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颜莳语气平淡, 若不是霍如深真的看见了她张嘴说话,还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方才没说完的话被彻底压了下去,周围寂静了片刻。
颜莳看了眼还没被完全合上的圣旨, 看字迹似乎刚写不久。
她正想着, 霍如深忽然站起身来,生怕颜莳后悔一般,“朕这就让他们准备下去。”
根本不给颜莳反悔的机会, 转身便走。
听月在外面看见匆忙离开的霍如深有些不解,她走到殿内时颜莳依旧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她悄悄走到颜莳身边低声道:“娘娘, 陛下是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颜莳回了句:“没什么?”
言罢她把放在一旁的书拿了过来, 翻了几页却发现自己看不下去,想起之前说要带听月去御花园,又将听月唤到了跟前起身道:“跟我出去走走。”
听月便跟着颜莳去了御花园,真可谓大饱眼福。
颜莳倒是看多了,御花园年年都一个样。
“娘娘, 方才李公公说行宫那边最近只有先容贵妃去过,被人拦在了行宫外, 不知为何又被永安公主知晓了,公主这才闹着要出去。”
听见有母妃的事, 颜莳脚步顿了一下, “她去过几次?”
“貌似只有一次。”听月记得李公公只提过一次。
按理说母妃也应当待在行宫内,她在国公府里着急永安也理所当然。
可她不想让容家的人再接近永安,至于母妃那边确实有些难办。
~
听月跟着颜莳回到景玉宫时才知晓方才已经有司礼太监来传过圣旨了。
“娘娘怎么没告诉奴婢?”她是景玉宫里唯一一个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的宫人, 没想到却是最后一个知晓娘娘要封后的人。
颜莳坐在窗边闻言道:“总会知晓的。”
她看着窗外依旧青翠的绿竹, 因为之前的身份束缚,她从未想自己会与何人共度一生, 甚至没往这方面想过。
颜莳知道自己若真能撑到继承皇位,最后也只会被容家挟制,拿来一个容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后嗣。
她收回视线,若真要与一人共度余生,霍如深对她而言确实不错。
听月郁闷了一会儿后又兴奋起来,她站在颜莳身边道:“娘娘之后便是后宫之主了,那咱们要搬离景玉宫吗?”
颜莳摇头,“不用。”她很喜欢这里,没打算搬寝殿。
霍如深那道圣旨很快就从皇城传了出去,真真应了李公公那番话,几家欢喜几家愁。
原本后宫无主位中宫,京城中有点家世底蕴的姑娘都能有机会,可圣旨一出,皇后之位便钉在容国公府了。
老国公这厢刚送走府里的大夫,后有迎来了圣旨,他先是高兴了须臾,而后又觉心塞。
现在的贵妃娘娘算不上容家的血脉,只顶了容家的姓,就算是得封皇后,容家也只有明面上的风光,背地里依旧担心陛下何时会对容家出手。
以前他做梦都想容家的女儿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
想起他之前便设计好的东西,老国公缓缓呼出一口气,好在他早有准备,那大夫就算被送到了皇城,家眷也在他手里把持着,不怕他不听话。
只有控制住了皇后他们容家才有可能保全。
将近晚膳时分,霍如深才又踏进景玉宫,他让人将圣旨晓谕六宫,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他不在乎那些人听闻圣旨是何态度,也不在意明日早朝会如何,他只知道现在颜莳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只是他不知道颜莳从来都不对自己已经应下的事反悔,她待霍如深依旧如同往常。
霍如深倒觉得挺好的,这样他才不会乱想,不会以为颜莳答应他是因为别的事。
许是今日圣旨的缘故,小厨房端上来的晚膳格外丰盛,霍如深跟听月说了声:“传朕的旨,景玉宫内外伺候的宫人都赏一年俸银。”
听月闻言眼睛都亮了些,忙不迭去传旨意。
殿内只剩他们两人后颜莳才缓缓开口道:“陛下国库充裕了?”
“朕同余先生合计了下,除去拨给北疆的军需,还剩下不少,也算是充裕。”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今天日子不错,心情更好,而且景玉宫内外的宫人也都听话安生,该赏。
颜莳丝毫不意外,南巡路上抄了不少油水回来,那几个地方的贪官都被惩治了个遍,白花花的银两接连运到京城,国库怎会不充裕。
“朕让礼部择个好日子,他们还没挑出来,不过也不急,明日会有人来给殿下量体裁衣,殿下……”
颜莳给他夹了一筷子新鲜的竹笋,打断了他的话,“皇城里的规矩我远比陛下了解。”
她不想用膳的时候有人在她耳边絮叨,如果让他接着说下去,他恐怕会把大典的流程都跟她说一遍,而且她觉得自己并不着急,着急的人明明是他。
霍如深没觉不妥,他欣然将颜莳夹过来的鲜笋放进嘴里,最后说了句:“近来各地上供了不少稀罕玩意,朕明日让人给殿下送来。”
用过晚膳,颜莳唤住了又要去武英殿的霍如深,“景玉宫便挺好了,陛下无需再让人修整宫殿了。”
按照规矩历朝皇后都应住在凤栖殿,可她不喜欢那地方。
霍如深自然答应,“殿下想住在哪就住在哪。”
今日余若休假,得知了圣旨的事,他匆匆赶到武英殿,封后一事陛下太过着急,甚至都没跟他商量商量就直接下了圣旨。
可当余若将话说完,霍如深眸色便暗了下来,若是其他的事也罢,关于这件事,他不想从任何人嘴里听出异议。
“余先生就是为此事来的?”他不等余若开口又道,“朕的后宫之事,先生就不要多管了。”
门外,柳献听得心慌,他刚才就该仔细问问余若是为了何事来的,早知是为了这事,他就该劝劝。
他们这群人里当属他跟着陛下的时间最久,最知晓陛下的心思,他从未见过陛下对人如此上心,眼见陛下正高兴,余若非要说两句不妥的话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里面争执不下,柳献心里着急,可当他一抬眼便看到了带着太医过来的颜莳。
柳献立刻来了主意,他故意放大了声音行礼道:“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他这一喊,殿内也安静了,柳献松了口气,他给颜莳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看懂进去劝劝,君臣不和可是大忌,他实在不想殿内二人离心。
颜莳似乎看明白的柳献的意思,她站在殿外稍顿了一瞬便带着文良走进去。
霍如深没说今晚会不会回景玉宫,文良白日里见不到霍如深的面,他忙起来连让太医请脉的功夫都没,文良只好在晚上过来,哪知还是来晚了一步。
颜莳也多日没问他关于霍如深的病了,便带着文良来武英殿,没想到会撞见这些。
文良感到殿内气氛不对,放轻了脚步等着颜莳开口,而颜莳则走到霍如深跟前道:“陛下又忘了今日让太医请平安脉。”
她说罢示意文良上前诊脉。
霍如深在见到颜莳后就消了大半的气,他身为皇帝,为何不能立自己喜爱的女子为后?
顷刻之间,余若倒成了殿内多余之人,霍如深见他面色发僵,心里又高兴了几分,这次颜莳终于在余若跟他之间向着他了。
不过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见颜莳问道:“余大人近来身子可好?”
余若刚和霍如深争执不下,梗着脖子僵硬地道:“臣无碍,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这边文良已经给霍如深诊好了脉,“回娘娘,陛下身子已无大碍,不过还是要静心养神,不可情绪激动,尤其是不要与人争执。”
文良这话几乎是在暗指余若了,他们都是霍如深身边的亲信,偶尔刺上两句也无大碍。
倒是余若听了文良的话才知晓霍如深此前身子有恙,语气不由弱了下来,但还是有些生硬,“陛下应该保重身子的。”
眼见霍如深又想说些别的,颜莳将手按在了他手心上,对着余若道:“借此机会,文太医也给余大人把把脉吧,余大人日夜担忧朝堂,身子难免会吃不消。”
颜莳说到这份上,余若再拒绝便真成了不识好歹,他寻了张椅子坐下,等着文良给他把脉。
其实他也不是反对陛下立后,余若抬眼看向坐在不远处相握着手的两人,他又不是瞎子,怎会不知道陛下喜欢贵妃娘娘。
可作为朝臣,他觉得陛下这份喜爱太重,前脚刚遣散了后宫,后脚立后的旨意就传遍了京城,生怕有人不知道,陛下但凡等两天再传圣旨他都不至于这时候赶到皇城来。
也许是在贵妃身上看到了往日学生的一点影子,余若觉得她不像是会蛊惑君主的人,余若低下了头,在文良给他一张药方后起身直接离开了武英殿,没去打扰早已忘记他存在的陛下。
左右圣旨已下,他还是想想明日早朝该怎么帮着陛下说话吧,光是陛下遣散后宫这一条就足够他们吵上十天半月了。
霍如深可没忘记余若的存在,在人走后,他才开始在颜莳耳边说起余若的不是。
“他说朕太把后宫当儿戏,忘了后宫和前朝的联系,可朕又不喜欢那些人,难不成要留她们在后宫孤老一生?”
“老师是站在臣子的角度上劝慰陛下,或许是有些思虑欠妥。”
眼下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霍如深握紧了颜莳放在他手心的指尖道:“朕不想谈论别的,朕想问殿下一件事,看到那封圣旨,殿下开心吗?”
他盯着颜莳的眼睛,非要问出个答案。
颜莳如实回道:“自然是……开心的。”
第 82 章
颜莳中间的语气停顿让霍如深不由悬起了心, 不过好在后来的话是他喜欢的,哪怕颜莳是说来哄他的,他听了也开心。
方才被余若引出来的气顿时消失殆尽。
颜莳打算离开时问了霍如深一句:“陛下今晚还在武英殿?”
霍如深倒是想回景玉宫, 但面前堆着的奏折让他走不了, 他看了眼书案上的奏折,又看向颜莳。
颜莳像是猜出了他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今晚上若真留在武英殿,怕是明日金殿之上能吵翻天。
看着颜莳离开的背影, 霍如深无奈打开面前的奏折,忽然想起余若的好来, 有他帮着自己,能快些把面前的东西处理完。
颜莳走到殿外,柳献还守在外面,他躬身行礼道:“臣多谢娘娘。”
明白他什么意思,颜莳也受了他的礼, 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只冲他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次日早朝, 霍如深让李公公又宣了一遍封后的旨意,依诏, 容言川走出百官之列叩谢圣恩。
他感受着周围的目光, 当初陛下册封贵妃时他都没受过周围这种目光。
这种对容家来说如同天上掉馅饼的事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臣叩谢圣恩。”
“容爱卿请起。”
容言川刚站回队列之中,松口气的功夫就有人站了出来,不为别的, 只为选秀一事。
先前皇后之位空悬, 所有人都盯着中宫主位,现在中宫已定, 他们各家的女儿算是没了机会,但后妃之位可都空着呢,陛下既封了皇后,那选秀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毕竟后宫之中剩下的妃嫔之位可不少。
可他说完后,陛下还没说什么,首辅便站了出来。
“国库空虚,选秀之事太过劳民伤财,臣以为应该延后。”
“余大人所说延后,应当延后到何时?”
