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冉心脏剧烈跳动, 她当年随口戏言，他还记得。
强压下过快心跳，林西冉回道：【那建好了吗？】
梁骁故意吊她胃口：【想知道？】
【嗯。】
【三天后, 你的答案让我满意, 我就告诉你。】
放下手机, 林西冉躺在床上，看着被顶灯晕出黄色光圈的白色天花板发呆, 从重逢起，就是梁骁一直走向她，于情于理，最后一步, 都该她走向他。
可是……
林西冉问自己。
你还有当年那孤注一掷的勇气吗？
寻不到答案。
林西冉索性不再想, 留了一盏床头灯，拉过被子睡觉。
可能是过于纠结，林西冉梦见回国前一些往事, 梦境景象很清晰, 她像是又经历了一遍选择的纠结。
2016年秋，林西冉和朋友珍妮去看音乐剧, 结束后，珍妮去后台找她喜欢的演员要签名, 她站在露台抽烟等人。
指尖猩红明灭，青白薄雾笼住了林西冉未施粉黛的精致眉眼, 忽然, 身后传来叫她名字的声音：“林西冉？”
林西冉回头看去，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见她脸时，眼神惊艳, 女人眉眼透着厌世的丧，烟雾缭绕里，有种颓废的美。
“您好，有事吗？”林西冉掐灭烟，保持着基本社交的礼貌。
对方递来名片，作自我介绍：“您好，林老师，我是平京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葛俊辰，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真是缘分啊。”
听到“平京芭蕾舞团”六个字时，林西冉平静的眸底泛起一丝波澜，接过男人递来的名片，淡声：“嗯，还有事吗？”
“我是才上任京芭艺术总监不久，也耳闻过林老师您曾是京芭一员，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再回京芭？”葛俊辰热情地开口问道。
林西冉眼睫垂下，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白皙脸庞拓出淡淡阴翳，她漠然拒绝：“您应该知道，我已经离开舞台两年了，也没想过再登台。”
葛俊辰闻言，也不气馁，只道：“您再好好考虑一下，不用立刻给我答复。”
林西冉扯了下唇，算作应下，葛俊辰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和林西冉聊了两句，便转身和朋友离开。
盯着手里的名片瞧了须臾，林西冉要把它丢进垃圾桶，手伸到半空，又鬼使神差收了回来，把名片揣进包里。
“冉冉，冉冉——！”珍妮活泼地呼唤声在她耳边响起。
林西冉转头看去，珍妮是中英混血，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五官深邃又明艳，眼睛生得极为好看，像是耀眼的蓝宝石。
珍妮小跑过来，抱住林西冉，开心道：“我和我偶像合照了，他还鼓励我要好好学习！我真的好开心！”
林西冉弯弯唇角，没有接话。
回去一路，珍妮说个不停，林西冉只安静听着，看着电车外倒退的霓虹走神，什么时候，她也变得不那么爱说话了？
珍妮暂住林西冉公寓，两人叫了外卖，解决晚饭后，就各自坐在一边玩手机消食。
中途，林西冉犯了烟瘾，手伸进外套衣兜摸烟，珍妮见她要抽烟，皱紧漂亮的眉：“你不喝酒了，怎么又开始抽烟了？要不让我妈给你做次治疗？”
“不用。”林西冉含着烟，嗓音模糊不清，“反正都那样儿。”
见此，珍妮也不好多劝她，要继续玩手机，一转头，看见沙发上的白色名片，她拿起扫了眼，再抬眼看向林西冉。
珍妮第一次见到林西冉是在今年春，那天伦敦下了许久的雪停下。
阳光从窗外照进室内，刚好落在林西冉脸上，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也是那一刻，珍妮忽然觉得“病西施”在林西冉身上有了具象化。
林西冉穿了条白色长裙，坐在近窗的沙发上，长发落在腰间，人瘦肤白，眼尾浅红，整个人像是要被太阳照化了。
这之前，珍妮就听说过林西冉名字，在事业巅峰时期选择隐退的顶尖芭蕾舞者，有人惋惜，也有人好奇她为什么离开舞台。
珍妮也好奇过，后来得知缘由，唏嘘之余，更多是对林西冉的心疼，被亲近的人背叛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所以后来，珍妮能和林西冉成为朋友，也花费了不少努力。
“冉冉，”珍妮拿着名片，在林西冉眼前晃了晃，托腮问她，“你想回去吗？”
林西冉掐灭烟，沉默垂睫。
作为朋友，珍妮看出她神情里的纠结，要出声劝她，忽听林西冉问她，语气迷茫：“珍妮，我还能跳舞吗？”
珍妮看过去，林西冉视线落在左腿脚踝上，她人美，踝骨也生得削瘦分明，只是那雪肤上有一道小拇指长的丑陋疤痕。
是做脚踝骨折手术留下的。
“我左脚踝有一块钢板，右脚踝做了微创修复手术…思儿尔二吴究依四七…”林西冉自嘲地笑，“每逢下雨落雪天就会疼，一些基本的舞蹈动作对我来说都很吃力，我根本没法再登台。”
“……冉冉”珍妮有些心疼。
林西冉眼尾滑落一滴泪，她双手抱膝，下巴抵上去，身体呈一种保护姿态，哑着嗓音说：“……我不是不想回去，是不敢，珍妮——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以前的林西冉天真无虑，是被众多业界大拿称赞的最有天赋的芭蕾舞者，现在的林西冉，从云端跌落，遇见下雨落雪，行走奔跑都困难，更别说登台跳舞。
“……而且，回去，离他太近了，我不想……”林西冉闭眼，闷声说，“我不想被他看见这样糟糕的我。”
说她逃避也好，胆小鬼也罢，可她就是不敢以这样狼狈的模样出现在梁骁面前。
珍妮看见林西冉哭，轻叹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她肩，安慰道：“冉冉，你和我说过，你的初恋很喜欢你，你试试复健怎么样？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我们努努力，说不定能再站上舞台呢？”
“……可，可以吗？”她看着珍妮，眼底亮起一团火。
珍妮重重点头：“可以！”
珍妮给林西冉介绍的那位医生姓于，是这方面的专家，于医生在看过林西冉病历，片子后，给她制定了最合适的复健方案。
2016年秋到2017年春，林西冉在练功房里，无数次起舞又摔倒，可能是她天生倔，又或者是风风光光回平京去见梁骁这个念头支撑着她。
日复日，月复月，她终于可以跳一支完整的舞，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也能通过昔年的技巧经验完成。
但离回去，总差一个合适的契机。
2017年秋的深夜，林西冉接到一个国内号码的来电，听筒里很安静，只有彼此呼吸声，良久，她忐忑地问：“……梁骁？”
另一边的人没立刻出声，林西冉要挂断电话时，他开口问：“还不回来吗？”
“……”林西冉心跳了下，眼底酸涩一点点加深，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半晌，她试探着问：“你…想我回来吗？”
“……”
又是死寂的沉默。
林西冉失落垂睫，要将电话挂断，也是这一秒，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沉响起：“嗯。”
那晚之后，林西冉着手回国事宜。
林西冉先联系了葛俊辰，对方给出“独舞”待遇，她深知以自己现在的水平还够不上资格，退而求其次，选择领舞。
签订好合同后，小叔来电告诉她，昏迷两年的爷爷醒了，林西冉欣喜同时，将回国航班又改提前一周，想多回去陪陪爷爷。
等飞机降落在平京机场，林西冉踏上阔别六年的故土，记忆中的景物全部消失，她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惶恐。
六年过去，平京变化如此之大，除了那通电话，她和梁骁多年没联系，林西冉也不敢确定他到底还有几分喜欢她。
所以即便回了国，林西冉也不敢去见梁骁。
直到京芭考核过后，梁骁的主动接近，林西冉才像一只刺猬，一点点放下防备的刺，试着去靠近他。
或许是这梦境过于真实，林西冉醒来时，还有点儿没分清现实和虚幻。
直到喉咙传来一阵干痒，她端起床边的玻璃杯，仰头猛灌了半杯水，才缓了过来。
站在镜前洗漱，林西冉看着镜中的自己走神，或许，这三天时间，她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和梁骁的关系。
周二，平京进入晚春早夏时节，气温依旧在十几度徘徊，在室内还好，外出就需要穿件薄外套御寒。
午休期间，林西冉和许木子挽手去楼下咖啡馆买咖啡，在小程序上下了单，两人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等叫号。
“小冉，你最近有见到楼师姐吗？”许木子问她。
林西冉摇头。
楼清阮在这次《宝石》剧组中跳《绿宝石》独舞，听和她一起排练的同事说，从上周起，楼清阮就没来排练了。
“楼师姐和她初恋复合了——”许木子说。
林西冉眼睫一颤，问：“然后呢？”
“那男人就是个渣滓，只是看上楼师姐平京户口和房子，其实在老家早结过一次婚了，楼师姐知道这事后，气得生了一场病，现在还没好完全呢。”许木子唏嘘，“果然，白月光这种东西，还是该挂在墙上，一辈子都别取下来。”
林西冉走神听着，她和梁骁如果复合，会不会也迎来相看两厌的结局？
“小冉——小冉——？！”
许木子见林西冉走神，连叫她好几声，林西冉终于回神，和许木子说了声抱歉，许木子打量着她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儿，说着话神就不见了？”
“可能是没休息好。”林西冉找借口搪塞过去。
又随意聊了两句，她们点的咖啡打包好，林西冉小口抿着咖啡，和许木子并肩走着。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好听的女声：“林西冉。”
52
林西冉回头, 太阳光有些灼目，她微微眯起眼，一道纤瘦高挑的影子自远处走来。
是徐舒尔。
距离林西冉上次见徐舒尔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岁月似乎未在徐舒尔脸上留下痕迹, 反而叫她变得更加漂亮。
徐舒尔穿着一件灰色衬衫, 里面是件高腰吊带上衣，淡蓝色低腰牛仔裤, 细腰白得晃眼，很休闲的穿搭，却让她穿出一种明媚的美。
“徐学姐。”林西冉和徐舒尔打招呼，语气疏离, 但挑不出毛病。
徐舒尔走近, 才看清林西冉，比起2015年雪夜匆匆一瞥，她瘦了许多, 眉间也多了一丝与甜美长相不符的坚韧。
不突兀, 反倒格外吸引人。
“林学妹，可以聊聊吗？”徐舒尔问道。
许木子作为京芭的行政总监, 也听说过徐舒尔大名，她是梁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认定的孙媳妇, 如今齐一科技的总经理，既是名媛翘楚, 也是新时代女性标杆。
但瞧她和林西冉之间, 虽然打招呼时平静，可以许木子多年吃瓜经验来看, 这两人之间关系肯定有古怪。
“师姐，您先回去吧。”林西冉扭头, 和许木子说。
许木子虽然好奇，但也有眼见力地离开。
林西冉和徐舒尔走到咖啡馆外的桌子坐下，正午太阳有些大，圆形伞面在方形木桌落下黑影，林西冉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对面的徐舒尔说：
“学姐，您找我什么事？”
“林学妹，你该知道我和梁骁在五年前就订婚了。”徐舒尔美眸一转，开门见山。
林西冉抿了一口咖啡，点点头，看着徐舒尔：“嗯，然后呢？”
徐舒尔以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林西冉会知难而退，可是她没有，甚至很淡定抿了一口咖啡，将话茬抛给了她。
简单几次照面，周祈闻嘴里的她，应该是一个单纯到有些天真的女孩子，可现在，徐舒尔有些看不懂她了。
“学姐如果没话说的话，那我说一句吧。”林西冉放下咖啡杯，抬起一双盈盈的眼望着徐舒尔，“您今天找我，不过是为了以梁骁‘未婚妻’身份，让我知难而退，对吗？”
想法被拆穿的徐舒尔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在这之前，他就和我说了你们除了是合作伙伴以外，再无其他关系。”林西冉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很温柔，但有力量，“我选择信他，所以并不打算继续和您聊了，失陪。”
撂下这话，林西冉起身要走，徐舒尔蓦地开口：“你觉得你们那一年半载的感情，能比得过我和他相互扶持六年吗？”
“……”林西冉动作一滞，眼睫垂了下去。
林西冉自认了解梁骁，知道他是个重情的人，能让徐舒尔陪在他身边六年，她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们已经分手六七年了，这个时间长到足够一个人身体细胞完全换新。”徐舒尔声音如针，密密麻麻往林西冉耳朵里钻，“林小姐，你敢说你爱的是现在的梁骁，而不是你记忆中美化又美化的虚影？”
林西冉端起咖啡要喝，闻言动作一顿，杯口倾斜，黑色液体倒在她雪纺裙上。
她将杯子丢进垃圾桶，平静拿过纸巾擦拭裙摆，随后对徐舒尔说：“徐小姐，你说得很对，我和他之间的确隔了六七年时间，我也该好好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
徐舒尔眼底有一丝明显的惊喜。
旋即，林西冉话锋一转，甜美乖巧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淡的讥嘲：“但这是我和梁骁之间的事，不需要第三人多言。”
她是需要时间去好好思考自己和梁骁的关系，是复合，还是彻底断了联系，都只是他们两人的事。
不需要旁人插手。
“我话可能说得有点难听，所以，徐小姐以后也少找我比较好。”林西冉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徐舒尔冷脸坐在椅子上，她来找林西冉前，笃定她性格乖软好说话，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是只长了利爪的猫，绵里藏针，把她自己气得够呛。
“那你能确定，梁骁会喜欢现在的你吗？”徐舒尔看着林西冉背影问道。
林西冉背影有一瞬停滞，又很快提步向前走。
回到京芭，林西冉先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遇见许木子，许木子问她：“小冉，你和徐小姐？”
有被好友背刺经历在前，林西冉不太喜欢和同行走太近，只随口解释：“她是我高中学姐，偶尔遇见就随口聊了两句。”
许木子还有事忙，就没再多问一句，林西冉和她告别，去练功房排练了。
林西冉不是一个喜欢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人，芭蕾对她来说，算是第二生命，可今天下午，她好几次踩错拍，还偶尔会走错位。
连给她伴舞的小师妹都看出来她的心不在焉，休息时，托着腮问：“林师姐，你怎么了？感觉你好像有心事诶？”
