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意外

    第41章

    遇到这种怪力乱神之事,皇上和上皇的第一反应都是一致的,就是齐齐往惜春那边看去。

    这一看之下,才发现惜春盯着那张薄薄的符纸,好像见了鬼一般。

    上皇率先反问:“贾家丫头,你认得这个玩意儿?”

    惜春回过神来,点一点头:“大概是认识的吧。”

    什么符咒,这不就是单向通讯组件吗?跟她给焦大等人的一样的东西!

    薛宝钗怎么会拿到这玩意的?

    惜春想了想,看向上皇:“小女能仔细看看那东西吗?”

    上皇一挥手,小太监便将东西递到了惜春面前,惜春展开符纸,仔仔细细看了看上面的画的符咒样式,确定了跟她画给别人的并不完全一样。

    不过,背面的通讯组件倒是和她的是同一个款式。

    先是有人利用末世能量诅咒京城,又有不属于她的末世组件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带有末世系统的人?

    惜春正在思索,忽然发现通讯组件的通路之间隐隐有流光划过,这是组件正在工作的象征!

    那人现在居然在偷听他们说话?

    惜春二话不说,直接在手里将符咒揉搓了一遍,原本就单薄脆弱的通讯组件被她这样一弄,立刻粉身碎骨,失去了原有的功能。

    一屋子人都讶然盯着惜春的举动,惜春将手心摊开,里面团成一团的符咒被她扔在地上。

    “这是用以传声的符咒,上面画的法阵可以窃听到我们这边的声音,也可以将对方的声音传递过来。”

    惜春原本想说出通讯组件的事的,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上次她给传旨小太监送银票的时候,也在装银票的荷包里塞了一个同样的通讯组件,如果被上皇和皇上知道那玩意儿才是窃听的罪魁祸首,只怕她的脑袋也要不保了。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还是推到符咒上去吧。

    听到这里,上皇和皇上顿时都变了脸色,皇上立刻看向薛宝钗:

    “到底是哪家寺庙,说清楚!”

    薛宝钗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支吾了起来。

    见状,上皇沉了脸色:“不要以为你弃暗投明了,朕就一定奈何不了你,单凭你谋害宁国府贾敬一事,朕就可以要了你的脑袋!你若再遮遮掩掩负隅顽抗,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薛宝钗浑身一抖,心里震惊的同时也有些宿命般的释然,她就知道,这件事早晚瞒不过去的,也更坚定了自己今日选择的正确,只是……

    倒是惜春淡淡地看了薛宝钗一眼,又看向上皇:

    “这件事问她大概是不中的,还是要问她的母亲才行。”

    惜春原本就在想,薛宝钗为什么要用谋害贾敬这样的行为,来换取入宫做低等宫女的资格,但是刚才看到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倒是明白了过来。

    整件事,只怕一开始跟薛宝钗都没有什么关系。

    去寺庙里求符咒的,与忠顺王勾结想要害死贾敬嫁祸给她的,其实是薛姨妈。

    薛宝钗固然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但也绝不会看着自己的母亲自寻死路。

    所以,她才会亲身参与到这整件事中来。

    上皇闻言,看向薛宝钗,见薛宝钗艰难地点了点头,这才沉着声音开口:“派个人去薛家问问薛王氏,她是在哪里求的符咒。”

    一旁伺候的太监正要奉命前去,便听见皇上淡淡补了一句:“跟薛王氏说明白了,她若是不据实交代,她女儿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饶是薛宝钗知道帝王之家无情,一时间也被这话吓住了,心里止不住地发凉。

    上皇又看向惜春:“以一张纸便能联络四方,世间当真有这样法术高强之辈?如此人才,为何又会被忠顺招揽?”

    惜春摇摇头:“这一点,小女也不敢断言,只是从表现来看,忠顺王可不像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倒像是马前卒子,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别的不说,经过了今天这件事之后,惜春是更加肯定,幕后之人对京城的诅咒,肯定是设在了忠顺王府。

    这母子俩好不容易找了个破局的人,出门人家就叛变了,这要不是倒霉,什么叫倒霉呢?

    而且,还是那种要命的血霉!

    不过话说回来,照忠顺王这种脑子,被人来回坑了也不冤,只怕这货到现在还以为,是他自己办事出了岔子,对不住背后那人呢!

    就在这时,穆钟禀告说忠顺王和甄太妃到案,惜春便站起身来,向上皇和皇上请旨,想要往忠顺王府走一趟。

    接下来是审案时间,宝钗作为出首之人,算是个污点证人,可以在一边旁听,她一个小姑娘,既没有官职,又没有涉案,她在这儿就不太合适了。

    比起这个,惜春更想趁现在去一趟忠顺王府,把里面的诅咒解决了。

    忠顺王府。

    忠顺王妃自早上起来,右眼皮就跳个没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无奈自从皇上中毒,别说是她了,就连忠顺王世子都被圈禁在了王府里,外面的消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就算再怎么着急,也只有干等着的份儿。

    到了傍晚时分,听说惜春奉圣旨前来,忠顺王妃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事情怕是要糟。

    但等接了惜春入府,忠顺王妃仔细问了两句,才发现惜春来王府,真的就是为了逛一逛,而不是带了圣旨来的。

    虽然惜春的话说得很明白,但忠顺王妃因此更加胡涂了。

    皇上愿意让惜春奉旨来一趟忠顺王府,难道真如惜春所言,是为了安抚她,顺便让惜春在忠顺王府里玩一会儿?

    堂堂天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姑娘的愿望,下这等荒诞不经的圣旨?

    忠顺王妃看着惜春的表情,隐隐透着一丝凝重。

    这小丫头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看起来当真不低,就是不知道宁国府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不过,等惜春在忠顺王府里溜达了一大圈,最终指着佛堂里那个金佛像说要搬走的时候,忠顺王妃淡定不了了。

    “贾四姑娘,你若是喜欢金银之物,本妃大可以送你现成的金银,这金佛像是王爷钟爱之物,每日都要上香跪拜的,你将它拿走,只怕是于理不合吧!”

    惜春在一旁听完,觉得忠顺王着实有点太好笑了。

    这就是让你倒霉的罪魁祸首,你还天天给它敬香跪拜,那你不倒霉谁倒霉?

    虽然忠顺王妃的话也有道理,但惜春已经找到了诅咒的中心,当然不能轻易放手。

    “上皇已经答应过我,让我看上了什么随便挑,王妃难道想要违抗上皇的旨意吗?”

    忠顺王妃据理力争:“上皇糊弄小孩子的话,四姑娘如何就当了真呢!堂堂朝廷亲王的府邸,若是为着姑娘一句话,就把所有事物一并奉上,皇家尊严何在!”

    惜春轻笑一声:“王妃说出这话来,才是真正的践踏皇家尊严!您将上皇的口谕视作儿戏,却反过来说我贬低皇家尊严?”

    忠顺王妃恨恨地瞪了惜春一眼,她虽然自洗三之日起就再没见过忠顺王,但也从别人的只言词组中得知,忠顺王会被扣留在宫中,与面前这位惜春姑娘有很大的关系。

    她本就记恨惜春坑了忠顺王,如今又见惜春仗着上皇的势力在忠顺王府颐指气使,甚至还要公然抢夺忠顺王心爱之物,越发觉得怒气上涌,怒道:

    “贾四姑娘,你莫非当真以为,上皇在你面前说的话都是当了真的吧!上皇他老人家年纪已经大了,遇见你这少不更事的小丫头,说几句逗你玩的顽话根本不算什么!你若是还有些世家女的自知之明,就该安分守己,少拿上皇的顽话当金牌令箭,来向朝廷亲王发难!”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如今逮着王爷的一点儿无心之失就借题发挥,构陷我家王爷,难道就不想想,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贾家就真的一点儿不规矩的地方都没有吗?”

    惜春略挑了挑眉,还真认真地想了想,宁国府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

    贾敬其人是没有的,如果要是有,大概也就是当了一个不太称职的爹,他这人沉迷修仙,官也不做,家也不管,十足的甩手掌柜,比起相信贾敬跑出去为非作歹,惜春宁可相信自己是秦始皇转世。

    至于贾珍和贾蓉,原着里倒确实是看着不那么像人,但问题主要还是出在作风上,若说作奸犯科倒是没有的。

    而这一世惜春来得早,把可能的祸根都扼杀在萌芽里了,如今的宁国府在她的监督之下,虽不能说积极向上,至少也没那么招人恨,至于被人抓住把柄——要是有这样的可能,惜春也不会去招惹那么多人了。

    不过,忠顺王妃这话显然也是意有所指,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如果不是宁国府的话,那这话可就是冲着荣国府说的了。

    提到荣国府,惜春顿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虽然同样都是贾家,但是荣国府会干出什么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两府里虽然是同族,但王夫人稀里胡涂被薛宝钗坑的时候,可不会预先知会惜春一声。

    惜春摇摇头,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还是离荣国府远一点,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对方连累的感觉还是有点刺激过头了,她这小心肝还真受不了。

    回过神来的惜春,目光落在忠顺王妃的脸上,朝她微微一笑。

    就当荣国府干的倒霉事,也会连累她宁国府好了,但问题是,这事儿轮得到你忠顺王妃来管吗?