那人壮着胆子追问一句。
余若接话道:“自然是户部什么时候说国库充裕了之后。”
这下百官之列多了些窃窃私语,谁不知道户部就没有不哭穷的时候,按余若的说法,这选秀一事岂不是要无限往后推。
可他说的话又无法反驳,只有一人站出来道:“陛下后宫只有贵妃娘娘一人,也无一个皇子,臣以为为皇室开枝散叶的事更大。”
这时柳献忽然道:“陛下正值壮年,登基不到一年,皇嗣一事并不着急。”
他一路跟着陛下来皇城,自然是向着陛下行事。
霍如深就坐在金殿之上看着下面的人争执,虽说余若时常说些他不想听的话,但到了早朝上余若还是会站在他这边。
许是早朝上的事争执太久,事情都传到了颜莳耳朵里。
听月在她耳侧轻声道:“娘娘,奴婢听闻前朝那边争执了一上午,陛下还是没应下选秀一事,最后余大人说国库不丰,且恩科在即不宜冲撞在一起把那些大臣的话都堵了下去。”
颜莳侧头看向她问道:“听谁说的?”
她一个没留神,这丫头竟然胆大到去打听前朝的事了。
“自然是听李公公讲的,奴婢觉得这倒是陛下想说给娘娘听的。”
听月说完便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端到了颜莳面前,“娘娘挑挑,这些样式您最喜欢哪个?”
听月端上来的是皇后冠冕的式样,虽都是同样的规制,但细微样式有些不同,内务府那边为了讨好她把这些端上来让她挑喜欢的。
颜莳看过之后指了一样,“就这个吧。”
听月记下了,不过她还没忘记另一件事,“礼部那边择好了日子,说是最近的好日子在两个月后。”
两个月足够他们准备的了,毕竟后宫里只有颜莳一人,内务府那边也没有别的差事。
午后颜莳才看见霍如深,见他面上多有疲惫,便将手边新倒的热茶推了过去,“陛下昨夜未睡?”
霍如深拿过茶水微抿了一口道:“天未亮时睡了一会儿。”
他回来后发现,哪怕余若对手下百官要求颇高,但因为他不在皇城,那些人还是懈怠了不少,只会盯着他后宫的事,全然忘了自己应该干的差事。
“朕已经将那些奏折处理差不多了,总算能空闲两日。”
说罢霍如深走到了软榻旁,他是真的有点累了,南巡过后他也没休息就一直忙着这些事。
他衣衫未褪就躺到了榻上,双眼闭上没一会儿便睡下了。
颜莳见状也放轻了手中的动作,她缓步走到书案前,提笔静默着方才看过的古书。
霍如深这一睡便到了晚间用膳时分,他偏头便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颜莳。
而颜莳似乎也察觉到他已经睡醒,开口道:“我想趁着最近天光不错,在京郊附近设场宴会。”
前朝这时候都会由皇家设宴,一来召见京中命妇,二来给京城诸多公子贵女们一个相看的机会,或是给亲王皇子们赐婚。
她记得当时母妃便着手操办过数次,她想借此机会让永安也出来看看。
霍如深点头,他不了解这些,但觉得颜莳这主意不错,京城确实好久没办些盛事了,总要让那些人有点别的事可干。
“殿下直接吩咐内务府就好,不用太过费心。
霍如深说罢走到颜莳身后,“朕更想殿下在大婚上多下些心思。”
颜莳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陛下觉得怎样用心才够?”
她真的只是问问,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成婚。
霍如深看着颜莳沉默了片刻,最后倾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颜莳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站直了身子道:“朕会安排妥当,只要当日殿下能欣然前往便是足够用心了。”
只要她不临到头反悔,霍如深就觉得够了。
~
皇家要设宴的消息逐渐传散开,京中各家便兴奋起来,他们才因陛下推却了选秀而伤神,后又因此事打起了精神。
说不定自家女儿在这场宴会上能被皇帝看上,但他们高兴没多久,皇城内又传来了消息,说是陛下因为朝务繁忙并不会前往,只有贵妃娘娘一人到场。
而百官那边,只有未成婚的官员才可前去。
但不管如何,皇家设宴依旧有不少人期待,尤其是家中有适龄闺秀和儿孙的人家。
颜莳让听月去行宫传了话,说当日永安公主可以前往宴席,这事霍如深已经答应她了。
当日母妃应该会找机会过去,哪怕为了看一眼永安。
“娘娘把这些事交给内务府就好,他们会上心的。”
听月看着颜莳的神色,以为她在为不久后的宴席为难。
颜莳也没过多解释,只是顺着她的话道:“你让他们多看着点,别出了乱子。”
转眼数日,京郊周边就围起了帐子,内务府将周边布置得妥当,陈远带着禁军在周围巡逻护卫,今日所到之人众多,还有贵妃娘娘在,必然不能出现差池。
如今时节不过初夏,正是出游的好时候,此处风景宜人,哪怕平日里待上片刻也会心旷神怡。
颜莳到时,已经有许多人等在那里了,只等着颜莳说一句便开宴。
虽名义上是相看,诸位闺秀和公子之间依旧隔着不远的距离,只是中间只有寥寥薄纱阻挡视线,所以双方如若展示才艺时还是能看见些的。
颜莳则坐在珠帘后,视线扫到在不远处游逛的永安,她身份特殊,所以才没人接近她,不过小姑娘倒开朗,自己一个人也玩的开心,虽隔得远,但颜莳还是能感觉到。
坐在颜莳周边的都是些品阶不低的命妇,容夫人因为身份特殊,坐在了她左下首。
“臣妇还未恭贺娘娘大喜。”
容夫人一番话让颜莳将视线收了回来,她并未看见有母妃的身影,难不成她没来?
颜莳心里想着别的,嘴边还是应付了周围的恭贺声。
在颜莳收回视线之后,永安扯了扯吴嬷嬷的衣袖道:“嬷嬷可有看见母妃?”
吴嬷嬷环视了周围,这边只有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闺秀们,并没看见容贵妃的身影。
看见吴嬷嬷摇头,永安抿了抿嘴,她好想见一见母妃。
而在众人都没发现的地方,昔日的容贵妃换了身丫鬟打扮,站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永安。
她想上前,却又觉得自己能这样看她一眼便好,她离永安越远便对她越好。
整场宴席结束,她也未上前跟永安说一句话,生怕自己的身份会连累她。
宴会散去,容夫人走到她跟前道:“你看也看过了,该安心了吧。”
都说了陛下未对永安公主苛刻,行宫里一切都好,可她就是不相信,还非要跟来,容夫人只觉她既多事又麻烦。
容贵妃扬起了头,虽是一身丫鬟装扮,但依旧带着些高傲的气质,“嫂嫂跟那位娘娘说得怎样?”
容贵妃想到方才坐在珠帘后的那位便想笑,容家亲生的女儿没那本事,可后宫之主的名头依旧落到了容家,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但她可看得清眼前之人怕是嫉妒极了,恨不得当初被送到后宫的是她亲生女儿,但奈何陛下看不上。
这些时日两人之间多了不少隔阂,只要容夫人不高兴,她就开心。
当她谈起此事时,容夫人果真闭了嘴,想去方才,她嘴都说干了,贵妃也不见得会回她一句半句,真真让人看了笑话,恐怕都有人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有所亏欠,容夫人怒瞪她一眼后上了马车。
容贵妃心里高兴,待登上马车时,她侧头想再看一眼永安还在不在,哪知回头正好看见被宫人扶着,从珠帘后出来的颜莳,瞬间愣在了原地。
第 83 章
“阿莳?”
容贵妃呢喃出声, 虽然有些距离,但她依稀能看出那人的样貌。
她控制不住想要上前,而车驾内的容夫人却等得不耐烦了, 撩开车帘催促道:“快些。”
也正是这句话让容贵妃清醒了些, 对面的人已然走远,她揣着心里的疑惑上了车驾。
容夫人闭着眼睛不欲跟她说话,可不知为何她忽然问道:“嫂嫂觉得那位贵妃娘娘相貌如何?”
容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自然是不错的, 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盛宠。”
容夫人说完后又加了句:“说起来,那位跟你的眉眼还有些相似。”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容贵妃, 确实有些像,不过她也没多想, 这世上长相形似的人可多了去了。
只是她的一番话让坐在对面的人变了神色,容贵妃紧抓着手里的帕子,阿莳没死?她还活着。
~
虽然霍如深说关于典礼的事都交由他,但颜莳才是这场典礼最主要的人,有些事还是要她亲历亲为, 光是那身冠服都修改了不下五次。
最后颜莳按住了霍如深还想加东西的手。她不想再试了。
“可以了,不用再改了。”
霍如深这才停手。
两个月的功夫几乎转瞬即逝, 颜莳发现越到典礼当前,她不觉得紧张, 但待在她身边的霍如深和听月却越发紧张起来。
霍如深是怕当日流程会有误, 又怕颜莳会有哪里不满意,“朕总觉得……”
颜莳觉得他此刻应该平静一下心情,于是拿起手边的一块点心送到了霍如深嘴里, 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陛下若不想明日百官看到陛下眼下的乌青, 就去好好歇息。”
从南巡回来后霍如深便宿在了内殿的床上,仗着自己所谓的“心病”, 一定要颜莳待在他身边。
“陛下若觉得睡不着,我可以去找文太医给陛下端来碗安神汤。”
那安神汤效用不错,喝下去能直接睡到天亮。
霍如深拒绝了,他也察觉自己有些过分焦虑了,“朕这就去休息。”
或许睡一夜会好很多。
劝好了霍如深,颜莳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听月,她先是轻唤了声,听月直接一个激灵走到她跟前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颜莳将手里的书拍到听月怀里道:“把书放好后,你也回去好好休息。”
听月抱着书喃喃道:“娘娘要不要换个贴身宫人?奴婢害怕以后会误事。”
她怕自己本事不够,会误了娘娘交给她的差事。
“误什么事?景玉宫里总共就这些事,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
不知听月有没有把颜莳的话听进去,她抱着怀里的书退了下去。
颜莳熄灭了桌上的灯盏,本来这些该是听月是事,但她方才显然想不起来了。
做完这些,颜莳才走到了床边,只是她刚躺下,身侧还未睡着的人就拥了上来。
霍如深从背后抱着颜莳,手臂环在她腰间,头则靠在她颈窝处不再动弹。
从颜莳答应他接下圣旨那日起,他便想这样干了。
颜莳将手放在他手臂上,“松开些。”
他勒那么紧自己没法睡觉。
颜莳侧了侧身,任由霍如深抱着,床边的灯盏依旧亮着,她对上霍如深闭着的眼睛,错漏百出的样子,装睡也该知道把呼吸放稳些。
温热的气息铺在她颈间,让颜莳有些不适应,不过放在她腰间的手确实松了些。
颜莳重新侧躺回去,闭上了眼睛,或许他们都该适应适应。
~
到了典礼那天,颜莳从醒来后就未见过霍如深的影子,听月察觉到她的目光后道:“陛下说等娘娘到了金殿之上,便能见到他了。”
按照流程他们该先接受众臣朝拜,然后再去祭天。
颜莳坐在铜镜前,她刚换上那身沉重而又华丽的衣袍,内务府派了数位女官候在周围给她梳发带冠。
从天还未亮便开始准备,直到礼部算出来的吉时将到才整理妥当,听月一直留神着生怕误了吉时。
听月扶着颜莳登上了车辇,今日确实是吉日,天边碧空如洗,听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轻声在颜莳身边道:“奴婢忘了告诉娘娘了,陛下觉得光皇城内这些红绸还不够,又让人在京城各处悬挂了红绸,想必京城现在也热闹着。”
颜莳闻言颇有些无奈,怪不得他昨日神情缓和了不少,原来又去折腾了这些,她垂眸看了眼腕上依旧带着的玉镯,不过,她也确实喜欢。
车辇到了金殿外,霍如深没等着颜莳自己走到他跟前,而是一直站在外面等着她,他抢了听月的差事,扶着颜莳下了车辇。
颜莳顿了一瞬便将手搭了上去,霍如深便牵着她往金殿内走。
偌大的宫殿内,百官早已等待多时,等到霍如深带着颜莳走到最上首,李公公才高声道:“跪!”
