪得很。

    假使办公室的研究员们此刻纷纷回来,和他们说云首席情绪有异,他们大抵是不信的,看起来明明和平时没差。

    但段霖就是知道。

    云予的眉头上还是下,左还是右,移动了几毫厘,他都能发现。好比现在,云予的眼神不对,尽管是非常微妙的变化,但他能感觉得到。

    段霖慢慢垂下视线,把话往回收:“其实如果你不想说——”

    可以不说。

    “我不记得了。”

    云予突然开口,段霖怔了一下,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他端起桌边的咖啡抿了一口,苦得令人感官麻木,看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如同驱逐落日的黄昏,将亮光一点点吞噬殆尽。

    谈不上痛苦,只是有点儿无力。

    “只知道是四个alpha,听说都战死在了前线。”

    那以后,云予的观测对象止步于Y-04,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回忆沿着撬开的缝隙溢出,云予攥着项圈的手不知不觉向后撤,直到在项圈另一端出现了一道力,将他拉住。

    段霖抬手握住项圈,视线落在上面,食指和云予的一截指骨相触。

    “我不会死的。”段霖的体温向外游走,指尖的温度像能将人灼伤,“帮我戴上好吗?”

    云予盯着他,似乎通过肉眼做着最详尽的可能性分析,综合考量观测对象段霖说出的这话的可信度。

    他垂下视线,想起每一个奔赴前线的战士离开首都星之际都会在首都广场的女神像前立誓,誓词大差不差,都是这个意思,鲜少有人能兑现承诺。

    可段霖是4S级alpha,是帝国不败神话“x军团”的指挥官。如果他都不能做到,还有谁敢面朝神像,大放厥词。

    云予一句话也没说,段霖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便决定自给自足。

    他想要从云予手中接过抑制环,却被云予一个动作躲开了。

    圆形的项圈被云予捏成一根短短的皮带,抵在了段霖喉部的气管上:“确定要戴?”

    他骤然倾身,夹杂着咖啡醇香的呼吸喷洒在段霖颈侧,那一片皮肤上立时泛起小疙瘩。

    云予手上的动作加重了点:“带上它意味着明面上拒绝所有试图靠近你的omega。”

    再抢手的alpha挂了牌,都会变成omega绝缘体。

    云予这句话一出,不仅没在段霖眼里看到迟疑和退缩,反而强硬的和他对碰着视线,有别的东西在里面翻涌,他愣了一下,晃神的功夫听见段霖说了句:“私底下也一样。”

    不等他细琢磨,段霖又说:“控制台,还是你保管吗?”

    “你想自己保管也可以。”云予松开另一只手掌,亮出另一枚银币,上面只有一个利落的Y。

    和云予一贯的风格很像,就连图案都有点眼熟,好像在某本书的笔记上看到过。突然,段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猜测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随意,声线微晃。

    “不,不用,你来。”

    他没再伸手去讨要,他只能等待给予。

    向来闹腾的段霖很安静地等着,头微微向上昂,手攥着空心拳,肌肉崩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除了嘴哪哪都在说话,带着点训练有素的乖巧,云予在他身上看出了图谋。

    但说实话,他并不讨厌。

    比起成年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这就跟小孩儿要糖似的,是全天下最纯粹的心机,单纯无害。

    云予抬着手,仰着脖子,肌肉酸胀,没头没尾地猝然开口:“你知道研究院的人通常是怎么给alpha戴抑制环么?”

    段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僵着脖子谨慎摇头,他不知道,不了解,却隐隐有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让他终生难忘,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云予善心大发地给他解释:“只有罪犯或危险系数极高的潜在罪犯需要上环,套上抑制环意味着驯服,而被规训的alpha需要展示出高度的服从——”

    说到这里,他停下话头,看向段霖。

    “段霖,让我看看你的服从性。”

    地暖将空气烘的无比干燥,段霖喉结上下滚动,盯着云予的眼珠一转不转,仿佛从这一刻开始,没有云予的允许,他连眨眼的权利都不再拥有。

    段霖像一个关节卡顿的木头人,零件没有得到润滑,屈腿的动作变得机械,但核心接收到的信号让他不顾一切地在云予面前单膝跪地。

    云予用视线扫着alpha,拎着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发出第一个指令:“别动。”

    项圈的质地改良过,延展性更强,云予一只手拿住一端,绕过段霖的脖子,系项链一般戴在alpha的颈上,两人宛如一双交颈的天鹅。

    这大概是清醒状态下,段霖离云予最近的一次。

    没有药剂,没有理由,云予近在咫尺。

    他正在给自己戴上亲手做的抑制环,恐怕他不知道这行为有多暧昧,又或许他其实是知道的,但段霖不敢想。

    可云予此刻离他那么近,大概0.1秒,心跳一下的距离,如果他想在云予嘴角流连一个吻,就算是大战爆发,世界末日都来不及阻止。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云予刚好将段霖的抑制环扣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没有反应,只觉得嘴唇被一个湿热又软的东西碰了一下,触感奇特。

    第二反应是段霖疯了。

    第三反应是扇了段霖一巴掌,并坚信段霖疯了。

    “谁准你动了?”

    “对不起,我刚刚——”段霖下意识想解释,却顿住了,云予的问题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下一秒,一阵不可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这是不是说明云予对这件事下意识并不排斥?

    “云予……?”

    云予竭力将声音维持在依然冷静的状态下,但还是能听出来些许起伏。

    “刚刚信息素冲撞了。”

    段霖皱起眉头:“我——”

    “我要去吃午餐了。”云予起身走到门口,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头叫住意图跟上来的段霖,“就我一个人。”

    段霖眼见云予的身影消失,两只一直较着劲儿紧握的拳头陡然松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抓不住了一样。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样子,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也只有这里的人知道,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名研究员推开办公室的门,和小伙伴一起走进去,在一张办公桌底下捡到了一枚小纽扣。

    “原来我的检测仪在这,吓死我了。”

    “就说了肯定没丢,赶紧收好吧,别再粗心大意的了。”

    说着,将灰扑扑的检测晶石收进了口袋。

    日子往深冬去了,天亮得越来越晚,作训的战士却起得越来越早,前线这股子紧张的风已经刮去了首都星,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新闻标题滚动播放——

    黎明前的黑暗,大战一触即发!

    不败神话“X”,帝国最后的希望!

    季元帅三次亲征,大败虫族精锐!

    要说除了一线,最能感受到这波“风雨欲来”的要属实验室了。

    云予很多天没见过段霖了,确切来说,是除了和他一起呆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以外的所有人。

    “A组,样本分析完毕后投入二轮实验。”

    “在做了!”

    “D组,统计B组和C组登记的实验差值,容差率超出0.75全部重来。”

    “收到!”

    “B组,实验样本有没有适配性超过98%的?”

    B组组长黎墨遗憾告知:“没有,参选样本素质最高的已经达到SSS,但还没有找到完美适配的。”

    云予的视线从手中的观测记录表上移开:“全部?”

    黎墨摇头:“出了70%的结果,不过根据这几天他们回传的实操结果来看,不要对剩下的30%抱太大希望。”

    C组成员麦棠正拿着剩下的30%进来,实验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然而却只见他愁云惨淡地摇了摇头。

    众人长吁短叹,精神状态本就令人担忧,更有甚者哐哐用头撞大墙。

    “苍天啊!!莫非你要亡我大帝国!我不服啊!不服!”

    “呸!说什么丧气话!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去筛选几遍样本,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忽然,麦棠走到中间,福至心灵道:“哎,我们要不把段少将请来吧?”

    “对啊,他是4S级吧,按理说匹配度应该更高才是。”

    “可是段少将是指挥官啊,不合规矩。”

    “这有什么,公路走不通,这不还有小路么,段少将可是云首席的弟弟,云首席,您说呢?”

    所有人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看向云予。

    云予旁若无人地往表格里填数据,视线在计算机和纸张上来回飘动,填完手上这组后,他“啪”地合上文件夹。

    “不用了,把结果直接上报给元帅。”

    实验室又运转了两天,大家已是筋疲力尽,就在大伙纳罕为什么云首席不肯动用家属关系时,麦棠拿着最新的数据眉飞色舞地飞奔回来,带回了好消息。

    “成了!”