    第42章厌胜

    第42章 厌胜

    第42章

    被惜春这样一笑,忠顺王妃身上不由得起了一阵的冷汗,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干什么?”

    忠顺王妃的侍女也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立刻上前将自家主子围住,警惕地看着惜春。

    这一系列动作,倒是把惜春看得颇为无奈,甚至有些想笑。

    她一个不到六岁的小丫头,能对忠顺王妃做什么?再说了,这帮人还真当她那么有闲心,是跑来忠顺王府找茬的吗!

    因此,惜春并没有理会忠顺王妃的表现,只是向身后的锦衣卫招招手,又指向身后的金佛像。

    “这个,抬走!”

    好像就忠顺王妃身后有人似的,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锦衣卫都是惜春从宫里带出来的,自然知道忠顺王的处境。

    别说忠顺王密谋造反的事现在已经被发现了,就算是之前他被禁足的时候,锦衣卫心里也有数,他绝对是脱身不了的,何况是尘埃落定的现在?

    是以,锦衣卫执行起惜春的话来并没有半点心理障碍,他们今天得到的命令就是护送惜春来忠顺王府,她想干什么都随她。

    就算出了事,也是惜春自己的责任,跟他们这些忠实执行命令的锦衣卫无关。

    惜春一声令下,锦衣卫当真上前,在忠顺王妃的尖叫声里,踏碎了佛像前的香炉等物,将金佛像从桌子上抬了下来。

    有锦衣卫的头目上前询问:“请问贾小姐,此物如何处置?”

    惜春指了指门外:“出去再说。”

    据她猜测,这东西晦气成这样,肯定不只是金佛像那么简单,里面会有吸收末世能量的东西,这玩意最好还是别搬走,就地破坏最好。

    而且,如果要是搬离忠顺王府再禀告上皇和皇上,那么忠顺王妃绝对不会承认这里面的东西忠顺王知情,所以最好还是就地发现那些玩意,有这么多人证在,忠顺王妃也不好抵赖不是?

    忠顺王妃这会儿已经快气疯了,一旁的丫鬟反倒是从惜春的镇定中觉察到一丝不对来,凑到忠顺王妃的耳旁。

    “这位贾小姐看起来颇为有恃无恐,她敢仗着几个锦衣卫便在忠顺王府横行霸道,莫非是宫里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被这样一说,忠顺王妃也忐忑起来,但想想惜春的身份,又觉得不可能:

    “就算王爷那边有什么意外,这贾家小女一个幼稚小女,她凭什么知道那等朝廷大事?”

    忠顺王妃说完,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侍女:

    “你们,赶紧去找人来,拦住那个小丫头!”

    这可是王爷从老神仙那里请来的佛像,能够保佑王爷荣登大宝的,千万不能出岔子!

    忠顺王妃才想到这里,忽然听见外头“咣当”一声,顿时愣住了:

    “这是什么声音?”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外面叮叮咣咣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紧接着,先前派出去的丫鬟拼了命地跑了回来:“启禀王妃,不好了,那些人正在外面砸佛像啊!”

    忠顺王妃尖叫一身,立刻从屋子里跑了出去,拦在了正以刀鞘砸佛像的锦衣卫:

    “住手!你们这群人,居然敢在王府如此放肆,难道就一点儿王法都没有了吗!”

    锦衣卫固然知道忠顺王已经大势已去,不过忠顺王妃毕竟还是有身份的人,他们砸佛像可以,若是砸伤了忠顺王妃,那麻烦可就大了,因此众人纷纷停手,看向了一旁的惜春。

    惜春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副淡定平静的模样,见锦衣卫停了手,淡然地吩咐:

    “继续砸,出了事我担着。”

    这么个晦气东西,不赶紧砸了,她都怕自己沾上末世能量。

    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太平人间,她可不想那么快就发现这里人都死绝了,变成太平间。

    忠顺王妃当然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立刻吩咐身边的丫鬟:

    “都是死人哪?还不赶紧上去拦住!”

    丫鬟们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试图阻拦,但柔弱的丫鬟又岂会是锦衣卫的对手?

    而且,还不等锦衣卫动手,那金佛像便不堪重负,在一次重击中碎裂开来,露出里面用以吸纳末世能量的机械来。

    忠顺王妃尖叫一声,朝佛像扑过去:

    “这神物可见不得光啊!”

    还不等忠顺王妃将那玩意儿护住,只听“呼哧”一声,被阳光照射到的机械突然开始自燃,腾空升起七八丈的火苗来。

    一时间,就连锦衣卫都怔住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这时,早有准备的惜春立刻朝里面丢了一个浓缩型灭火装置,霎时间水喷雾撒热闹得紧,等一切尘埃落定,那机械连外壳都没烧坏。

    忠顺王妃心如刀割,对惜春怒目而视:

    “你这小贱人竟对神佛如此不敬,早晚必遭天谴!”

    惜春伸着白嫩嫩的小手,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让锦衣卫给皇上带回去:

    “忠顺王以厌胜之术诅咒天子,祸乱京师,此物就是罪证。”

    忠顺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惜春厉声斥责:

    “一派胡言!此物若当真与厌胜之术有关,又怎会装在佛像之中?贾惜春!你以妖术惑乱君王在先,构陷当朝亲王在后,所作所为,天理难容,你此生必然不得好死!”

    惜春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觑了忠顺王妃一眼:

    “是不是厌胜之物,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忠顺王妃怒极反笑,满脸讥诮:“贾姑娘方才不是信誓旦旦,说这东西就是厌胜之物,还要呈给陛下?你说了不算,只怕天下没有说了算的人了!”

    惜春等忠顺王妃说完,这才淡定地看向她。

    “自然是忠顺王说了算了。”

    忠顺王妃厉声喝道:“王爷根本就不在此处,他如何说了算!”

    惜春微笑:“要证明此物是吉是凶,并不需要忠顺王亲口承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自从忠顺王把这东西带回家来供着之后,他可还有一天顺心的日子吗?”

    “这东西不是晦物,什么是晦物?”

    “不过要怪,也只能怪忠顺王自己胡涂,明明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事,还要给自己弄一个晦气的东西,生怕自己能够称心如意了,他不倒霉谁倒霉!”

    忠顺王妃呆住了。

    细细算来,忠顺王带回此物,恰巧便是大皇子出生的前夕,那时王爷日夜焚香祷告,希望周妃能生个公主,没想到拜了三天三夜,等来的却是周妃生出皇子的消息!

    虽然那时王爷十分失望,倒也没觉得与此物有关,而是觉得是自己拜得太晚了,改变不了木已成舟的事实,所以才会决定在洗三之日铤而走险,害死大皇子一了百了,结果却一去不回,现在还被扣在皇宫里!

    忠顺王被扣押在皇宫的这些日子里,因为见过他敬奉此物的样子,王妃也日日焚香祷告,就盼着自家王爷能够化险为夷,没想到事情却一拖再拖,拖到现在,甚至惜春这小崽子都敢跑到王府来撒野了!

    难道,这东西当真是不吉利之物?

    忠顺王妃面如死灰,怔怔地看着眼前之物,仿佛失了神智一般。

    惜春也不再理会于她,反正刚才这鬼东西已经启动了自毁程序,现在已经不可能再继续吸收末世能量了,留着这玩意,也只是给忠顺王本来就滔天的罪名再加上一笔罢了。

    回家之后,惜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任务,满意地看到了上面已经打上了“已完成待结算”的标签,接下来只要等三个月之后,京城没有发生洪灾,她就可以拿到这份奖励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惜春又被皇上传进宫里去了。

    皇上如今对外还称病罢朝,对内却是一点也没遮掩自己已经基本康复的事实,大早上就开始办案了。

    只是可怜了惜春,昨晚兴奋到半夜才睡,一大早又被皇上喊起来,困得人都迷糊了,在轿子里补了好几觉,到皇宫才算清醒。

    这一次,在场的只有皇上和北静王、戴权,上皇倒是没在,他老人家退休后临时返聘,替皇上上朝去了。

    等惜春来了,皇上一挥手,将昨日她让锦衣卫送来的东西又送到了她眼前。

    “你说这东西是厌胜之物,可知道它的来龙去脉吗?”

    惜春怔了一下,这事儿怎么也来问她了,难道皇上怀疑这东西不是厌胜之物?

    她立刻表明态度:“陛下若不相信小女所言,可以请钦天监宋大人或者是其他懂得玄术的高人检查……”

    还不等她说完,皇上便摆了摆手:“朕倒不是这个意思——看了忠顺的遭遇之后,说他没被人妨着,朕也是不相信的。”

    按说忠顺王的计划也不算完全没脑子,可就是每一步都出了岔子,还是那种要命的岔子,说这不是因为倒霉,谁信?

    “只是,钦天监的人昨天已经来看过了,都不认得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连忠顺自己,都不知道佛像里面还有这东西,如今宫里宫外也就只有你还认得出这东西了,朕不问你还能问谁?”