“臣等恭请陛下、娘娘圣安!”
“……”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叩拜声中,颜莳只感觉到了霍如深一直握着她的那只手,像是在微微发颤。
~
如果颜莳能亲眼看见,她就能知道霍如深并不只是在京城中随意悬挂了点红绸,几乎各家门前都有。
容贵妃看着突然飘进院中的红绸,忽然想起,今日是皇城内封后的日子,是阿莳得封皇后的日子。
从京郊回来后,她把自己的发现死压在心里,没告诉任何人,她对不起阿莳,也没脸再见到她,只希望她之后能好好的活着。
虽不知道她和新帝之间的事,但她听闻新帝对阿莳很好,这场盛大的典礼便是他的心意。
容贵妃让人将那段红绸收了起来,既然有阿莳在,那永安便不会再有事了,她也能放心了。
只是她没想到,阿莳会将名字记在容家名下,倒是平白便宜了那群人。
~
祭天结束后,颜莳才能回到景玉宫喘口气,听月忙把她头上的冠子给卸下来,“娘娘快坐着歇歇。”
一天都顶着手中发沉的冠子,她光是看着都累。
颜莳靠在榻上不想动,任由听月帮她脱下繁琐的衣袍,“娘娘要让外面那些女官进来吗?”
颜莳摇头,“让她们回内务府吧。”这里也用不上她们了。
听月轻轻给她按着肩头,在颜莳快要闭眼之际,小厨房那边端上了餐食。
闻着香气,颜莳才清醒了些,她这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确实有些饿了。
不过或许是身上疲乏,她没什么胃口,稍用了些就起身去了偏殿,泡泡热水能解乏。
听月怕她晚上再饿,端着盘点心跟了过去。
偏殿内也布置上了红绸,颜莳靠在白玉阶上闭眼休息,如今已经入夏了,池内的水也不会像冬日那般凉得快。
听月把她身后的乌发尽数挽起,“娘娘记得把奴婢放在台阶上的点心用了,不然晚上会饿的。“
颜莳轻点了点头,示意她记下了,听月这才抱着她脱下的衣袍离开,这些可不能随意放置。
听月走后,偏殿内便只剩下悠悠水声,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偏殿的殿门打开,因为脚步声太过熟悉,颜莳也没什么反应,依旧闭着眼睛,无法,典礼流程繁琐,她是真有点累。
脚步声走到她旁边时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就是衣衫褪去的声音。
颜莳听见了玉珏被轻放在白玉阶上而引起的清脆碰撞声,以周边水波迭起的声音。
下一刻,一股熟悉的气息便压了上来,颜莳这才微张开眼看着面前人,问道:“陛下忙完了?”
回答她的是霍如深吻到她唇边的力道。
偏殿内的红绸被一池春水打湿,那枚被她送出去的玉珏被霍如深拿来放到了她光滑的颈间,略带嘶哑的声音在颜莳耳边道:“殿下可别乱动,不然这玉珏就会掉到台阶上,摔碎了可不好。”
颜莳想抬手去拿,却被霍如深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听月放到一旁的点心盘子空了,不知到了谁的肚子里,还有些意识的颜莳觉得她今晚是不会饿了。
……
池水将要变凉之前,霍如深将人抱回了内殿,此时早已明月高悬,景玉宫内外侍候的宫人都被他打发走了。
珠帘碰撞间,床边的灯盏也被熄灭,殿内只剩下一对龙凤花烛彻夜长燃。
当颜莳次日睁开眼时,殿内似乎只有她一人,她忍着身上怪异的感觉坐起身,目光触及以及燃到一半的龙凤花烛。
怎么没人告诉她,比典礼更累的还在后头。
她起身下床,想唤听月进来,却看到桌上多了点动作,她拿去来看,是张婚书,而且还是写着她名字的婚书,但也只有她一人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上面的名字是“颜莳”,并不是她改过的“容宁”。
正当她出神之际,霍如深从殿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水,应该是刚从小厨房那边拿来的。
颜莳拿着手里的婚书看向霍如深问道:“陛下这是?”
霍如深没想到她已经醒了,将手中的汤递给她,待她喝完才道:“朕想私藏一张婚书而已。”
“那陛下的名字呢?”
颜莳问完才发现面前人似乎没有自己的名字。
霍如深轻笑着将笔放到颜莳手中,“殿下随意。”
他想让颜莳写下一个独属于他的名字。
颜莳握着手里的笔细想了片刻后才提笔落在婚书上。
那封婚书被霍如深妥善收在箱匣内,颜莳看着他的身影问道:“陛下今日无事?”
而霍如深却走到她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声音带着些暗欲,“殿下忘了?册封皇后,朕可以三日不上早朝。”
第 84 章
霍如深话音刚落, 颜莳就察觉到他放在自己腰侧的手开始不安生,她刚要阻止,衣带就被解开, 一身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腰间。
如果她没记错, 这衣服还是昨晚霍如深给她穿上的,现在又被他脱了下来。
~
“娘娘,奴婢已经见过家人了。”
听月已经将近三日没回景玉宫了, 她得了霍如深给的恩典,回了次家, 因为走得急,所以她回来后才第一时间跟颜莳解释。
颜莳只轻点了点头, 倚靠在榻上翻着手边的画册。
听月环顾了一圈有些疑惑地问道:“娘娘,这几日殿内都没人伺候吗?”
怎会连个端茶倒水的宫人都没。
颜莳翻着画册的手一顿,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开口道:“你回来不就有人了,去小厨房看看我要的粥熬好没。”
听月闻言也不再问其他, 转身就去了小厨房。
见人离开,颜莳才稍稍动了动腰坐起来, 可下一刻腰间的传来的酸胀便让她微蹙起了眉头。
听月离开这几日殿内确实没宫人伺候在旁,因为那些都成了霍如深的差事, 若不是今早余若在景玉宫外求见, 他怕是还要一直待在这里。
正如颜莳所想,若不是余若求到了跟前,霍如深还真不想现在离开, 他这两日也没耽搁朝政, 就想单独跟颜莳待几日,明日才恢复早朝, 余若今天就寻来了。
“余先生有要事?”
霍如深坐在武英殿内看着面前的余若问道,他最好真有要事。
余若轻咳了一声,他也不是非要现在来讨嫌,“陛下,北国那边的使臣求见。”
其实还有关于恩科的琐事,但恩科一事陛下全权交给了他,那些琐事他还是不拿到陛下面对念叨了。
“臣已经让人给他们安排住处了,可使臣那边说一定要求见陛下,臣这才寻到陛下这里。”
事关两国,他就算是首辅也不能单独做决定,一定要跟陛下商量着办。
霍如深问道:“他们有说明来意吗?”
余若摇头,“并未,听意思是见到陛下后才会将来意说出。”
“那便安排他们两日后觐见,朕会设宴给他们接风。”霍如深吩咐道。
余若也觉得这样妥当,好歹晾他们两日,不至于让他们觉得我朝好欺负。
“恩科那边准备如何了?”
左右他都到武英殿了,也该问问别的。
余若答道:“一切如常。”
“前日有一学子拿着陛下所赐的御令求见,臣跟他相谈甚欢,想来今年他算是个有造化的。”
提及此,霍如深想到他确实在南巡路上送了块令牌,没想到那学子竟真有些本事。
“余先生心中有数便好。”
等霍如深走到武英殿外,天都快暗了,他站在殿外看着天边逐渐落下的红日,心里没了往日的杂乱,只要景玉宫殿内的一盏微弱的灯便能让他安然。
景玉宫内,听月给颜莳梳发时发现她颈间有些红印,她正要问,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便闭上了嘴。
可颜莳却通过铜镜看到了听月有些异样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听月垂眼看着颜莳的颈间,颜莳便明白了,一定是霍如深留下的印子被听月看见了。
颜莳拿过了她手里的梳子道:“去看看晚膳好了没。”
好在那人没过分到在她脖子上留什么印子。
听月刚走,颜莳又听见了阵脚步声,用不着抬头她就知道是谁。
不过片刻,霍如深就走到了她身后,从她手中抽出了木梳。
“今日文良可来给殿下把过脉了?”关于同房之事,他之前问过文良,得到的答复是没问题,只是他放心不下,今日让文良过来请脉,可惜他被余若叫走了不在场。
颜莳轻嗯了一声,“来过了。”
“他说了什么?”
颜莳看着铜镜内的人道:“没说什么,只是陛下今夜还是睡在外殿的好。”
霍如深放在颜莳发间的手微顿,他沉默了一瞬后道:“朕知道了。”
颜莳眉头一动,没想到他还真应下了。
文良今日过来真没说什么,但也确实给她开了张补药,和之前的不同,只是她近日没休息好,身子疲乏,让她喝两日就好。
晚间休息时,霍如深果然待在了外殿,听月有些紧张地观察着殿内的气氛,她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又分床睡了,难不成陛下跟娘娘吵架了?
可方才晚膳时还好好的,听月想问又不敢贸然开口,直到她被颜莳打发回去休息也没问出口。
听月走时熄了殿内的灯,她低声道:“娘娘晚上就别翻书了,对眼睛不好。”说罢她就离开了。
脚步声渐离,殿内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颜莳举着灯轻声走到外殿,只是珠帘碰撞的声音还是惊动了躺在榻上的人。
霍如深睁眼看到了那盏亮光,他静静看着坐到自己身旁的颜莳,随后问道:“殿下不去休息?”
颜莳道:“陛下翻身声音太大,我睡不着。”
明明没翻过身的霍如深还是接下了这个“罪”,他拿过颜莳手中的灯盏放到一旁,动作轻柔地环住了她的腰身,靠在她肩头问道:“文太医真说了那句话?”
灯光昏暗,霍如深看不清颜莳的神情,只听她语气平淡地道:“陛下觉得呢?”
他觉得那话一定不会是文良说的。
那盏灯最后被霍如深熄了,毕竟榻上已经变得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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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结束早朝后,霍如深把文良叫到武英殿问有关颜莳身子的事,文良只说她这两日没休息好,他留了张补药单子而已,不过他隐晦地提了一句:“关于房事上,臣觉得……还是适度最好。”
这事他不好在娘娘面前说,只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句。
霍如深闻言应道:“朕知晓了。”
文良松了口气,再次在心里感叹道,太医真难当。
今日早朝全是关于恩科一事的奏报,恩科在即,也有不少官家子试水今年的恩科,正因为他们知晓朝中空缺了不少官位,若能被钦点状元,来日封阁拜相也不是难事。
是以朝堂的目光都在过几日的恩科上,将北国来使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有人不惜花重金想让自家孩子拜余若为师,余若身为这场恩科的主考官,唯一一个学生还是前朝的颜太子,再来就是颜太子昔日的伴读宋景玉,也算是他半个学生。
正是这道关系,宋景玉都被人塞了不少礼,但他一并回绝了,因为他知晓余若不可能因为这些就收学生,若是不合他心意,他是不会多说一句的,当时他也是因着颜莳才得了几分教导。
现在也对他避之不见唯恐朝中诸多闲话。
一转眼两日将至,按照之前的吩咐,明日就是霍如深会见北国来使的日子。
但他却有些迟疑,“殿下觉得朕要不要再晾着他们几日?”