    “由元帅亲自下令,段少将在训练场两天进行了八十四场模拟,4S级alpha和新武适配度达99.7%,可以开始跑第一轮的数据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给连续低落了好几天的研究员们的一注强心针,所有人又重新充满了干劲。

    这大概就是人类的韧性。

    壁虎遇到危险会断尾,螃蟹受到惊吓会舍弃自己的钳,只有人类看到一点希望,就会不顾一切地追随“生”。

    云予面无波动地旁观着这一切,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松了一口气。

    这是最好的,让季城出面,官方的事情官方去解决,这是最好的。

    在所有研究员耗时两天的呕心沥血下,实验室终于给出了第一阶段性的的成果,前线士气大增。

    云予走出实验室时仿佛已经过了几亿年,他抬头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顶,树枝上倒挂着的冰凌折射出微弱的光,他隐隐觉得,还没有到至暗时刻,而那一刻不会太远了。

    他照常回到宿舍,门口照常有一个人在等待。

    段霖看上去很疲惫。

    下巴上冒出一圈胡茬,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不再像个毛头小子了,真正像个两天狂打八十四场训练战的4S级alpha。

    云予走近借着不太亮的路灯光线一看,先看见项圈上的小银币一晃一晃,似在诉说诸多不满,而视线上移,段霖的眼眶晕着湿润的红。

    原来还是那个小珍珠不值钱的哭包A。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大眼瞪小眼,像在玩比谁先沉不住气的游戏。和云予比这样的赛,段霖从来都没有胜算。

    或者说,对上云予,段霖毫无胜算可言。

    就像他父亲和林女士结婚这么久,连个赌都没打过,不是怕输,而是怕赢。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会希望他无往不胜,余生都被水晶女神眷顾,即便对手是自己。

    “我以为你会先来找我的。”段霖轻声开口,再成熟的装扮,再有棱角的外形在云予面前都不做数了,“没想到先等到季城。”

    全帝国敢直呼季元帅名讳的两个人集齐了。

    云予提着包,靠着墙,被阴影切割成两部分,一半明,一半暗,而面部的神情全被拢进黑暗里:“我不找你,你也会去做的。”

    段霖来之不易的镇定被云予三两句话敲得稀碎,他忍不住向前一步靠近:“你知道那是为什么。”

    云予立在原地,风雨不动,活脱一副“我没有心”的样子:“为了帝国。”

    段霖不住地摇头,明明没张嘴,却让人觉得他在嘶吼,不对不对,大错特错。

    他难得冲动一次,于是想把心剖开来给他看:“云予,我想让你轻松点儿,如果拯救帝国是你终生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我愿意把血肉灵魂都交给你,怎样都好。”

    “八十场,八百场,八千场,我会战斗到爬不起来为止。”

    风声呼啸,云予的手抬起又放下。

    一个小孩说这样的话,大概会觉得童言无忌,一个大人说这样的话,又觉得虚伪卖弄,可当一个人把这话从小说到大,只会让人觉得肝胆赤诚,一片真心掏得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更何况段霖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做的。

    段霖的呼吸一抽一抽,云予不知道他回来之前段霖在这儿自己伤心多久了。

    听得心烦,只想找东西堵住他的嘴。

    四下漆黑无人,更别提能找到趁手的家伙,云予手一松,手提包落在地上,抬手摸上段霖的喉结,手指轻松挤进皮革和皮肉之间,勾着项圈将段霖扯下,朝着两片削薄的唇吻了上去。

    这次云予有准备,很清醒,也总算弄明白了,那个触感温热湿软的东西是舌头。

    走廊寂静,只剩交缠的呼吸声绵长,隐约间杂几声喘息。

    两人毫无章法,不得要领,只是出于本能地靠近,直到不能再近,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为零,直到时空的概念从他们的世界中彻底消失。

    云予的嘴唇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化开,他皱了皱眉,却好像让段霖更兴奋了,伤口几乎被吮到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云予将段霖松开一点,这次的战火是他挑起的,第一反应不至于是空白,而是他们两个都疯了。

    段霖起初睁着眼睛,后来被一只冰凉的手遮住了,重新获得视野才想起后悔,刚刚没能看一看云予的神情。

    那样的……云予。

    过激的动作使得两人衣衫凌乱,云予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挂在了段霖的脖子上,大衣袖子和着衬衫袖子一起滑向手肘,露出系在手腕上的晶石,散发着黑夜也盖不住的红光,静静贴在段霖的抑制环边。

    他抓着段霖的头发,稍稍平复一下呼吸,令道:“进屋,把灯打开。”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orz 一直改到现在,四舍五入算二合一了吧hhhh

    那个说我养胃的小宝,你……看人真准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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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 一夜春宵

    ◎“爽的。”◎

    灯光暧昧, 氧气稀薄,段霖右手撑在云予耳边的墙上,左手环在云予腰上, 低着头和他交换气息,双眼合上沉浸其中, 看上去像无数次排练过, 相当熟稔。

    直到云予皱起眉轻轻“嘶”了一声, 紧接着一巴掌不客气地呼上了段霖的后脑勺。

    “轻点。”云予用拇指蹭了下下唇, 指肚上染了点猩红, 食指轻轻一擦就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被牙齿不小心磕破的, 嘴唇上伤严重不到哪儿去,段霖却见不得一点儿。

    “咬破了?不好意思,让我看看!”

    段霖想捧起云予的脸逐帧研究,被云予又一巴掌拍开了:“小题大做。”

    段霖缓缓收回双手, 眼睑都向下垂了,云予看他一眼, 跟着抬起一只手卡住他下巴往上抬,同自己的视线出于同一水平:“真没事。”

    或许是灯光柔和,云予的视线带了点少有的温度, 段霖和他对视一会儿, 伸手环住了云予的上身, 脸慢慢凑上去,轻轻舔了下云予唇上的伤口:“对不起, 我太笨了,不弄这了。”

    云予以为到此为止, 谁知段霖这人, 一是一, 二是二,说一不二,说“不弄这”就真的是“不弄这”,转而攻向了颈后的嫩肉。

    段霖像一只嗅到猫薄荷的猫,把头埋在他颈侧,下巴顺带搁在他锁骨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一通狂吸,情难自已,无可自抑。

    “云予……好香好香……”

    段霖曾一度以为这个世界都是浑浊,恶臭不堪的,他从能感知到omega的信息素起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埋怨,因为那些味道对他来说和高锰酸钾没什么区别。

    念书时就因为他向一个追求者表达真实想法,结果把小o气得要跳湖而被请过家长。

    直到云予出现,他总能在他附近嗅到梦幻的香味。

    段霖幡然醒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或许以前遭受的折磨和锤炼就是为了遇到云予,命运使然。

    思及此,他又狠狠地吸了几口云予,几乎要在他柔软的皮肤上嘬出红印,像要把前十八年的缺失一并吸回来。

    金毛脑袋一直在胸口拱来拱去,难受谈不上,就是一个姿势站久了有点儿累,云予拍了拍段霖的肩膀:“去床上。”

    看得出来段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从温柔乡里抽出头,仿佛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呆呆地看了云予三秒,然后将他打横抱起。

    走到一堆纸箱跟前。

    “……”

    云予眉头一皱:“谁要来你这狗窝?”

    段霖崩了崩肱二头肌,露出一点窘迫:“我没床。”

    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大概他也知道这种关键时刻连张像样的床都拿不出来简直把老段家的脸都丢尽了。

    云予做了个深呼吸,扯着段霖的袖子:“我有,去我床上。”

    真是想不通事情怎么会这样,云予觉得有点奇怪,这对话听起来搞得段霖像龙王赘婿一样。

    不一会儿,段霖把云予放在床上,却径直转身。

    云予拉住他:“又干什么?”

    段霖挠挠头:“你不是有洁癖吗?我先去洗澡。”

    云予没松手,将他往下拉了一点儿:“不用了,直接来。”

    云予的话宛如一瓶高度白酒,瞬间将室内的火星子浇成熊熊烈火,段霖一下被点燃,火舌一寸寸舔过两人相触的皮肤,红得不像样。

    绅士礼节,alpha的自我修养,段氏家传男德守则都被段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知道他心心念念,最最心爱的o向他发出了邀请。

    段霖的动作有点粗鲁,但云予并没有阻止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纵容得有点超脱。

    直到段霖摸索到脖子后面,对着那块软肉又亲又啃的时候,云予才用手捂住了那儿,段霖最后一下亲在了云予的手背上。

    “不可以标记。”

    突如其来的拒绝和打断,段霖一时不知该做何动作,像个学艺不精的半吊子。

    这时,云予先有了动作,他一颗一颗,从上至下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除了这个……其他随意。”

    云予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就像在和研究员们讨论立项的相关事宜,但细看就能发现,那双稳得能凭手感计量克重的手,此时应对几枚纽扣都显得吃力。

    段霖再也没法披着人皮,端着人样,不等云予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嗷”地一下扑了上去,三两下将云予的衬衫撕成了碎布。

    云予的皮肤太白了,像窗外的初雪一样,来前线之后经常参加军队体训的缘故,云予的身条很有韧性,手感极佳。

    但段霖不敢多碰。

    云予好像不喜欢被人碰,多停留一会儿就要吃巴掌了。

    哼哼,不过没关系,凡事都应该循序渐进,走可持续发展路线,以免一口吃成绝户。

    不愧是x军团的总指挥,段霖拥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长线眼光。

    云予仰躺着,顶灯投射下来的光透过胳膊肘缝泄下来,他没关灯,也不让段霖关。

    他讨厌失去视野的感觉,尤其是和alpha共处一室,这是他目前所能争取到最大的主动权。

    但是他怎么觉得段霖看上去比他还需要亮灯权。

    以前就知道段霖的眼睛亮而黑,可是从来不知道还可以这样亮。

    这样的光亮理应在银河系中得到永恒,他这样想着,闭上了眼。

    云予尽力地放松着他能控制的每一块肌肉,然而上方却迟迟没有动静,云予睁开眼睛,发现段霖盯着他,表情古怪。

    “云予,是你吗?”