    惜春小小地尴尬了一下,不过也就释然了,还是正事要紧。

    她走到那漆黑的机械面前,缓缓绕着它转了两圈,看似是在仔细打量此物,其实暗中开了扫描系统,正在扫描成分。

    据惜春想来,这机械科技含量太高,估计绝大部分零件都是从末世商城里面用积分换取的,但是这么大一个玩意儿,要是用积分换,估计这积分要从史前攒到公元21世纪去。

    所以,机械里很有可能有一些科技含量不高的东西,是用这个时代的东西凑合着制作的,这也是对方为什么要安装自毁装置的原因。

    如果这机械纯粹是由末世高科技产物组成,那完全没有自毁的必要,因为没人能辨认出它的来历,包括她这个拥有末世系统的人,她可以确认,此物来自积分系统,但也仅此而已了,不过若是此物之中有这个时代的东西,那就不一样了。

    第43章招了

    第43章 招了

    第43章

    惜春走了两圈之后,扫描结果便分析出来了,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了一点子东西。

    这个机械的绝大部分构造都是直接从末世积分商城兑换的,但是最贵的东西,也就是里面的纯金线路倒是用本朝代的东西做出来的。

    惜春在检索结果的百忙之中还不忘在心里吐槽一句,这人还怪能耐的,这么精细的东西亏他做得出来!

    确定了里面金线的成分之后,惜春站定了身子,看向皇上。

    “陛下这里可有各州送来的金元宝么?不用多,一州一个就好。”

    皇上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天下二十五州,一州一个金元宝,那就是二十五个金元宝,虽说金元宝也可以有大有小,但皇宫里头全是正经的官造金元宝,五十两一个的,惜春这一开口,可就要了足足千两黄金!

    虽然觉得有些贵,但倘若能知道这玩意的来处,千两黄金也是值得的。

    这般想着,皇上睨了惜春一眼:“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事情还没办完,就跟朕讨起赏来了!”

    “也罢,若你真能确定此物的来历,朕可以依你所言,赏你千两黄金。”

    惜春:……

    虽然跟钱没仇,但是天地良心,她真不是要这个。

    惜春小小地尴尬了一下,赶紧跟皇上解释。

    “小女是想用各地的金子,跟这东西里面的金子比对一下,金子完全一样的,就是同一个来处的。”

    北静王和戴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这金子还有一样的和不一样的呢?

    皇上自己也尬住了,连忙掩饰地咳了一声:

    “准奏准奏,快把各州的金子呈上来。”

    很快,各州铸造的金元宝便整整齐齐地在御书房摆成了五排,惜春的小手在二十五个金元宝上一一抚摸过,装模作样地掐算一番,等成分分析结果出来,便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元宝:

    “这个小元宝跟金线里面的金子是一样的。”

    戴权上前确认了一下位置,又跟皇上耳语两句,皇上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这就对了。”

    跟忠顺王的口供对上了。

    昨天他跟上皇一宿没睡,审了忠顺王整整一晚上。

    事涉谋反,上皇也把心狠了下去,各种刑罚不要钱似的往忠顺王身上招呼。

    忠顺王一开始还有余力抵赖喊冤,咬死了不承认自己造反,非说是薛宝钗和皇上勾结,有意陷害于他。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惜春的助攻来了。

    听说自己的佛像被砸碎,忠顺王整个人都如同见了鬼一般,但当听说这东西才是害他倒霉的罪魁祸首之后,回忆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忠顺王不淡定了。

    不淡定的后果就是,他把一切都招了,主打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忠顺王配合之下,皇上终于知道了他到底是跟谁在勾结——平安州刺史。

    然而紧接着,让皇上气得冒火的事就出现了,忠顺王跟平安州刺史约定好,只要他能够登基,就允许平安州刺史裂土封王,名义上是君臣,实际上就是两国。

    而忠顺王跟平安州刺史勾结,是因为几年前正是对方向他推荐了法力高强的老神仙,他们才事实上结成一派,然而问到老神仙的身份,忠顺王却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老神仙若是轻易现身,那还叫老神仙吗?

    无奈之下,皇上只能转而问些其他的,但接下来忠顺王的回答,可以说是每一句都在挑战皇上的底线。

    问和平安州刺史联络的书信?

    “没有!都是拿符咒联系的,老神仙的符咒那么厉害,只要连通了就能说话,还要什么书信!”

    问和平安州勾结的证据?

    “没有!我们都是符咒联系商量的,这种事还留什么证据,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问平安州刺史还有没有其他违法犯罪之处?

    “不知道!他远在平安州,天高皇帝远的爱怎么作威作福就怎么作威作福,我怎么知道他会干什么?”

    总之,问了半天,问出来的都是皇帝已经知道的事儿,问不出来的都是皇帝急需知道的事儿。

    结果到现在,勉强能称得上证据的东西,居然还是惜春给出来的。

    皇上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有点头疼。

    虽然惜春算是给出了左证的东西,但显然,这种鬼神之说,他自己固然可以信,却无法取信于天下。

    看来,平安州他暂时动不了了。

    皇上这般想着,心情不免有些郁闷,但能从惜春口中得到一个准话,就比忠顺王这一问三不知的强多了。

    而且,平心而论,惜春在这件案子里付出的努力也不算少了,小小年纪,也算难为了她,这千两黄金给她倒也不算过分。

    皇上这般想着,挥手示意把这些金子都给惜春装回去。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去买点好吃好喝的,给自己多补一补,看你矮得像个豆丁似的。”

    惜春:……

    能不能讲点道理,她矮是因为虚吗?

    荣国府。

    惜春才捧着金子回到宁府里,那边贾母的人就过来请了,惜春一时间也有些无奈,但人已经回来了,也不好推脱,便让入画先把金子收好了,自己往荣府这边来。

    自那日惜春与薛宝钗口角之后便再没去过荣府,倒把贾母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听来请安的尤氏顺口提及,说惜春这些日子经常被宣召入宫,更是让贾母有些心慌意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也正因如此,听说惜春又被宣召入宫之后,贾母再也耐不住性子,派人往宁府走了一遭,直说是她老太太想惜春了,让惜春回府之后过去一趟。

    等惜春到了荣府里,才发现这架势若不是少了薛姨妈和薛宝钗,竟颇有几分当日“三堂会审”的架势,满府里的主子有一个算一个,居然都在这里了。

    见惜春到来,贾母立刻招呼她坐到身边来,还不等她坐稳,一旁的王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四丫头,你宝姐姐前两日已经入宫去了,你可曾见着她,她如今在哪伺候呢?”

    王夫人始终还是存着些念头,觉得薛宝钗绝非池中之物,早晚还是要飞上枝头的,只是宫里的事她也说不明白,只能寄希望于惜春。

    惜春听到此处,不由得笑了一声,经此一事,薛宝钗或许会被提拔,但也就只是如此而已了,虽说事情是忠顺王自己胡涂,但一言不合就会出卖主子的奴才,只怕也无人敢用,不过若是薛宝钗自己有造化,能够在宫里当上主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般想着,惜春淡淡开口:“见到了,薛姑娘如今被分到延寿宫里去伺候忠顺王和甄太妃了,我昨儿进宫见着她,她还给我行礼呢。”

    虽然忠顺王垮台是早晚的事,但现在案子还没有完全定论,她也不能就这么大咧咧地把里面的所有细节都跟贾家的人说,只能是有选择地说一说。

    反正她也没有说谎话就是了。

    王夫人张了张口,顿时有些尴尬,难道宝钗在宫里真的是去当低等宫女了?惜春虽然出身国公府邸,自己身上却并没有封号,宝钗但凡有点身份,也不必朝她行礼,譬如宫里的夏太监、戴内相,就从来不曾给惜春行礼,倒是惜春要向二人见礼,毕竟二人都是有品级的大太监。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心里头很有些不太高兴,这都是什么节骨眼上了,王夫人不说问点跟自家有关的内容,且去问一些不相干的人!

    她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而去看惜春:

    “这些日子,四丫头往宫里走得很勤,莫非是上头遇到什么难题了么?”

    这话一出口,惜春便不由得笑出了声:

    “老太太,这话您敢问,我却不敢答,难题不难题的,横竖也是上头的事儿,不与咱们相干,也自然有人乐意效劳,今日有难题,明日自然也会解决的,咱们在外面又操什么心呢?老太太您这么大年纪了,还似小儿女一般打听这个做什么,莫非是怕我领了上头的赏赐,不孝敬您老人家一点子么!”

    惜春这话虽是以玩笑的方式说出,但却也间接响应了贾母想要知道的消息。

    只不过,这答复并不是贾母想听的就是了。

    见惜春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贾母心里头很有些不高兴,要说惜春这丫头,别的也都好,就是主意太正些!

    先前在荣府里头住着还好,这些日子以来,因着皇上召见惜春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架子也越来越大,连自己这个老太太的问话,她现在也敢推三阻四地不回应了!

    贾母不是不知道宫里的事不该多打听,可是这毕竟事关自家的安危存亡,谁家又能真的一点儿不关心?

    在外人面前谨慎一些也就罢了,难道对着自己家人也要如此防备?