颜莳也听他说了北国来使之事,她接话道:“陛下若不想见,装病就好。”
霍如深见她说得随意,有些意外。
随后便听她道:“当初父皇因为北疆之事不想见那些来使,硬是装病拖了一月有余。”
这算是父皇后半生,寥寥几件她认为做的还不错的事。
“恩科在即,朕确实没时间见他们。”
霍如深本来没打算拖,但听余若说他们身在京城却当街闹事,京兆尹碍于他们的身份没法给他们定罪,只能来问余若。
而余若也觉难办,又找到霍如深,他直接让陈远带着禁军围了那些使臣居住的院子,名为看护实为管制,这才让他们不敢再乱来。
也正因如此,他才临时起意再拖延几日,杀杀他们身上的锐气。
于是刚被禁军严加看守的北国来使便接到了皇帝因忙于朝政而偶感风寒的消息,来传话的陈远道:“劳烦诸位再多等几日了。”
为首的那个用有些怪异的官话问道:“问陛下圣安,只是不知具体要多久?”
“具体多久当然要看陛下什么时候能好了。”
陈远说完就离开了,他不想多跟这些人打交道,要不是柳献跑得快,这差事本该他来办。
走到院外,陈远似乎听到了一声异族的话,他虽不懂,但只听那语气便知不是什么好话。
跟着他身旁的禁军也听到了,他似乎了解些异族语,气不过想进去驳斥两句,却被陈远拉住了,“好歹是来使,咱们不能动粗。”
“统领说得是。”他冒失了。
可他刚说完就看见陈远朝那边骂了一声,“兔崽子们,这要是战场,他们可没命在。”
仿佛方才劝人的不是他一样。
陈远声音不小,院内也彻底没了声音。
待到陈远回禀时,他气愤道:“陛下最好多晾他们几日,臣看他们就不想是来求和的,没准是为了挑事。”
陈远走后,霍如深看向坐在一旁的颜莳问道:“殿下怎么看?”
颜莳刚陪他用过午膳,还在武英殿内没离开,闻言轻摇了下头,“不知。”
“但他们应该是有求和意向的,不然也不会派人来了。”
霍如深看向挂在一旁的疆域图,上面被描红的北疆格外显眼,“求和?可朕却觉得他们本意还是要入兵中原。”
颜莳也抬眼看向墙上的疆域图,北国在颜朝时就蠢蠢欲动,多次在北疆生事,除非霍如深能接连退步,答应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贪念,不然起兵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的目光从疆域图转到霍如深身上,问道:“陛下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吗?”
霍如深闻言接话道:“朕会答应他们战败后的请求。”
第 85 章
在一众学子期待的目光中, 恩科照常举行,各地学子经礼部查验身份后,资格足够者可参加此次考试, 主考官为余若, 初轮选拔后的考生可以参加殿试,由霍如深当场定下这次恩科的前三甲。
开考那天,霍如深递给了颜莳一个信封, “殿下打开看看。”
颜莳似乎猜到了什么,慢条斯理地将信封拆开。
“这次的考题余先生捂得严实, 连朕都是刚拿到手。”
颜莳抽出里面的字条,上面果真是老师的字迹, 只是关于题目她却有些惊讶,本以为老师会将新政融入考题,但却并非如此。
霍如深靠过来看了眼,“余先生这题还真是让人吃惊。”
抛去多余的话,大致意思便是, 倘若考生能为首辅,会为了朝堂做出何等政绩, 推行什么政策?
颜莳刚把字条放在书案上,就听见霍如深道:“殿下可要试试?”
她看向一旁的墨块, 霍如深立刻会意, 拿起墨块磨了起来,如此待遇可谓是颜莳专享。
玉笔轻落,她仿佛回到了幼时被老师考问的时候。
霍如深站在一旁看着她落笔, 这种题目自然是难不倒她的。
最后颜莳写完的东西被霍如深给收走了, 说是要私藏。
颜莳也没多想,随意他拿去, “听闻老师最近打算收一个学生?”
“余先生说他看好一位,若是他能高中状元,便收他为学生,为了不留闲话,便说是要收恩科状元为学生。”
霍如深将倒好的清茶推到颜莳手边道:“说来这位还是靠着南巡时得了朕的御令才见了余先生一面。”
颜莳也想起了此事,“说来倒是有缘。”
“不过前三甲的名分终归还是要看陛下如何定论。”
“朕从没见过那学子,姓甚名谁余先生也从未告诉过朕,殿下无需担心朕会有失偏颇。”
~
殿试之前,霍如深总算抽了天时间设宴款待北国来使,颜莳当日身子不适就没去宴上,留在了景玉宫。
听月端着手里的药上前道:“娘娘把药喝了吧,文太医说喝了药娘娘就能好受些。”
颜莳看着她手里的汤药,接过来一饮而尽。
“娘娘之前的小日子明明都不疼了,文太医说娘娘前些日贪凉多用了些冰,这才会难受。”
颜莳靠在榻上,因为身子不舒服不愿动弹,她今早才开始不适,霍如深想将接风宴再往后推两日,被颜莳阻止了,都月余了,再推真说不过去了。
她正要闭眼休息休息时,外殿的宫人进来回禀道:“娘娘,容国公府有人求见,说是有要事想见娘娘。”
宫外的人求见都该先递牌子过来,由娘娘同意过后再来拜见,可这次求见的人却越过了这倒流程,明显不合规矩,但因为是容家的人,禁军那边还是让报了过来。
颜莳问道:“是容夫人?”
朝中多半官员都在此时的宴席上,容夫人应该不会这时候过来。
那宫人果然摇头,“不是容夫人,来报的人没说是谁。”
她站在原地等着颜莳回话,听月想着颜莳身子不舒服,平日里也不见容家有多热络,怎么就偏赶在今日过来。
“娘娘,要不奴婢亲自去回绝了?”
她亲自过去,也算是娘娘给容家的面子。
颜莳按了按眉心,“你过去一趟,将人带来。”
听月不知为何娘娘不舒服还要见客,她领了命令去带人过来。
宫门外,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停在偏门,站在外面的是一个带着兜帽遮掩着面容的女子,她似乎有些着急,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扯坏了。
听月没能看轻这女子的容貌,只看了看她手中容国公府的令牌。
“跟着我走吧。”
她走在前面,带着这女子来了景玉宫,走进殿内时,她发现颜莳不知何时从榻上起来了。
听月忙道:“娘娘怎么起来了,文太医说娘娘躺着会更好受些。”
她刚要上前,只见颜莳冲她摆了摆手,让她先出去,“我没唤你进来的时候你就先待在外面。”
听月点头应是,出去时看了眼被她带来的女子。
直到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那女子才将宽大的兜帽拿下,露出来被遮掩大半的容貌。
颜莳神色平淡地看着面前人,自从那日京郊宴会之后,她便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这张脸骗骗别人可以,但在母妃面前,瞒不过去的。
颜莳等着面前人开口,怎知那人却垂下了头,沉默起来。
“坐吧。”
颜莳轻声道,她跟母妃倒也算不上什么血海深仇,亏欠不亏欠的,现在谈这些早就晚了。
容贵妃顿了一瞬,而后坐到了颜莳对面,抬眼看着她问道:“你现在……过得如何?你放心,我过来是瞒着容家人的,不会让旁人发现你的身份。”
其实容贵妃在问之前心里就有了答案,她一路过来,后宫之中未见一位妃嫔,景玉宫内外,就连先帝的永和宫都比不上。
“你已经是皇后了,想必不会差。”她喃喃道。
或许是因为身子不适,颜莳听完后只觉心中杂乱,她道:“母妃若是来说这些的,现在便能回去了。”
容贵妃连连摇头,“不……不是。”
她只是对着面前有些陌生的女儿,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也知道自己没脸见她,若非必要,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皇城。
容贵妃收回了视线道:“我不为别的,你肯定也知道北国那些使臣,我听你外祖父说,他们可能会求娶公主和亲,你和皇帝没有孩子,现在京城里唯一称得上是公主的只有永安了。”
她越说越激动,手中是被她扯出丝线的帕子,“母妃知道自己不该再过来打扰你,之前的事是母妃对不住你,可永安还小,她还没到及笄的年岁,怎么去异族和亲啊?北国那种地方,她若去了,哪还有命在?”
容贵妃站起身来,“母妃知道你疼永安,定然不会看着她去和亲的对吗?”
她不安焦急的面色,像极了位担忧孩子的母亲,可她这种神情,却是颜莳从未感受过的。
“你已经是中宫皇后了,定然能劝着皇帝几分……”
颜莳打断了她的话道:“我不会让永安去和亲的。”
哪怕今日母妃不来,她也不会看着永安被送到北国和亲。
容贵妃刚松口气,想再说些别的,可下一刻颜莳便唤了外面的宫人。
听月刚出去不久便被叫了进去,走进殿内,她只听见颜莳说了一句:“送客。”
听月转向被她带进来的女子,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容贵妃再次看向颜莳,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她也只能离开,不过好在她答应会帮永安说话,容贵妃知道,她应下的话一定能做到。
那人走后,颜莳看着手中的茶盏,茶叶飘浮间荡出一抹波澜,说着不在意,其实她还是有些怨的。
她不怨母妃将她推到太子之位,只怨她从头到尾都只将自己当作一个工具而已,一个趁手又有些用处的工具。
听月送完人回来,注意到颜莳似乎心情不太好,于是问道:“娘娘还是不舒服?要不奴婢把文太医请来?”
“不用。”颜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宴席散了吗?”
听月道:“应该快了,奴婢方才还看见李公公去端醒酒汤了,想来是陛下要用。”
结果听月话音刚落,外面就多了些脚步声,回来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听月依照惯例悄声退了出去,将殿内留给陛下跟娘娘。
颜莳看向回来的霍如深,身上倒是没什么酒气。
“殿下怎么没躺下休息?”
“好多了。”喝完那碗药,她比着之前舒服了些。
想到母妃说得那番话,再看见霍如深此刻的神情,她开口问道:“他们提了什么让陛下为难的要求?”
霍如深抿了口茶水,“确实为难。”
他没瞒着颜莳,直言道:“他们想求公主和亲,并说哪怕是前朝的公主也无妨,若朕应下,两国便可立下盟约,北疆十年内无战乱。”
颜莳拿着茶盏的手暗暗用力,“看来他们打探得挺仔细,满天下再找不来第二个待嫁的公主了。”
没想到他们真把主意打到了永安头上。
霍如深轻拍了拍她的手,想要缓解颜莳此刻的情绪,“朕没答应,余先生也在宴上劝朕回绝。”
不说别的,他本也没打算跟那些人谈和。
“十年太平?他们想以太平之态蒙惑,陛下若应下和亲,待到日后北疆战乱时,永安就是第一个被他们拿来祭旗的亡魂。”
霍如深应道:“朕就是知道这些才没答应,况且北国撕毁盟约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毫无信用的东西,何必谈和,如今北疆军需充足,国库也丰裕,这些人只有打服了才能安生。”
颜莳看着他道:“朝中没有可用之将。”
本意是想提醒他慎重选择带兵的将领。
可霍如深听罢伸手握上了颜莳微凉的指尖,将早已考虑好的话说了出来:“朕亲自带兵。”
事关北疆一事,无论交给谁他都不放心,况且正如颜莳所言,朝中能用的将领不多,颜朝之前重文官轻武将,乃至武将平平不堪其用,他上位不到一年,还没提拔上来能用之人。
哪怕是他从江淮带来的陈远都难免冒失冲动,思来想去,只能他亲自过去。
做这个决定不容易,倒不是畏惧战场的纷争,而是现在离开颜莳身边对他来说,有些难,不过他还是看着颜莳重复道:“朕打算御驾亲征。”
等北疆太平了,这天下才能真正安稳,他想给颜莳一个安稳的江山,像她期望的那样,不再有百姓会因战乱和天灾受苦。
第 86 章
听完霍如深的话后, 颜莳只问了他一句:“陛下想清楚了?”