“没事，有点不舒服。”林西冉喝了口水，冲小师妹笑笑。
休息时间结束，林西冉强迫自己专注，后面几次排练，终于进入了状态，小师妹看她眼睛都亮成星星眼了：“哇——！林师姐，你基本功好扎实，我看明年考核，你肯定能升主舞！”
“谢你吉言。”林西冉捏捏小师妹婴儿肥的脸，和她一起离开练功房。
小师妹是个活泼的性格，见林西冉和自己亲近，下班后，撒娇闹着要林西冉和自己一起去吃晚饭，林西冉拗不过她，只能点头答应。
一顿饭吃下来，小师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西冉耳朵也没个消停。
晚上回家，林西冉和棠屿聊天，提到小师妹，棠屿说：【你这个小师妹有点像高中时候的你，只要一开口，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的时候，像只麻雀。】
看见这条消息，林西冉垂睫，屏幕熄灭，映出一张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
一个人静下来，总会胡思乱想，林西冉耳边响起徐舒尔那句话，梁骁会喜欢现在这个她吗？
林西冉想不到答案，点开梁骁头像，想问出这个问题，又生了怯，她有些烦，这时，通知栏跳出一则情感博主的推荐。
纠结再三，林西冉模糊了两人身份，编辑消息发给博主：
【博主，您好，最近我和分手很多年的高中初恋重逢了，他表现出还喜欢我，也在追求我，但我很纠结，至少我觉得，我不是高中时候的那个“我”了。
我害怕他喜欢的是高中时候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所以一而再拒绝他的复合请求，但一次次被他吸引，以至于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打个补丁，我初恋读书算得上校园风云人物，现在也挺事业有成的，长得很帅吧，不亚于当红明星的那种帅，我也还行，但和他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我们分手时闹得挺难看的，是我对不起他，所以现在很纠结，是复合，还是彻底断掉联系？】
博主把她的投稿截图发了出来，很快，引起网友回复：
【长得帅还有钱的深情初恋？不是，姐，你不要就给我吧？】
【坐标青芜，朝哪个方向拜，才能有这样的初恋？】
【复合啊，放着有个这么帅还有钱又深情的初恋你不要？稿主是怎么想的？】
【我劝稿主别听楼上的，你们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你确定你了解他吗？他了解你吗？再试一次，不怕心中白月光破灭吗？】
【老天爷，在？我把你当亲爷爷，你可有一日把我当亲孙子：）】
……
网友各执己见，有劝她再试一次的，有说让她别再试了，还有趁机浑水摸鱼玩梗的，各种评论层出不穷。
林西冉拇指摁着屏幕下滑，视线落在最新一条评论上：【稿主是自卑吧，毕竟多年不见的初恋这么优秀，你却越活越平庸，自卑很正常，但看你描述，他现在在追求你，也很尊重你，稿主要不就试着勇敢迈出这一步吧，试一试，结局再坏，也不过是再一次分手。】
对。
试试吧。
最坏结果，也不过是再一次分手。
想好以后，林西冉跟宋团请了明天下午的假，在网上订了一束花，又从药箱里翻出抗过敏药，找出明天要穿的衣服后，洗漱上床。
大抵是心底大石落地，林西冉这一觉没吃药，也直接睡到天明，在习惯的生物钟七点醒来。
醒来后，林西冉先把公寓上下收拾了一遍，又进浴室洗了澡，出来刚好花送上门，林西冉让放到门外，吃了抗过敏药才拿进来。
林西冉订的是一束紫色郁金香，花语是忠贞而持久的热爱。
把花束放在餐桌上，林西冉转身进房间换衣服化妆，她今天穿的是一条杏白色雪纺长裙，外搭一件粉色针织衫御寒，长卷发披下来，肤白唇红，清丽好看。
换好衣服，林西冉看一眼时间，梁骁航班抵达是下午三点，现在已经两点了。
林西冉立刻背上包，戴上口罩，单手抱着花束，从楼上下来，在小区门口打车去机场。
出租车遇到红灯停下，林西冉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万里晴空无云，好像去见喜欢的人，每一天都是好天气。
林西冉拍了张照，给梁骁发过去，留言：【出发啦，待会机场见。】
她要关掉手机，突然，铃声响起，林西冉低头去看，来电显示“徐姨”，刹那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通电话，林西冉还没开口，听筒那边响起徐姨焦急声音：“小冉…小冉，你快来医院，先生他…他——”
车子已经快到机场，林西冉来不及多想，立刻让司机调头去医院，然后问徐姨：“徐姨，爷爷怎么了？”
徐姨情绪稳定了一些，声音带着哭腔：“小林先生一家人今天过来后，老先生就发了好大一通火，中午饭也没吃，刚不知道怎么的，又晕了过去，现在医生正在抢救。”
“……我马上过来。”林西冉说道。
挂断电话，林西冉催促司机开快点儿，司机师傅也隐约听到了林西冉和徐姨对话，直接抄近路送林西冉去医院。
林西冉拿出手机，给梁骁发消息：【抱歉，爷爷临时出了事，我要赶去医院，可能无法来机场接你了。】
发完消息，林西冉无力靠在车窗上，眼睛盯着成排倒退的绿树，心里陡然升起一阵迷茫。
在这世上唯一爱护她的亲人只有爷爷，难道，她真的要做那个令爷爷闭不上眼的不孝孙女吗？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林西冉发红眼睛，想起自家女儿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慈母心瞬间泛滥，柔声安慰道：“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你爷爷肯定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阿姨。”林西冉牵起嘴角，朝司机挤出一个笑。
林西冉到医院时，小叔一家三口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林广文脸上懊悔和担忧交织，韩倩打着哈欠，时不时看一眼紧闭的病房门，林弄溪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没一点儿悲伤的模样。
“小叔。”林西冉跟林广文打了招呼，问他，“您和爷爷说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昏迷？”
林广文脸上表情又变得尴尬，低头不说话。
“你说话——！”林西冉急得眼睛发红，连尊称都没了，直接对林广文吼道。
林广文依旧如一个闷葫芦，一声不吭坐在那儿，林西冉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韩倩，问她：“爷爷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韩倩眼底快速掠过慌乱，低头不回答，跟林广文一样装闷葫芦。
“我问你呢。”林西冉真的快急疯了。
“你跟谁说话呢？”林弄溪把手机一放，仰头睨着林西冉，“你什么口气？我妈是你长辈，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你闭嘴！”林西冉红眼瞪她。
林弄溪起身，她没林西冉高，只仰头，做出一副轻蔑姿态，看着林西冉，意有所指道：“林西冉，你和我这么说话，是腿不疼了？”
“……”林西冉一怔，问，“你？”
林弄溪没承认，也没否认，坐回长椅上，拿出手机玩。
林西冉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呆呆站在原地，直到医生出来，告诉他们林川柏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大概晚上就会醒来。
“既然老头子没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林弄溪起身，临走前，冲林西冉眨眼，“冉冉，照顾好自己。”
“……”
林西冉没说话，只抱紧怀里的花束，鼻尖闻到郁金香芬芳，让她慌乱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间接寻到一点儿安全感。
爷爷在晚上九点醒来，林广文夫妻要进去看老爷子，被老爷子骂走，见此，林西冉让他们过几天再来。
林西冉把郁金香的花束放到床头柜上，林川柏看见，咳嗽着声问：“你…你不是花粉过敏，赶紧……咳咳——拿出去扔了。”
“没事爷爷，我吃了过敏药。”林西冉说。
爷孙俩谁都没提老爷子今天又昏迷的事，只时不时聊天，林西冉看着病床上的爷爷，老人脸颊凹陷，不停喘气，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林西冉给爷爷喂了水，问他：“爷爷，您真的想让我嫁给周祈闻吗？”
“咳咳…小冉——，你也看见了，爷爷这身体，护不了你多久…咳咳——祈闻，是个可靠的孩子，你嫁给他……会幸福的——”林川柏劝道。
林西冉眼睫垂下，在脸颊拓出淡淡阴翳，她沉默许久，抬头看着林川柏，眼睛很红，却是笑着道：“好，我嫁。”
“……小，小冉，别怪…爷爷——”林川柏颤巍巍抬手，想要摸林西冉脑袋，她凑过去，老人干枯的手拂过她头顶，林川柏说，“爷爷已经立…立好了遗嘱，我…我名下所有财产…股份，都…都是你的。”
“爷爷。”林西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十一点，林川柏吃药睡着，林西冉找了个充电宝给手机充电开机，一瞬间，涌进来一堆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林西冉往下翻，三分之二都来自梁骁。
【需要我来医院陪你吗？】
【别着急，爷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再难过也记得吃晚饭，别让你未来男朋友担心。】
【……】
豆大的泪珠从眼睫落下，林西冉咬唇，呜咽哭出声，她在六年前，已经放弃过他一次，六年后，还是要选择放弃他。
整理好情绪，林西冉给梁骁发消息：【哥哥，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去，行不行？】
另一边的梁骁看见她发来的消息，意外挑眉，自重逢起，她基本上都不再对他撒娇，今天倒是例外，真是奇了怪了。
林西冉和梁骁约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通宵大排档，她先寻了个空位坐下，跟老板要了一箱乌苏，又点了一堆爆炒。
菜很快上桌，林西冉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没吃菜，就小口喝着酒。
梁骁是在半小时后到的，黑色悍马停在路边，瞬间吸引不少女孩子目光，等他从车上下来，黑色抽绳冲锋衣，马丁靴，一身打扮，酷帅又拽，极为迷人。
有女生已经想要上前找他要联系方式了，可眼尖地发现，从这个帅气的男人出现，他目光就一直盯着角落里的女人。
梁骁目光落在林西冉身上，她纤细长指握着易拉罐，单手托腮，像盯着远处某一点发呆，长睫时而颤动，侧脸清艳。
他正要走过去，一个穿卫衣的男生拎着两罐啤酒走了过去，梁骁眯起眼，表情不爽，迅速拔腿走过去。
林西冉盯着远处走神，方桌前落下一道黑影，她以为是梁骁，抬眼看去，对上男生戴眼镜的脸，对方不好意思问：“小…小姐姐，能…能加下你的微信吗？”
男生似乎是第一次搭讪，每说一个字，脸就红一分，等说完，一张脸都红了个透，满眼殷切看着林西冉。
林西冉正要拒绝，左肩一沉，她转头看去，梁骁站在她身边，明亮的光将他影子拖长，像是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无声宣告主权。
男生在看见梁骁出现时，危机感瞬间升起，面前这个男人，模样、气质都是一等一地出挑，光往那一站，周身气场就让人无法忽视。
梁骁手虚揽着林西冉的肩，漆黑眼睛盯着一脸警惕看他的小男生，放话：“毛都没长齐，还学人搭讪？”
语气拽到了极致，小男生脸色一度不好看。
林西冉和男生道歉，男生不情不愿离开，她无奈看他：“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他都来搭讪我对象了，爷难不成还得笑脸相迎？”梁骁扬眉，反问道。
林西冉眼睫微颤，没搭话。梁骁意外扬眉，搁平常，这姑娘早脸红反驳她了，今晚还真是一出接一出的反常。
梁骁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拿过一听啤酒打开，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滑动，痞气又撩人。
聊了一会儿天，梁骁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罐身，漆黑眼睛看着林西冉，缓缓开口：“要不要和我重新在一起？”
53
梁骁漆黑眼睛紧盯着林西冉, 在等她的答案。
林西冉深呼吸，压下一股脑往外冒的酸意，冷淡拒绝道：“不要。”
刹那间, 只有周围窸窸窣窣的人语声。
梁骁眼底的光寸寸熄灭, 他看着她, 撂出两字：“理由。”
林西冉端起一罐啤酒，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酒意在喉间蔓开，呛得她咳嗽不停，梁骁见状，伸手给她拍背, 林西冉抬手挡住, 拒绝意味明显。
“……理由。”他重复，只是这次看她的眼神冷了下来。
林西冉缓过喉间涩痛感，抬起通红杏眼, 看着梁骁, 哑声问：“梁骁，你认识眼前的林西冉吗？”
梁骁深看她一眼, 反问：“你觉得呢？”
“你不认识，”林西冉低睫, 嘶哑声音如同破锣，“……我们之间隔得不止六年, 还有门第阶级, 十七八岁的林西冉都不敢什么都不顾和你在一起，二十五岁的林西冉更不敢。”
时间推着她踉跄往前走, 六七年看似转眼而过，岁月早将她雕刻得不成样。
晚春的夜还是带着一丝凉意, 林西冉又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乌黑眼睫垂下，盯着瓶口咕噜噜冒起的白沫说：
“哥哥，我们就到这里吧。”
“什么意思？”梁骁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林西冉抬眼，她眼睛很红，但目光认真，眸底也没一丝杂质，声音柔柔的：“意思就是，我们别再联系，也没再出现在彼此生活中。”
“……”梁骁盯她许久，漫不经心地问她，“公主，你猜我知道你回国那天，想做什么吗？”
林西冉和他对视，男人眉眼深邃，瞳仁漆黑，神情却是她鲜少见过的冷厉，她心跳了一下，低头不语。
梁骁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把易拉罐捏扁，手背青筋暴起，他将变形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瞭起眼皮，冷冷看着林西冉，一字一顿开口：
“直接去机场，把你绑走。”
林西冉心猛地一跳，呆呆地看着梁骁。