    看来,这宁府里到底还是不中用了!

    贾母这般想着,神情自然也就淡了下去,就在她打算让惜春回去的时候,外头有婆子来禀告:

    “大太太让来跟老太太说一声,大老爷打平安州回来了,换了衣裳就来拜见老太太。”

    第44章归来

    第44章 归来

    第44章

    惜春这些天一直围着宁府跟皇宫打转,还真不知道贾赦出门的事,因而也没什么反应。

    但贾母显然关切得很,虽然在两个儿子之中,她偏疼贾政一些,但贾赦也是她亲生的,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贾赦这一去将近一个月,她自然也是会担心的。

    “知道了,这一路上还顺当吧?事情可办成了?”

    “大老爷说,一路倒还平静,没什么大事,事情能不能成大老爷没说,只是说银子平准了,他这边回来之后还要再去走动走动。”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也就让婆子下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从等惜春变成了等贾赦,贾母趁这个空儿看了惜春一眼,意有所指:

    “咱们这样的人家,人情世故不可不讲究,若是你一点不为旁人出力,旁人有好处难道就会想着你了?”

    “就比如咱们这位大老爷,他不去跑这一趟,就能拿人家的几千两银子不成?”

    贾母说这话,意在敲打惜春,但她显然没想到,这话起到的完全是反效果,惜春听说贾赦拿了人家几千两银子,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她可还没忘了,忠顺王妃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如果忠顺王妃不是在放狠话,而是真的知道些什么的话,那贾家尤其是荣国府,背地里干出些什么来可就真让人害怕了。

    这般想着,惜春索性来了个装聋作哑,一句话不说,只是等着贾赦过来,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大概是年纪大了,贾赦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从外面进来:“给老太太请安。”

    “快起来吧,坐着歇一会儿,你这一路着实辛苦了。”

    贾母从前对贾赦态度淡淡,主要是因为在她眼里,贾赦能耐不大,色心不小,比贾政这正人君子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贾赦这一去,着实是挣了不少银子回来,虽然这银子也是搁在贾赦自个儿的腰包里头,但是能挣着银子,还是值得高看一眼的。

    贾赦谢过贾母,就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一面又让下人递上一个托盘,上面盛着许多小荷包,给贾母送过去:“平安州地处偏远,荒凉得很,儿子此去也没有什么孝敬的,这里面是儿子在平安州时瞧见的小金锞子,花样儿新鲜得很,有什么‘瓶锭姜山’、‘大桔大利’,和咱们京城那些看絮烦了的不大一样,老太太若是喜欢,留着赏人玩儿吧。”

    小金锞子不比大金元宝,这一排十数个荷包,每个里头装了几个锞子,也只用了五十多两金子,贾母从里头捡了两个花样儿沉稳些的,便示意丫鬟:

    “东西不多,精巧倒是难得的,赏人也可惜了,分给她们小姊妹玩去吧,赏人再另拿别的散碎金银就是了。”

    丫鬟应了声,就从元春往下一路送了过去。

    惜春也捡了一个荷包,闲得无聊倒出来一瞧,是三个小金锭子,一个是“柿柿如意”,一个是“万柿大桔”,还有一个是“苹安桔祥”,跟京城常见的什么“笔锭如意”、“八宝联春”之类的大不相同,也就收起来了。

    贾母叫贾赦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看看他这一路怎样,现在看人没什么问题,自己也就放心了,转而同贾赦谈起闲话来。

    “平安州地远,想来风俗与京中不同,你这一去,可有什么新鲜事,也说与我们听听。”

    贾赦想了想,没有什么头绪,平安州又不是什么太平地界,东西也比京城差得多了,他对那里根本没什么兴趣,这次去也是快去快回,饶是这样还耽搁了将近一个月,这在他也够受的了。

    不过贾母既然问了,贾赦也不能一句话不回,仔细想了想,还真叫他想起一件事来。

    “若说别的事也没有,不过奇事倒是有一件,还同咱们家有些不大不小的关系。”

    贾赦说到此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那日儿子初到平安州,一路舟车劳顿,想要外出走走逛逛散心,谁知才出馆驿就与一个人迎面撞上,儿子看那人模样,可不就是王子腾大人么?只是想不到他人会在那里,谁知儿子上前见礼的时候,那人却是一口平安州口音,还说自己姓张,不认识什么姓王的姓李的,连一点好脸色都没给,急急忙忙地走了,您道是奇怪不奇怪?”

    王夫人听到这里,也觉得有几分惊奇:

    “这倒是有趣了,兄长他虽说是奉旨出京查边,可平安州那边又不在范围里头,怎么会走到那边去?”

    贾母听到这里,略点一点头,看了王夫人一眼,笑道:“你知道什么!世上一模一样的人多着呢,怎么见得长着一样的脸就得是你哥哥?没听说人家姓张么!”

    王夫人皱起眉头来,有些不解:

    “若是不熟悉的外人,认不出也就算了,大老爷和家兄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也分辨不出那人同我兄长么?”

    贾赦连忙朝老太太点头:

    “二弟妹说得不错,那人当真是同王兄一模一样,连说话的神情都是一般,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不肯相认。”

    贾母笑着摇摇头:“只要两个人长得够像,别说是别人,就是亲爹妈也是认不出的!”

    王夫人还是觉得有些离谱:“一家子养的双生子或许是如此,可那人连王都不姓,姓了个张,难道这也能长得一模一样?”

    贾母笑出了声来:“我如今说出来,你自然是不信的,待改日有机会,领你见见罢!”

    “莫说是别人,就是咱们家的宝玉,还有人同他长得一模一样呢,两个人站在一处,真能像照镜子一样!”

    王夫人这下可是真惊讶了,世上竟有人能同宝玉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时有些茫然,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人也有玉?”

    贾母一时间有些跟不上王夫人的脑回路,反应过来之后摇摇头:

    “怎么可能!这玉是稀罕玩意儿,怎么能是什么人都有的,若是有,咱们也早就听说了。”

    王夫人便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那人没有玉就好。

    长得好算不了什么,那林家丫头长得也好,也没见有多少福气,人活一世,还得是当个有福之人才行。

    惜春在旁边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凝重了起来。

    她蓦的站起身来,朝贾母一礼:

    “老太太,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惜春说完,也不管老太太是什么反应,就直接出门去了。

    等惜春走后,一屋子的人才回过神来,王夫人皱着眉头看贾母:

    “老太太,才刚我就想说了,这四丫头是不是也太狂妄了一些,这是朝谁甩脸子呢!”

    “上次她拿我当贼人看,您没当一回事,如今怎样?她敢当着您就这么甩手不管,一走了之!”

    贾母深呼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看门口:

    “四丫头的心着实是有点狂起来了,小小年纪这般轻狂,实在不是吉兆,往后咱们还是远着些她吧!”

    “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不往上头去钻营,单凭祖上留下的人脉,一辈子也是受用不尽的,譬如你大伯哥,往平安州走了一趟,这一个月就弄个几千两银子到手,难道咱们还不足兴,非要把个脑袋挂在裤腰上去挣命么?”

    贾赦也点一点头:

    “正是这个道理了,咱们家正经的爷们也不是没有,别说咱们府里,就是那府里,珍侄和蓉小子也都能立得住门户了,有事也该他们跑在前头,惜春这丫头总往里头钻营什么呢?”

    “再说了,钻营也不在正道上,倘若像元丫头一样,老老实实给公主当伴读,蒙皇上赏赐个份位,这一辈子就受用不尽了,她倒是好,也不知钻营些什么东西,到如今不见一点儿好处,连累得全家跟着担惊受怕!”

    贾赦其实早就看惜春有点别扭了,他虽然身为长子,却一直不得贾母待见,从前是被贾政夺了风头,贾赦虽然不满,却也只能认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况且贾政又比他念书念得好,还生了衔玉而诞的孙子,怎么看怎么争气。

    反观贾赦自己,子嗣不丰也就罢了,贾琏、迎春都不如宝玉受宠,凤姐儿虽然招老太太喜欢,却是王夫人的内侄女,跟二房更亲近一些,正所谓财白儿女争不得气,何况他跟自己亲弟弟有什么好争的?

    但到了惜春这,贾赦受不了了,这惜春,论远近亲疏,比他差着好几层呢!老太太放着亲儿子不待见,倒高看这隔壁府上的小丫头片子一眼?

    虽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可惜春比迎春还远着好几层,又喜欢装神弄鬼地搞什么神鬼之术,贾赦是一百个看不上眼,想不明白老太太怎么就偏偏瞧上她了呢?

    结果他这出去一趟回来,意外发现老太太居然看惜春也不那么顺眼了。

    贾赦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很清楚的一点是,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干脆就让老太太彻底跟惜春掰了算了,说不定惜春不过来了,老太太能多看贾琏和迎春两眼也未可知!