霍如深看着她轻点了下头,“朕已经让人去准备了,等殿试授官结束……不日便离京。”
他一直在想怎么跟颜莳开口, 正好借此机会。
不过还没等颜莳多想其它, 霍如深又道:“朕若不在皇城,朝堂之事怕是要劳烦殿下了。”
颜莳面上多了些诧异,她听懂了霍如深的意思, 但……
“不会有人同意的。”
“殿下等着就好,朕会安排好一切的。”
~
殿试设在半月后, 这半月里霍如深还和往常一样在武英殿和景玉宫两处地方来回,丝毫看不出快要奔赴北疆的感觉。
而且此事他似乎没透漏给旁人, 就她所知,朝堂上还在议论殿试一事。
“听说江淮那边的世家出了几个能进殿试的。”
晚间,颜莳看向坐在书案后的霍如深问道。
“毕竟是百年世家了,还是有些本事的。”霍如深收了手中的笔等着宣纸上的墨迹晾干,“不过从礼部那边递上来的名册看, 他们也只是堪堪进了殿试。”
颜莳见他一直在看书案上的东西,有些好奇他在写什么。
结果走上前细看, 入眼的确是一副画,而且画上不是别人, 正是方才坐在榻上翻书的她。
霍如深并未遮掩, 就这样放在书案上让她看。
“画这些做什么?”
颜莳将视线从画上收回来,看着霍如深问道。
虽说他字迹不好看,画技倒是不错。
“朕不日就要走了, 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日后见不到殿下的面,看看画也是好的。”
颜莳张了张嘴, 最后也没说出话来。
霍如深将墨迹晾干的画卷起来收好,颜莳这才发现他身旁的画缸里已经多出了不少被卷起来的画卷,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画的。
“殿下考虑好了吗?”
霍如深忽然问话,颜莳反应过来后还是那句:“没人会同意的。”
只是事实,自古以来,皇帝若不在京城,辅政的也是首辅和内阁,怎么也轮不到后宫。
当然,皇帝驾崩后扶持幼帝垂帘听政不在其中。
霍如深牵着她去了内殿,“殿试过后,朝中会多出许多新上任的官员,他们没有家族势力,只会听吩咐办事,只要余先生能同意,其它的并不难。”
他甚至有些庆幸还未对容家下手,不管他们打着什么主意,在他离京之后,一定是会帮着颜莳的,容国公好歹是三朝元老,总有些用处。
“你说服不了老师的。”
霍如深没回话,他没打算说服余若,而是有别的主意。
灯盏尽熄后,霍如深从颜莳背后轻抱住了她,沉声道:“倘若朕在北疆出了事,这江山就任由殿下处置了,殿下是想光复颜朝还是想扶持傀儡上位,都随你。”
他话罢,颜莳感受到手心里被塞回一样东西,一样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是她的玉佩。
“这玉佩便能证明殿下的身份,天下顽疾已消,余先生会帮着殿下的。”
颜莳声音有些哑然,“陛下在胡说什么?”
霍如深抱着她的力道微微发紧,他不过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如若他当真有难,这些他总要考虑到。
他轻笑道:“朕可没胡说,比起朕,殿下更能成为一位明君。”
不知为何,颜莳听着他的话,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像是被人揉成了一团,怎么也展不开,手心中的玉佩也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像是在发烫一般灼着她的手心。
~
金殿之上,霍如深看着摆放到面前的试卷,心里已经有了底,朱笔在名册上勾出了三个名字,定下了此次恩科的前三甲。
余若站在一旁,听见李公公喊出李维的名字后无声地笑了,他看上的学生就没有差的,如他所料,头名状元,今后他也算后继有人了。
霍如深只粗略看了看他亲点出的前三甲,随后便让他们退下了,封官之事不急于一时。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余若谈。
李公公接到了主子的暗示,带着殿内的宫人退了下去,余若正了正神色,他似乎已经猜到了霍如深打算说什么,这些日陈远的动向他也有所察觉。
再加上先前霍如深曾在接风宴上拒绝了北国来使的请求,这些时日又将他们控制在京城内的宅邸里。
余若等着霍如深说要对北国出兵,他定然支持。
“朕打算将北国来使送回去,同时调动兵马对北国出兵。”
“臣领旨,只是陛下可想好了带兵的将领?”
若是陈远,他可要派个监军跟着,以免他冒失误事。
霍如深道:“朕要御驾亲征。”
余若先是一愣,随后想想倒也不是不行,朝中武将不堪大用,比不得陛下英勇。
“陛下定要保重,臣会处理好朝中政事。”
可下一刻,霍如深便道:“朝中之事,自然离不开余先生,但朕走后,朝政便交由皇后处理。”
他这句话,让余若瞬间变了脸色,古往今来,哪有后宫主持政事的?
他原先还觉得皇后娘娘通透,怎也由着陛下乱来。
余若跪在地上规劝道:“臣知陛下对娘娘情深,可朝政一事怎可交由后宫女子之手,就算臣答应,朝中百官也不会应,陛下想要天下百姓如何看待?”
可霍如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朕若出事再也回不来京城,先生还要多帮着她些。”
余若闻言高声道:“陛下不可啊!”
霍如深走下台阶,抬步走到他身边,顿了片刻后道:“朕举目无亲,只有皇后一人,先生可懂?”
余若噤了声,他自然懂,他何尝不是除了侄子,一个亲人也没。
可这也不是陛下要将所有交给娘娘的理由,他是天子,也要思虑天下百姓。
“臣……”
余若还要说话,眼前突然多了一叠纸张,霍如深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道:“先生看完后再做决定不迟。”
霍如深拿出来的东西,正是当日颜莳按照余若所出题目而写就的。
展开拿张东西,余若细看起来,他承认答卷之人才思斐然,他也看过李维的试卷,与之相比黯然了不少,但光凭这些,也不能让他让步。
“娘娘聪慧确实异于常人……”
余若的话说到一半,霍如深忽然提醒道:“先生不觉得这字迹眼熟?”
霍如深说完,余若再次垂眼看去,答卷之上字句之间,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他忽然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时,他说自己的字迹好看,想要学,他便握着那孩子的手一笔一划地教。
想到此,余若已然泪流满面,他将那张纸放到地上,头磕在它面前,用有些哽咽的声音道:“臣领旨!”
~
“我还是想知道陛下怎么说服老师的?”
霍如深拿过听月手中的玉簪,轻插在颜莳发髻上,“等两日,殿下就知晓了。”
两日后也就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了,因为封官之事,他又忙了几日,跟颜莳独处的时间少了很多,不过好在朝堂还算安稳,不至于给颜莳留下一个烂摊子。
“现在朝堂没乱,余先生功劳不小,他对百官说殿下只是监察朝政,等他们接受之后,左右朕也不在皇城了,殿下想怎样他们也反对不了。”
颜莳拿下被他插得歪歪扭扭的发簪道:“陛下说这话,好似我是什么乱臣贼子一样。”
霍如深听罢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要这样说,朕才是乱臣贼子当政。”
说笑过后,霍如深交代道:“等朕离开皇城半月后,殿下将那大夫还有夏家那位夫人下令抓了。”
“我记下了。”
处理朝政对她来说,也算是得心应手,她不担心霍如深会留下什么摊子给她,只是容家那里让她有些难处理。
“外面天色不错,殿下陪朕出去走走吧。”
颜莳欣然点头,他们谁都没提将要分开一事,默契地将此事压在心里,霍如深准备的画卷越来越多,想要带的东西也多,可他最想带的却带不走。
其实他大可以强带着颜莳离开,可这份冲动还是被压了下去,那种地方,她离得越远越好。
临走前那夜,颜莳听见他在自己耳边道:“殿下放心,朕会守好北疆的。”
随后,便是一阵汹涌的困意压向她,同样压下去的还有她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等颜莳再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人,她扶着有些发沉的脑袋起身,唤了声听月。
“娘娘醒了?”听月走到内殿小心翼翼地问道。
颜莳看了眼窗外的天光,再想起昨晚不正常的困意,看着明显知道内情的听月问道:“他走了?”
听月如实道:“陛下说不想惊动城中百姓,天未亮就带着人离开了。”
“陛下还说不想让娘娘看着他离开,所以才让文太医在娘娘昨夜喝的汤药里放了安神药,陛下说等他回京的时候,娘娘能去接他就好。”
听月说完,将床边放着的东西端了过来。
颜莳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这是霍如深最后留给她的东西,除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兵符之外,还多了几张已经加盖好玉玺的空白圣旨。
~
皇城内的大佛宫,时隔数月,终于又迎来了供奉的香火。
颜莳跪在佛堂前,她曾跟宁康说过,自己不信神佛,若真到了求神拜佛之时,才真是她最无能为力之时。
她从未求过神佛,只这一次,战场刀剑无眼,起码让他活着回来见她,她还有话没告诉他。
佛堂之内香火缭绕,正在燃烧的香火盆里,多了一块木牌,那是在南巡路上,颜莳从南离手中拿来的木牌。
第 87 章
从佛堂出来后, 颜莳身上染了些香火气,她独自一人去了武英殿,余若已经站在殿内等着她了。
她坐到了原先霍如深的位置上, 察觉到余若有些异样的目光, 她或许知道霍如深是用什么说服老师的了。
余若躬身行礼,停顿了片刻后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随着颜朝覆灭,早已是物是人非, 哪怕余若心里明白坐在他面前的人是谁,那个称呼也不能再唤出口了。
他将心中的疑惑按下, 无需细想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们以现在的身份相见,他只是高兴原来自己的学生还活着, 活着就好。
“余大人免礼。”
二人心照不宣地把那些事压在心里,颜莳将手放在一旁的奏折上,她虽未参与朝政,但霍如深会时常跟她提起朝堂之事,她接手起来也不难。
“随着陛下一并离开的还有陈远, 他虽冒失,但还是有点本事的, 北疆那边屯兵多年,娘娘无需太过担心陛下的安危。”
余若仿若安慰一般的话让颜莳动作微顿, 随后嘴角轻扯了一下, “余大人说得对。”
说罢她放下手里的奏折问道:“那些初受封的官员如何?”
余若闻言正色道:“各部官员考绩都属正常,臣也并未听闻有人误事,倒是……”
“倒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们颇有微词?”
颜莳将余若还未说出的话补充完, 霍如深确实大胆,敢放手让她处理政事, 自她准备接下这桩事时,她就清楚外面那些人将会如何议论她。
“私议皇家是大罪,他们不敢,臣若发现必定严惩。”
可颜莳却摇了摇头道:“不用,能堵住一两人的嘴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余大人总不能挨个惩治。”
况且有些时候,威慑起不到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她倒是不在意朝中那些大臣如何说,只是担心外面百姓会如何想。
颜莳拿起方才看过的奏折递到余若面前问道:“近些时日,京城守备似乎不怎么好?”