梁骁直视她的眼睛，目光极具侵略性，再不遮掩自我：“可我怕吓到你，所以我愿意等着你，尊重你，但看来是我想多了，早这么做，哪有这些事儿？”
“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是舍不得对你玩狠的，所以——”梁骁深深凝视她一眼，“如你所愿，我不会再纠缠你。”
梁骁说话，抄兜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不起。”林西冉看着他挺拔背影，轻声说道。
梁骁脚步停顿一下，又快步向前，上车，发动引擎，毫无留恋地开车离开。
林西冉坐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黑色悍马离去的方向，等到视野里只剩一片茫茫黑夜，她才失魂落魄地收回视线。
隔壁桌吃饭的是一群大学生，他们正在玩歌曲接龙游戏，有人播放了一首《刺猬》：“曾和他快乐地依偎，却闻到别人的香水，回忆都充满了虚伪，从此我筑起了堡垒……”
直到听到那句：“原谅我是个胆小鬼”，林西冉长睫一颤，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往下掉，咬唇哭出声。
原谅我是胆小鬼。
连勇敢爱你都做不到。
……
自那晚和梁骁说清楚后，林西冉再没和他见过面，好像真如他所说，他不会再来纠缠她，也彻底从她生活里消失。
转眼就到五月中旬，平京入夏后，气温逐节攀升。
周六上午下过一阵路雨，下午两点，林西冉收拾好出门，迎面而来的空气带着潮湿的热意，她打了一辆车，去赴周祈闻约。
上周，林川柏坚持出院回家休养，次日就联系了叶淑妍夫妇，寻了业内知名大师，合了她和周祈闻八字，婚礼日期定在九月十七，领证时间就在林西冉巡演回来后。
今天林西冉出门，就是去和周祈闻选婚礼请柬，商量婚礼流程。
林西冉到咖啡馆时，周祈闻已经等候多时。
周祈闻今天休假，穿很休闲，纯色白T，宽松的黑色衬衫，灰色方圆框眼镜，五官清隽俊逸，难得有一丝不符年龄的少年气。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林西冉放下包，在周祈闻对面坐下。
周祈闻把早给她点好的燕麦拿铁推过去，笑道：“五分糖，常温。”
这六年，周祈闻把她所有喜好都记得清楚，连叶淑妍看了都感叹，要是周祈闻当年开了窍，哪用巴巴追林西冉六年，也换不回她回头。
“谢谢。”林西冉喝了一口拿铁，礼貌地和周祈闻道谢。
周祈闻递过ipad，调出叶淑妍找人设计的几款请柬图片，目光和煦看着林西冉：“你看看，你喜欢哪款？”
林西冉用指尖滑动屏幕，每一款请柬样式都是精心设计的，十分漂亮，她都没什么意见，随意选了一款：“这个吧，看着挺不错。”
认识十几年，周祈闻哪听不出她语气里的随意，他知道林西冉和他结婚，只是遵照林川柏意愿。
可周祈闻总抱着一丝期望，六年陪伴，十几年青梅竹马，她少时那般喜欢他，天长日久下来，总能唤起她对他的爱。
请柬样式选好，周祈闻询问她：“我在港岛有套公寓，离剧院很近，你到时过去可以住这里。”
“谢谢，不用了。”林西冉微笑拒绝，“团里订好了酒店，我一个人去外面住，就太浪费钱了。”
周祈闻垂下眼，目光盯着亮起的iPad屏幕，清晰映出他眸底不甘，他出声：“阿冉，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林西冉抿唇，语气透着愧意，“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要多久？”周祈闻抬眼，看着她问，“六年，还不够吗？”
林西冉垂睫，没有说话：“……”
气氛骤然变得沉默，林西冉端起拿铁抿了一口，转移话题：“我巡演在下月初结束，挑个合适的吉日，去把证领了吧。”
“行。”周祈闻脸色稍霁。
赵启恩今天是来这边谈生意的，送走合作商后，不经意一瞥，看见坐在窗边的林西冉，想到上次包厢的事儿，打算和他好好道个歉。
一走过来，听见林西冉和周祈闻说挑时间去把证领了，赵启恩瞪得眼珠子都大了，他哥这是头上要演喜羊羊与灰太狼了？
赵启恩见周祈闻离开，走了过来，他总得为他哥做点儿什么。
林西冉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打算回去收拾行李，才一起身，看见出现在面前的赵启恩，礼貌打招呼：“赵学长。”
“学妹…啊不——嫂子，你…你真要和周祈闻结婚？”赵启恩问道。
林西冉垂睫，轻轻嗯了一声。
赵启恩有点儿替梁骁鸣不平：“那我骁哥呢？”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林西冉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一颤，她眼睫抖了抖，轻声：“我们很早就分手了。”
“——你们是分手了，但——”
赵启恩话没说完，林西冉就匆忙离开，白色裙摆翻飞，赵启恩看着她离去背影，怎么瞧着这姑娘像是哭了？
晚上八点，皇城长安包厢内，梁骁坐在沙发上，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个不停，包厢里的七彩灯光拖着尾巴照过来，衬得他眉眼深邃。
期间，不是没有女生想要上前搭讪，但梁骁连个余光都没给她，全程冷着一张脸，剩下人见状，都歇了这心思。
赵启恩踹开包厢门，解着领带，往梁骁身边一坐，出声抱怨道：“哥，你猜我今儿遇到谁了？”
“谁？”梁骁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林西冉和周祈闻，人俩在咖啡馆商量婚礼请柬，打算下月初就领证了。”
赵启恩这句话说完，梁骁将手中酒杯撂下，起身往外走，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转头问谈砚南：“我骁哥怎么了？”
谈砚南撩开眼皮看来，漫不经心道：“你说呢？”
只三个字，赵启恩瞬间明白，从小到大，梁骁都是他们一群好友里最游刃有余的那一个，做什么都十拿九稳。
而林西冉就是他的不成熟，不稳重。
她的名字，就是梁骁一切失控的开关，一触即燃。
……
收拾完行李后，林西冉发现自己常吃的氟西汀胶囊只剩下半个月剂量，计划有时间飞伦敦复诊后，再找心理医生开药。
她把26寸的小行李箱放在进门玄关，转身要进卧室拿换洗衣物洗澡，进了浴室才发现沐浴露没了，拿出手机，打算叫外卖跑腿送上门。
但这会儿，林西冉肚子有些饿，便拿上钥匙和手机出了门。
进了24小时便利店，林西冉从货架上拿下自己常用牌子的沐浴露，又选购了一些卡路里比较低的零食，付完账，领着购物袋往家走。
从电梯出来，林西冉闻到一阵刺鼻的烟味，走廊灯依旧是坏的，她拿出手机照明，还没等她给屏幕解锁。
倏地，一道挺拔的黑影将林西冉笼罩，手腕也被对方拉住，一阵猛烈又汹涌的气息，侵略着她所有感官。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林西冉整个人开始发抖，购物袋掉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安静走廊，十分突兀。
林西冉想要挣扎，却被对方抵在墙上，也是这一瞬间，她借着昏暗的光，看清眼前人模样。
漆黑的眉，冷淡的眼，身上烟味燥喉。
是梁骁。
林西冉如同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但眼睛还是红着的，梁骁将她双手反扣在墙上，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上，沉声问：“怕我？”
“……”林西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些记忆对于她来说难以启齿，也是她最不想梁骁知道的秘密。
见她沉默，梁骁眼睛往下移，目光是毫不遮掩的欲望，从她眉到唇，一点点描摹，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梁，梁——”林西冉张唇欲言。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梁骁就吻了下来，林西冉转头欲躲，却被梁骁掰过脸，他捏着她的下巴，吻得更凶狠。
读书时，梁骁亲她，总带着缱绻的温柔，哪怕欲望再盛，也隐忍克制，可此刻的吻，没一点儿温情可言。
林西冉记得自己是要结婚的人，想要推开梁骁。
没想到，被他抓住机会，强势地，凶猛地撬开贝齿，舌尖带着狠，不给她留一点儿喘息余地，掠夺走她赖以生存的氧气。
林西冉挣扎过，却又被梁骁吻得更狠。
也是这一秒，林西冉忽然真正意义上认识到六年后的梁骁，带着上位者睥睨一切的凶狠，野蛮又霸道，不给人一点儿反抗余地。
走廊很安静，只有他们接吻时的细微声响，林西冉听得耳热，伸手推开梁骁，呜咽似地发出抗议声：“……梁骁——”
或许是她声音里带着隐约的哭腔，终于唤回了他被酒精麻痹的理智。
梁骁松开林西冉，只是在离开时，发狠地咬下她唇角嫩肉。
林西冉唇角瞬间破了皮，溢出血，她红眼瞪着梁骁：“我们说好了的，不再出现在彼此生活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看出来吗？”梁骁捏着她下巴，黑眸沉沉，指腹报复性地按了下林西冉出血的唇角，“你啊。”
林西冉吃痛一声：“……”
梁骁低头，漆黑眼睛盯着她，一字一顿，开口：“换个结婚对象。”
“啊？”林西冉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骁看着面前，他从十七岁就喜欢的姑娘，为了她，甘愿回到他最厌恶的梁家，执着等她六年，一而再地被她推开，还是无悔。
“林氏，我会替你摆平，两年前的事儿，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你一而再推开我，我也可以当没发生过，你爷爷不放心把你交给我，我会向他证明，我才是你的归宿。”
“而我，就要你一个答案。”
林西冉心跳了起来，看着梁骁。
梁骁替她擦去唇角血渍，盯着她眼问：“要不要和我结婚？”
54
昏暗的夜里, 比月光更亮的是男人一双眼睛，林西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在安静长廊回荡, 格外清晰。
蓦地, 林西冉想起那个名叫“Ran”的网站上的日记, 梁骁在他们在一起的那天，就想要娶她, 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少年的爱虔诚又热烈，她却一再辜负。
林西冉眼眶慢慢变红，见此，梁骁以为她又要拒绝, 眼底光熄灭的同时, 唇角蔓上一丝嘲讽的笑意。
正当梁骁要开口，林西冉伸手，指尖试探着握住他的衣角, 眼睛红红的, 声音又轻又细：“……梁骁，你要知道, 我不是以前的林西冉了，如果你还要我, 那——”
“我要你。”梁骁打断林西冉，认真注视着她, “从来都是你。”
梁骁爱林西冉, 只因她是林西冉。
他爱的从来都是眼前人。
“林西冉”三个字，不过是她赋予这个灵魂的称呼, 她可以是甲乙丙丁，那他爱的也是甲乙丙丁。
林西冉看着梁骁, 他像一阵风，突然出现在她的青春里，又像一束炽热的光，令她贫瘠无趣的年少，变得多姿多彩。
“那——，”林西冉指尖用力，攥紧梁骁衣角，鼓起勇气，看着他，“我们结婚。”
在她声音落下那瞬间，世界都变得安静，只有猎猎风声。
梁骁看着她，心剧烈跳动，又像漂泊许久的人，寻到了归途，他问，嗓音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忐忑：“确定了？不反悔了？”
“确定，不反悔。”林西冉重重点头。
梁骁凝视她须臾，伸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在这一刻频率变得相同，月光照进来，两道影子融为一体。
林西冉听着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双臂缓缓抬起，慢慢的，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梁骁。
相拥片刻，林西冉伸手推搡梁骁，提醒他：“梁骁，时间不早了。”
“我知道，”梁骁说，换了个姿势抱她，语调懒懒地，“快七年没抱过你了，让我多抱会儿。”
“……”林西冉无奈，只能任梁骁继续抱着她。
又过去许久，梁骁松开林西冉，替她整理了衣服，弯腰捡起地上的购物袋，朝她伸手：“钥匙。”
林西冉把钥匙递过去，梁骁接过，牵着她手，用钥匙开门进了公寓，把购物袋放在玄关上，一低头，看见放在玄关的行李箱，扬眉：“要去哪？”
“芭团要去港岛巡演，下周二走。”林西冉说道。
梁骁哦了一声，单手插兜，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林西冉乖巧走过去，梁骁长臂一伸，揽过她纤腰，林西冉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间，她就被梁骁抱到他腿上侧坐着。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林西冉挣扎，要从梁骁腿上离开。
梁骁大掌紧箍住她腰肢，林西冉挣脱不了，低头，正好对上梁骁促狭的眼，她脸微红，小声道：“我这儿…没有其他房间……”
“我又没说今晚要留下来，”他凑近她耳侧，呼吸滚烫，笑意轻佻，“你想什么呢？”
“——！”林西冉红脸瞪他一眼，转头懒得搭理人。
梁骁看着林西冉，她一张脸在白光下变得通红，耳垂也染上绯意，这姑娘是同读书那会儿有些不一样了，更容易害羞了。
安静靠着他坐了一会儿，林西冉困意来袭，开始打哈欠，梁骁看见，问：“困了？”
“还好。”林西冉摇头，她最近一直靠褪黑素才能睡着，这个点困了，过一会儿又会变得清醒。
梁骁在林西冉唇边落下一吻，说：“今晚早点儿休息，我明早来接你。”
“干吗？”林西冉没懂。
“去见你爷爷。”梁骁说，漆黑眼睛看着她，“哦对，还有通知下你那‘前未婚夫’，有空和我见一面，我们做个工作交接。”
“……”林西冉无奈看他，“好。”
梁骁起身，把人放到沙发上，揉了一把林西冉头发，说：“走了。”
林西冉没忍住，伸手去握住梁骁的手，梁骁回头，用指尖挠了挠她掌心，散漫地笑：“想留我下来？”
“……我没有，”林西冉红脸否认，指尖轻轻地晃了晃梁骁手，仰头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惶恐不安，“爷爷那里，我怕……”
“放心，一切都有我在。”梁骁握住她手，语气安抚，“公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夹在我和爷爷之间难做。”
“我要娶你，至少要获得你唯一亲人的认可和祝福。”
……
送走梁骁，林西冉回到沙发上坐下，脸依旧是热的，眼神也带着一丝羞怯。
林西冉还是觉得像在做梦，明明白天，她还在和周祈闻商量婚礼事宜，到了晚上，却要和梁骁结婚了。
洗完澡，林西冉躺在床上，梁骁消息发了过来：【到了。】
林西冉回了一个好，往前翻两人的聊天记录，从上一次，她拒绝梁骁复合请求后，两人就再没聊过天，梁骁朋友圈动态也没有更新。