    第45章祸根

    第45章 祸根

    第45章

    且不言荣府这边贾赦同贾母是如何商议的,单只说惜春离了荣府之后,竟是直接令人套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按说以惜春的身份,其实并没有资格求见皇上的,都说天子家门坎高,这道门坎本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跨过去的。

    但是惜春毕竟不一样,旁的不说,皇上一家还惦记惜春那保命仙药呢。

    上皇自不必说,皇上亲身试过之后也知道了这药的厉害,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惜春不给他们也没办法,不过为着这献药一事,皇上跟上皇商量过后,特地给了惜春一个外人不知的特权,不论何时,只要惜春说是为献药而来,皇上和上皇必有一个人是可以见她的。

    当然,如果惜春没有药,只是假借这个名义想要进宫的话,那么一个欺君之罪她也是跑不了的。

    上皇这会儿也才下朝不久,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上朝的活儿他来干,下了朝之后那些政务就都扔给皇上了。

    不过话虽如此,惜春早上进宫的事,皇上还是跟上皇说了的,所以听说惜春求见,上皇一开始还很疑惑,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上午不说下午还要跑来说?

    但等太监禀告,说惜春是为献药而来时,上皇不淡定了:“那还不赶紧请进来!”

    有了上皇的照应,四个抬轿子的太监跑得飞快,眨眼就到了颐和宫。

    惜春从轿子上下来,连通报都免了,直接被领进了颐和宫里头,还不等她磕头问安,上皇已经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

    “闲话不必提了,你可是新得了仙药,快呈上来。”

    惜春点一点头,却不拿药,而是郑重其事地开口:“小女有一件事,想求陛下恩典,您若是答应,小女的药您都可以拿去,若是不答应,那小女也帮不上忙了。”

    上皇把脸一沉,这小丫头最近是不是越发放肆了?旁的人讨赏,都是先把东西送上来,然后再看他老人家的脸色,估量着自己能不能开口,这丫头可倒好,东西还没送,先谈起条件来了!

    不过话虽如此,上皇也知道,惜春送的东西跟别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旁人的东西,不过是精巧一些、贵重一些,他老人家本来也是不缺的,拿了这样的东西,要不要给人赏赐,当然是看心意了,而惜春送的却是他老人家紧缺的东西,正所谓奇货可居,惜春拿着这样的东西,和他老人家讨赏的底气自然是足的。

    上皇有点郁闷,但是输人不输阵,该有的架子还是要有:

    “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条件。”

    惜春闻言,便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而后看向上皇:

    “小女希望您能答应小女,不管贾家以后什么人犯了什么罪,请您不要动用株连九族的刑罚,谁犯了罪您就摘谁的脑袋,别连累不相干的人。”

    此话一出,上皇人都蒙了,这怎么贾家又有人作妖了?

    现在整个京城和朝廷都在围着忠顺王的案子打转,一时间其他的案子全都往后推了,上皇也没有注意过,贾家是不是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不过惜春这样说,上皇就觉得肯定是意有所指了。

    这年头,十恶不赦的大罪里头,也不是条条都会株连九族的,惜春这么说,难道贾家也生出些不臣之心来了?

    上皇顿时想起贾家那衔玉而生的小子来了,自从贾家在自家搞出这样的祥瑞来,他就看贾家有几分不顺眼,只是这些年贾家瞧着也不成什么气候,上皇这才容忍下了,只是如今看来,他老人家的心慈手软,好像还留下点祸患来。

    “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扯到株连九族上来了?”

    惜春闻言,便叹了口气:“之前在御书房,皇上曾经令小女检验那厌胜之物的事,上皇陛下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上皇点一点头,皇上已经把事情都跟他说了。

    “朕知道,怎么了?”

    惜春又叹了口气:“敢问陛下,那与金丝相同构造的小金锭子,是否为平安州所产?”

    这下上皇愣住了,他倒是知道那金锭子是平安州来的,问题是他记得,皇上跟他说的是,这事儿并没有知会惜春啊。

    这才过去半天,惜春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惜春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个小荷包来:“方才回府,老太君那边派人来请,说话的时候府里大老爷回来了,从平安州带回了这个小荷包,小女突然发现这里面的金锞子,同陛下给的那些金锭子成分是一样的。”

    上皇点了点头,他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朕明白了,是有这样的事不错,你既知道了也不妨事,只要不去外面乱说就是了,这也谈不上什么株连九族啊。”

    贾赦又没有被圈禁,没人规定他非得待在京城,去了一趟平安州就去了呗,又能怎么样?

    倒不是上皇没心没肺,实在是荣宁二府那副德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算他们想要跟忠顺王合谋造反,忠顺王也够呛能要他们,一家子不是酒囊饭袋就是书呆子,要他们来帮忙造反,那不是纯粹给自己找麻烦?

    惜春摇了摇头:“臣女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才这么担心的。大老爷给了这些锞子之后,还提到说他在平安州,碰见了王子腾大人,只不过对方没有承认,还说自己姓张。”

    上皇这会儿越发迷茫了,贾赦碰见了王子腾算什么大事?别说那人自称姓张,还不一定是王子腾,就算真的是王子腾又能怎么样?

    王子腾在出京巡边的过程中擅离职守,这也是王子腾的罪过,但这罪过也不是死罪啊?

    就退一万步讲,皇上为了这事杀了王子腾,那也犯不上诛他的的九族不是?

    退一百万步讲,皇上真吃拧了,为这事儿诛王子腾的九族,那也不至于诛到贾家去啊,没听说过株连九族,连外甥的全家也一并跟着诛了的,王家在京中立足近百年,嫁到各家的姑奶奶有得是,要这么杀起来还了得呢!

    上皇想到这里,觉得惜春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你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把朕跟皇帝当成什么人了,朕承认,先前用你的时候多,赏你的时候少,可你也不至于把君王看得如此刻薄寡恩不是?”

    惜春还是摇摇头:“小女也不是为了这个才这么说的。”

    上皇顿时气结:“那你把话一次说完行不行,别这么吊着朕的胃口!”

    惜春小小地无语了一下,她倒是想说完啊,那不是刚说没两句,上皇就迫不及待地插话了吗!

    她轻咳两声,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大老爷很笃定自己看到的是王子腾大人本人,因为那人跟王大人长得一模一样,二太太也觉得大老爷不会错认王大人,所以在那里出现的一定是王大人本人,但老太太这个时候却说,世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多了去,不说别人,就连二太太生的宝二哥,也有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上皇是越听越胡涂,这都哪跟哪啊,那个贾宝玉他也不是没听说过,纨绔一个,有点子小聪明罢了,也没见能耐到哪里去,跟他长得一样又怎么了,犯王法啊?

    要是贾宝玉跟皇上长得一样,或许上皇还可能动心思把他砍了,但也不至于为这事株连九族,所以惜春到底是为了什么,被吓成了这样?

    还不等上皇想出个所以然来,就从惜春口中听到了让他意外的消息。

    “那个和宝二哥长的一样的人,是江南甄家的甄宝玉。”

    “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她已经见过甄宝玉了。”

    听到此处,上皇已经明白了惜春在担心什么。

    调查忠顺王和甄太妃的事虽然一直是秘密进行,但是当一件事秘密的时间太长,那么它只能成为一个公认的秘密,更不必说那日惜春毁掉的本来就是窃听的符咒,虽然当时已经毁掉了,但在那之前,对方听到多少消息,完全是未知数。

    既然薛宝钗手里可以有窃听符,忠顺王手里也有,难保江南甄家手里不会有。

    如果甄家已经知道了自家将要大难临头,那么为了保住自家的根苗,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贾母在京城见到了和贾宝玉长得一模一样的甄宝玉……

    上皇想到这里,顿时冷笑了一声。

    “荣国府,还真是有几分能耐呢!”

    这时候,惜春已经重新跪伏了下去,事涉全家性命,弄不好一家子全没了,她不敢再自矜身份:“请陛下开恩,事到如今,小女也不敢再为荣国府开脱,只是老太太做这事儿没跟任何人商议,连二太太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们宁府了,您要是真有朝一日清算总账,能不能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就找谁,别牵连到我们身上。”

    事到如今,惜春也算是彻底认栽了,这荣国府太吓人,她自认是没那个本事保全所有人,能把宁国府保住就算是不错了。

    上皇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惜春身上,在这整件案子里,惜春的确是出力良多,而且知道了荣国府可能参与其中,也是第一时间来跟他说明,可见这丫头年纪虽小,主意是不错的,知道该跟着谁混才是正道。

    说实在话,他是很看得上惜春的,年纪小,识大体,本事也不差,再说这案子能破,也是多亏了惜春在里面忙活,若是结案之时,为着荣国府的一时胡涂,把宁国府也给满门抄斩,这不成了惜春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给砍了吗?

    况且,有惜春今日的报信,他老人家才能知道提防不是?

    最起码,他跟皇帝往后要干的事儿,也有个着手的地方了。

    思及此处,上皇点一点头:“朕可以答应你,等回头案子结了,朕让皇帝给你宁国府发一份丹书铁劵,保贾代化一脉永不株连便是!”