余若也看过她手中的奏折,只是没多在意,“最近京中确实有些小偷小摸的事发生,不过数额不大,京兆尹那边也派人去查了,只是一连几日下来都没结果。”
“半月下来,十几起案子了,再这样下去会让城中百姓惊慌。”
颜莳刚插手新朝的政事,按照余若对外的说法,她还只有监察的权力,所以短时间内动不了太大的事,只能从城中琐事入手。
“臣会让人催促京兆尹查案,加强城中巡逻守卫。”
武英殿内,只有二人说话声,余若一一交代了如今朝中的状况,前朝的官员颜莳熟悉,主要是之后被霍如深提拔上来的。
“听闻余大人新收了个学生?”
颜莳忽然问道。
余若轻咳了声道:“是此次恩科的状元,臣觉得他有些悟性,看着合眼缘便收下了。”
他收学生时觉得李维尚可,但跟颜莳比还是逊色不少。
颜莳起身从武英殿内堆放的箱册中翻出一个砚台,这还是她许久之前放在这里的,过了那么久竟然都没被人发现。
她将砚台擦拭一番后递给余若道:“余大人帮我转赠吧。”
余若想要拒绝,可下一刻便听见颜莳轻声道:“就当做是同为一师的缘分,这份礼我也该送。”
余若这才接过那块砚台,郑重道:“臣代他谢过娘娘了。”
~
颜莳回到景玉宫时,听月正站在殿外来回踱步,听见外面有人行礼忙抬起头看过来,快步走到颜莳身边,“娘娘饿了吧,奴婢这就去传膳。”
她已经等大半日了,自清晨后娘娘便离开景玉宫不知去了何处,还不让她跟着。
皇城内守卫森严,她虽不担心娘娘的安危,但还是放心不下。
颜莳轻嗯了一声,让她去传膳,在武英殿待了大半日,她也饿了。
只是等颜莳再次踏进景玉宫时,心里陡然颤了颤,她环顾了一圈内外殿,之前不觉得,可此时她却觉得景玉宫内安静得可怕。
分明是她早已熟悉的氛围,不管是以前的东宫还是现在的景玉宫,她都爱清静,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骤然讨厌这种过于安静的气氛。
颜莳走到书案旁,画缸内的东西已经被霍如深全拿走了,只书案上还放着些东西。
颜莳伸手轻轻挑起书案上放着的宣纸,下面似乎压着些东西,白色的宣纸被移开,下面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上的字迹只一眼便能看出是谁写的,“殿下亲启。”
颜莳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再小不过的字条,上面是霍如深一笔一画写出的:“勿念,朕定速归,望殿下安好。”
短短十一个字,似乎是他要离开时,临时起意写下的,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颜莳看着上面的“速归”两字出神,从京城到北疆,来回一趟少说也要月余,再加上两国战事,谁也说不准这场战事会打多久。
颜莳出神之际,殿外有了些动静,她本以为是端来膳食的听月,只没想到过来的却是李公公。
李公公面上依旧堆着笑,他向颜莳解释道:“陛下说了,让奴才这段日子来景玉宫伺候娘娘。”
说完他从怀里捧出一沓空白信封送到颜莳跟前,“陛下特意交代奴才一定要把这些交给娘娘,北疆距离京城再远,送些书信还是没问题的,等娘娘什么时候把这摞书信用完,陛下就回来了。”
颜莳看向李公公放到书案上的信封,眼中多了些波澜,他倒是会花功夫想这些。
李公公又想起陛下的叮嘱,轻声加了句:“陛下说,虽然他留下的信封不大,但娘娘可以多写点东西,既送了就别浪费。”
颜莳听罢眸中的波澜变为些许笑意,难不成霍如深还想她把每日发生的事都写上给他送过去?
听月端着餐食回来后,明显能感觉颜莳心情好了些,她走到李公公跟前轻声道:“公公不愧是御前伺候的人,娘娘都能哄开心。”
她在娘娘身边伺候那么久,都摸不准娘娘的心情,遇到今早的事,更是发愁。
李公公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可没那本事,有这本事的是陛下。
~
马背之上,霍如深回头望了眼皇城的方向,他知晓自己不辞而别定然会让颜莳心中不悦,可他没别的法子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强硬将人带在身边。
“陛下,那些使臣又开始叫嚷起来。”
陈远听着心烦,但他又不能真对使臣对手,两方交战,对于来使还是要礼待几分。
霍如深将视线收回,眸中的眷恋荡然无存,替代这些眷恋的是阵阵冷意,“堵上他们的嘴,别死就行。”
他又不是去北疆求和的,无需对那些人有多礼待。
陈远闻言立刻去办,他早看那些人不顺眼了,别让他在战场上再遇见他们,不让他全一刀砍了。
黄土飞扬间,稍作休整的队伍再次启程。
此时的颜莳也再度来了武英殿,余若不在,殿内只有柳献一人,他见到颜莳并不惊讶,照常行礼问安。
颜莳让他免礼,朝着放置北疆奏报的架子走去,边走便问道:“他离京时,带了多少人马?”
柳献立刻答道:“陛下带走了一万禁军。”
“北疆那边总共送去了多少军需银两?”
这些东西都是柳献负责的,他自然答得上来,“粮草,器械种种加起来将近千万两白银。”
颜莳心里有了底,也明白霍如深为何有信心在这时动手了。
北疆几十万兵马不是养来开垦荒漠的,自从前朝高祖皇帝起,北疆就有了驻守兵马,那时的北国还是分散的各个部落,根本不足为惧,只是不过百年便已成了最大的外患。
柳献在一旁道:“臣曾陪陛下翻看过这些过往奏报,发现前朝对于北国之事稍显纵容。”
颜莳没反对,柳献说得确实不错,紧接着她又听见柳献道:“北国频频进犯是因他们物产不丰,可纵然前朝设立再低的交换物价,他们依旧不满足。”
颜莳手中正是柳献所说的奏报,因为父皇当年不想引得北疆战乱,便多番相让,只是没想到竟引起了他们更大的野心。
最后父皇一气之下直接下令不许民众与北国之间互通商品,这才演变成现在的状况。
“是以,臣并未劝阻陛下起兵之意,贪心不足再如何退让他们都不满意,不如先让他们臣服。”
颜莳听着柳献在她耳边解释,目光却放在了奏报最后的落款上,孟召。
北疆统将,颜莳记得之前的禁军统领孟洄似乎是他儿子,她心里顿觉不妙,当日孟洄被霍如深的人擒获,虽没死但坏了一条腿,成了废人。
颜莳点了点孟召的名字对柳献道:“你们当初查过此人吗?”
她大致翻看了一遍,直到最近的奏报都出自孟召之手,北疆那边并未换过统将。
柳献看着孟召的名字道:“自然查过,陛下之前是有意将人换下,但孟将军在北疆已有二十多年了,如果随意将人换下,那边的将士怕是会有异议。”
“那你们可知他儿子在皇城被破之日被你们的人废了一条腿?”
柳献闻言轻皱起眉头,“娘娘是不是记错了,孟将军都未娶妻,哪来的儿子?”
颜莳将奏报合上,”私生子,也是儿子。”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孟家捂得紧,她也是听父皇偶然提起才知晓,也难怪霍如深他们会查不到。
孟将军忠心如何尚且不谈,只怕这事在他心里会是根刺,她该想想怎样才能让这根刺扎不到霍如深身上。
第 88 章
“娘娘为何会知道这些?”
柳献回忆起他查到的东西, 孟将军及冠之后就去了北疆,并未娶妻生子,至今都是孤身一人。
“听祖父说的。”
颜莳觉得有时候拿容家人当借口还挺有用的。
柳献不疑有它, 但若当真如此, 北疆那边就麻烦了,“孟将军本就是前朝皇帝的亲信,再加上这事, 陛下那边恐会有异变。”
颜莳则道:“孟家几十口人都还在京城,他不敢因为这事就叛国。”
颜莳只是担心他会暗中做些小动作, 战场上瞬息万变,光是这些就足够危险了。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 李公公便进来回禀道:“禀娘娘,容国公在外求见。”
“不见。”颜莳毫不犹豫直接推拒,老国公未免太急了些,她现在见他落到旁人眼里会成什么样,她不用想都知道。
李公公得到回复, 没多问就出去转告,容国公年事已高, 平日早朝都难坚持,今日算是白跑了一趟。
但他并未沮丧, 听见颜莳不见他后也不多停留, 直接就走了,毕竟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殿内的人不会见她, 来皇宫这趟就是为了做给旁人看, 至于为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容国公回去时一言不发, 回到国公府后让人叫来了容贵妃。
“父亲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容贵妃最近都在自己房内,已经许久没踏出房门了,她有些疑惑老国公为何这时唤她过来。
容国公面色苍白,仿佛久病初愈,他道:“前些日,你去了皇城面见皇后?”
容贵妃瞬时变了面色,下意识想反驳,“我没……”
“你用不着反驳,当日跟着你去的丫鬟已经告诉我了。”容国公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站在面前的容贵妃,“你去见皇后娘娘,是为了永安的事吧,可为何你断定皇后会帮你?她到底是谁?”
容贵妃没料到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也会背叛她,她不想把颜莳的身份道明,便沉默起来。
可容国公哪能任由她沉默,他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摔下,“现在的皇后娘娘就是原先的殿下对不对?我说你最近怎么不去行宫了,原来断定永安肯定会有人照顾,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容国公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痛骂道:“你糊涂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我是她亲外祖,还能害她不成,枉我当时还认为你比言川有胆识,怎么现在也成了这副样子。”
容贵妃没回话,她实在不想颜莳再被她、被容家牵制,作为母亲她也想让自己的女儿后半生能安然。
“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今能代替陛下处理政务?”
容贵妃自然是不知道的,她面色惊讶地看向容国公。
“你可误了容家的大事!”
他骂完就让容贵妃回去了,之前听容夫人提及皇后和容贵妃容貌相似,他还没多在意,直到后来发现容贵妃躲着容家人私下去见皇后,还是因为永安的事,他这才明白过来。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突然就合理起来了,他狠狠拍了一下桌面,若是他早就知道,何苦再让那大夫给皇后下药,颜莳再讨厌容家也不会放任容家全然覆灭,说不定容家到现在还没被陛下清查,其中还有她的功劳。
容国公后悔不已,而颜莳这边早将他抛掷脑后,她让听月又去了一趟凌鸢阁,想让那边细查一番孟召,她也只知孟洄是他的私生子,具体如何并不知情。
“趁着陛下还没走远,劳烦柳大人写封急报发过去,好让他有个预防。”
柳献应下了,他正要提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将东西推到颜莳面前道:“这些事臣并不知情,不如娘娘来写?”