盯着手机出神，微信来电铃声响起，林西冉回神，是珍妮来电，她接通电话，珍妮语气欣喜：“冉冉，猜一下，我下周五要飞哪？”
“平京。”林西冉立马猜到答案。
珍妮大小姐不满，在电话那边撒泼：“你这就猜到了？也太没意思了！那你有空吗？我还想让你这个平京人，带我好好逛一下咱们大中国的首都呢。”
“如果你来港岛的话，我肯定有空陪你逛街。”林西冉笑着说。
珍妮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性格，一听这话，嚷嚷着要改签航班，林西冉就安静听着大小姐撒娇，等她闹过后，再开口：
“不过你来港岛，我应该也没空陪你。”
“为什么啊？”大小姐不满了。
林西冉弯唇，脸颊红意又飞了上来，轻声说：“我要结婚了。”
“什么？？！”珍妮分贝提高，跟个开了扩音器的小喇叭一样，在电话那边嚷嚷，“我靠？？？你？结婚？和周祈闻那家伙？？”
“不是。”
“那是谁？”
“我初恋。”
“……”
林西冉把回国后发生的事，简单又详细地和珍妮说完，大小姐在电话那边安静一瞬，爆发尖叫声：“——所以！你现在是打算绿了周祈闻，和梁骁结婚？！不是，冉宝，你玩得好花喔！”
“……”林西冉垂睫，说，“我知道，因为我的犹豫不决，伤害到了周祈闻，但是珍妮，我还是放不下。”
珍妮和她认识时间不算长，也知道对于林西冉来说，梁骁算什么，他是她深陷泥沼那段时间，唯一坚持下来的动力。
“……冉冉，你有没有和他说你得病的事？还有…那件事？”珍妮问。
林西冉沉默许久，声音嘶哑：“……没有，我不敢，我一直拒绝他，除了爷爷让我一定要嫁给周祈闻，也是害怕他知道…知道——这件事后，会不要我。”
珍妮知道这事是林西冉心结，过去几年，哪怕做了再多心理治疗，她自己依旧画地为牢，不愿走出来。
“感情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好多说什么。”珍妮道，“可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白和信任，过度的隐瞒，只会让你们这段感情迎来无休止的猜忌，最后因为争吵而破碎。”
林西冉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她咬紧唇角：“……会吗？”
珍妮没回答，劝道：“冉冉，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从来没有受害者有罪一说。”
“……”
林西冉不语，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眸底情绪。
良久，她出声，“我再想想，要不要告诉梁骁，至少…至少，等爷爷那边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我再告诉他。”
知道林西冉向来是个遇事就躲的鸵鸟性格，珍妮也不再劝，转移话题：“那你们计划什么时候领证？先说好了，我要给你当伴娘！”
注意力被转走，林西冉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她笑：“我也不知道，看他怎么安排吧。”
和珍妮聊了许久，林西冉挂断电话，拉开抽屉，从里找出褪黑素胶囊，送水服下，躺在床上，慢慢进入梦乡。
次日早七点，林西冉正在洗漱，门铃声响起，她快速洗漱完，趿着拖鞋跑到玄关处，借着可视门铃，看清外面人是梁骁后，给他开了门。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林西冉问道。
梁骁一手拎着给林西冉买的早餐，一手牵过她，往餐桌的方向走，漫不经心地回：“被你放鸽子，放怕了。”
“……”林西冉心虚低头，转移话题，“你买了什么早餐？”
“法式莓果和热牛奶。”
梁骁把早餐递过去，林西冉道谢接过，她小口吃着可颂，腮帮鼓得像只松鼠，梁骁把牛奶插上吸管递过去，问她：“你户口本在爷爷那儿？”
“在我这儿，”林西冉摇头，喝了一口牛奶，疑惑看着梁骁，“怎么了？”
梁骁往椅背上一靠，姿态散漫，漆黑眼睛看着她：“明上午请个假。”
林西冉和他深邃目光对上，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长睫垂下，小口咬着可颂，细声细气地说：“后天就要去港岛了，宋团应该不会给我批假。”
梁骁笑：“老板给你准假。”
“……”林西冉抬眸，唇角沾着一点儿面包屑，杏眼圆又大，看起来无辜又乖巧。
梁骁俯身凑近，抬指为林西冉擦去唇角面包屑，他指腹略带薄茧，体温滚烫，摩挲而过时，令她皮肤如触电击。
林西冉连眨眼都不会了，只呆呆看着梁骁。
梁骁眼睛黑如岩石，深邃又好看，他看着她眼睛，嗓音低沉：“明上午八点，拿上户口本，我们民政局见。”
55
林西冉一怔, 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这么快吗？”
昨晚两人才算解开前面心结，现在不到24小时就要登记领证, 饶是林西冉接受能力再强, 也觉得像是在做梦。
梁骁看着她, 懒洋洋开口：“你今年多大？”
“24。”林西冉答。
梁骁又问：“距离你法定过去多少年了？”
林西冉眉心一跳，看着梁骁, 后者朝她扬了下眉，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她强压下狂跳的心脏，说：“四年。”
梁骁盯着她眼睛, 语气认真：“已经迟了四年了, 还算快吗？”
林西冉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这会儿又跳了起来，她愣愣地看着梁骁, 男人一双眼眸漆黑, 眼神认真，眸底刻满她的倒影。
原来法定就结婚的许诺, 不是空口说说的。
梁骁是真的想法定就娶她。
可惜，他们错过太久。
吃完早餐, 林西冉让梁骁等自己，她去房间换衣服化妆, 梁少爷往椅背上懒懒一靠, 看着她说：“等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林西冉脸瞬间红了起来，她嘟囔一句我去房间了, 顶着梁骁似笑非笑目光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伸手抱住他。
猝不及防被这姑娘给抱住，梁骁显然愣了一下，回抱住她，问：“这么主动？”
“不是，”林西冉摇头，闷声开口，“我就是想确定一下，我不是在做梦。”
在伦敦那些年，林西冉总会梦见梁骁，好几次梦里他们都走到了最后结局，但等到睁眼，又梦醒成空。
明白是林西冉的小女生心绪又犯了，梁骁乐得纵容她，便任由林西冉抱着，同时抱她的手臂逐渐收紧。
林西冉闭眼靠在梁骁怀里，听着耳边响起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终于有了真实感。
不是那些年午夜梦回又惊醒的美梦。
是她真的要和自己初恋修成正果了。
梁骁出声打破气氛：“想确定是不是在做梦，很简单，让我掐你一下。”
“……”林西冉仰头，娇气地反问，“为什么不是让我掐你？”
梁骁俯身凑近，漆黑眼睛认真看着林西冉：“掐吧。”
林西冉没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连唇角两个梨涡都绽开，她踮脚，在梁骁唇角啄了一下：“嗯，不是做梦。”
梁骁还没反应过来，林西冉眼珠狡黠一转，又在他下唇咬了一下，梁骁拧眉闷哼一声，要找她算账，林西冉立刻跑开，把门反锁上。
门后，传来林西冉理直气壮的声音：“礼尚往来。”
“……”梁骁揉着发疼的唇角，听懂这姑娘话里他意，你昨晚咬了我，我当然要咬回来。
她总说自己变了。
其实一点儿也没变。
骨子里还是那个娇气到不好哄的小姑娘。
……
梁骁将桌上狼藉收完，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林西冉，半小时后，卧室门拉开，林西冉走出来，他抬眸看去，眼中掠过惊艳。
林西冉穿的是一件法式高腰短衬衫，方口领设计，露出一抹深邃漂亮的锁骨，浅蓝牛仔裤，银色低跟拖鞋，舒适又好看。
“好看吗？”林西冉问道。
梁骁起身，牵过她的手，开口：“你就算裹个麻袋都好看。”
梁骁那辆黑色悍马停在楼下，他给林西冉拉开副驾车门，顺便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林西冉不经意往后一瞥，黑色真皮座椅堆满琳琅满目的补品。
梁骁上车后，从中控台捞过一封密封文件袋递给林西冉，林西冉接过，他单握着方向盘倒车，和林西冉说：“看一眼，没意见的话，就把你名儿签上。”
林西冉疑惑打开，里面是一份财产转让协议，她随意翻了两眼，看懂是梁骁将他名下所有不动产、证券基金、股份等等，全部转移到她的名下。
只要她签个字，梁骁所有财产都属于她。
林西冉把协议书塞回去，把文件袋递给梁骁，和他说：“我不要。”
“少了？”梁骁问。
“……”
是太多了，多到她都数不清有多少个零了。
林西冉正要开口，梁骁先出声，他长指敲打着方向盘，语调若有所思：“是少了点儿，因为时间急，中泰和一些公司的股份没来得及清点，你先签名，我改明儿再让律师补上去。”
林西冉听得失笑，蓦地想起高中恋爱时，梁骁直接送她一套房。
她看着梁骁，轻声解释：“虽然现在林氏走了下坡路，但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一直有专业人士打理，我有钱，所以不需要这些。”
刚好遇到一个红灯，梁骁把车停在路边，转头，认真看着林西冉：“我知道你有钱，可我更懂你没有安全感。”
林西冉心跳了一下，抿紧唇角，和梁骁对视，他眼底清晰刻着她倒影，平日玩世不恭的眉眼，在这一刻尤为认真：
“比起那些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空口承诺，我觉得这些会更让你有安全感，也更有底气和我过完这一生。”
“林西冉，这不只是一份财产，也是我对你的承诺。”梁骁握住林西冉的手，他手大，指节长，轻松包裹住她的小手，他盯着她眼，说，“如果我哪天让你不满意了，你随意可以让我净身出户。”
林西冉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看着梁骁，感受一下比一下跳得快的心脏。
“想好没，要不要和我过一辈子？”梁骁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西冉回握住他，重重点头：“要。”
“把你名儿写上。”
“……”
最后，林西冉拗不过梁骁，在财产转让协议书上签了名，又装进密封文件袋里，递还给梁骁。
车子一路向前开，林西冉和梁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支着脸，半开玩笑的语气：“如果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可以拿你钱去养别人吗？”
梁骁看她一眼，语气凉飕飕的：“你可以试试。”
“……”听懂梁骁话里要挟，林西冉皱了皱秀气的鼻尖，轻掐一下他虎口软肉，算作自己无声反抗。
梁骁单手握着方向盘，牵着林西冉的手一路没松开，目光盯着前面车况，语气郑重：“林西冉，我会对你好的，不会后悔让你选择我。”
这一路过来，林西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梁骁说这话，但没听一次，心潮总会为他起伏难消。
林西冉看着开车的梁骁，明亮日光照进车厢，将他侧脸线条勾勒得分明，他那双漆黑眼睛是看着前方，但余光都是她。
满满的她。
林西冉弯唇，眼底亮起光，说：“我信。”
……
自2015年底年林川柏车祸昏迷，林氏开始走下坡路，许多明面上财产都被抵押给银行，唯有春江花悦这处房产留了下来。
林川柏前不久出院后，便住了回来，而先前在这住的林弄溪一家三口，也被老爷子扫地出门。
在林川柏执意出院回家休养后，林西冉怕徐姨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在芭团同事介绍下，又请了一个专业护工，照顾老爷子起居。
梁骁把车停好，一手拎着给老爷子买的补品，一手牵着林西冉去敲门。
来开门的人是徐姨，看见门口牵手的两人，她先是一愣，旋即有眼见力地将林西冉两人请进门，还给拿了拖鞋换上。
林川柏正在花园里晒太阳喂鱼，听见开门动静，让护工推他来到客厅。
看见拎着礼品的梁骁时，林川柏脸上表情没变，语气客气疏离：“梁总。”
“林爷爷。”梁骁将带来的礼物递给徐姨，语气不卑不亢。
林西冉忐忑叫了一声爷爷，正要继续说话，梁骁捏了捏她指尖，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两人互动被林川柏尽收眼底，他在此时开口：“小冉，去帮我喂鱼。”
林西冉担忧看一眼梁骁，梁骁给她安抚眼神，林西冉才轻声应好，跟着徐姨拿了鱼食，去花园喂鱼。
人走后，林川柏对梁骁态度依旧，客气中透着疏离：“梁总应该知道小冉要结婚了，您也有未婚妻，为何还要和她来往？”
“我没有未婚妻。”梁骁说。
林川柏脸色有了一丝变化，让护工离开，出声让梁骁推他去一楼书房，梁骁拿上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和林川柏一起去了书房。
书房里，林川柏看着面前早已褪去少年青涩，眉眼愈发成熟的男人，缓缓开口：“你刚那句没有未婚妻是什么意思？”
“网上盛传和徐舒尔联姻的人不是我，是我弟弟梁衡。”梁骁一边说，一边递出文件给林川柏，“林爷爷，我知道您一直不让冉冉和我来往，无非是觉得梁家过于复杂，她性子单纯，我没有办法护好她。”
林川柏没说话，只接过文件浏览，是一份中泰融资林氏的企划书，和一份梁骁名下所有财产转让给林西冉的转让协议复印件。
“六年前，是我年龄小，没有能力保护她，但六年过去，我可以跟您保证，整个梁家、中泰尽数掌控在我手中。”梁骁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一丝与生俱来的狂，“我有资本，也有能力，向您许诺——”
“只要我梁骁在一天，无论这圈子有怎样的变化，我都会将她护得很好。”
林川柏看完手中文件，往书桌上一放，正色打量面前青年，梁骁眉眼不羁褪去，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压迫感。
这些年，林川柏不是没听过有关梁骁的传闻，有人骂他为了夺权，步步为营，不把父子骨肉亲情放在眼里，也有人赞他是天生的商人，手段狠辣，眼光独到。
短短六载，他从一个被梁家放弃的继承人，一步步向上攀爬，成为如今大权在握，高不可攀的梁家掌握人。
林川柏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你这么快成长？”
“林西冉。”梁骁出声，眼底漾开无尽的温柔，语调却依旧拽得不可一世，“你们都觉得我们年龄小，分开几年，就不会再记挂着对方，可我偏偏要向所有人证明——”
“我想要的，只有林西冉一个。”
林川柏心中震撼，面上却不露声色打量着梁骁，他这些年暴风式成长，只为向所有人证明，他有能力，也有资本护住他爱的人。
都到这份上了，林川柏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只叹气：“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梁骁语气中透着一丝忐忑：“您…这是答应了？”