    云予莫名其妙:“……你希望是谁?”

    “不,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Ecima一代编号是多少么?”

    云予以为自己已经算十分无趣的人了,但段霖在这方面显出了过犹不及的天赋,于是他照着段霖的小腿肚踹了一脚:“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现在是清醒的吧?”

    “废话。”

    段霖咽了下口水:“真的可以吗?”

    云予十分不耐烦:“你再多说一句就滚出去。”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风味,段霖像是终于得到了证实,不再有任何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了云予,小银币晃得泠泠作响。

    “是你就好。”

    段霖把云予整个抱进怀里,恨不能将其嵌入自己的胸膛。

    段霖是4s级alpha,执行能力万里挑一,这是万众所熟知并一直能挂在嘴边吹嘘的。

    云予这下知道那些人没有夸张了,无论快慢方向,都体现出他核心的超强控制力。

    渐渐地,云予额头上浮起一层薄汗,他被段霖勒得有点疼,但还是回以了一个拥抱。

    手顺着脊背向上,摸到段霖的脸颊一片湿润,他顿住了。

    随后给予了一个同等力度的拥抱。

    “怎么了?”

    段霖并未停止征伐,从忙碌中拨出一个疑问:“嗯?”

    “怎么,怎么哭了?”

    湿润程度会让人好奇,alpha到底想到了什么事。

    段霖埋下头,哑声道:“爽的。”

    “……”云予闭上嘴,打定主意今晚一个字也不会再说了。

    倒腾大半宿,最后云予还是被段霖抱到了“纸箱床”上,只不过贴心地多垫了几层天鹅绒被褥和软垫。

    云予的床是没法睡了。

    段霖打来温水处理完事后工作在云予身边躺下。

    “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他突然嘿嘿一笑,抱着云予开始骚扰他:“刚刚舒服么?”

    云予不答。

    “云予云予云予,哥哥哥哥!”

    段霖自己折腾了一会儿,估摸着云予是累了,也不逼他,自己做了战术总结:“好吧,可能还有进步的空间,下一次我一定表现的更好。”

    云予背对着段霖,虚弱地张了张嘴:“没下一次了。”

    “什么?”段霖没听清,把云予翻了个面对着自己。

    云予盯着他看了一会,此时已是精疲力尽,索性闭上了眼睛。

    云予大部分时间是皱着眉的,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段霖有好几次想帮他揉开,这次终于有了机会。

    他现在应该……有这个资格了吧?

    不太确定,于是段霖等云予睡得十分熟了才动手,帮他把眉心展开后落上一吻,心满意足地抱着云予睡着了。

    新的一天,太阳未能升起,乌云密布,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一大早,段霖起来换衣服准备去总指挥室,云予被动静弄醒跟着他起来,又被段霖按了回去:“再睡会儿,今天研究院不是没事么。”

    云予没理他,顺势撑着段霖的小臂就坐了起来,面无表情道:“要人盯着。”

    虽然Ecima计划突破瓶颈进入了新阶段,并不代表就可以高枕无忧。

    “好吧。”段霖搓了搓下巴,“我去给你拿衣服。”

    云予虽然身体素质已是omega中的佼佼者,但奈何运动搭子亦是alpha群体里的能人,大的反应没有,浑身酸痛少不了。

    不过这不影响工作。

    “我中午来找你吃饭。”

    云予没说好还是不好,两人一起走出房间,同时被外面的寒风吹得一个激灵,提神醒脑。

    指挥部和实验室是两个方向,两人背道而驰,然而走了没两步,云予忽然回头。

    “段霖。”

    段霖闻声转身,和往常一回头就见到云予一样,笑得很灿烂,只不过雪花吹到眉毛和鬓角上,看上去有点傻。

    “在。”

    几步路的距离,云予没再往前一步,只是凝视他。

    “你说的话我能相信么?”

    云予的问题有些突兀,但段霖条件反射作答。

    “当然!……你说哪一句?”

    “哪一句?”

    “每一句!”

    云予拢上大衣外套,拍了拍肩上的雪,一眼望去,段霖站在檐下,俊朗得像一幅雪景图:“别忘了,你说过你不会死。”

    或许是第六感迫使段霖想上前追两步,只可惜雪厚难行,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追上去时云予已消失在了拐角。

    “一定。”段霖张了张嘴,无人听到,只有白色的水汽在空气中瞬间凝结成了小水珠。

    积雪压着灌木,时不时簌簌往下落。

    云予刚穿过一灌木丛,五名全副武装的“程咬金”半道跳了出来。

    他迅速扫视一眼,无论是从装备还是人数还是体型上来看自己都不具备任何优势,这几个死士能通过重重关卡来到这里,想必做足了准备。

    他相信这几人有很大把握在救援赶到之前把他NG。

    他的手揣在口袋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地形,摸到日常放置的东西,握紧。

    如果选择反抗,也不是没可能极限一换五。

    云予扫了这几人一眼,露出一个看到什么恶心东西的表情。

    他把针管从口袋里拿出来,扔到一边:“别碰我,我自己走。”

    段霖这一上午在指挥部有点魂不守舍,说不上来,他只是想早点去实验室见云予。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上午,段霖直逼实验室,行进的速度惊煞众人,谁知找到实验室却得知今上午云予根本没来。

    “我们还以为云首席今天要休息,毕竟上阶段已经结束了。”

    段霖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他上午八点就出门了。”

    星元3508年,2月14日,帝国第一军区亮起了一级警报——帝国首席研究员云予遭到了绑架。

    段霖单枪匹马闯进元帅办事处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一堆技术人员。

    段霖顾不得什么阶级和礼仪,一脚踹开了材质和帝国银行金库专用一样的钢板门,开门见山地问:“云予在哪?”

    元帅正在和人紧急召开会议商量,看见段霖一阵头痛。

    墙上的大屏幕显示监控一路追踪,是联邦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入侵了军区,把云予带走了,但是云予并没有反抗。

    段霖怔住了。

    季城揉了揉太阳穴:“通敌的内奸已经抓到了,他们供出这几个是联邦的死士,Ecima计划的推进让他们感到恐惧,所以想和云予鱼死网破。”

    云予是最核心的人物,他们在赌如果他要是死了,或许这场战役还有一线生机。

    “他为什么……”段霖眼圈有一点红。

    “这么多年,联邦和虫族针对云予的暗杀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便我们已经为他提供了最周密的保护,包括安排你和他结婚。”

    季城看着这个年轻alpha,一时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策究竟是不是正确。

    “他也许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Ecima最关键的那一阶段已经过去,而当时那个情况几乎不可能逃生,他只能拖延时间。”

    突如其来的热情,违和的问话,或许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没发现,睡在自己怀里温热的人,抱了一颗赴死的决心。

    帝国巅峰战力的代表,垂下了他不屈的头颅。

    季城还想说点什么,段霖忽然双手搓了一把脸颊。

    “派人找了吗?”

    “找了,最后出现云予的踪迹是荒星,他们一定把他带去了一个屏蔽了所有物理信号的地方。”

    虽然叫荒星,但那并不是一颗星球,而是一片星系,荒无人烟,专门用来处理太空垃圾的地方。

    段霖站起来,踱步到窗边,一切好似走到了绝路。

    没有任何羁绊与联系,要如何在茫茫宇宙中找到一个人?

    段霖也迷茫了。

    他垂下头,脖子上的项圈倒映在窗玻璃上,小银币的影子模糊了轮廓。

    段霖倏地抬起头,涣散的视线重新收束,异常坚定:“我去找他。”

    季城一把拉住了段霖,他脸上的痛苦不是假的,可作为帝国元帅,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坚守:“不行,段霖,帝国需要你。”

    “帝国已经失去云予了,不能再失去你。”

    段霖拽开他的手,将胳膊抽了出来:“如果我七天后还没回来,你们就去找卡特博士,我在他那里保存了一份DNA。”

    屋子里寂寥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和元帅一样满目震惊。

    “我知道百年前研究院已经搞定了克隆技术,只是一直出于封禁状态,克隆人除了没有人类的心智,战斗力和精神力都和本人没有差别,一个两个,你们想要克隆一整支军队都行。”

    季城说不出话来,没有任何语言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和感受到的震撼。

    段霖望着帝国的最高决策者,一字一句道:“帝国不需要我,你们只是需要一个战斗机器,但云予需要段霖。”

    “他在等我带他回家。”

    作者有话说:

    赘婿小狗咬被角,眼泪汪汪:我没有床。

    云首席: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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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 流放荒星

    ◎听到请回答。◎

    “小予!听我说, 乖乖呆在这里,无论一会儿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你是4S级Omega, 那些人不找到你不会罢休的……以后一定会有一个人替我来爱我的小予。”

    女人决绝地拉开攥着她衣角的小手,污泥和泪珠混合在一起糊住了她的面孔, 只有垃圾车里令人作呕的味道至今在脑海里翻江倒海。

    无人注意的缝隙中有一双黑亮的晶眸, 悄然记录着几名带着联盟肩章的alpha的血红色暴行。

    他谨记着母亲最后的嘱咐, 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活下来。

    他的生命油灯燃着别人的血, 比以往任何时侯都要红。

    等到那些人都离开了, 脊骨单薄的男孩仍不敢从垃圾车里爬出来,他便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来了救援。

    军队在前方开路,搜救队紧随其上, 其中还有星际电视台的人举着设备实时直播,人群杂而混, 等到他被人揭开盖子从垃圾车里找到时,几名搜救队员皱起了嫌恶的眉头,互相使眼色推搡, 没有一个人愿意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局促又不安地站着, 时间好似要流向尽头。

    忽然,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洁白纤柔的手,属于一名Omega女性。

    “哎呀, 这里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说着,女人毫无障碍将他从垃圾车里抱了出来, 丝毫不介意脏污沾染了她洁净, 散发着香气的白衬衫。

    “这里应该没有人有带孩子的经验了,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家?”