    第46章亲戚

    第46章 亲戚

    第46章

    对于惜春来说,不管怎样,保住自己都是最重要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在保住自己的同时,也尽可能地守护好自己的家人,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惜春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最起码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被称为家人。

    你拿人家当家人,人家拿你当傻子,这种“家人”她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而与此同时,三天之后,忠顺王谋逆一案也终于迎来了终局。

    忠顺王谋害皇子在先,试图谋逆在后,两罪并罚,罪无可赦,姑念其为皇族血脉,所以免其死罪,贬为庶民,世代守卫皇陵,以赎其愆。

    甄太妃教子无方,且又参与谋害皇子、谋逆造反,按律当斩,念其伴上皇多年有功,免其死罪,送入皇家道观出家,终身不得离开,令其余生为皇族祈福。

    江南甄家以怪力弄神之术行巫蛊之事,罪在不赦,按律抄家入官,合族之中凡十六岁以上男子尽皆流放充军,十六以下男子及族中女子俱着有司依律官卖,不准自家赎回。

    圣旨一下,曾经在江南煊赫百年的甄家,就这么化为乌有了。

    自然,在这件案子之中,也有立功要赏的人在。

    首先就是薛宝钗,在皇上的安排之下,北静王特地上了一封奏表,好好地把薛宝钗在此案中的“功劳”夸了一遍,给她定了一个头功。

    既然立了功,自然不能把对方再当做低等宫女对待,但案子还没彻底结束,也还没有论功行赏,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薛宝钗,于是由皇帝做主,将薛宝钗暂时送还本家,等待案子结束之后,再行处理。

    案子结束之后,皇上特地将薛宝钗宣入宫中,表达了想将她纳入后宫的想法,但也委婉地表示了一下,身为后宫妃嫔,如果有一个犯过罪的兄长,会非常尴尬,希望薛宝钗能处理一下这个问题,不然他也只能挥泪斩情丝云云。

    至于剩下的问题,皇上觉得他不用去考虑了,薛宝钗会替他处理妥当的。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京城里便传出薛姨妈将薛蟠的牌位当街砸碎,并表示薛家无此不肖子孙,更是与女儿薛宝钗一同除去了孝服,以示与薛蟠恩断义绝。

    此事一出,京城侧目,但就在第二天,皇帝便下了圣旨,纳薛宝钗入后宫,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一时间,薛家顿时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不说别人,荣国府里,贾母这下算是开了大眼,她是万万没想到,薛宝钗那样的家世,又摊上那样兄长,居然还能一句翻身,成为宫里的薛妃娘娘!

    王夫人这下可算是得了意,一扫胸中的郁气,她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便去了贾母之处,满心满脸都是喜色:

    “老太太,媳妇先前就同您说过,宝丫头是个有造化的,您只是不信,如今怎样?”

    “要我说,您从前就是太把四丫头当一回事了,拿着她的话当圣旨,这叫什么事呢?如今回过头看看,四丫头在案子里跑前跑后忙了许久,一点儿赏赐都没得着,还不如宝丫头的能耐大呢!”

    贾母脸上也有些不高兴,但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信。

    况且,就算她心里再怎么不高兴,现在也必须对王夫人态度和缓一点——薛家又起来了,贾家如今还有仰仗得到薛家的地方。

    贾赦回来的第二天,就从贾政口中得知了忠顺王被圈禁一事。

    调查进行到这一步,许多事情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其中就包括忠顺王被抓一事。

    贾政告诉贾赦这个,只当是闲谈,但贾赦听到这个消息,却几乎要昏厥过去——他这次去平安州,是领了平安州统领孙若明的银子,要为他在京城的侄子孙绍祖谋缺,贾赦见银子数量不少,这才亲自走了一趟,再三再四地向孙若明保证,这事他办得成,孙若明这才将银子兑准了给他。

    问题是,贾赦原本是想走忠顺王的门路的,他哪里想得到,就在他出京城的这一个月里,忠顺王居然就倒台了的呢?

    如此一来,贾赦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那五千两银子他已还了别处的饥荒,现在哪里还有五千两银子还给孙若明呢?

    贾赦这下真是有苦难言,而且事到如今,他连说自己办不到都没勇气,好不容易这一回他事情办得还算漂亮,让贾母高看他一眼,若是这会儿说出来,他事情办出了岔子,只怕贾母越发看不上他了!

    虽然他才是荣国府正经袭爵的人,但孝这一个字就足以把他压得死死的,老太太说让贾政住荣禧堂,他只有点头的份儿,如今老太太若是再看不上他,往后他在贾家越发不招待见了,只怕老太太那点子家私,将来也都得教二房给得了去!

    贾赦回去冥思苦想好几晚上,终于在听说薛宝钗封妃之日想到了好主意,立刻求到了贾母的面前:

    “儿子原是想求忠顺王办事的,怎奈他又坏了事,可巧咱们家现有椒房贵戚,还用得着求别人么?只让二弟妹同薛妃娘娘说说就是了。”

    贾母听了,一时间有些不大痛快,要求薛宝钗,那就得找王夫人说合,中间也许还赔出去她老太君的脸面,自然是不大愿意的。

    但想到忠顺王垮台的确是意外之事,贾赦如今已经拿了人家的银子,也不好说事情没办成,若真是如此,银子要退回去还是小事,只怕往后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把事情办成了,只当是赔本赚吆喝了。

    因此,贾母这才忍下了王夫人的话,等王夫人说得痛快了,才慢慢地将事情跟王夫人说了。

    王夫人闻言,顿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老太太放心,事情只管交代在宝丫头身上,咱们家平日对她也算不错,况且如今她只有一个母亲在外面,还得咱们照应呢,宝丫头跟咱们家的姑娘们就是一样的,家里有事,她怎么能干看着不帮忙呢?”

    说干就干,当天王夫人就拉上了薛姨妈,一起递了入宫请安的折子。

    薛宝钗虽然与母亲分离不久,但听说母亲和姨妈来了,也不至于拒之门外,但等王夫人说明来意,薛宝钗笑不出来了。

    这才叫“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呢!现在用得着她薛宝钗了,她就又成了贾家的亲眷了,几日前她还没入宫的时候,可是连在贾家多待一会儿都做不到!

    现在倒好,有事求到她头上,就又想起薛贾两家的亲戚来了!

    薛宝钗如今刚刚封妃,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她倒是也有心试试自己的能耐,只是若是贾家一开口,她就答应了,倒好像她很乐意给贾家办事一般。

    宝钗心里打定了主意,必须得晾着贾家一阵子,免得贾家以为自己那么好支使一样。

    见宝钗不太兜揽,王夫人心里可有些着急了,先前她可是已经在老太太那里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如今宝钗这般不热心,回头她怎么跟老太太交代呢?

    因此,王夫人不住地给薛姨妈使起了眼色,一面又语带暗示。

    “宝丫头,你从前也说过,咱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今家里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可不能躲懒,不然往后这亲戚也就难做了!”

    薛姨妈看了看王夫人,又看了看宝钗,试着劝道:

    “宝丫头,老太太如今的确是很看重你的,连那府里那位四姑娘都要往后排,你若是能帮得上忙,就帮一把吧,只当是母亲和你姨母求你了!”

    对于贾家的前倨后恭,薛姨妈心里也是很看不上的,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她从前是恨着惜春连带着恨上了贾家,现在却是想要借贾家的势力,让宁国府尤其是惜春不痛快。

    虽然说都是贾家,但荣国府和宁国府不一样,贾母这等趋炎附势之人,只会跟着京里局势的走向走,从前薛家失势,贾母便会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如今宝钗入宫为妃,贾母就会笑呵呵地跟她说话,管她叫姨太太了。

    薛姨妈对荣国府是有记恨,但王夫人毕竟也帮了她不少,这份姐妹真情不是作假的,至于老太太这边,薛姨妈从前对她是怨恨的,现在倒是淡然了,毕竟贾母这份趋炎附势,既能让她在薛家失势时翻脸不认人,也能让她在薛家得势之后,甘愿放低身段,重新与薛家修好。

    薛家现在虽然出了个薛妃娘娘,但好花也得绿叶衬,薛宝钗再受宠,若是宫外无人照应,也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皇上喜欢她时,自然是日日好,若是皇上移了心思,谁还能帮宝钗一把?

    所以,薛姨妈想要的,是靠贾家与宝钗的亲戚关系,把贾家变成宝钗的后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为了把贾家这条大鱼挂上钩,薛家势必要下点香饵才行。

    据薛姨妈来想,贾赦在荣国府的地位不算高,在京城里的地位估计也就那样,他都敢兜揽的事,没理由宝钗办不成,只要这件事能办成,宝钗就算是对荣国府有用的人了。

    那么,就算是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荣国府也会想方设法保住宝钗在宫里的地位的。

    王夫人这会儿却有些不耐烦了,她原是个不长心的人,肯跟宝钗打这么长时间的太极,已经是难得了。

    “宝丫头,你给个准话吧,到底能办不能办?能办自然是好,不能办我们就托别人了,孙家那边着急得很,也不好让人家干等着不是!”