“
铱驊
只要你对小冉好，能在我走后护着她一生平安，我就没有其他要求。”林川柏说。
梁骁松了口气，连进来时一直绷直的背脊也缓了下去，他看着已经头发全白的老爷子，语气严肃：“您放心，我会爱她、尊重她、护她一辈子天真。”
林川柏和梁骁又聊了一会儿，梁骁推着老爷子从书房出来，在客厅沙发坐着的林西冉立刻迎上来，小心翼翼叫人：“……爷爷”
“小冉已经是大人了，做什么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爷爷不干涉你的未来，也和你道歉，是爷爷过于固执了。”
林西冉眼圈一红，语气哽咽：“谢谢爷爷。”
林川柏牵过梁骁的手，将林西冉的手放在他掌心，咳着嗽开口：“……我便将我…护着一辈子的孙女，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听见没？”
“您放心。”梁骁说。
林西冉忍住落泪冲动，和林川柏撒娇：“爷爷，您放心，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让他净身出户。”
“你啊。”林川柏笑意无奈，摸了摸孙女长发，和两人说道，“周家那边，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好，谢谢爷爷。”
林西冉两人陪林川柏吃了午饭，等老爷子去午睡，两人才从春江花悦开车离开。
路上，梁骁从中控台捞过烟盒，摸出一根烟含住，没点燃，含糊不清地说：“给你‘前未婚夫’打个电话？”
“？”林西冉不解看他。
梁大少爷抬手取下烟，扔进车载烟灰缸，捏了捏她脸，扬眉笑得痞坏：“让他和我做个‘工作’交接。”
“……”
56
林西冉拨通周祈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是周祈闻秘书。
对方告诉她，周祈闻在开会, 林西冉要挂断电话, 秘书道：“请等一下, 林小姐，周总说了, 如果是您的电话，他会立刻接听，请您稍等。”
“好。”林西冉抿唇，内心泛起对周祈闻的愧疚。
听筒里响起一阵窸窣声, 然后是关门声, 周祈闻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语气温和：“阿冉，怎么了？”
林西冉眼睫垂下, 在白皙脸庞拓出淡淡阴翳, 问：“你什么时候开完会？”
周祈闻看一眼时间，回答道：“半个小时后。”
林西冉捂住听筒, 和梁骁说，“他半小时后有空, 你想和他约在哪儿见面？”
“嘉华。”梁骁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长指在中控台摸寻, 半天没找到打火机。
林西冉把梁骁话转达给周祈闻, 约好一小时后在嘉华见。
看着在找打火机的梁骁，林西冉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儿, 找出平日抽烟用的打火机递过去，再自然不过地开口：“用我的吧。”
梁骁垂眸, 车厢光线昏暗，林西冉雪白掌心静静躺着一只白色打火机，他瞭目看她，问，“你的？”
“……”林西冉眼睫微颤，懊悔自己怎么就顺手把打火机找出来了，她垂睫不语，想着要收回手。
忽地，余光里，梁骁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纤瘦的腕。
林西冉疑惑抬睫，梁骁从她手里把打火机拿走，一双漆黑的眼直勾勾盯着她，林西冉心一紧，快速移开了眼。
梁骁哼笑声，低头用打火机点燃烟，灰白烟雾缥缈，笼住他漆黑凌厉的眉眼。
林西冉偏头看着车窗外，一辆辆车从眼前飞驰而过，车尾灯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最后消失在她眼睛里。
梁骁把车窗降下，一阵燥热的晚风吹进车厢，烟雾瞬间四散，他吸了一口烟，左手懒懒搭在车门上，指尖猩红明灭。右手长指把玩着那只白色打火机，目光缓缓落在林西冉脸上，沉声开口：
“无论是打火机，还是两年前的事儿，我都可以等你愿意告诉我那天，但，公主——”
他忽然叫她。
林西冉回头，澄清杏眼，正好对上梁骁黢黑眼睛，路灯点亮他的瞳孔，那团亮光里都是她的倒影。
梁骁把烧得正旺的烟摁灭在烟灰缸，沉沉目光紧锁着她，说：“希望这一天，别太久。”
“……”林西冉长睫垂下，许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梁骁把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圈，懒洋洋地笑：“这个，归我了。”
“……”
从车上下来，林西冉和梁骁牵手走后门进了嘉华。
现在是晚自习上课时间，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露天球场上有一群男生在打球。
旁边的塑胶跑道站着几个女生，有一两个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眼神一直紧跟着球场上某个身影。
林西冉和梁骁沿着跑道往前走，两人外貌都很出众，往那一站，男帅女美，很快吸引了不少学生注意。
有女生眼尖认出梁骁，激动到脸红，跑上前和他打招呼，语气羞涩：“梁学长好，您今天怎么回学校来了？”
梁骁单手抄兜，姿态散漫，冲女生晃了晃自己和林西冉交握的手，开口：“陪你们学姐来回忆高中生活。”
随即，女生目光落在梁骁身边的林西冉身上，女人一双杏眼盈盈，肤白唇红，极为漂亮。
“——林学姐！”女生语气比刚见到梁骁还激动，和林西冉做自我介绍，眼睛亮着光，“林学姐好，我14年和妈妈去伦敦，看了您的舞台，因为您，我才坚持学芭蕾，就是想和您一样，有一天站在国际舞台上。”
林西冉看着面前女生，她穿着嘉华新版的深蓝色校服，高马尾，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很像。
很像那时候天真到有些蠢的她。
一时间，林西冉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对上女生亮晶晶的眼，半天，只憋出一句：“加油。”
“谢谢学姐，我会努力的！”女生语气透着勃勃生机，让林西冉无比羡慕。
女生的同伴在呼唤她离开，女生依依不舍和林西冉告别，约定有机会还要去看她的表演，林西冉笑笑，没有接话。
等女生离开，林西冉和梁骁继续往前走，操场旁的路灯斜斜照过来，拉长两人身影，在红色塑胶跑道上交缠在一起。
往前走了一段路，林西冉停下脚步，看着正在打球的男生，问梁骁：“你不问我，为什么面对刚那个学妹时，情绪为什么不对劲？”
梁骁站在她身边，跟着看过去，眼眸漆黑，声音低沉：“我和你说了，你的过往，我不过问，我只等你愿意告诉我那天。”
林西冉愣了一下，扭头看来，恰好此时，梁骁也向她看过来，两人视线在半空纠缠到一块儿。
须臾，她笑了下，声音带着释然，说：“应该不会太久。”
“都等了快七年了，我也不介意再多等你几天。”梁骁接话。
……
一小时后，周祈闻看到林西冉身边的梁骁，忽然就明白今天为什么林西冉打电话叫自己来，他沉着一张脸，最后什么也没说。
“周……”林西冉正要开口，被梁骁打断。
林西冉回头，疑惑看着梁骁，梁骁撩起眼皮和她对视，说：“去买两瓶水。”
林西冉迟疑抿唇，梁骁揉了下她长发，笑道：“我和他加起来都快六十岁的人了，你难不成还担心我俩打起来？”
“……”林西冉看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了：“我确实担心你们会打起来。”
梁骁掐她脸，懒散地哼笑了声：“我答应你，不会打起来，去买水。”
“好吧。”林西冉一步三回头地往学校便利店去。
等林西冉走后，梁骁掀开眼皮，眼神带着极强压迫感看向周祈闻，下巴微扬，语气倨傲：“来一局球？”
“来。”周祈闻毫不惧怕地和梁骁眼神对上。
早前，梁骁就叫人准备了球服球鞋，扔了一套给周祈闻，周祈闻冷淡道谢接过，两人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林西冉买完水回来，发现球场旁围着的女生更多了，她抱着水小跑过去，听见两个女生压抑不住激动的对话声：
“我没看错吧，打球的是梁学长？”
“你没看错，旁边的是周学长！救命！我今天是走了什么大运，居然能让我们嘉华历届校草前十的打球给我看？！”
“……”
林西冉脚步停下，寻了一个空位，抬睫看向球场，梁骁穿着一件火红色98号球衣，身姿挺拔，他正单手带球往球框下跑，手腕戴着白色腕带，腕骨清晰突出。
晚风吹鼓他衣服一角，隐约可见流畅清晰的肩胛骨。
梁骁带球来到三分线外，向上一跃，将篮球准确无误投进球框，一个漂亮利落的三分球，引得全场欢呼声不断。
进球之后，梁骁视线往边上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女生里扫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抱着两瓶水的林西冉。
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上，林西冉看着身穿球衣的梁骁，也许是被身边女孩们欢呼声感染，她像回到了十七岁那年夏天。
那个短暂，炽热，浪漫的夏天。
林西冉冲梁骁挥了挥手，杏眼弯弯，又冲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梁骁看见，扬了下眉，然后倒退着向跑，双手张开，热烈的风灌进他宽松球服，碎发被风吹乱，露出硬挺眉骨，脸上笑容恣肆又明朗。
惹得围在一旁的小学妹们欢呼声都快把教学楼掀翻了：
“救命，谁说男人过了二十岁，就不是少年了！”
“我宣布！在我这里！梁学长至死是少年！”
“啊啊啊啊，为什么有的人都快三十岁了，还这么迷人！”
“……”
林西冉看着倒退后跑的梁骁，他满身不羁的少年感，意气风发，张扬轻狂，这一瞬间，心脏加速跳动。
“少年”从不拘于年龄，只要他永远热烈，永远耀眼，便是令人心动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周祈闻看着从上场开始，就轻松吸引走所有人目光的梁骁，这些年商场沉浮练出来的平和都差点儿维持不住。
却又不得不承认，梁骁这人，就是天生令人仰望的存在。
梁骁打球就如同他的性格，凶猛，强势，不给对手一点儿还手的机会，而周祈闻向来追求稳，防守扎实，上半场让梁骁找不到进攻的机会，两人比分基本持平。
到了下半场，周祈闻发现林西冉从出现起，眼睛就紧跟着梁骁，甚至连半分余光都没有给他。
周祈闻一改之前的防守战略，开始向梁骁进攻，但他不是梁骁对手，几颗球来回，就输给了进攻凶猛的梁骁。
这场球赛在半小时后结束，周围看比赛的人陆续离开，林西冉把水递给梁骁，问他：“怎么突然想到和周祈闻打球？”
梁骁接过水，拧开瓶盖，仰头直接灌了大半瓶，凸起的喉结微滚，痞帅又撩人。他食指漫不经心敲着瓶身，抬眼看林西冉，语气意味深长：“你觉得我们打的是球吗？”
“……”林西冉沉默，转身去给周祈闻送水。
周祈闻坐在另一边球框下，双腿敞开，头低了下去，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精气神，让认识他十几年的林西冉，有些无奈。
“来，喝水。”林西冉把水递过去。
周祈闻抬头，晶莹的汗水顺着利落分明的下颚淌落，他微红着眼，伸手攥紧林西冉握着矿泉水瓶的手腕，声音嘶哑：
“阿冉，这六年陪着你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选择他？”
“你怎么知道我这六年没去找过她？”梁骁出声，但没过去，只靠着一边球筐，眼眸漆黑沉沉。
林西冉回头看梁骁一眼，对上男人沉沉的眼，忽然就想到了两年前的雪夜，心脏瞬间一紧，要说话：“……我”
梁骁冲她露出一个笑：“聊吧。”
他永远信任林西冉，也对彼此感情有信心。
林西冉轻嗯一声，使巧劲挣脱开周祈闻的手，拧开矿泉水，递了过去，周祈闻盯着她看了许久，接过水喝了一口，重复问：“为什么？”
“你曾问我，为什么没有多久就喜欢上了梁骁？”林西冉在周祈闻身边坐下。
周祈闻扭头去看她，林西冉眼睛漾着光，没有这两年的空洞无神，像极高中那个天真明媚的少女。
“因为在他那儿，我不需要去讨好谁，也不需要为了谁去学令我讨厌的数学，我只需要做我自己就好。”林西冉说，余光里装满梁骁倒影，“同样，梁骁从来不是我的退而求其次——”
林西冉顿了顿，看着周祈闻，语气坚定：“他是我整个少女时代，乃至往后余生，唯一且坚定的选择。”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也没有公平可言。但林西冉总想给那个爱了她那么久的少年一点儿偏爱，既然是他走向她，她就该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周祈闻沉默许久，自嘲一笑，问林西冉：“阿冉，我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吗？”
“对不起。”林西冉语带愧疚，“我替十六岁的林西冉谢谢你，让她的喜欢在多年后有了回应，但我真的不知道对你心动是什么感觉了，抱歉。”
“……”周祈闻笑了声，无奈，“阿冉，你明知道，这不是我想听的话。”
林西冉只能再说一声抱歉，周祈闻看着她，岁月将记忆里那个漂亮单纯的小姑娘变得温柔平和，而她，再也不属于他。
周祈闻想，他是很早就喜欢林西冉了，甚至比她喜欢她还早，没谁会对一个漂亮又活泼开朗的青梅不动心。
但那点儿喜欢，那点儿心动，在他早就规划好的未来里，林西冉这个变故就不该存在。
林西冉是周祈闻设计好程序里的Bug，为了能让他的人生程序精准无误运行下去，他毫不犹豫选择剔除这个bug。
但后来发现消灭林西冉这个Bug后，他的人生程序完全没办法遵照原来轨迹运行。
早在他默许下，那个名为“林西冉”的Bug早就悄悄篡改了他的源代码，把他设定好的人生程序打乱。
而少年人的一次错误选择，却造成这一生的永失所爱。
良久，周祈闻抬起发红的眼睛，看着林西冉问：“他对你好吗？”
“好，很好很好。”林西冉重重点头。
“那就好。”周祈闻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开，路过梁骁身边时，他低眸看他，梁骁眼神很淡，周祈闻说，“你如果…，算了，我说什么呢？”
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梁骁对林西冉好。
林西冉看着周祈闻离开背影，眼神愧疚，忽然，一道挺拔黑影落了下来，她抬头，对上梁骁眼睛。
梁骁单手插兜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语气辨不清喜怒：“舍不得了？”
“……”
林西冉还没说话，他又道：“要不我大度点儿，周一到周六你陪我，周日你休假，周八让你和他共进一顿烛光晚餐？”
“……”林西冉无语看他一眼，嗔道，“梁骁，你好幼稚。”
“起来。”梁骁朝她伸手。
林西冉抓住梁骁的手，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跟着梁骁往学校外走，问他：“你是吃醋了吗？”