颜莳只看了眼他推过来的东西而后道:“我说,你写。”
柳献这才落笔,写到最后,他正要加盖印封时,颜莳又多添了几笔,方才容国公过来,让她想起北疆那边驻守的将军不止孟召一人,只是孟召品级最高,若真察觉到他有异心,霍如深最好早做准备。
柳献看了颜莳再最下面添上的那段话,稍稍震惊了一番,方才是私生子,这又出了一个义子,还是容国公的义子,不姓容但按照娘娘的说法,他与容国公的关系不浅,这层关系朝中竟无人知晓。
他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颜莳的身份,只将那份急报封好送出,并未多问其它。
比起孟召,或许容国公这个义子会更偏向陛下,毕竟娘娘还是容家人。
颜莳重新坐了下来,或许她明日要见一见外祖了,他那义子是外祖留给容家最后的保命牌,若是最后京城容不下他们,他便会求旨将容家迁到北疆,到那里也能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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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霍如深此刻距离京城还不算远,柳献让人快马将急报送出,天边将亮时,总算送到了霍如深手中。
他翻看着手中的急报,北疆之事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信上所写口吻明显不是柳献,想必此事应该是颜莳察觉的,在看到最后一段熟悉的字迹后,霍如深躁动了一天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也记下了颜莳最后的那番话,霍如深朝驿站窗外看了眼,此刻天光微亮,已经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
今日是她首次以现在的身份站在金殿之上,他虽不在京城,但相信颜莳能处理好这些。
金殿之外,颜莳换上了皇后冕服,坐到了金殿之上,因为身份原因,殿内加了层珠帘。
众臣跪拜之后,颜莳除了让他们免礼之外并未再说别的,仿佛真如余若所言,只是为了监察朝政才坐在这里。
殿内不少怕她会借机扰乱朝政的官员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只要台上之人不乱来,他们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皇后娘娘坐在这里。
余若好似明白颜莳的用意,也没将话引到她身上,这件事总要循序渐进着来。
早朝结束后,余若有观察那些官员面上的神色,见他们并未有什么不满的神情,他将此事告诉了颜莳。
“娘娘明日依旧要如此?”
余若问的便是今日早朝时的状况。
颜莳道:“不急,余大人最近几日还像今日一样便好。”
这事急不得,左右早朝结束后余若也会将奏折摆到她面前,她又何必非在早朝时多说,引得朝臣不满。
就算要开口,也要等到这些人逐渐适应了她的存在后再说。
眼前这些奏折,不过是颜莳最熟悉不过的东西,再加上还有余若在旁,她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事罢,她挑出一份暗奏容家的折子放到余若面前,又唤李公公去容家一趟,将容国公请来。
余若翻开奏折,上面不过是些小事,而且所奏之人是容家旁支,与国公府算是沾亲带故,颜莳要罚也不至于特意唤容国公过来。
“娘娘是有别的事?”
颜莳点头道:“余大人便对外说是容家有错,我才会唤容国公入皇城。”
余若心中了然,等容国公到时,他退了出去,并未在武英殿多逗留。
柳献虽向陛下保证过会无条件偏向皇后娘娘,可他看余若的态度依旧有些顾虑,或许是因为陛下不在皇城,他难免多想。
便趁着余若走出武英殿的时候轻声问了一句:“先生为何会如此信重娘娘?”
而且还是忽然之间发生的事,他记得当初陛下封后时,余若还不满过。
余若被他的话给问住了,顿了半晌后道:“你只需要知道,娘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对朝政有误的事便好。”
他教出来的学生,他还是了解的。
殿内,容国公看向坐在书案后的颜莳,突然跪倒在地,唤了声:“殿下。”
颜莳倒是不意外他会如此,母妃瞒不过外祖的,“祖父起来吧,按照现在的身份,这个称呼已经不适合了。”
因为身份有变,她唤容国公为祖父。
容国公也只是看殿内无旁人才敢轻唤一声,听见颜莳的话后他站起了身。
“娘娘唤臣来所为何事?”
他注意着颜莳的面色,看她面色还好,心里暂时松了口气,看起来她还没被那些药伤了身子。
颜莳道:“祖父可还记得北疆那位盛将军?”
容国公心中一激灵,“自然记得,他也算是容家的人,娘娘问这些是?”
“祖父写封信吧,送去北疆,该写什么祖父应该明白吧。”
颜莳再明显不过的提醒让容国公心里不住激动,她这是打算扶持容家了?
他忙回道:“娘娘放心,臣这就回去写信,定让他全力辅助陛下。”
容国公似乎看到了将来容家能再次鼎盛的模样,若陛下能器重他那位义子,军功可比任何功劳都要有用。
他说完后,不等颜莳发话就告退回去,将要走到殿外时,容国公脚步一顿,回头道:“之前国公府出来那位大夫医术实在欠佳,娘娘还是将他奉上的药停了更好。”
他既已知晓颜莳的身份,也就用不上药物控制了。
颜莳指尖轻敲了敲书案,“既然祖父都说了,我会停药的。”
颜莳的视线投过来,容国公觉得她定是发现了什么,也不敢再多说,抬步离开了武英殿。
自从知道了皇后娘娘的真实身份,他觉得容夫人之前做那些事颜莳肯定是知晓了。
他揣着有些不安但依旧激动的心离开,只要颜莳身上还流着容家的血,他坚信颜莳不会让容家万劫不复的。
容国公走后,颜莳拿出一张信纸,在上面缓缓写起来,全是今日的琐事,就是不知那信封里能装得下多少张信纸?
第 89 章
晚间, 听月将凌鸢阁带回来的消息递到颜莳跟前。
孟召本就是颜朝的重要官员,他的一切生平都在凌鸢阁内放着。
颜莳翻看着手中的册子,倒也不是多复杂的事, 当年孟召喜欢上一个平民女子, 想娶她为妻,可孟家不同意。
两人私奔未成,那女子被强硬关了起来, 孟召也被送去了北疆。
后来此女诞下一子,便是孟洄, 孩子被孟家记在了旁□□女子也被迫落发出家。
颜莳看到最后发现上面还有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孟召这二十年来并未回过皇城, 孟家只跟他说那女子生产时大出血,没救回来。
看完这些,颜莳轻轻合上册子,她对着听月道:“明日你亲自去一趟静安寺,将寺中静善师太请来。”
这位静善师太便是当年被迫落发出家的女子。
听月只知道自己去凌鸢阁拿了样东西, 并不知道那册子上写了什么,她问道:“娘娘是想为陛下祈福?只请来一个师太够吗?”
宫内若是想要做法事祈福, 阵仗可大着呢。
颜莳答道:“足够了。”
次日早朝结束后,余若跟往常一样将奏折一一放到颜莳面前, 他做完这些后说了句:“昨日容国公让人连夜快马往北疆送了封信。”
因为有颜莳的原因, 他并未让人将信件截下。
颜莳听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语义不明地问道:“余大人觉得若是通敌叛国,会被定下何罪?”
余若心中一震, 回道:“依照律法, 轻者一人斩首,严重者株连九族。”
他这次没猜出来颜莳为何要问这些, 可之后她也没再说关于这些的事,余若便先按下了心中的疑虑。
颜莳在武英殿待到了听月将静善师太请来,她在余若不解的目光中离开了武英殿。
大佛堂内,香火的味道不散,颜莳看到了跪在佛前诵经的静善师太。
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跪在佛前的人站起身来,转身向颜莳行礼。
“贫尼静善见过皇后娘娘。”
“师太免礼。”颜莳看着面前的静善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师太这边走。”
她带着人去了佛堂外供人休息的侧殿,等到听月将茶端上后,颜莳才开口道:“师太遁入空门已有二十年之久了吧。”
静善早已察觉出今日的不同寻常,京城中多有名僧,可皇后娘娘偏偏让人寻到了她,刚见面没说要她做什么反而问起前尘往事。
“回娘娘的话,确有二十载。”
也许是不想谈起这些,她又道:“前尘往事犹如过眼云烟,贫尼大多忘却了。”
“那师太可还记得当年那个孩子?”
静善师太手中的茶水微抖,镇定道:“不记得了。”
颜莳观察着她面上痛心的表情,似是明白了什么,恐怕孟家从未让她见过孩子,甚至跟她说孩子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师太不想见见自己的孩子?”
静善师太眉间透露出的震惊,让颜莳确信了她的猜想。
“今日唤师太来是有件事想拜托师太,师太若答应,我会让人安排你们母子相聚。”
颜莳看着手边清澈的茶水道:“虽然师太已经遁入空门,但见一见自己从未见过的孩子,应当也不算破戒。”
颜莳的话让面前人神色松动,她最终还是应下了。
“娘娘请讲。”
虽是为了稳住孟召,但颜莳还是将孟洄的现状告知了静善师太,未免她见到之后情绪激动。
静善师太听完后念了句佛经,“因果轮回,终有缘法。”
她照着颜莳的意思,亲笔写了封信,并将手中的佛珠一并放进了信封中,过了二十多年,她早已对那人没别的念想了,也并不想跟孩子相认,见过一面就当是永远断却红尘罢了。
事后,颜莳留她在大佛堂诵了半日的经,临走前静善将寺内主持想要进献的佛珠拿了出来。
“娘娘似乎有求于神佛,这佛珠已供于佛前数载,希望它能让娘娘心愿达成。”
颜莳收下了佛珠,并让听月将人再送出宫去。
听月做完了事,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景玉宫,她看见颜莳后轻声道:“娘娘最近还有皇城外的事要办吗?”
颜莳看了她一眼道:“知道你累了,最近都无事了,回去歇息吧。”
听月闻言心中松了口气,凑到书案前,看着颜莳抄写梵经。
“娘娘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佛法了?”
听月没听见回复,便拿起一旁的墨块磨起墨来,其实这两日累的不止她一人,娘娘可比她忙多了,晚上也休息不好。
“娘娘,要不奴婢去找文太医要些安神的药来?”
颜莳收笔的动作微顿,像是在考虑听月的建议,随后她摇头道:“不用了。”
文太医那安神药太过管用,一碗下去,整日都头脑发昏。
颜莳将书案上的信封拿了过来,塞进去一张已经晾干墨迹的梵经。
~
此后半月,颜莳在朝堂上大多都一言不发,只这两日她开始插手了一些琐事,那些朝臣互相推脱都不想管的琐事。
渐渐地,朝中官员也适应了颜莳的存在,对于她的垂帘听政不再抵制。
只是今日,谁也没想到颜莳会直接掏出一封圣旨,李公公也没准备,他打开圣旨后先是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念出。
“……夏氏私藏北国异族,通敌叛国,念其多年功劳,夏尹罢官入狱,其余人等听后发落……”
朝中顿时一片哗然,但更让人震惊地还在后面,只听李公公并未停顿,接着读道:“容国公存包庇之疑,处以降爵之罪,钦此!”