    第47章省亲

    第47章 省亲

    第47章

    宝钗深吸一口气,看了王夫人一样,勉强笑道:

    “姨母这是说哪里话,既然是您的意思,宝钗自然是尽力而为了。”

    “只是,我说是宫里的薛妃娘娘,到底是后宫的妃子,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姨母也是知道的,我的面子,朝廷里的大人们也不一定真的就会给。”

    “姨母回去之后,让大老爷去托一托锦衣卫的穆大人吧,他既是东安郡王府的人,自然原本就与府上有些亲眷,为着元大姐姐的事儿,想来此时跟府上的关系也会更近一层,若是他肯卖我这个面子,自然是好的,若是不卖,那我也没有好办法了。”

    据宝钗想来,穆钟其人是上皇的心腹,倒未必是那等会徇私枉法的人,荣国府若是托他办事,想来不过两种可能,一是把事情给办了,二是不办。

    若是他肯把事情办了自然是好,若是不办,荣国府也怪不到她头上来,你家正经的世交故旧,又是即将亲上加亲的人家,你亲自去托人办事,人家都不肯,能怪到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身上?

    而且,如此这般,就算是穆钟参她后宫干政,她也不怕,她今日固然是见了薛姨妈和王夫人,但周围又没有宫女伺候,她们三个谈了什么,根本没人得知,就算王夫人指认是她指使的,她也可以不认——穆钟是荣国府的世交,又不是她薛家的世交,荣国府找穆钟办事,本来也不用她在里面掺和!

    谁能保证不是荣国府为了把事情办好,假借了她的名义呢?

    宝钗的心思,王夫人自然是一点都不知道,见宝钗愿意帮忙,心里还挺高兴的。

    “还是宝姑娘懂事,不像我们那位四姑娘,看着好像老大能耐似的,其实什么都办不成!”

    王夫人得了指点,兴冲冲地回家找贾政商量去了。

    第二天正逢休沐,贾政去了穆钟处一趟,跟穆钟商议一回,穆钟也没给他一个准信,只是说自己考虑考虑,然后就端茶送客了。

    贾政见状,还当是没指望了,回家唉声叹息一回,谁知第二日就听说孙绍祖被选入锦衣卫,顿时回嗔作喜,整个荣国府也喜气洋洋。

    贾母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一时间饭也不吃了,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宝丫头的福气果然是不小,往日竟是我误了!咱们家如今有宝丫头——哦,该说是薛妃娘娘,有了薛妃娘娘的庇佑,往后的日子定然是顺遂非常!”

    至于惜春,贾母如今是越发不把她放在心上了,会算节气雨水算得了什么?她还算薛宝钗进宫会当低等宫女呢,如今怎样?

    但还不等贾母找机会在惜春面前落落她的面子,宫里又传来了两道消息。

    一道是圣旨,直接送到了宁国府,封贾敬为一等承命侯,将原本的忠顺王府改为了承命侯府,赐居贾敬。

    其实以忠顺王府的规格,拿来当一个一等侯府着实是有些僭越了,但皇上就是这么下的旨,圣旨上明晃晃地写着,贾敬为皇上试药,等同于天子替身,所以虽然封为侯爵,但一应吃穿用度都比肩亲王。

    与之相对的,惜春得到的赏赐在篇幅上远不如贾敬得到的多,但就是这一样东西,足以引得全京城侧目——丹书铁券。

    据圣旨所言,这封丹书铁券可保宁国府贾敬一脉永不株连,问题是宁国府正经的主子谁不是贾敬这一脉来的?

    而更让京城中人觉得意味深长的是,这封丹书铁券为何不是赐给贾敬,而是给了惜春?

    圣旨一下,荣国府这边顿时五味杂陈。

    若说薛家如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宁国府这又怎么算呢?

    荣国府说是自家有县主,亲戚家又出了妃子,但说来说去,总是托赖着别人的福气,自家其实没多大能耐,反倒是贾敬,先前中了个毒,险些丧命,人人都觉得这是天大的祸事,谁知道一眨眼祸事便福气,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侯爷了!

    还不等荣国府品出什么滋味来,薛宝钗的消息也到了。

    准确来说,早在薛宝钗的消息传入贾府之前,她要说的事儿,全京城都已经听说了。

    皇上下旨,准许后妃省亲。

    当然,皇上的媳妇儿们省亲,肯定不能是随便找个地方跟家人见一面就算了的,简单来说就是,这地方要干净,要漂亮,要朝廷能派人看着,别随便让什么人进去,瞧见了后宫妃嫔才行。

    说白了,就是让家里有钱的重新盖个别院,这才能把人接回去好好儿见一面。

    薛家从前倒是有钱,但如今不比往日,现如今薛姨妈虽然衣食无忧,但要是让她拿银子盖房子,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薛宝钗既然递了消息出来,自然就是有心思想要省亲的,而且她也很有理由——先前你荣国府要办的事儿,我给你办成了,现在我有事,你难道就能干看着不帮忙吗?

    贾母倒的确是有心帮忙,只是这节骨眼上上哪弄那么多银子去?

    若是从自家腰包往外掏,贾母还有些舍不得,若是从别人口袋里拿——事到如今,人家口袋里的也成了自家口袋里的,银子在兜里揣了还不到半个月就要拿出去,贾母舍不得。

    倒是王熙凤给贾母出了个主意:

    “敬大老爷不是刚得了承命侯府吗?大老爷如今还住着宁国府,我想这承命侯府空着也是空着,若是收拾收拾,拿来当省亲别院不是正好?等咱们用完了,也算是给敬大老爷收拾好了,敬老爷搬进去住也方便些不是?”

    一家子听了这个主意,都觉得不错,贾母更是笑得连连点头:“还是凤丫头有主意!”

    一来这房子是现成的,今儿收拾完,明儿就能安排省亲,比那些现动工的不知道方便多少;

    二来那里本就是亲王府邸,若不是贾敬命好,贾家这辈子也住不上这样规制的房子,用这房子省亲,也比那些臣下盖的别院体面;

    三来这事儿是皆大欢喜,谁也不吃亏,薛宝钗在省亲里占了头一个,荣国府省了盖别院的银子,不过花上些银子,把忠顺王府再拾掇拾掇——其实也不用怎么拾掇,上个月忠顺王还在里头住着,就一个月的工夫,宅子能邋遢到哪去?

    贾敬也不吃亏,他不用自个儿出银子拾掇院子了,等薛宝钗省亲完,他搬进去住着就得,省心省力。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吗?

    荣国府上下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贾母派了凤姐儿去交涉。

    凤姐儿巴巴地去了半天,回来的时候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吞吞吐吐地跟贾母开口:

    “四妹妹说,那宅子借给谁都行,就是不借给薛妃娘娘省亲用!”

    贾母原本不觉得这事儿会有什么问题,满心里想的都是等凤姐儿回来就安排人布置忠顺王府去,如今听了凤姐儿的话,好似一盆凉水泼在心头。

    “四丫头是疯了吧!这样的好事儿,又事关咱们家的脸面,她这是作什么妖呢!”

    见贾母有些动了怒,凤姐儿也是满脸无奈,任她好话坏话说了一筐,惜春就是两个字:“不借!”

    凤姐儿也是无可奈何,但凡惜春要是能松一点儿口,她也不至于这样白白地空手而归了。

    贾母深吸一口气,沉着脸看凤姐儿:

    “凤丫头,四丫头都说了些什么,你原原本本地学给我听!”

    凤姐儿想了想,还没开口之前就先叹了口气:

    “四妹妹说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凡聪明点的人家都知道躲着,偏咱们家硬要往上凑,打量姓薛的是什么好人家吗?凑也就罢了,还拿皇上赐的府邸给姓薛的省亲,别折死了她!”

    此时贾母身旁正坐着邢夫人和王夫人,听到这里,王夫人已然沉了脸色:

    “你们听听,四丫头这说的是什么话,竟敢跟薛妃娘娘死呀活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邢夫人虽然跟薛宝钗无甚交集,但薛宝钗帮贾赦办了事是不争的事实,邢夫人白白省下几千两银子来还饥荒,自然是高兴的,因此对宝钗印象也不错,听惜春这样贬低宝钗,也开口帮腔:

    “可不是吗?也不知她是在轻狂些什么!若不是薛妃娘娘立了大功,忠顺王能坏了事吗?她又上哪去住什么承命侯府?不说好好儿谢谢娘娘,倒还摆她的臭架子,全家早晚要让她给连累了!”

    贾母心里也极不痛快,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开口:

    “她还说什么了,你一并说出来!”

    凤姐儿又道:“四妹妹说,老太太若真是非要让薛妃娘娘省亲,不必打承命侯府的主意,也不必动官中的银子,可着您手里的银子去办就是了,虽说原本不一定够,但加上您最近拿到的体己也就差不多了,正所谓财是惹祸根苗,来路不正的银子,还是趁早出手为好,等到被人看出了端倪,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一出,贾母顿时老脸涨红,瞪着凤姐儿的一双昏黄的眼都泛起红来,不知是怒是羞:“你们听听,她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

    第48章挨揍

    第48章 挨揍

    第48章

    王夫人觑了眼贾母的脸色,叹气道:

    “老太太真是把四丫头惯坏了,连您都指摘起来,您自打入了贾家,从重孙媳妇熬到现在有了重孙媳妇,就有个万八千两银子的体己,难道还不是应当应分的吗?四丫头居然说您的银子是来路不正,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贾母嘴角略略抽动,看了王夫人一眼,在心里暗叹这个胡涂东西。

    惜春会这么说,显然就是知道了些什么,她老太太手里如今的确是有一笔来路不大光明的银子,但这银子的主人如今已经落魄到了极致,料想一时半会还要不到她头上来,若是真拿那笔银子盖房子,算算差不多也能盖得起。

    贾母不痛快之处在于,这笔银子人家可是给到了她老太太的手里,虽然说的是暂存,但是贾家帮这个忙,也是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的,她就算是留下这笔银子,又有谁能说她老人家什么不是?