“说错了。”梁骁瞥她眼。
“？”林西冉不懂眨眼，“哪错了？”
梁骁掐她脸，闲散开口：“我就是醋缸做的。”
“……”
梁骁开车送林西冉回公寓，今天折腾一整天，回去的路上，林西冉直接睡着了，醒来后，身上盖着薄毯。
车在公寓楼下停好，林西冉取下薄毯，解开安全带，和梁骁说声再见，要推开车门下车回家。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梁骁拉住她手。
林西冉还有点迷糊，惯性凑过去，在梁骁唇角亲了一下，转头就要走，但梁骁还是没有松开她。
“还有事吗？”林西冉打了个哈欠。
梁骁说：“还有，明天见。”
林西冉下意识接话：“我要收拾行李。”
“明早八点，要做什么？”梁骁转头，一双漆黑眼睛看着林西冉。
……明早八点…八点……。
林西冉理智终于回笼，她脸颊飞上一抹红晕，磕磕绊绊开口：“……领、领证？”
“那，明天见？”梁骁凑近，灼热呼吸喷洒在她脸颊，林西冉脸上红晕几乎都快蔓延到耳垂。
她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眼睫轻颤，轻声：“明天见。”
57
开门回家, 林西冉没开灯，背抵着门，凉意从裸露的皮肤蔓延到四肢, 让她乱如麻球的思绪终于有一丝清明。
老式公寓通风不好, 热意又一股脑涌来, 烘得林西冉脸热，她感受一下比一下跳得快的心脏, 终于有一点点真实感。
她要和梁骁结婚了。
这些年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事，在十几个小时后，就会变成现实。
林西冉强忍狂跳心绪，卸妆上床, 查了关于结婚登记需要的资料和着装, 和梁骁互道晚安后，关掉手机，留了一盏床头灯, 闭眼睡觉。
次日。林西冉醒来的时候, 窗外才泛起鱼肚白，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拿过手机看时间，才六点不到。
又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 林西冉下床洗漱，然后把今天要穿的衣服, 拿出来熨烫, 过程中顺便护了个肤。
化了妆，林西冉换上熨烫好的衣服, V领设计的白衬衫，隐约可见漂亮的锁骨, 黑色裤裙宽松，头发披在肩侧，一身打扮，松弛感十足。
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的下一刻，公寓门铃响起，林西冉走过去开门，门后的梁骁白衬衫，黑西裤，纽扣解开几粒，突起的喉结微滚。
一身斯文的打扮，竟叫他穿出几分痞味儿。
“早。”林西冉和梁骁打招呼，转身要从鞋柜里拿拖鞋给他。
梁骁手伸过去拦住，林西冉疑惑回头，他说：“时间不早了，出去吃早餐。”
“……”
就，还挺急。
林西冉换了一双黑色平头皮鞋，背上包，被梁骁牵着出门，等电梯时，梁骁问她：“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林西冉点点头。
“叮——”地一声，电梯门向两边打开，林西冉被梁骁牵着走进去，他按了1楼，单手抄兜，姿态闲散，转头看她，语气慢悠悠地：“你别怪我问不停，谁让你前科太多？”
林西冉：“……”
还没法反驳。
梁骁似笑非笑的眼落在她脸上，语气带着暧昧的狎昵：“我不得多问一句？”
“……”林西冉没说话，原本因为今天要去领证而紧张的心情却放松不少。
梁骁开车带林西冉去上次早餐店吃饭，老板娘对两人印象很深，毕竟都长得跟电影明星一样，她笑眯眯地问：“今天要吃什么？”
“今天要去领证，吃点儿吉利的。”梁骁看一眼墙上贴着的菜单说道。
老板娘听见领证两字，脸上的笑更深，推荐两人吃店里招牌牛肉馄饨后，又在饭送上桌给他们送了两个茶叶蛋，祝福他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哦。”
“谢谢老板娘，下次还来照顾您生意。”梁骁懒洋洋地笑道。
老板娘闻言，脸上笑意更深，祝福字眼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林西冉就丢头安静吃饭，只是耳朵红了个透。
从早餐铺离开，梁骁问林西冉：“带现金了吗？”
林西冉摇头。
刚好早餐铺往前走一段路是家便利店，梁骁进去买了一包烟，结账时，找老板换现金，还咬重字眼：“要九元零钱。”
老板一边给他找零钱，一边笑着问：“你要九块钱零钱做什么？赶公交吗？”
“不是。”梁骁接过钱，和老板说，“结婚领证用。”
起初在早餐铺，林西冉还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见老板笑眯眯看着她说祝福话，她瞬间就明白了。
谢过便利店老板祝福，林西冉和梁骁回到车上，她问他：“你怎么逢人就说，我们今天领证。”
梁骁正在撕烟盒外面的透明塑封，晨光照进车厢，他长指如玉，像是上好艺术品。打开烟盒，从里拿出一支烟含住，梁骁没抽，只含着解瘾，声音含糊不清：
“你算算，为了娶你，我等了多少年？”
“……”
他掀开眼皮，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语气焉儿坏：“多炫耀一下，也不行吗？”
林西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转头看向车窗外，心底却忽地升起一阵忐忑，如果，如果被梁骁知道那些事的话，他会不要她吗？
见林西冉一路沉默，梁骁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去拽她的手，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林西冉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梁骁能清晰感觉到林西冉情绪起伏的不对劲，她不愿说，他也就不去问，反正总有她愿意告诉他的那天。
毕竟这一生那么漫长。
到民政局的时候才八点多，工作人员还没上班，只有门口保安大叔在，见林西冉两人过来，问：“你们来这么早，都还没上班呢。”
梁骁牵着林西冉，懒散地回：“这不怕媳妇儿跑了吗？”
保安大叔笑笑，说了两句祝福语，梁骁含笑应下，等人走后，林西冉和梁骁说，语气一本正经：“我都和你来登记了，怎么可能会跑？”
民政局工作人员已经陆续上班，梁骁牵着她上阶梯，语气散漫：“我那天要没去找你，你不就被周祈闻拐跑了。”
“……”林西冉无话反驳。
林西冉和梁骁是今天第一对进来的新人，两人在工作人员带领下走流程，先去做了婚检，带上提前准备好的材料，拍了照，很快就登记结束。
工作人员含笑把两本鲜红的结婚证递给两人：“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梁骁说一声谢谢，和林西冉从民政局出来。
领证流程不算繁琐，但一整套走下来已经快到中午，外面太阳很晒，林西冉却在这一刻有了真实感。
正如那年的塔罗牌所预示，她会和梁骁修成正果。
回到车上，梁骁拿出手机，林西冉看见有些懵，问：“你干吗？”
梁骁瞭起眼皮，慢悠悠看林西冉一眼：“刚谈了一笔九块钱的大项目，打算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林西冉被逗笑，杏眼弯成月牙，连唇角两个梨涡都露了出来。
梁骁不置可否地扬眉，问：“不行吗？”
“行。”林西冉忍笑。
梁骁牵过林西冉的手，长指顺势滑进她指缝，霸道又强势地和她十指相扣，然后点开相机功能，对着两人交握的手拍了照。
等梁骁拍完结婚证，林西冉凑过去看，发现他桌面壁纸，还是两人读书那会儿拍的合照，好像还是两人唯一一张合照。
林西冉想起家里的折纸玫瑰，随时可以登录进去的网站，粉色兔子钥匙扣……梁骁留给她许多，可以睹物思人的东西。
而她当年走得潇洒，什么念想都没给他留下。
林西冉一直觉得自己够爱梁骁，但回头想想，其实她对梁骁一点儿也不好。
林西冉一颗心又酸又涨，看着梁骁认真开口：“梁骁，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梁骁摁熄手机，疑惑扬眉：“怎么突然说这话？”
“就是忽然觉得自己对你不够好。”林西冉说，然后越过扶手箱，仰头在梁骁唇边落下一吻，用手机拍下照，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像这样。”
我会努力把我们所有的遗憾，学着你爱我那样，试着变成我们余生的浪漫。
梁骁垂眸，和小姑娘亮晶晶的眼对上，他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已经对我够好了。”
林西冉不解。
梁骁一双漆黑的眼凝视林西冉须臾，缓缓开口，语气缱绻又温柔：“只要你愿意爱我，这就足够了。”
少年时的梁骁从未想过在某一天，他一眼就心动的姑娘，会喜欢他，和他在一起，还会嫁给他。
那些辗转反侧为她做的梦，终于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成真。
林西冉凝视着梁骁，他眼底刻满她的倒影，清晰而刻骨，有车不停驶过，鸣笛声盘旋，但她依旧听见了自己如鼓心跳声。
回去路上，梁骁开车，林西冉坐在副驾驶，她点开手机，朋友圈出现了梁骁艾特她的动态提醒。
林西冉点进去，梁骁依旧和年少一样不爱发朋友圈，仅有两条都是随手拍的风景照，新动态是十分钟前更新。
两张照片，一张结婚证，和一张他们十指相扣的照片，配文只有简单一句话：【结了。】
拇指摁着屏幕下滑，是一众朋友的评论。
谈砚南：【阿骁，牛啊。】
棠屿：【恭喜，百年好合。】
赵启恩：【？不是，这么快的吗？哥？你就结婚了？和谁？？？？不是哥，你就算被林学妹抛弃了，也不能大街上随便找个女人就结婚啊。】
过了一分钟，赵启恩：【哦，是我眼瞎，没看见。啊啊啊，恭喜我们梁大少爷，终于抱得美人归。】
池晚音：【呜呜呜，我磕的CP破镜重圆了，要永远幸福。】
……
看着众人祝福的话，林西冉开心弯了弯眼睛，然后也发了动态：【第一天。】
新婚第一天，也是人生新起点的第一天。
发完动态，林西冉随意看两眼评论，退出朋友圈，点开梁骁头像，把刚才拍的照片发过去，叫他：“照片发你了。”
刚好遇见红灯，梁骁把车停在路边，看一眼林西冉发来的照片，日光照进车厢，她闭眼凑近吻他唇，那双盈盈杏眼漾着光，光里是他。
梁骁把这张照片设置为桌面壁纸，转头，不经意一瞥，看见林西冉给他的备注是全名，不动声色地问：“公主，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林西冉不知道梁骁为什么这么问，把手机递过去，梁骁扫了一眼，说：“改了。”
“改成什么？”林西冉疑惑。
梁骁单手握着方向盘，长指有节奏敲打，眼睛盯着林西冉，一字一顿说：“友情提示，我们是合法夫妻。”
迎上梁骁漆黑目光，林西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她嘟哝一声：“这样不…挺好的吗？”
“手机。”梁骁朝她伸手。
林西冉摇头拒绝，但被梁骁直勾勾盯着，只能乖乖把手机递过去。
梁骁长指在屏幕上敲打，然后把手机还给林西冉，看着她说：“改好了。”
林西冉低眸，置顶联系人一栏，已经从全名的“梁骁”，变成了“老公”，她脸颊瞬间飞上一抹红晕。
这个称呼。
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心跳加速。
58
逼仄车厢气氛暧昧, 扑面而来的热风吹得林西冉脸热，她关紧车窗，车载空调的凉意随之吹来, 面上红意终于褪去几分。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 林西冉问梁骁：“中午去哪吃饭？”
“回家做饭。”梁骁正在调车载导航。
林西冉下意识接话, “我不常在家里住，公寓里没有厨具。”
她话音落下那瞬, 安静车厢响起机械女声：“正在为您规划去‘云麓公馆’最近路线，请沿当前道路……”
林西冉愣了一下，清澈杏眼茫然看着梁骁，梁骁打着方向盘, 沉声开口：“我说的是, 我们的家。”
梁骁询问林西冉想吃什么后，打电话让人把菜送到云麓公馆98号，进小区时, 刚好和前来送菜的工作人员遇见。
梁骁道谢接过菜, 左手拎着，右手牵着林西冉从车上下来, 从负一层车库乘坐电梯抵达一楼客厅，林西冉看过去, 午后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一地金黄。
云麓公馆地处东三环, 这边地段寸土寸金, 三层高的独栋别墅，落地窗挑高做顶, 窗外是一片人工湖，后面有一片很大的绿茵草坪。
林西冉听人说过, 这边的别墅一平米起码六位数起，她看向梁骁，梁骁把菜放到流理台上，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三年前。”梁骁挽起袖口，削瘦分明的腕骨戴着一块银色腕表，表盘在阳光下折射出冷调光泽。
林西冉眼睫微颤，两年前，那就是2014年。那个时候，梁骁来找她，国内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她回来就行，而她却想着再一次放弃他。
刹那间，林西冉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蹂.躏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一楼客厅很大，分了主客厅和餐厅，厨房是半开放式，一时间沉默下来，静到只有彼此呼吸声响起。
回过神，林西冉要过去给梁骁帮忙，梁骁拦住她：“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林西冉茫然看他。
梁骁将虾线干净利落处理，扔进沥水篮，转头看她，一双黑眸沉沉，语气带笑：“公主是不需要下厨的。”
“……”林西冉只好站到一旁，看着梁骁做饭。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这句话无论是用于工作，还是任何时候，都很适用。
林西冉手肘撑在流理台上，歪头看着梁骁，他低着头，额前碎发落下，在眉间落下浅浅暗影，神情专注，切菜动作利落。
“你以前经常做饭吗？”林西冉问。
梁骁：“初高中时就一个人住了，开始只会热菜，后面要照顾姥姥，就跟网上学着做菜煲汤。”
林西冉看着切菜的梁骁，她忽然发现，自己对梁骁的认识少得可怜，甚至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似感知到林西冉眼神，梁骁停下切菜动作，瞭起眼皮和她对视，漫不经心地问：“下午还要去芭团吗？”
“要。”林西冉说。
梁骁：“下午再请个假吧。”
林西冉不解：“为什么？”
梁骁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语气狎昵又暧昧：“今晚过来住吧。”
“——！”林西冉愣了一下，脸有些红，磕磕绊绊地开口，“你这里没我的换洗衣服……”
“我不接受婚后分居，还有——，”梁骁不给她一点儿退路，右手撑着大理石台面，俯身凑近，眼睛盯着林西冉，语气沉沉：“你放心，二楼主卧什么都有。”
“是吗？”林西冉心跳如鼓，完全不敢看梁骁眼睛。