    许是女人柔软的怀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向来戒备心十足,那一刻却没有试图挣扎一下,只是攥紧了白衬衫上的一根系带。

    临走时,他听见人们叫她“林法官”。

    他被带到了一幢明亮温暖的房子里,女人带他洗干净,给了他散发着和她身上同样香气的衣服,还有充斥着蜂蜜香甜的杯子蛋糕,问他好不好吃。

    好吃,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东西,没有掺进灰尘和沙砾。

    然而连日的压抑与悲伤很难让他发自内心的赞扬颂歌,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好在对方并没有介意,还笑着说这是她的alpha丈夫和儿子一块儿做的,并且即刻致电命令他们今晚不许回家,怕咋咋唬唬的小alpha吓到家里的客人。

    女人这通电话并没有刻意避开他,他听着双方的沟通方式,一愣一愣的,一副打开新世界的模样。

    原来Omega也可以这样和Alpha说话,迎来的也不会是一场拳打脚踢。

    女人挂掉电话,对上小家伙疑惑的视线,主动挑了挑眉,解释道:“很奇怪吧?但其实Omega也可以占据主导地位,通常有两种方式,要么拥有绝对强劲的实力,要么获得alpha死心塌地的爱,当然也可以两者兼有之。”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晚上他休息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女人说这是她儿子的房间,不嫌弃的话可以在这里将就一晚,不会有人打扰他。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也是那一晚他才知道原来被子枕头可以这样柔软,晚上也不用担心炮火把帐篷烧没。

    他轻嗅了下枕头,上面有一股很淡的蜂蜜味,像是用杯子蛋糕填充的一样。

    这个alpha的气味……好像有点甜。

    他鬼使神差地把头埋得更深了些,几乎整个陷进枕头。

    第二天天不亮他便动身离开了,失礼地没有和主人打招呼。

    他深知这样的温暖永远不会属于他,战火不停,这一夜已是预支了余生的安稳。

    一阵晃动,眼前一切宛如镜中幻觉,悉数破碎。

    一个空灵的声音传到耳边,带着隐忍的哭腔。

    “我只标记心爱的O。”

    “他在哪,我在哪,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双眼倏地猛睁开,阴灰的天空映入眼帘,像被一块抹布盖住,一眼看不到尽头。

    “……”

    云予攀着手边的能借力的东西,撑坐起来,并未第一时间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做出判断。

    那个不是很急。

    他揉了把太阳穴和眼睛,又拧了下胳膊,方才确定刚刚那个声音只是梦里的幻听,此处中真真切切只有他一个人,呼吸又慢慢恢复起伏。

    梦里那个声音太真实,真实到他在梦境里头皮发麻。

    从梦境的余温中挣脱出来,云予扫视着周围,周遭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废墟,有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四处都是断壁残垣。

    视线忽然在一截灰墙上停留,云予走过去蹲下,拇指在墙上轻轻剐蹭,不一会儿,喷溅式的血液轨迹慢慢破开尘灰,贴着拇指肚显露出来。

    平民星作为帝国最偏僻的星球,也被称作垃圾星。

    战争爆发时,这颗灰扑扑的星球就是会随时被舍弃的垃圾,这里的人也是。

    战后无论多么颓败也不会有人来重建,久而久之变成了荒星众多星球中的一员。

    云予沿着残破的墙靠坐着,觉得联盟那些人恐怕弄巧成拙了。

    以为把他带来母亲的离世地就能给予他沉痛一击。

    事实上,如果非要挑选一个地方死去,这是他最中意的地方,像又回到了母亲怀里一样。

    从生处来,往生处去。

    若是在遗体腐烂之前被人发现,人们要替他立碑,就在此处也好,照片不要用系统里的了,表情不够愤世嫉俗,怕守不住这片残壁,和段霖在民政局拍的那张倒不错,很是合适。

    他并不惧怕死亡,自从以4S级omega的身份进入研究院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准备着。

    帝国的民众和媒体叫他帝国之心——

    帝国有两颗心脏,当第一颗爆破后,第二颗就会开始运转,迎来新生。

    云予屈起膝盖,望着天空,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昼夜的交替,时间的概念便也没有了。

    他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处处都是被战火摧残的痕迹,生灵涂炭,植被全被烧干,路边白骨成山,人类的,动物的,交错着,只有一个人在慢慢前行。

    等等。

    一个……人?

    云予挺了挺上身,看着步步逼近的身影,脸部的五官几乎要扭曲。

    他嘴部微张,身体不自觉地发颤:“段……段霖?”

    恐怖故事吧。

    这地方怎么也不该有人啊,有人也不该是他啊。

    段霖又往前走了几步,云予才彻底看清,这人狼狈得要命。

    从前即便无家可归上门求他带回家的时侯都没有这么落魄,身上的作训服全是窟窿眼儿,手里拄根棍儿,脸上灰尘仆仆,金发被灰尘遮盖得看不出颜色。

    段霖这会儿一点不像个指挥官,倒像个捡破烂儿的,宫 中号梦白推 文台 云予又垂首看了看自己,并不好到哪里去,原来自己就是那个破烂儿。

    大概走出十米,段霖涣散的目光忽然凝成一体,冷不防把手里的棍儿往路边一扔,朝着云予所倚靠的这片儿一路狂奔。

    冲到眼前,他一句话没说,只是蹲下,扑进了云予怀里。

    段霖很用力,两只手臂铁钳一样圈上来,像是要确认他是真实存在一样。

    可是紧跟着云予发现不太对劲。

    段霖的手不老实。

    这捏捏,那摸摸,云予觉得莫名其妙,不自觉拍开他的手,段霖开口时声音里的哭腔已经渲染到了极点。

    “云予……真的,真的是你?”

    不待云予回答,他自言自语:“太逼真了,如果这次还是幻觉,我也愿意死在这处海市蜃楼里了。”

    他持续收紧着手臂,云予这次却没有强行挣开,和他有商有量。

    “松松,太紧了。”

    段霖微微松了点力气,却没撒手。

    云予就着这个姿势和他对话:“……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荒星里的星球不计其数,想要在里面找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段霖没有从正面回答,右手轻车熟路地摸进云予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枚小银币,直视他。

    “你带着这个,是希望我找不到你,还是找到你?”

    “……”

    问题很尖锐,云予不好回答。

    “季城说你是不打算活了才和他们走,但我知道,你是不想死。”

    语落,段霖把头埋进云予的锁骨处,深深嗅着,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清新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只有褪不去的厚重的尘土味,却轻轻安抚着他连日紧绷的神经。

    “荒星里屏蔽了物理信号,却屏蔽不了生物信号。”段霖的哽咽声有些闷,剖开声纹仔细分析或许还能觉出一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云予,我是和你信息素匹配度无限趋近于100%的alpha,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更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只要你还活着,无论在哪里,我总能找到你。”

    云予从后伸出手,想拍拍他的后背,最后只是轻轻落了上去。

    真不知道alpha哪来这么离谱的自信,可他偏偏真的做到了,出现在了他眼前,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他的确是这世上最与他契合的alpha。

    “生物信号指引我来了这里,但是机甲进入这里就已经报废了,我只能徒步穿行那边的沙漠,耽误了点时间,我来迟了,对不起。”

    段霖抱着云予,从手到肩都在颤抖。

    云予抚在段霖背上的手垂落,合了合双眼,下巴抵着段霖的颈窝,音质发冷:“你不该来。”

    “他们的目标自始自终只有我一个,你应该留在那边,再过不久战争就会结束了,授勋,晋衔,都是迟早的事,何必?”

    “云予,你是我的omega。”段霖端正神色,像是要重新给他科普这段关系,“如果连自己的omega都不能保护,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可你也是帝国的战士。”云予推开他,“研究院里的研究员们没日没夜坚守在实验室,和前线的战士共进退,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如果一个战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战,那么这一场战争必败无疑。段霖,你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了么?”

    云予每多说一个字,段霖的脸色便更僵硬一分:“我……”

    “可是。”段霖垂下头,像个受了训但不知错在何处的顽童,“可是如果你不在,胜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啊。”

    “那现在即将来临的两个人的死亡就有意义了?”

    单碑变双碑,两人份的悲剧,超大碑。

    云予的态度一如既往,过于强硬,段霖不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可要是云予一直不理他,那他才是真的悲剧了。

    “要不……要不你罚我吧?”