一封圣旨,让稳定已久的朝堂不安起来,随后余若站出来道:“夏氏罪证已全,其妾室实为北国奸细。”
这封旨意是他和颜莳一起草拟的,原本容家的罪不用如此之重,可颜莳坚持要降爵处理,她的用意余若明白,就加上了这条。
容言川此刻已经惊愣在了原地,他知晓夏尹身边有位来自北国的妾室,但他从来没在意过,怎知今日会祸起萧墙牵连到容家。
他接受到周围的目光,忙出列跪在殿内喊冤:“皇后娘娘明鉴,国公府怎会有通敌卖国之嫌?夏氏不过是国公府的姻亲,如此连坐,实在不妥。”
在周围人眼中,高坐金殿冠冕加身的是他亲生女儿,更是容国公府的嫡女,可这封圣旨却实实在在落了国公府的脸面,降爵可是极大的羞辱。
颜莳从椅子上起身,首次穿过珠帘站在了众臣面前,她将容言川的哭诉听在耳边,高声说了句:“国公之过,不在通敌叛国,而在知而不报,存包庇之罪。”
容言川还想多说,怎料颜莳留下句退朝之后就走了,李公公拦着不让他过去,余若那边也是如此,他连人都见不到。
原本跪在地上的夏尹已经被禁军带走了,他只能先回国公府与父亲商议此事。
与他所想不同,老国公知晓后并未愤怒,甚至没有悲伤的神色,反而松了口气。
她果然知道,知道了那大夫和夏家的事。
老国公看向容言川道:“哭丧着脸干什么,不过是从国公府降成了侯府,等老夫日后死了,你也能承继侯位,亏不了你的。”
容言川依旧接受不了,直到老国公又说了句:“夏家怕是要没了,国公府身为姻亲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这番话让容言川再不多言,只是想到容夫人,未免有些头疼。
“好在云清的婚事早就定下了,父亲放心,我会看着夫人不让她添乱。”
等他走后,老国公给自己倒了杯茶,包庇之罪可大可小,可有罪,也可无罪,但颜莳一定要将国公府降爵,恐怕是为了在朝中能站稳脚,为了让朝臣知晓她不会站在容家这边偏袒外戚。
老国公抿了口茶,想着这其中也有她给容家的教训,容家的手伸得太远了,而且夏家一事,他也确实知晓异样,这包庇之罪被扣下来还真不冤。
好在只是降爵,这罪名他暂且受得起。
圣旨到容家后,国公府的牌匾被摘了下来,颜莳给容家另安了一个容阳侯的称号。
老国公带着府内众人领旨谢恩,次日更是撑着身子去了金殿之上谢罪,甘愿免去一年俸银,再添上十万两充做北疆军需。
如此下来,朝中对于容家的非议少了许多,颜莳也没再拿这件事在朝中多谈。
一连数日,朝臣对她插手朝政一事更加见怪不怪了。
“娘娘此举倒是一举两得。”
余若夸赞她道。
颜莳放下手中的奏折回道:“也有余大人的功劳。”
她刚要起身,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要不是扶住了手边的椅子,险些站不住。
听月看在眼里,赶紧上前扶着,语气慌乱地冲着殿外的李公公喊:“快传太医。”
~
霍如深到达北疆后,才真真见识到了黄沙卷地是何场面,他接见了北疆驻守将士,派人将北国使臣送回去,更是下了战书,两国战事已然避免不了。
吩咐完这些,霍如深终于等来了皇城那边的书信,他拆开略显厚实的信封,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霍如深挨个看过去,虽说颜莳所写不过是平日琐事,甚至还夹带着几分朝政,但他甘之如饴,最让他在意的是其中夹杂着的一张梵经。
即便看不明白,他也能懂颜莳的心意。
他暂且将这些放置一旁,为了避免颜莳报喜不报忧,他让余若额外给他写一份这些时日来颜莳的状况。
霍如深越看心越沉,余若信上所说,颜莳前几日因为太过劳累身子吃不消,不过好在有太医在跟前,让霍如深放心,人并无大碍。
第 90 章
自从上次险些在武英殿晕过去后, 颜莳就被迫待在景玉宫将养了两日,正好赶上百官休沐,她结束早朝后就被余若看着回了景玉宫, 在文良没说她修养好前, 不让她往武英殿跑。
颜莳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她真觉得自己没事。
文良听见了她这句话,气得冷哼道:“娘娘要是再不爱惜身子, 臣就要写折子递到北疆了。”
昨日听闻皇后娘娘出事,他心都悬起来了, 陛下临走前反复叮嘱他一定要看顾好娘娘的身子,这才过了多久娘娘就险些在武英殿晕过去。
好在他把过脉象后没发现什么大事, 只是气血不足而已。
“娘娘这两日就在寝殿内好生养着,若再这样怕是臣之前好不容易给娘娘调理过来的身子又要出差池。”
文良说到这里颜莳才在意起来,她可不想再回到当初日日都要喝药的日子。
她看了眼窗外的绿竹,轻叹了一声,她这身子稍微累点都会出问题, 如顽疾一般。
“难不成我每隔几日都要这样?”
文良接话道:“那倒不用,只要娘娘日后能少做些伤神伤身的事便不会如此。”
说完这些他就起身去熬药, 文良走后,听月便端了碗参汤过来。
“娘娘, 小厨房熬的参汤您先喝了吧。”
听月看着颜莳的面色劝道:“娘娘这几日整天待在武英殿里, 饭也没用多少,好在文太医说没事。”
她也是这几日才发现原来娘娘一旦栽到那堆奏折里,根本不顾时间, 简直比陛下还要拼命, 好歹陛下还知道每日三餐都准时来景玉宫用膳。
“我知道了,不会再这样了。”
前几日她是为了在朝堂上站稳脚, 才会一直念着朝政,眼下她目的达成,也能稍微松松。
午后她躺在榻上小睡了片刻,醒来后忽然想下棋,就让听月在旁边摆了棋盘。
恰好余若这时候过来,棋盘就被挪到了殿外。
颜莳看向余若道:“难得有闲暇,余大人陪我手谈一局吧。”
“臣乐意之至。”
棋子落下时,时间仿佛倒退回了十几年前,余若落下一子,清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没忘记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
“娘娘,兵部那边研究出了新的弓弩,说是比原先的好用上数倍,想送去北疆,臣想着明日看看,特来请娘娘一起观摩一番。”
皇城里也有校场,足够兵部演示的,走不了多远的路。
颜莳应下了,“若真如此,也是北疆的助力。”
这盘棋一直下到了黄昏时刻,因为宫中规矩,颜莳没法留余若用膳,只能让听月送他离开,只是在他走时突然开口道:“北疆那边瞬息万变,余大人日后书信上还是少些忧事为好,别让他看了多想。”
余若脚步一顿,侧身道:“臣记下了。”
颜莳目送着余若离开,她确实翻看了送去北疆的东西,所以才会对余若说这些。
她也不保证自己还会不会如同当日那般,这些在她眼中不过小事,但她知道若是到了霍如深眼里,他定然会多想。
颜莳一一捡起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她不想因为这些占用霍如深的心神,既然他敢将朝政交到自己手中,那她就要给霍如深一个风平浪静,一切稳妥的朝堂,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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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城校场,颜莳看见了宋景玉,她知道自从宋景玉被调去兵部就在朝中甚少说话,甚至不与旁人多来往。
看来今日演示的弓弩就是他钻研出来的。
等到颜莳和余若都落了座,宋景玉才拿着手中的弓弩上前,他日后的前程都在这上面了。
不过好在效果不错,和在兵部测试的效果不相上下。
颜莳不了解这些,她目光看向余若,见他面露喜色便知效果甚好。
余若没吝啬地夸了几句,有意让兵部将图纸呈到北疆。
他话刚落,就听见宋景玉道:“微臣愿一同前往北疆。”
“这弓弩光有图纸还不够,只有微臣能指点那些匠人。”
颜莳听罢心中了然,他这是想去北疆拼一份功劳,不然以他与前朝的瓜葛,这辈子只能待在兵部侍郎的位置。
余若迟疑时,颜莳却点了头,“宋大人可想好了?”
宋景玉紧握着手中的“前程”应道:“回皇后娘娘,为了北疆,微臣万死不辞。”
余若听后嘱咐道:“十日后会有东西送去北疆,你就跟着去吧。”
他也教导过此人,心性不坏,之前因为不想他被朝中流言蜚语所扰才对他冷淡,但他凭着本事挣的前程,看在往日的师生之谊,他能帮就帮一把。
斜阳下,颜莳看向场内对宋景玉百般叮嘱的余若,也就是这里没别的外人,老师才会这样。
她只是坐在原处,抬眼眺望着北疆的方向,这时候霍如深应该已经到北疆了吧。
他在皇城时颜莳还不会总想起他,可这人离开后,颜莳才发现原来已经有人在她身边占据了那么大的份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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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护城内,孟召盯着手中的书信,将到不惑之年的他却在外人面前痛哭起来,丝毫没有城中主将的样子。
盛岳看了他一眼,面上不显丝毫震惊,甚至觉得孟召哭得越大声越好,最好让陛下听见,看看城中主将是个什么模样。
他早收到了容家的书信,信中让他一定用心辅助陛下,再加上有皇后娘娘的美言,此次战功定有他一份。
盛岳正想着,外面就有人来报陛下要见他和孟召。
孟召闻言抹了把脸,不等盛岳催促就大步往外去。
盛岳在心中嗤笑了一番,他看孟召就没多尊重陛下,这副样子就敢过去面圣。
霍如深暂且住在城中的将军府里,说是将军府,其实北疆驻守的几位将领都住在此处,只因军需实在不足,这才凑合了下来,谁知一凑合就是十几年。
孟召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面见圣上了,不管圣上脾性如何,光是不断运来北疆的军需就让他们对其多了几分敬重。
孟召虽因自己儿子的事对陛下有隔阂,但看着那些能将国库掏空的军需,他将那份隔阂埋在了心里,今日再见到故人的信件,那点隔阂也消逝了不少。
“陛下唤臣等来是为了何事?”
孟召作为品阶最高的将领,这话自然由他问出。
其实他们都知道与北国的战事将近,此番过来不外乎是此事。
霍如深目光环顾了一圈站在他面前的将领,都是从布满黄沙的校场里练出来的,甚至与北国小部分部族打过仗,身上的杀伐气是皇城禁军比不上的。
“朕传诸位将士,是为了与北国的战事,朕远在皇城并不了解北国统帅和其用兵之道。”
他也看过这边的记录,许是写这些的都是武将,记载不详,大多都一笔带过,他这才直接将人喊来。
霍如深提及这些,站在周边的将领便话多了起来,一句接一句说起来,也许他们之间会有不和,但对于北国那些人,他们的痛恨是一样的。
陈远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将其中有用的地方记下来。
陛下看完娘娘的书信后面色发沉了半响,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不过好在陛下还知晓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没耽误北疆这边的事。
陈远看着被自己一一记下的话,身为武将,能征战疆场才是他的毕生所求,他眼中没有怯懦,只有恨不得此刻就去迎战的跃跃欲试。
天边擦黑时,霍如深留下了众人一同用膳,君臣之间交谈甚欢。
陈远送走这些人才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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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好的记录递到霍如深面前,霍如深让他先放一旁,他醒了酒劲就看。
不远的书案上,陈远早就发现了他已经写好的书信,随口问了句:“陛下要现在送出去吗?”
也就现在陛下还能和皇后娘娘正常互通书信,等战事开始后,恐怕连一封再轻不过的信都难送出了。
霍如深方才饮了不少酒,北疆的烈酒烈性真大,他有些头疼,北疆没什么乐趣,那些将领平日里也只能拿这烈酒缓一缓心中的苦闷,他也不好推拒扫兴,这才多喝了些,但听见陈远的话后,他还是撑着精神点了头,“让人送去吧。”
陈远拿着信件离开后,霍如深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往里屋去,他走到床边,抬手轻触上被他带来的画卷,画中人正撑着头靠在榻上翻书。
外头明月高悬,霍如深指尖摩挲这画中人的侧脸,久久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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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颜莳收到了从北疆传来的信件,京城将要入秋时,她才终于有了那边的消息。
听月见她迟迟没拆开,不由催促道:“娘娘快拆开看看。”
颜莳这才缓缓将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封不短的书信,眼前熟悉的字迹好似带着那阵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
信上说他已抵达北疆,告诉她只有亲身到过北疆才能体会到那种荒凉,还说与北国的战事将近,日后或许难有书信传出,但她送过去的信会被放在将军府里,他若有时间会一封不落地看完。
其实颜莳早有准备,战事为先,他到那时候肯定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哪还能写这么长的信送来,她只盼着递来京城的战报上能有他只言片语,不过只要是捷报,她便知他一切安好。
看完这些,想找找信封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果真让她翻出了一张夹在其中的字条,依旧是熟悉的字迹,上面写着:“朕会保重身子,万望殿下同样安好,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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