梁骁扬眉，示意她自己去看。
林西冉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抓住时机跑上楼，主卧房门虚掩，推门进去，里面布置映入视野，完全按照她喜好布置的。
暖色风装潢，进门左手是衣帽间，挂满了当季新品，成套的高定珠宝，右手边是练舞室，连浴室里摆放的护肤品，都是她日常用的那一款。
林西冉攥着门把手的指尖微蜷，眼睛跟着变红，她转身跑下楼，上前抱住梁骁，问他：“哥哥，你平常住哪？”
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梁骁怔然几秒，反手抱住林西冉纤腰，弯腰低头和她额头相抵，低眸，能瞧见小姑娘泛湿的黑睫。
“中泰旁有套公寓。”他答。
林西冉把梁骁抱得更紧了点儿，哑声问：“那这套别墅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
“2015年春天。”
这些年，梁骁总觉得林西冉会回来，所以看见什么适合她，就会买下来，大到高定珠宝，小到一根皮筋发夹…像是养成了习惯，只要觉得适合她的，总会买下来。
2014年买房，2015年春天开始布置房间，从装修到衣物都是她的喜好，2015年冬天来找她。
林西冉埋首在梁骁怀里，眼尾一片湿润，她是真的后悔那个雪夜，那样对梁骁，将一个少年的傲骨完全打碎。
“对不起…对不起……”林西冉不知道说什么，只重复这三个字。
梁骁双手捧起林西冉脸，用温热拇指指腹帮她擦去眼睫挂着的泪水，低头吻她发红眼尾，语气焉坏：“真觉得对我愧疚？”
林西冉抬起濡湿眼睫，轻轻点头，温软嗓音透着嘶哑，“就是觉得跟你比起来，我还是不够爱你。”
“没关系，”梁骁笑，他对她总是极有耐心，“我们还有一辈子。”
林西冉颔首，撒娇要给梁骁打下手，梁骁拗不过她，两人很快做完三菜一汤，都是林西冉爱吃的菜。
吃完饭，林西冉和梁骁说她要回公寓拿行李，梁骁开车送她回去，行李箱是早前就收拾好了的，可以直接拎着走。
要出门时，林西冉才想起自己抗抑郁的药没拿，怕梁骁发现，她开口：“哥哥，我牙刷忘拿了，你帮我拿一下。”
梁骁进浴室去给林西冉拿电动牙刷，林西冉把药盒偷偷塞进行李箱，从梁骁手里接过牙刷道谢。
剩下的行李，梁骁和林西冉商量好，等她结束巡演，从港岛回来再搬。
回去路上，经过商场，梁骁余光不经意瞥见，他长指握着方向盘，状似无意开口：“我不常过去住，家里应该还缺一些洗漱用品。”
林西冉也看见了路边的商场，转头问他：“要去买点吗？”
“成。”
周末商场客流量大，梁骁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进商场后，梁骁单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林西冉，碰见林西冉想要买的，她看一眼，梁骁就拿过放进车里。
买完洗漱用品，林西冉又挑了一些卡路里低的零食放进购物车，梁骁问她：“还要买什么吗？”
“不用。”林西冉摇摇头。
自动结账机前队伍排得很长，林西冉两人就去柜台结账，快到他们时，林西冉准备从购物车里拿出买的物品，余光瞥见梁骁往车里放了两盒方形包装的避.孕.套。
虽然知道今晚留在云麓公馆会发生什么，但看见这个，林西冉还是有些害羞，她索性装作看不见，只顾着拿其他东西放到柜台结账。
可梁骁偏不放过她：“别忘了这俩也要结账。”
“……”林西冉脸更热，她瞪一眼梁骁，面上镇定地把那两盒避.孕.套一起拿出来，朝梁骁伸手，语气不好，“手机。”
梁骁把手机给她，林西冉扫码结账，要接过收银员打包好的购物袋，梁骁先她一步拎到手里，牵着人往外走。
从商场出来，午后太阳正晒，梁骁望一眼，余光瞥过林西冉发红的耳朵，语气漫不经心：“今天天很热吗？”
“还好吧。”林西冉下意识接话，一转头对上梁骁含笑黑眸，才知道自己又被逗弄了，嗔他一眼，道，“你少逗我。”
“记不记得，高中时，我和你说过什么？”梁骁牵着林西冉往停车场走。
林西冉疑惑：“嗯？”
“在你面前，我更喜欢当混蛋。”
“……”
因为是明早飞机飞港岛，林西冉直接把行李箱放到一楼，梁骁从购物袋里拿出洗漱用品，往浴室放。
来到主卧，林西冉看一眼在浴室忙碌的梁骁，目光触及最底端那两盒避.孕.套，从最先的害羞，到此刻淡定问梁骁：“放哪？”
“床头柜，方便。”梁大少爷懒洋洋地回。
林西冉轻声嘟哝一句“不要脸”，把两盒避.孕.套放进抽屉，正要关上，眼前忽地投下一片黑影。
她回头，是梁骁站在身后。
林西冉起身，要关上抽屉，梁骁看一眼抽屉，语调闲闲地：“先买两盒试试，看一下你喜欢什么，咱们再长期投资。”
林西冉：“…………”
梁骁下午要忙中泰事宜，林西冉抱着抱枕，窝在私人影院找了一部芭蕾纪录片看，手旁小茶几上是梁骁给她切的水果。
到了晚上七点，林西冉有些饿了，按下暂停键，上楼去书房，暖色灯光从虚掩的门后泄出，白墙上拓印出一抹挺拔的身影。
林西冉轻手轻脚推开门，抬眼看去，梁骁坐在书桌前，白衬衫纽扣解开两粒，露出深邃锁骨，他戴着黑色细边眼镜，下颚弧度流畅，斯文中透着一股痞气的欲。
梁骁正在和伦敦分公司那边的负责人开会，一抬眼看见林西冉站在门口，林西冉倚着门，歪了歪头，无声问：“还没下班吗？”
梁骁关了麦和摄像头，一边听着下属汇报，朝林西冉招手：“过来。”
林西冉走过去，还没靠近书桌，梁骁就伸手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林西冉一惊，往电脑看去，发现摄像头关了，才松了口气。
像是怕那边人听见，林西冉凑到梁骁耳边，她吐息间喷洒的热意落在梁骁耳廓，是酥酥麻麻的痒，他喉结微滚，连呼吸都变得沉了。
“晚上想吃什么？”梁骁问她。
林西冉：“都行。”
征询林西冉意见后，梁骁订了食鼎记外卖。
林西冉见他还要开会，要从梁骁怀里起来，被他大手禁锢住腰，梁骁声音沉哑：“陪我多待一会儿。”
梁大少爷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摸上她的后颈，掌腹温热，让林西冉身体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清澈杏眼迷惘地看着他。
被喜欢的姑娘用这样无辜又清澈的眼神看着，梁骁骨子里那点儿占有欲全出来了。
梁骁把林西冉脑袋压得更低了点儿，仰头，细碎的吻落在她唇角，问：“宝宝，亲一会儿，好不好？”
“……你在开会。”林西冉红脸提醒道。
梁骁正要说话，另一端的分公司负责人汇报完上季度工作，半天不见梁总说话，在麦里叫他：“梁总，梁总——？！”
林西冉也听见了对方呼唤声，挣扎要从梁骁腿上下去，又被梁骁给抱了回去，她伸手推他，语气调侃：“梁总，工作别开小差。”
“你在怀。”梁少爷低头看她，眼神意味深长。
林西冉和他对视，读懂这句完整的话：“美人在怀，不能不开小差。”
“……”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的？！
最后，林西冉陪梁骁开完了后面的会，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梁骁把桌上狼藉收拾完，似不经意问林西冉：“明早你几点飞机？”
“八点。”林西冉轻声答，接着说，“那我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林西冉起身，要往楼上走，忽然，面前覆下一道黑色暗影，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梁骁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
梁骁单手抱住她的腰，让林西冉分开双腿坐在自己身上，林西冉眼睫轻颤，心完全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夏天衣服薄，这个姿势让两人身体紧贴，薄薄的衣料下是彼此如鼓心跳声。
林西冉几乎不敢看梁骁眼睛，她黑漆漆的眼睫垂着，在眼下拓出淡淡阴翳，轻声叫他：“……梁骁。”
梁骁单手握着她的腰，不让林西冉离开自己，低头去吻她唇角，嗓音含糊不清：“嗯？”
“我明早…八点的……航班……”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他细碎的吻里，已经不成调。
梁骁停了吻林西冉的动作，林西冉睫羽轻颤，随之睁眼看着他，男人眸底一片漆黑，眼神侵略性极强，声音透着欲的哑：“一起睡？”
59
距离太近, 林西冉能清楚感觉到梁骁的情潮起伏，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轻松侵占她所有感官, 头顶灯光晃眼, 让她竟生出一阵目眩之感。
半天没等到林西冉出声, 梁骁侧头去咬她耳垂，轻轻吸吮, 动作透着磨人的耐，低声询问：“要一起吗？”
林西冉终于回神，转头躲过梁骁的吻，红脸拒绝：“不要。”
梁骁黑眸盯着她须臾, 林西冉有些不明所以歪头, 男人忽地笑出了声：“你在想什么？”
“？？？！！”林西冉漂亮眼睛写满疑惑。
梁大少爷目光懒洋洋落在她脸上，眼底藏着戏谑的笑，语气漫不经心：“其他房间还没打扫, 只有主卧是干净的。”
说着, 梁骁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林西冉脸上，凑近, 盯着她眼问：“所以，你在想什么？”
“……”林西冉被梁骁逗得脸红得厉害, 挣扎着要起来，“我什么都没想, 你让我下来。”
梁骁知道把这姑娘逗狠了, 放缓语气，耐声哄道：“再让我抱会儿, 行不行？”
林西冉轻轻嗯了一声，任由梁骁抱着她, 梁骁在她唇边亲了亲，两人眼神对上，林西冉能看见他漆黑眸底厚重的欲。
“你……”她抿唇，欲出声。
梁骁吻她唇角，语气缱绻：“我知道进展有点儿快，让你接受无能，所以我等你愿意那天。”
林西冉脸红轻嗯了一声好，她耳朵烧得厉害，眼睫垂下，轻声问：“那你怎么办？”
“要帮我？”梁骁似笑非笑地问。
“……”
梁骁笑了声，很沉，透着欲望的哑，林西冉被他抱了快十分钟，梁骁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拍了下林西冉脑袋：“去洗澡，晚上早点睡。”
“你呢？”林西冉从梁骁身上下来，撑起勇气问，“晚上…要回房间睡觉吗？”
梁骁眼睫半垂，脸上神情透着一丝散漫，他低头解开袖扣，闻言，瞭起眼皮看她，扬了下眉，反问：“想和我一起睡？”
林西冉对上男人戏谑带笑的眼，好不容易褪去热意的耳朵，又烧了起来，她横梁骁一眼，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就快速跑上楼。
从浴室吹干头发出来，林西冉往书房方向看了眼。
门虚掩着，微弱光线从里泻出，她推门进去，梁骁正在看文件，金色细边眼镜在暖调台灯下折射出暧昧的光。
梁骁看见林西冉进来，问：“还不睡？”
“才洗完澡，”林西冉回，又问梁骁，“你什么时候睡？”
“忙完就睡。”梁骁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林西冉把一旁小茶几的椅子拖过来，在梁骁身边坐下，双手捧脸，仰头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那我陪你，好不好？”
梁骁颔首应好，林西冉就安静坐在一旁陪他，偶尔玩一会游戏打发时间，书房里安静得只有梁骁翻阅纸张的轻响。
晚上十一点，梁骁终于看完Rita整理发来的几家核心技术专利公司的资料，转头要叫林西冉，目光落在她脸上，一时顿住。
林西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头略歪，一侧长发落在胸前，她穿的是条白色长袖睡裙，方口领，柔软胸脯随着呼吸起伏。
梁骁眸色略深，她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光是看一眼，就会产生掠夺的欲望。
压下此刻不该的情愫，梁骁弯腰，手穿过林西冉腿根，轻而易举就将她抱在怀里。
身体突然腾空，林西冉往梁骁怀里靠了靠，寻求安全感，梁骁将她抱得更紧了点儿，林西冉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从书房到主卧的这段路，梁骁走得稳又快，他踹开主卧虚掩房门，俯身将林西冉放在床上，拉过凉被给她盖上，转身要走。
忽地，腕骨被一只柔软纤细的手握住，梁骁回头低眸，明亮光线下，林西冉眉头紧锁，贝齿紧咬着唇，像是在说什么。
梁骁俯身凑近去听，半晌，才听清林西冉说话内容：“……哥哥，救我……救救我……救我——”
林西冉语气无助，连眼尾都渗出一丝泪意，“我没有…梁骁……梁骁……”
梁骁不知道林西冉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只是她叫他名字，他就会应，他上前将林西冉抱在怀里，宽厚大手拍她颤抖的背脊，轻声哄道：“我在，冉冉，我在。”
林西冉撑开湿漉漉的眼睫，看着面前梁骁的脸，一时没分清现实和梦境，语气不确定：“……哥哥？”
梁骁吻她眉心，唇瓣湿热，温柔地问：“我在，是做噩梦了吗？”
林西冉刚梦见英芭首席考核前一周那个晚上，一时惊魂未定，直到感觉到梁骁的存在是真实的，她才缓了过来。
“做噩梦了。”林西冉声音很哑，细听带着一丝颤抖。
梁骁没说话，只不停用手轻拍林西冉背，安抚她紧张又害怕的情绪，他吻她眉心，说：“不怕了，我在。”
林西冉终于缓过来，揉了揉发胀的眼睛，问梁骁：“你工作完了？”
梁骁轻嗯一声，拉过被子，把林西冉搂在怀里，林西冉顺势枕着他胸口，听着耳边有节奏心跳声，慢慢闭上了眼。
翌日早上，林西冉睁开眼，身边已经没了梁骁身影，她望着白色天花板，思绪回笼，昨晚，她不知怎么又梦见噩梦般的那晚，也是第一次梦醒后，没有依靠药物入眠。
在床上躺了许久，林西冉看眼时间，已经是六点半，她洗漱完下楼，正好和有过一面之缘的Rita碰上。
Rita正在和梁骁汇报后面一周的行程，一个不经意抬眼，看见从楼上下来的姑娘。
林西冉穿着一条白色长袖睡裙，黑色长发柔顺垂在肩侧，未施粉黛的脸上透着睡意惺忪的萌，看起来娇俏又漂亮。
看见林西冉从楼上下来，梁骁暂停工作，问她：“醒了？”
林西冉点点头，和Rita打了招呼，见她在这里，知道梁骁要工作，体贴开口：“那我先上去了，你们聊。”
“十分钟后，我送你去机场。”梁骁看一眼腕表时间，和林西冉说道。
林西冉点头应好，转身上楼换衣服，拎着行李箱下来。
梁骁把早餐递过去，林西冉接过道谢，梁骁顺便拿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换手拎着，伸手去牵林西冉，林西冉小口吃着可颂，乖巧由他牵着出别墅。
Rita跟在两人身后，面上依旧镇定，手指却在编辑框疯狂打字，编辑消息发到公司私下小群：【重磅消息！有人还记得上次来公司的那个高中生美人妹妹吗？！】
【记得记得，怎么了？】
Rita：【咱们老板和美人妹妹同居了！！！】
【卧槽？！尊嘟假嘟啊？！】
【可是咱们老板的未婚妻不是徐总吗？难道我漂亮可爱的美人妹妹是插足别人爱情的小三？】
【先不管这些，美人妹妹真和老板同居了？@总裁办那条全能狗Rita】
Rita看一眼群消息，又看向前面为林西冉拉开车门，还用手放在车顶的梁骁，噼里啪啦打字：
【我亲眼看见美人妹妹从梁总卧室出来的，还穿着睡裙！敲重点！睡裙哦！】