    云予斜睨他,不吭声。

    “虽然军队里不提倡体罚,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没关系的。”

    段霖在军团里的地位注定了没有人可以惩罚他,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又或许是施动的对象是让他心动的omega,段霖的心跳可耻地加速了一下。

    也许是知晓即将走到生命尽头,往日里觉得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的事此时也值得考虑,毕竟现在除了时间他们一无所有。

    “两百个俯卧撑,自己报数。”

    段霖顺从地在地面摆好姿势,正准备开始时忽然回头看向他,灰扑扑的脸蛋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红。

    “嗯……其实军队里做俯卧撑一般都是负重的。”

    云予:“?”

    “毕竟这里是荒星,没有那个条件,要不然,你坐我身上吧。”

    很荒缪。

    云予这样想的时候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段霖背上,随即脚下腾空,像坐在海上的一艘孤舟里,随浪起伏。

    俯卧撑这项运动是典型的消耗型运动,理论上来说越到后期会越吃力,然而段霖不仅没看出哪儿吃力,速度倒是越来越快,活像吃了兴奋剂。

    荒星之所以被称之为荒星,是因为这里瞧不见一点生机,死亡于他们不过是时间流逝的终点而已。

    段霖不间断地做着伏地挺身,云予昂首望天,共享一场最后的狂欢。

    “停。”

    云予站起身,没真让他做满两百个,这会儿大概做了一半儿,段霖以为他坐得腰酸,想帮他揉揉,被躲开了。

    “你有没有感觉精神力和身体里的能量在流失?”

    段霖登陆时便感知到了:“这里应该有某种类似于黑洞的力量。”

    云予的视线不再留恋天空,回到人间,瞧见段霖翻了个身,单手撑地坐着,目光胶着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如果所剩的时间不多,那每一秒都看着他才不算浪费。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说的话么?”

    段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要活下去。”

    段霖跳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抓住云予的手放在胸口:“是我们,我们会活下去。”

    云予手腕反转,回扣住了他的手,掌心交握处仿佛要开出荒星上的第一朵花,生命力自此喷薄。

    段霖不知是不是俯卧撑做多了,脸上飞了点霞色,只是再不肯松开手,和他牵着手浅一脚深一脚地上路了。

    没有太阳,也没有磁场,这是一方没有方向的天地,云予和段霖沿着断壁开口的方向行进。

    非要找个依据的话,那是云予母亲当初不顾一切冲往的方向,也是林芸法官抱着他脱离泥潭的方向。

    这个方向给予了他两次新生。

    “没猜错的话这里联络外界的信号应该是被屏障阻断了,运气好的话能在能量耗尽前突破屏障。”

    段霖没吭声,回复他的是那只牵得愈发紧的手。

    不知走了多久,段霖停下来和云予分食他身上所剩不多的食物与水,前后的路皆望不到尽头。

    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宛若绝境。

    云予从不相信绝境,他坚信能困住人类的只有他们自己本身,但其他人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心性了。

    想着,他看了眼段霖,对方从他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喝得有点急,像急需滋润的枯木,水滴沿着下巴滴落,眼里没有一点儿迷茫,心理素质看着不错。

    只是下一秒便在视线交汇的时侯眼神躲闪。

    段霖经不住云予的眼神,不打自招:“我再也不敢贴着你的唇印喝水了!”

    “……”

    云予利落转身:“出发!”

    没有昼夜变化,云予只能通过气温的变化来判断现在大概已到深夜。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云予同意了段霖的提议,他们在一块损坏不太严重的彩绘石壁旁坐下,靠拢取暖。

    石壁上的彩绘有些掉色,依稀能辨别出画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捧花被高高抛在空中。

    云予只在电视上见过别人的婚礼,倒不是没人邀请过他,只是云首席本身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加之觉得自己的出席会冲淡喜气的氛围,大家都不自在,何必。

    相较于他的无感,段霖则显得异常感兴趣,弓着身体,寸寸看过去。

    五分钟后。

    “原来婚礼是这样的。”段霖触碰着墙壁,语气中不乏艳羡。

    云予只当没听懂:“你没参加过婚礼?”

    正常来说,即便是作为宾客也应当参加过那么几场婚礼,如果不是像他这样离群索居。

    段霖摇摇头,回忆起往事表情不那么好看:“自从分化成为4S级alpha,到哪都有人跟着,其实就是监管,我父母说这样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很失礼,像砸场子的,容易被人误会成去抢婚。”

    云予屈起的手指顿了顿:“所以后来你才带抑制环?”

    “嗯。”

    云予抬了抬手,段霖是分自觉地凑过去用脑袋将他的手拱高,他揉了把,不着色的金发硬了点儿。

    “其实也没什么,新人一大早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程序把两人运输到教堂,他们需要站在台上被底下的人围观,起哄,和舞台剧演员一样,弄到头发上的彩带很难清理,神父准备了十万个为什么等着问他们,让他们空许一堆口头约定,连正式的协约条款也没有,还有捧花,真花不环保,大多是塑料的,盲扔,一堆人因为一些不靠谱的传说等着抢塑料彩头,总之是一堆麻烦事。”

    云予愿意说这么长一段话段霖是开心的,但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尽管云予把这场景描述得不够浪漫,可他还是能根据这一墙彩绘自由幻想。

    他指着墙,眼里满是憧憬:“如果,如果我们活着从这里出去,可以举办一场像这样的婚礼吗?”

    段霖在看到这幅壁画的第一眼就有这样的冲动了。

    他看着墙画肆意想象:“老师,同学,还有研究院的研究员们都坐在宾客席上观礼,你就站在圣洁的灯光下,等着你的alpha挽着父亲的手从教堂大门走进来,拥抱亲吻你,我要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的alpha,对了,让黎墨坐在第一排,最近的位置便于观赏我们婚礼的全过程,至于花童么,我看宋川就不错,还有捧花!让宾客赞美歌颂我们的爱情,谁说的好我就用精神力把花飞过去!”

    “……”

    两个都没有参加过婚礼经验的人,谁也不知道对方说得对不对,单纯感觉怪异。

    云予没搭腔,段霖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研究起壁画。

    摸到捧花时,段霖尤为兴奋,一个没注意,居然将那块绘有鲜花的墙砖按得凹陷了下去,是活动的。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

    段霖让云予站到一边,自己后退几步蓄力,紧接着一个飞踢将墙面踹倒,一个黑匣子和着墙砖,粉身碎骨。

    几乎是同时,段霖身上的通讯设备恢复了运作,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段霖?!能听到么?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季城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呼叫指挥部,我现在和云首席被困在旧平民星,坐标不详,请求支援。”

    作者有话说:

    云首席:我是在惩罚你吗?怎么看上去像在奖励你。

    段霖:QAQ

    最近时间和作息都很混乱,正在努力复健,明天剩下的3k还在这一章后面接着更,免费放送,大家晚上直接点进来就可以啦。

    hhhh我好像总是在踢翻flag的路上,还望大家多海涵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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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 已临绝境

    ◎“告诉我,你的身份。”◎

    乱石碎落, 灰尘横飞,被摧毁的残壁成了遥远太空的缺口,与世隔绝的星球忽然与外界建立起了新的联系。

    云予挪动了下脚边的位置, 听见两下松了口气的气音,段霖终于放归他左手自由。

    段霖出身优渥, 又是天之骄子, 这世上值得他眷恋的东西很多, 身逢绝境, 说一点都不忧愁大概是不可能的, 可是见面后他一直保持轻松稳定的状态, 想尽办法和他交谈,逗趣,就像无数个平凡午后那般。

    云予静静地看着他,alpha本就印迹横生的脸蛋被灰尘盖了个透, 只有那双眼睛透露着不符年纪的沉稳和坚毅。

    有点可靠。

    云予的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

    段霖好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拼命长大。

    “云予,在吗?”

    生机自光年之外迸发, 云予从段霖手上接过通讯器,此刻就连季城的声音听上去也比平时顺耳许多。为了证明他还好好活着,遂应了一声:“在。”

    季元帅的交流方式令段霖不是很满意, 有事就直接说事, 问什么“在吗”, 效率低下。

    “你没事就太好了,技术人员正在加快破解你们的坐标, 再……坚持……七天!我们……会尽快……赶到……”

    虽然通讯已经恢复,但物理信号仍然不佳, 季城在通讯器里的声音甚至卡出了电音, 有点滑稽。

    凝固数日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云予笑了一下,把通讯器扔进段霖怀里,往较为平坦的地方走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时发现段霖没有跟上来,还站在原地发呆。

    “傻了?”

    “嗯?没有。”

    段霖后知后觉露齿一笑,行为动作都慢了半拍,云予猜他是高兴傻了。

    云予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段霖顺从地走上前去,物资包背在背上,比来的时候瘪了许多。

    云予眼神有点深,问他:“没有外界的干扰,没有其他顾虑,这七天大概会是你人生当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想做什么?”

    云予不太闲得下来,以往稍有一点空隙便泡在实验室或者书房里,像这样周遭一片荒芜,干闲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除了他和段霖两个人以外什么都没有,足够私密。

    他以为段霖会很兴奋。

    “七天……”段霖呆呆地看着他,兴奋看不出,动作机械地从背包里拿出水壶,“渴不渴?饿不饿?要不你先喝点水,吃点东西补充一点体能?”

    “……”云予默然接过水壶。

    能够被人猜透的就不是段霖了,他的脑回路和其他人永远不一样。

    平民星被划入荒星名目时,资源已经全部枯竭,联邦那些人把他丢在这里一方面是想从精神层面上击垮他,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让他感受一下活活渴死的痛苦,和搁浅在沙滩上的鱼一样。

    还好段霖带了充足的物资,足够他们熬过这等待救援的七天。

    能省则省,云予只是打湿了一下干燥的唇舌,并不贪多,把水杯递给段霖,下巴挑了挑。

    “不用了,我有。”段霖想也没想,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水壶,拧开盖子对准杯口喝了一大口。

    云予感觉有些不对,段霖把水壶在空中抡了几回,杂耍似的,笑得很纯良:“别这样看我,我怕忍不住喝你喝过的地方,到时候又要挨揍。”

    云予移开视线,人也算贵在有自知之明。

    接下来的日子算得上神仙小意,这颗荒废的星球除了环境不太好,其他几乎无可指摘。

    没有战火,没有闲杂人等,只有一对已婚的alpha和omega。

    “云予,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在度蜜月?”段霖躺在云予身旁,看着他云予小口进食面包。

    这已经是他们共度二人世界的第三天,像这样的闲聊每天都在上演。

    横竖无事可做,云予从所剩无几的面包上掰着小块的面包屑,倒也不嫌弃地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些非常弱智的问题除外。

    譬如此刻,云予并不想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讨论,只让斜觑他一眼,让他认清现实:“这里是荒星。你吃不吃?”

    “不饿,你吃。”段霖摇了摇头,嘴唇上扬,不以为然地说,“是啊,这里是荒星,也就是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们独一份!”

    “据我爸无责任传授的经验来看,婚姻里一切重要的场合不在于有多奢华,讲多大排场,关键要够让人印象深刻,当年他就是在法庭上作为被告向身为法官的我妈求的婚,要我说,我们比他们还要深刻。”

    “……”

    深刻,太深刻了,比黑格尔还深刻。

    云予不理他了,段霖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他的表情有些迟疑,慢慢开口。

    “这很好,就该这样深刻,即便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也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很和谐,突如其来的问话像用石头在玻璃上硬生生剌出一道口子,诡异又突兀,云予倏地偏头看他,没能等他看清段霖的面庞,便被他一把拉住并肩躺下,看着头顶乌压压的天空,仿佛近在咫尺,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云予,不要再觉得自己是不幸的诅咒了,遇见你并且成为实验体被你拥有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Y-05一直这么觉得。”

    说到此处,云予掌心触到一枚质地冰凉的圆牌,是段霖用脸颊轻轻贴上了云予的手掌,那个逐渐变得温热的东西是他亲手制造,专属于段霖的名牌。

    云予过去从不觉得他的实验体编码有什么特殊,现在看来,这不单是一串代称,也是归属,是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联系。

    云予听着旁边传来的有力的心跳,缓慢地合上了双眼。

    只是这一躺,段霖再也没坐起来。

    云予发现段霖陷入昏迷是第四天早上的事情了。

    这里没有昼夜变化,云予只能根据生物钟来测算时间,早晨通常是被饥饿唤醒的。

    云予被段霖拿给云予的那份物资已经不多了,差不多能刚好撑到救援来的那一天,又或者要饿一天肚子。那都没关系,只要减少活动,减少消耗,不算什么大事。

    他想叫醒段霖一起吃早餐,可无论他怎么推他,喊他的名字,他都不为所动,云予凑到跟前,才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干到裂开。

    “段霖?”

    现在想想,这两天段霖喝水的频率好像大大降低,也不怎么吃东西,问就是不渴,不饿。

    云予皱起眉,想越过段霖的身体去够他身边的水壶,给他喂一点儿救命的水,谁知突然被人给抓住了手腕。

    “松手。”云予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处处透着不容拒绝。

    段霖还想再坚持一会儿,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轻轻松松被云予单手抓住了两只手腕,扣在头顶。

    不愧是云首席,好强势,好迷人。

    段霖松了力气,自暴自弃地任云予摆弄。

    无法想象,如果现在不是在荒星,而是在首都星公寓里那张温暖的大床上,云首席如此主动,他该会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云予无声地拿起段霖“喝了三天”的水壶,拿到手中掂量的那一刻,云予眉间的结皱得几乎快要解不开。

    空的。

    “你几天没喝水了?”

    “还好,也就两……”段霖被云予的眼神惊得心脏一跳,“三、四五天……”

    云予沉默了许久,愤愤然纵然难平,如此鲜活的情绪为那双漂亮的眼睛填上了动人的油彩。

    云予攥着他的领口,扣子扯掉两枚:“你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吗?”

    段霖试图扯起嘴角,但裂开的伤口疼得他直皱眉,耍帅失败,只剩颓色:“如果能活两个,当中一定有你,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个人一定是你,云予。”

    目前所有的生存物资只够一个人活着,否则就会面临双死的危险,段霖不想赌,也赌不起。

    “4S级alpha帝国还有几个,但4S级的omega只有你一个,你是帝国的心脏,也是……我心爱的o。”

    心里话说完,段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向云予示爱。

    段霖只余了一点眨眼的力气,如果此刻云予要揍他,那他连一点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和其他omega不一样,不需要任何alpha的保护,可是能不能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否则死了都上不了我段家族谱的……”

    一个小玩笑并没有起到缓解气氛的作用,云予的神情比之前还要凝重。

    段霖不敢作声了。

    云予用大拇指的指腹大力按压上了段霖嘴唇上的伤口,听见抽气的“嘶嘶”声才停下来,段霖连呼吸都不敢了,他感觉到了云予沉默的怒火。

    云予松开他,瞬间将脸贴近,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

    “告诉我,你的身份。”

    段霖双眼睁大,干咽了下,心跳莫名加速起来,嘴唇磕磕绊绊:“我是和你无限趋近百分百匹配的alpha,是你的合法伴侣,第一关系人,05号观测对象实验体……”

    段霖掐着手指头细数,自己也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他和云予有了这么多羁绊。

    云予捏着他的下巴,用眼神将他钉在虚无的十字架上审判,一字一句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的所有全都归我支配,包括死亡的权利。”

    “我从来没有赋予过你这项权利,所以你还死不了。”

    段霖讷讷:“云予……”

    云予放开他,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水壶猛灌了一口水,接着附身贴着段霖的唇渡了进去。

    温热,湿润,甘甜,间杂着醉人的薄荷清香。

    段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微微用力,双手托着云予的后背,两人瞬间调换了一个位置。

    段霖一旦处于上位,身材的优势便都显露出来,黑压压一大片阴影垂头蒙向云予。

    许是喂水的姿势不太规范,云予的嘴角边溢出了几滴水珠,段霖盯着那一线水渍,活像被勾出了欲鬼的人,眼眶发红。

    “没够,还是渴,别浪费了。”

    ……

    到了第五天,两人已经弹尽粮绝。

    段霖将水壶倒立起来,想再积一洼水给云予喝,天不如人愿,就连杯壁上也再搜刮不出什么生命之源了。

    如无意外,他们撑不到第七天……

    体内的能量和精神力流失得差不多了,段霖拉着云予一起躺下,摆一个体面的姿势——

    一只手牵着对方,另一只手整齐叠在小腹上,乍一看是一个爱心的形状。

    这样不论是谁发现他们,即便是外星文明也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了。

    云予从头到尾没发表任何评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计较其他没有太多意义,只是尽可能地给段霖留下较为正常的遗容,毕竟死前留有击打伤,死后尸体会浮肿。

    万一人死后有灵魂体,他怕对着那张脸做噩梦。

    段霖闭上眼之前最后看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像要将这一幕刻在脑海里:“这下谁也不会松手了。”

    就这样,帝国军团出动搜救指挥官和首席研究员的第六日夜,季城和黎墨带着搜救队日夜奔袭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和谐(被和谐)的诡异画面。

    两个人硬板板地并排躺在一起,手牵得死紧,掰都掰不开,alpha脸上还挂着微笑,笑肌都有些僵硬了。

    医疗队给两人原地注射营养剂,又用沾水的棉棒为两人打湿嘴唇。

    云予昏迷中睁开眼了一小会儿,看见周遭紧紧围着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和段霖一言难尽的躺姿,缓缓闭上了双眼。

    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苍蝇搓手.jpg)先给父老乡亲们跪一个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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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靡颓生机

    ◎“你是帝国唯一的真勇士!”◎

    “通知五院!准备接收两名病员!”