【所以他们昨晚是为爱鼓掌了吗？】
【你怎么可以问这么黄呢？你学学我，像我一样，问含蓄点儿，Rita姐，他们是不是昨晚睡了？】
【？？？？楼上，你比我问的还黄！！！】
【所以他们用了什么姿势？】
……
眼瞧群里众人已经在商量两人孩子长什么样时，Rita淡定关掉屏幕，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一路向前开，很快抵达机场，梁骁合上笔记本，先下车帮林西冉把行李箱从后备厢拿出来，揽过她的肩，把人送到安检口。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屏幕里滚动着今日航班信息，梁骁把行李箱递过去，半是玩笑的口吻开口：“领证第二天，媳妇儿就去出差，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我就去一周，又不是不回来了。”林西冉失笑，但一想到接下来一周巡演看不到梁骁，一时间，心里也空落落的。
手机铃声响起，是芭团同事来电催促她快过安检登机，林西冉匆忙应了声好，提着行李箱去过安检。
“林西冉。”梁骁喊她。
林西冉闻声回头，梁骁站在人群里，黑色衬衫，单手插兜，身形挺拔又高大，身后重重人影都成了他的陪衬。
蓦地，林西冉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机场一幕，那时的少年和她许诺：“我永远也不会把我的背影留给你。”
而她却一直把背影留给他，让他日复日，年复年地追逐。
林西冉和梁骁目光撞上，她冲他笑了笑，一双杏眼弯弯，嘴角梨涡若隐若现：“梁骁，等我回来，跟你说一个秘密。”
一个我想藏一辈子，不想让它窥见阳光，更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
但他的爱和尊重，总让她有足够勇气和安全感。
梁骁先愣了下，然后看着林西冉笑了一下，和她对视的眼睛，漆黑明亮，轻轻点了点头：“好。”
目送林西冉过安检离开，梁骁才转身离开，回去的车上，Rita和梁骁说完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安排，看向后座的梁骁：“梁总，您看还需要做什么调整吗？”
日光从窗外照进车厢，梁骁长腿随意交叠，坐姿慵懒又随性，他泛着手里的文件，额前碎发落下，在硬挺眉骨落下淡淡阴影。
许久，梁骁从文件移开眼，抬头看着前座的Rita说：“接下来工作，都集中安排在一周，我想休个假。”
Rita先一愣，随即一本正经应好，在公司小群立刻播报最新消息：【咱们全年无休的梁大总裁，要休假了！！！估计是要带美人妹妹去旅游了！！！】
【打个赌，美人妹妹最后肯定上位成功。】
【徐总虽然貌美，但比起美人妹妹，还是少了一些大美人的韵味，要我，我也选美人妹妹。】
【你们都在讨论梁总最后选谁？就我关心美人妹妹昨晚有没有和梁总[鼓掌.jpg]吗？】
【我也关心。】
……
看着画风又开始跑偏的群聊，Rita关掉手机，抬头和梁骁说：“梁总，今晚和外商那边的会议，需要提前吗？”
“推了。”梁骁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扣，语调闲散，“哦，对了，顺便帮我把去港岛的航班改到今晚。”
“……”
距离你们分开还没超过半小时。
Rita虽然好奇，私下也和同事八卦，但行事利落的工作能力没让她再多问，只遵照梁骁吩咐安排好一切，并和其他特助做好工作交接。
车子开进中泰总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司机下车，为梁骁拉开后座车门，梁骁下车，Rita紧跟他后，乘坐电梯抵达顶层。
上午，梁骁开完有关一代机器人“Swan”开发事宜，从会议室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他按了按疲惫的眉心，端起手旁已经冷掉的加浓美式喝了一口，而后继续盯着电脑，开始接下来的工作。
另一边，林西冉一行人乘坐大巴抵达下榻酒店，身为行政总监的许木子去和酒店经理做交涉。
却被对方告知，他们先前定好的双人标间已经改成了总套，巡演期间的三餐都由专门营养师负责。
突然被这么一个惊喜砸中，许木子晕乎乎道谢，从酒店经理手里接过房卡，回来分给众人，说：“梁总体恤我们表演不易，为我们把标间改成了总套，一日三餐，皆有专门营养师负责。”
芭团一众女生听见这话，先是惊讶一瞬，七嘴八舌讨论开：
“梁总怎么把我们房间改了？还让专门营养师负责我们三餐？”
“不知道，反正，大老板的心思，你别猜喏～”
“……”
林西冉在旁听着，忍不住给梁骁发消息：【你怎么把我们房间改成套房了？还让专门营养师负责三餐？】
梁骁收到林西冉消息时，正看完子公司上季度工作总结，桌上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过扫了眼，懒散打字回：
【公主嘛，就该娇养着。】
60
巡演定在周六周日晚上七点开始, 林西冉独舞排在周日晚上这场演出倒数第二登台。
周三上午，林西冉正在练功房排练《绿宝石》独舞，虚掩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她停下动作, 抬头看去, 进来的人是宋团以及这次巡演的总导演周导等人。
“宋团，周导。”林西冉微笑, 和众人依次打了招呼。
宋团和蔼看着林西冉，开口：“小冉，你别紧张，我们就是临时抽查排练进度, 你就当平常练习就好了。”
林西冉颔首应好, 宋团让伴舞的演员播放了音乐，一众人目光落在林西冉身上，她穿着芭蕾练功服, 白色tutu纱裙, 长发扎成丸子头，肩颈线条流畅, 后脑饱满。
西西里舞曲悠扬响起，林西冉柔软手臂舒展开, 脚尖轻点地面，足背与地形成约有九十度的垂直线。
随着乐曲变化, 只见明亮光线下, 林西冉双腿在空中劈成一字马，白色tutu纱在众人眼前飞过, 轻盈得如同蝴蝶。
林西冉表演还在继续，宋团和周导一等人脸上表演越来越满意, 不时交头讨论：“就林西冉这功底，等这次中英芭蕾舞团交流结束，职称还得再进一步。”
“要知道小冉在英芭的时候，可是差一点儿就升首席了。”提起这事，宋团就忍不住惋惜，“也不知道这孩子当年是经历了什么，居然缺席英芭首席考核，还有快两年没登台。”
“……”
舞曲最后一个乐符落下，林西冉单腿站立，足背绷成流畅曲线，一个漂亮利落的后踢结束这段几分钟的独舞表演。
练功房掌声雷动，宋团更是满脸欣慰看着林西冉：“小冉，比起你才回团里那会儿，现在进步很大啊。”
“谢谢宋团。”因为才跳完舞，林西冉声音细听有一丝喘。
宋团又叮嘱林西冉排练别太拼命，就和周导一行人去下一个练功房抽查。
林西冉又跳了一遍独舞，对镜纠正几个动作，拿上水杯去茶水房接水。
茶水房就在练功房旁边，林西冉正要拧动门把手进去，门后传来两个女生对话声，其中一个她认识，是这次和她一起争夺《绿宝石》独舞资格，最后失败的赵宣祎。
赵宣祎先开口，语气愤愤不平：“你刚看见没？宋团又夸林西冉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夸的？”
“林西冉确实挺有资本啊，差一点儿就是英芭最年轻首席了，许多业界大拿都夸赞过她。”另一个女生接话。
赵宣祎没想同伴会反驳自己，脸色有瞬不好，接着，一连神秘地开口：“你知道林西冉当年为什么突然隐退吗？”
“为什么？”女生明显好奇了。
赵宣祎压低声音：“听说是她勾引英芭高层董事不成，最后被正宫发现，直接给封杀了，不仅如此，还有——”
剩下的话在林西冉推门进去那一刻，全部戛然而止。
赵宣祎和另一个女生看见林西冉进来，面上神情悻悻，毕竟背后说小话，还被正主逮着，任谁都会心虚。
两人和林西冉尴尬打了招呼，转身要离开，林西冉走到饮水机前，按下开关接水，余光瞥见赵宣祎两人要离开茶水间的背影，缓缓开口：
“赵师姐要有空，不如多练练专业功，下次说不定也能跳主角了？”
赵宣祎回头瞪一眼林西冉，正要发火：“你——”
林西冉接满水，瞭起眼皮，一双清凌凌的杏眼，平静和赵宣祎对视，语气无波无澜：“我没记错的话，赵师姐是23岁那年升的独舞吧？”
“……”赵宣祎气得脸色都变了，旁边女生怕两人吵起来，连忙对林西冉赔笑，拉着赵宣祎离开。
林西冉吹了一口冒着白烟的开水，抿一口，喉间涩意消退许多，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年少是，现在亦然。
何况伦敦往事，从来不是如此。
晚上回到酒店，林西冉和梁骁视频通话，她才洗完澡，坐在镜前吹头发，风筒声音“呼呼——”地响个不停。
梁骁本来订了周二下午机票飞港岛，但中泰事宜太多，他临时走不开，只能将航班一改再改。
林西冉吹完头发，跟梁骁分享日常，隐去赵宣祎对她的议论内容，然后和梁骁说：“我现在想想，还是有点生气诶。”
梁骁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金色细边眼镜，语调懒洋洋地：“你可以告诉她，你是她老板娘。”
“……”林西冉抿唇笑了一下，又道，“那是不是有点儿仗势欺人了？”
梁骁长指翻过一纸文件，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林西冉脸上，语气意味深长：“你仗的是你老公的势，不行吗？”
林西冉听见梁骁这话，白皙耳垂浮上一层薄薄的红，她不自在地咳嗽了声，问他：“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梁骁冲她扬眉，“林小姐，你别忘了，我们是合法夫妻。”
“……幼稚。”林西冉嗔他。
又聊了一会天，梁骁还有个视频会议，林西冉挂断通话，拿出手机看消息，芭团群里在聊巡演结束后，英芭会和京芭做一个中英芭蕾舞团文化交流大赛。
有人在群里问：【那英芭现在唯一的华人首席程书雪是不是也要来啊？】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开，不知道谁把话题引到林西冉身上：【要是小冉当年没缺席英芭的首席考核，说不定早成首席了。】
林西冉看见这两条消息，黑漆漆的眼睫抖了抖，握着手机的指尖微蜷。
赵宣祎在群里说：【林西冉拿什么和程老师比？程老师当年可是英芭第一个，唯一评委全票无异议通过的首席。】
下一秒，赵宣祎撤回了这条消息。
马上就是巡演，宋团怕大家因这事不团结，在群里发了消息让大家好好休息，然后，群里再没人出声聊天。
林西冉仰头躺在床上，盯着被灯光晕出光圈的天花板走神。
最后，抵不过疲惫，闭眼沉沉入睡。
另一边的梁骁结束完视频会议，给林西冉发了晚安的消息。
办公室门被敲响，一身黑色套装的Rita从外面进来，将手中文件递过去，双手放在腹前，和梁骁说：“梁总，梁老让您有时间回一趟九喜里，他想和您聊聊。”
“聊什么？”梁骁翻着文件，眼皮也没抬一下。
Rita说：“聊您和林小姐的事。”
梁骁食指和拇指捏着一张白纸，眼睛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须臾，漫不经心开口：“哦，那就让他等着吧。”
“……”Rita无奈撩眼看梁骁。
空旷的落地窗外是高楼林立的夜景霓虹，梁骁翻着手中文件，眉眼懒散垂着，神情看似随性慵懒，实际锐利逼人。
Rita跟了梁骁快六年，算得上是陪他最早一批“打江山”的元老，最能明白梁骁为什么对是他名义上爷爷的梁老这般薄情。
当年，梁骁初接手中泰科技，用举步维艰来形容都不为过，内有即将断了资金链的烂摊子，外有梁自山一家三口施压，给他找麻烦。
梁玄康坐壁观花，就想在儿子和孙子中选一个最适合继承中泰，发扬光大梁家的接班人。
为了中泰科技能起死回生，最初那一年，梁骁几乎是住在了公司，喝酒拉投资，手里人脉一波接着一波地找。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中泰科技成功和港岛一家公司合作推出一款手游打爆，从而吸引到投资，从破产边缘成为后起之秀。
梁骁看完手中文件，摘下眼镜，按捏疲惫眉心，问她：“去港岛的机票订好了吗？”
“订好了。”Rita说，又问梁骁，“梁总，梁老那边……”
梁骁瞭起眼皮，一双长眸漆黑又锐利，语调冷淡：“你按我说的回他就成，出了什么事儿，我担着。”
Rita瞄眼梁骁神色，男人眉眼淡淡，明显不想再谈论这事，她低声应好，转身带门离开。
从梁骁办公室离开，Rita先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着温水，一边在屏幕上打字，发送出去。
Rita：【救命！我们梁总谈起恋爱来，真的好腻人，因为工作，航班改签了好几次，现在忙完，就迫不及待飞去港岛找林妹妹了。】
【林妹妹是谁？】
【当然是我们未来总裁夫人了哦，因为长得漂亮，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所以我们称她为林妹妹。】
【好黏糊啊，这就是热恋的小情侣吗？】
【讲道理，梁总不一定能娶林妹妹，毕竟两人家世摆在那呢，即使现在再爱，梁总以后娶的人，也会是徐总那样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
……
Rita看见这条消息，把刚才在办公室和梁骁的对话简洁明了发过去：【梁老已经知道了林妹妹存在，想找梁总谈话，梁总只淡淡回了句：哦，让他等着吧。】
群里安静一分钟，而后爆发出激烈讨论：
【所以，梁总这是要为爱对抗长辈了吗？】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我磕的CP成真。】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篇报道，说是现在的梁家，基本上都是梁总做主，说不定林妹妹真能成我们的总裁夫人？】
【那徐总呢？梁总和徐总这些年可是走的很近啊。】
【估计就是普通朋友吧。】
……
群里消息不断，Rita随意看了几分钟，就摁熄屏幕，喝一口水，继续打开电脑工作。
周五下午，林西冉排练结束，打开手机看消息，消息栏弹出一则通知，新闻标题是：【中泰集团首席执行总裁梁骁赴港，或将与华瑞达成合作。】
看见这条新闻，林西冉给梁骁发消息：【你来港岛了？】
梁骁没回消息，林西冉正要收起手机，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后天晚上就是正式演出了，林师妹也不多练一下吗？别太久没登台，砸了京芭招牌。”
“……”林西冉收起手机，转头看向说话的赵宣祎，扯了下唇角，“赵师姐，很闲吗？”
赵宣祎听懂林西冉话里他意，脸一阵红一阵白，瞪一眼林西冉，转头就走了。
许木子全程看完这一幕，瞧林西冉脸色不好，劝她：“小冉，你甭和赵宣祎一般见识，她那张嘴就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林西冉笑了笑，没说话。
许木子挽上林西冉胳膊，亲亲热热地问：“兰桂坊有家酒吧分店开业了，据说大酬宾，晚上一起去玩玩，就当放松了？”
“好。”林西冉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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