    遥远的旧平民星发出了一道讯号, 如长虹般直抵帝国。

    获救了。

    第五战区附属医院,简称五院。

    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一批接一批地被运到这里,急行的担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仿佛快要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就地散架开来。

    都说医院里面对病痛与死亡, 众生平等, 可这里依然存在阶级。

    五院的顶层病房只有中将以上级别的人才能使用, 然而此刻却破例躺着一名年轻的少将, 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称他为“帝国英雄”。

    医院每一层的公共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着他光辉的履历, 歌颂他的功德, 因为他替全帝国人民守护住了他们的“心脏”。

    云予在一片浓郁的消毒水味中醒来,窗帘为了照顾病人多休息一会儿紧紧合上,屋子里一片昏暗。

    他感知了一下手脚,力气恢复了一点, 下床活动活动不成问题。

    他慢慢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光线有点刺眼,空气却是无比新鲜的,此时此刻他才彻底有了真实感, 已经离开了那颗废弃的星球——

    他曾经的母星。

    他的状况比段霖好多了, 返程途中断断续续恢复过意识, 在医疗队打算把他和段霖一块儿送进顶楼病房时被他果断拒绝了,要求到普通病房就医。

    上面那个病房的阵仗他是见过的, 大得吓死人,手指蹭破块皮都按照绝症待遇供给, 让段霖一个人去体验就行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云首席, 您醒啦?”

    小护士带着病号餐进来, 眼睛试图盯着餐盒,却总是不小心和病人擦视。原因无他,这位病人太好看了。

    大概是还虚弱着的缘故,他脸上没什么血色,很苍白,像一颗悬空的宝石,风一吹便摇摇欲坠,不知不觉中就能吸引旁人的注意,让所有人的心弦跟随着他的状态紧缩。

    同事管这叫病弱美学。

    “医生说您目前肠胃功能下降,只能吃些清粥。”

    云予站在窗边,没有挪动步子。

    离他几尺的距离,却好像永远走不到他身边,美好得像泡沫拼成的幻影。

    视线落在窗外那颗光秃秃的玉兰树枝桠上,大雪压着,似乎快被折断,

    “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怎么样了?”

    护士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您说段少将?他已经醒了,一醒来就抓着我们同事问您呢,听说您还没醒又叮嘱我们不要打扰您。”

    回答完,她笑了笑:“你们战友之间的感情真好。”

    云予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从哪推出的结论,不过特意纠正显得多此一举。

    “东西放下吧,我等下会吃的。”

    护士退了出去,云予仍看着窗外出神,思绪接上。

    这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可能会害死段霖。

    或许不是他主观上导致的,但段霖在荒星上的种种作为,都让他无法忽视这样一种可能性,甚至于,这次段霖差点就死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爱听这样的蜜语。

    “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我愿意为你去死。”

    “因为爱你,我愿意给你任何东西,包括生命。”

    如此种种,被世人定义为此间最浪漫的誓言,可当有一个人真的这么做时,他只觉得被一块千斤坠压住了胸口。

    他缓缓抬起右手,抚上心房。

    这个世界上曾经已经有一个人为他去死了,他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

    段霖本该像那株玉兰一样,捱过冬天,等到来年开春时绽出骨朵,而非被沉雪掩落生机。

    他换好衣服,食指勾起桌上打包来的病号餐,出门的时候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顶层病房的权限在高层那儿,进出需要登记一下。

    走好流程,云予踱步至病房门口,虚掩的木门拦不住飞声而出的欢声笑语,他双手环在胸前,停下脚步。

    里面的声音有点嘈杂,听上去男男女女一屋子人,像除夕夜全家欢聚。

    段霖作为凯旋的英雄享受着众人的注视和他的荣光,无可厚非。

    又是一阵哄笑,众人不再七嘴八舌,说话的人少了,段霖的声音很好认。

    长久的干渴让他的声带有了一些短期变化,清亮的少年音听起来沉了一些,更像个成熟的男性alpha。

    “关键时刻,我和云首席如有神助,我们踢爆了那堵壁画墙,下一刻你们猜怎么着?”段霖声调微扬,卖了个关子,“整个星球的核心屏蔽器控制台就在里面,然后季城就联系上了我们。”

    段霖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甚至有种一拳轻松打爆宇宙的膨胀,他恐怕忘了当时两人有多狼狈,首都星街道里的流浪汉都比他们更讲究一点。

    云予顺着门缝看进去,段霖大概洗过澡了,整个人被翻新了一番,蓬松的金发也露出原本的颜色。

    他看上去恢复得很好,活力四射,脸上的笑没褪下去过,病床周围挤满了来探望他的朋友,有个很斯文的beta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听他添油加醋地讲这几天的经历,听得很认真,视线紧贴着段霖,听到精彩处还很捧场的惊呼,拍手。

    段霖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短距的概念:“你们知道当时还剩多少水吗?”

    “就这么一点儿,浇花都不够。”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云首席非要分我一半,他还……”

    咚咚咚——

    正听到高潮部分,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云予推门进去,表情木然。

    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再不现身说法,故事还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

    “云首席!!”

    众人齐齐起身,条件反射地敬礼,前一秒还自由得跟菜市一样的病房顿时鸦雀无声,仿佛场景一键转换到了基地训练场,被研究员检视训练成果。

    云予扫视他们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满脸惊喜的段霖身上:“不用紧张,打扰你们了,我来看看就走。”

    段霖想从床上飞奔进云予怀里,让他摸摸自己干净蓬松的脑袋,可惜一层又一层的人墙挡着,想看他的人都得见缝插针。

    来都来了,总要把事情办完再走,云予隔空问段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段霖头甩得飞快。

    云予点点头:“你们继续,我还有事,先走了。”

    段霖一只脚着地,仓促中踢飞一只拖鞋:“我下午出院去找你!”

    “我下午要去研究院,没空,你在这里呆着吧。”说完,云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段霖飞扬的眉梢往下耷拉了几分。

    旁边一个beta问:“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段霖不记得他叫什么,只知道是军团里哪个队的文员。他缩回床上,半躺着,翘起腿,懒懒道:“然后就到了这里。”

    故事戛然而止。

    云予走出了几步,走廊尽头是顶层专属的煎药房,草药的味道是能嗅出的苦。

    他皱了皱眉头,返回段霖的病房门口,在不起眼的窗台上放了几颗薄荷糖,转身离开了医院。

    段霖平时就挺活泼,在同龄人面前那种活力被无限放大了。

    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在讨好,一副乖巧的样子,时常让云予忽略,他是一个极具攻击性的青年alpha,最该放肆张扬的年纪。

    他合该这样不羁,不受束缚的自由生长。

    颓靡的气息只会腐蚀他汲取水和养分的根部。

    云予离开病房后,气氛顿时融化了,所有人都恢复轻松活跃的状态,只有讲故事的主角草草收了尾,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从果篮里拿了个橘子左右手来回抛。

    众人也没在意,扯了一个话题开始聊天。

    “段霖,你是帝国唯一的真勇士!”

    这评价让人摸不着头脑,即便是在荒星生存了下来也没有这么夸张,于是段霖抛出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旁边一个士官婆娑着下巴,表情肃然起敬,就像看到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比起面对死亡,和云首席单独捆在一起更让人胆寒吧。”

    “……”

    另一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啊,你居然活了下来,并且看上去心理好像没有什么创伤……是不是在你们最凶险的时刻,云首席还在计算武器参数啊?”

    段霖忽感指缝间有一股黏糊的湿意,没等他反应过来,离他最近的那个beta忙递了手帕过来。

    “呀,你怎么把橘子捏破了呀,快擦擦吧。”

    段霖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手帕,又看了一眼手心的橘子渣,越过那个beta抽了一沓纸巾擦拭手掌。

    除了段霖和小文员,大家八卦得上头,话题的重心纷纷转向了方才短暂露面的云予身上,没人在意这边的小插曲。

    “云首席真的太冷漠了,看上去不会有人类的感情,像个机器人。”

    “我每次见到云首席都有种读书考试时看见监考老师的感觉……”

    周围的人纷纷递过去一个“兄弟你不是一个人”的眼神。

    继悲催的橘子后,卫生纸团再此在段霖手中发生可怖的形变,小文员看得心脏一紧。

    段霖眼神变了变,在心里无声地说,那是你们不懂他的好。

    可惜在场的各位没有读心术,讨论还在继续。

    “我无法想象云首席以后会和什么样的alpha结婚。”

    “听我远在首都星的人脉说,云首席好像有厌A症……没有alpha能近他的身,就连咱们的季元帅在云首席跟前也讨不到好。”

    “但是该说不说,云首席长得好看,头脑也聪明,很有吸引力!”说话的是一个男性beta。

    段霖松开手,一个纸团得以逃生,滚落在地上。

    还算这小子有眼光,值得提拔提拔。

    不知道人堆里有谁忽然打趣道:“那你去追追看,看看云首席喜不喜欢beta!”

    段霖猛地掀开被子,朝这群无聊的人喊道:“探病探得差不多了,都回去训练!今天全部加练50组!”

    一时间,众人叫苦不迭:“啊啊啊啊——杀人啦!我要实名举报段少将一醒来就要草菅人命!”

    段少将并不惧怕下属的威胁,跑得慢的都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然后气鼓鼓地躺回了病床上。

    想得挺美!居然敢觊觎云首席?!

    门儿都没有!你们的云首席,已婚!

    又过了一会儿,段霖把头闷在被子里,觉得呼吸困难。

    机器人、冷血、非人类……想到大家对云予极度肤浅的评价,他一脚踹飞被子。

    你们根本不了解他,他是这世上最好的o!

    作者有话说:

    来噜来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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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 他的过去

    ◎一步一步走进一个圈套。◎

    T5、T6联合战区研究所全体研究员站在门口, 夹道目送从指导人员乘着水银色星舰远去,渐渐和飘雪的天空融为一体。

    云予给段霖的交代,是借口也不是借口, 他是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

    从基地出来后便直奔这边,因为之前段霖提供的数据, 他们的研究突破了老大难问题, Ecima计划取得了飞跃性进展, 这段时间他负责带领团队去到各个战区的研究所指导工作。

    超级武器Ecima即将在全军区投放。

    整整一周忙得脚不离地, 云予终于在一个周末抽空回了趟宿舍。

    宿舍门口的草丛长出了杂草, 被一只闲不住的脚百无聊赖地摆弄着。

    “你回来啦!”

    段霖几步跑到云予跟前, 不知道等了多久,肩膀和头顶上都覆了一层薄雪,自己浑然不觉。

    “冷吗?这个你拿着!”说着,段霖摊开掌心, 露出一块黑色的石头,“我从勘探队那儿顺来的能源石, 我已经握暖了,给你!”

    云予微微蹙眉,没有接。

    怎么说也是做少将的人了, 仪容仪表还是一点不讲究, 不像样。

    他脱下黑色的手套捏在手里, 往段霖肩上甩了两下,扫去积雪。

    段霖笑嘻嘻地看着他, 并得寸进尺地朝云予低下了头:“头发上也有。”

    云予沉默地盯了一会儿凑到他眼前的蓬松金色脑袋,戴上手套随便拍了拍, 看见这家伙一脸享受的表情。

    就像是……期待再被揉揉脑袋, 摸摸下巴。

    “好了。”

    云予微微侧身, 和段霖错开一个角度。

    很微妙,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就是距离突然拉开了。

    “外面还怪冷的,我们进去吧。”段霖把能源石塞进口袋,去牵云予的手。

    又被避开。

    段霖不擅长分析细节,但他的直觉很准。

    直觉告诉他,云予最近可能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云予的脸被风吹得发红,段霖没再执意贴上去,换了个站位,青年高大的身躯替云予挡下风雪,笑着问:“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云予神态未变,没有回答,绕过他重新走进雪中。雪愈发下大落在他身上,像枚剔透的雪花胸针别在绀色的西装上。

    “段霖,回你自己宿舍去。”

    段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风吹进眼睛也不知道揉:“发生什么事了?也许……我可以帮你,做什么都行!”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寒风肆虐,段霖的耳朵被吹疼了。

    “你想付出,总要看别人承不承你的情吧?”云予背对着段霖,雾气喷洒在空中,“你不欠谁的。”

    “可是……”

    “况且你别忘了,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达成过共识,战争结束就离婚,你当时同意了,自己说过的话不记得了?”

    身后传来一声哽咽,云予拳头一紧,不过还好那声音被积雪吸走了。

    他听见那人略带哭腔地说:“那时的我真是个混球。”

    钥匙插进锁眼,开门,关门,屋里亮起橘黄色的灯光。

    云予把外套挂在立式衣架上,靠着墙呼出一口郁闷的气。

    他明明和段霖说清了该说的话,但是心里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门外,段霖在寒风中抽了抽鼻子,前襟湿了一块,又冰又硬,睫毛上挂上了迷你版的冰棱锥。

    夜深时分,整个基地的都陷入了沉睡,训练场上的供电设施停止运转,只有几盏路灯靠着后备能源坚守在岗位上。

    训练场的单杠上挂了个不明物体,凑近了才能勉强看出是个人。

    段霖双手拖着后脑勺,倒挂在单杠上晃了起来,像个人体大摆锤。

    倒立的状态可以使他浑身的血液倒流,大脑充血,保持兴奋,特别适合思考。

    云予的态度说变就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让人进屋了。

    但真的是突然发生的吗?

    段霖看着干净的天空陷入沉思。

    其实好像也不是,仔细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在荒星上找到云予的第一天,见面时好像觉得欣喜的只有他一个人。

    云予是不是觉得他的一厢情愿太蠢了……?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成熟,不够聪明……说得也没错。

    其实矛盾早就存在,只是在荒星上生死难料,更突出的矛盾将其弱化了而已。

    但是,但是——

    人是会成长的!云予不喜欢现在的他,不代表明天的他博得不了他的青睐!

    想到此处,段霖重新燃起了斗志,他正要一个跟斗翻到地面,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张180度垂直反转的严肃脸,手一抖落地差点没站稳。

    季城低着头看他:“……段霖?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就……睡不着。”段霖抖了抖鞋面的雪。

    元帅大人眯起眼睛,眼神相当尖锐:“和云予吵架了?”

    “没有。”段霖轻轻动了动嘴皮子,不容置喙。

    帝国元帅也不行。

    确实不算吵架,只是云予单方面不理他而已,这种夫妻密事没有必要给外人知道就是了。

    季城无动于衷:“我猜猜,是因为你强行去荒星救援的事情。”

    “……”

    可恶,猜得好准。

    段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平时眼里只有家国大事的alpha。

    称得上全帝国最强的两个4S级alpha,像高中生一样并排坐在单杠上,头顶苍穹,谈少男心事。

    “原来是这样。”

    季城听完段霖的苦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对他毫不保留的好吗?”

    “那你知道云予的过去么?”

    段霖木木地摇了摇头。

    “别看云予现在地位,权力,什么都有了,但他出生在你们被困住的那颗平民星上。”

    黑暗中,段霖悄悄睁大了眼睛。

    “边境十二星里,旧平民星是受战争侵扰最严重的星球,联盟的散编军队甚至明目张胆的在那里烧杀抢掠,许多无辜的民众受害殒命。”

    “为什么……”

    “为什么不派军队驻守?段霖,那个时候我们的实力远不及现在,科技,人力,财力,综合素质几乎和联盟持平,大部分战力又集中在主战场上,分身乏术。”

    “后来埃利斯战役获胜,军方才有余力肃清旧平民星,听说云予是被人从垃圾车里找到的,此前,他的母亲为了救他,在他眼前被联盟的人残忍杀害,这件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结,比起不接受,不如说是害怕别人的付出,更害怕因为自己,伤害了重要的人。”

    攥着单杠的双手倏地收紧,心脏被单杠上正好垂落的冰锥刺了一下。

    难怪每次和云予聊起母亲的时候,他都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也许是想从别人的言语里找找自己母亲的影子吧。

    还有一件事他很在意,季城说云予不接受别人的好意,是害怕伤害到重要的人。

    他也是……云予重要的人吗?

    阴沉了一晚上的心情忽然豁亮了。

    段霖垂着头摇晃了一阵子,明亮的眼睛忽然看向季元帅:“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对云予来说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季城陈述事实时的表情好像有点失落,“如果有一个人能治愈他的伤口,那个人或许是你。”

    “真的吗?啊哈哈……何以见得?”段霖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

    “他不是一个那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季城调转视线看向天空,“至少到现在,他也没有很信任我。”

    “而云予同意和你结婚就是一个奇迹。”

    是夜,寒风猎猎,大雪飘零,在季元帅的一声声夸赞中,段霖逐渐迷失了自我。

    双腿在空中一遍又一遍地划着弧线,美好得如同初恋的形状,年轻的alpha笑得异常荡漾:“原来,原来云予这么喜欢我啊。”

    季城:“?”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刚刚好像没有提过喜欢两个字吧?空耳也没有这么离谱的。

    季元帅忍不住出声纠正:“特别,是特别。”

    “嗯,喜欢,很喜欢。”

    “……”

    行吧,开心就好。人永远无法叫醒一个上头的恋爱脑。

    段霖收拾好心情,觉得体内充满了暖呼呼的能量。

    就让他——段·帝国超强4S级alpha·云首席狂热爱好者·霖,来守护自己心爱的omega!

    如果对云予来说他的心意是一种负担,不让他发现就行了。

    段霖摩拳擦掌,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云首席,早啊。”

    “早。”

    早晨八点,办公室的同事陆续来齐,云予的视线在每个人的办公桌上巡视了一圈,桌上都多了一盆多肉。

    不对劲。

    他问:“这些多肉是谁送过来的。”

    “不知道哎,我早上一过来就看见了,还挺舒服看着。”小张戳了戳胖嘟嘟的多肉。

    “是啊,应该是后勤那边统一配发的?”

    云予尝试集中注意力开始工作,却频频走神。

    自从上次他和段霖分开后,着实过了一段清静日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他的生活正发生着一些细微的改变,身边时常多出一些东西,譬如今天的多肉,昨天的巧克力,还有前天的军部机甲格斗赛观摩券。

    只是每当他开始抽丝剥茧想要找到一些线索时,又会摸索到像今天这样十分合理的源头。

    说不上哪里怪异,但是处处都怪异。

    就像……一步一步走进一个圈套。

    可他没有生出一点警惕的想法,仿佛知道前方温良无害。

    作者有话说:

    恋爱差生vs纯爱战神……

    虽然云予很铁石心肠没错啦,但是小狗有大把大把的爱鸭~不怕铁树不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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