    可惜春这般表态,就是硬逼着她老太太把银子拿出来省亲用了,可是凭什么呢?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薛宝钗若是照拂贾家,荣宁二府都跟着沾光,既然好处是一起享,那到了要花钱的时候,难道就让她老太太一个人出吗?

    贾母想用忠顺王府省亲,未尝不是希望宁国府能在薛宝钗面前出一份力,毕竟惜春从先曾经得罪过宝钗,若是借此机会能够冰释前嫌,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皆大欢喜?

    没想到,惜春这丫头气性真不小,连宫里头的薛妃娘娘都不给面子!

    人家可是略张一张口,就让锦衣卫指挥使安排人进锦衣卫的!

    邢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向凤姐儿:

    “叫我说,凤丫头也是误了,这样的大好事,你去找四丫头算什么,她是尊还是长?她做得了宁国府的主吗?”

    “据我想来,以后这样的事,很可以不跟四丫头商议了,她横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再者说了,就算她有气性,难道还能对着宫里的薛妃娘娘撒气吗?她不要命,我们还想活呢!”

    “要不,派琏儿再往东府里走一趟,这一次就直接去找敬大老爷,再不济珍儿也是可以的,他们两个的话,不比四丫头有用得多了?”

    贾母听到此处,也觉得有些道理,她们平日里同惜春接触得更多,一时间居然忘了,贾珍如今才应该是宁国府正经的主子,惜春一个丫头片子,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做得了主?

    邢夫人见众人均无异议,立刻便让叫了贾琏来,贾琏听了这话,也觉得甚是应该,连忙去宁府走了一趟。

    贾珍这日却不在家,贾敬倒是在,他如今贵为承命侯,就算是自己想要避世,外面也总有一些推脱不掉的应酬,于是这几日也就没有闭门谢客,若有人来拜访,都是会接见的。

    小厮领着贾琏到了寻仙阁,贾琏整理了一下表情才进门,刚要行礼,忽然瞧见贾敬身边坐着惜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

    “四妹妹也在这里啊。”

    惜春淡淡地看了贾琏一眼,神色平静:“虽说皇上赐下了府邸,但宁国府仍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

    她就知道荣国府那边不会轻易善罢罢休,见她不同意,必定会再想办法,贾珍这日出了门,并不在家里,那贾敬就成了他们的突破口,因此送走了凤姐儿之后就在贾敬这里待着了,果然就堵到贾琏来做说客。

    见惜春在这里,贾琏估计自己的来意已经被看穿了,但他既然已经来找了贾敬,就是对说服惜春不抱希望了,如今虽然见惜春在这里,他还是寄希望于说服贾敬。

    “敬大老爷,老太太让我跟您商量一声,能不能将承命侯府暂时挪借数日,让薛妃娘娘回来省亲?等薛妃娘娘省亲完,侯府我们府上也给您收拾好了,您正好搬进去住,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贾琏是真不明白,这样双赢的好事儿,惜春为什么就是固执不肯答应呢?

    贾敬却不搭茬,只是闭目打坐,好半天才吐出几句话来:

    “这些事我都不大管,你只跟你四妹妹商量就是,她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贾琏一听就着急了,这不是回到原点了吗?

    他们要是能说服惜春,也就不至于想要绕开惜春单独跟贾敬谈了。

    贾琏此时也是满脸无奈,不得不赔着笑脸再跟惜春商议:

    “四妹妹,我也知道你同薛妃娘娘多有不睦,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别怪二哥说话不客气,可是薛妃娘娘尚且愿意放下,你又在这里拿什么乔呢!难道你的脾气,比宫里头的贵妃娘娘还要大不成!”

    贾琏才说到这里,忽然见惜春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你知道个什么!”

    “我只问你,这些年来凡是告诉你们的话,我哪一句是说错了的?还不是你们每每贪心不足,总是不信邪,到最后才自食恶果的,如今我告诉你们的都是好话,你们偏又不听,非要等到大祸临头了,才知道反悔吗?”

    贾琏原是做好了低声下气的准备,但见惜春态度坚决,料想是没指望了,一时间脾气上来,也有些不耐烦:

    “四妹妹还当自己是从前的小神仙吗?眼前就有一件你没有料到的事!你口口声声说薛妃娘娘只能当个低等宫女,如今怎样?人家是正经的贵妃娘娘,倒是你成日家往宫里头跑,结果呢?到如今要份位没份位,要名声没名声,虽说是有那么一点子脸面,还是托了敬大老爷的福气!我若是你,趁早回心转意,拉下脸来巴结巴结薛妃娘娘,咱们四大家族才能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你瞧瞧你如今的模样,尖酸刻薄小心眼,哪里还有半点侯府嫡女的模样!你若是实在眼热薛妃娘娘的身份,不如求求皇上去,看看皇上会不会抬举你,看你成日给这个算命给那个算命,原来是丈八的灯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你怎么不给自己算一算,看看何日能越过薛妃娘娘去!”

    贾琏说完,也不正经告辞,直接一个转身,气冲冲地去了。

    惜春冷眼看着贾琏的模样,摇了摇头:“大难临头不自知,我也帮不了他们什么了。”

    贾敬在一旁呼吸吐纳片刻,睁开双眼,神色平静: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随他们去吧。”

    惜春点一点头,看向贾敬:“珍大哥哥已经带着人去收拾侯府了,好在陛下把里面的东西都赐了下来,倒不必再额外置办什么,咱们这两日只要拾掇拾掇自己的东西,随时都能搬过去。”

    贾敬点点头,又看向周围的房子:“话虽如此,这‘敕造宁国府’也不是能扔下的地方,卖又卖不得,拆又拆不得,白放着也可惜了,况且那府里见咱们不在,说不准又要惦记这边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惜春笑了笑:“这个,父亲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安排,别说在咱们府里省亲了,我有主意让他们非新盖个园子不可。”

    父女两个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有丫鬟进来,匆匆在惜春耳边说了两句话,惜春听完,顿时冷笑一声:

    “我就知道,这才叫狗改不了吃屎呢!既然他自己不尊重,也别怪我在人前下他的面子了!”

    惜春说完,转身跟贾敬叮嘱了一句:“我出去一趟,父亲在家里安心歇着吧。”

    估计这会儿,荣国府里也没心思再去想什么省亲不省亲的事了。

    贾宝玉和秦钟在寒学里和人打起来了。

    寒学。

    惜春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荣府里的马车,和寒学外被围在一处的学子们。

    等她进门的时候才看到,来的还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宝玉被打,贾母也顾不得什么内外之别了,直接领着人到了寒学里头来,一旁王夫人正搂着宝玉直哭,凤姐儿还在一旁安抚贾母:

    “您先消消气儿,别着急,我已经叫人去请五城兵马司的人了,裘大人跟咱们家也是故交,不信治不了这帮没王法的人!”

    凤姐儿的话说到此处,外头被押着的读书人已经群情激愤,个个儿奋袖出臂,横眉竖目,七嘴八舌地要跟荣国府里讲个说法,只是没人理会,倒有宝玉的几个小厮领着荣国府的家人,各个手拿大竹板,瞧见谁有动作,便拿着竹板砸去。

    惜春瞧见这般景象,顿时皱起眉头来:

    “这是怎么回事?”

    凤姐儿回头瞧见惜春,一时间也有些意外,按说她们原是不该来的,只是老太太心疼宝玉,非要给宝玉讨个公道,这才一起赶了过来,虽是有些于理不合,但既然是老太太牵头,谁又敢挑她老人家的不是呢?

    只是惜春这一来,着实让人没想到,瞧着前面后面也没有个跟着的主子,难道她自己一个人便领着丫鬟跑了过来?

    话虽如此,凤姐儿倒也没觉得如何麻烦,一来这寒学本是惜春出钱,她出的力,算起来两人都是背后的东家,宝玉在寒学受了欺负,她身为东家,来讨个公道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吧!

    只是不知道惜春又跑过来做什么?

    第49章吵架

    第49章 吵架

    第49章

    惜春看了一圈,先跟人行了礼:“老太太、二太太、琏二嫂子。”

    贾母沉着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消息倒灵通,想来是知道你宝二哥在这寒学挨欺负的事儿了?都是自家人,赔礼道歉就不必了,但这寒学之中实在太没有规矩,不分尊卑贵贱,成何体统!”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凤丫头说过了,咱们这等人家世沐皇恩,上头又有薛妃娘娘照应,原本用不着你这寒学的些微名声,几千两银子虽是不多,于你家而言也就不少了,你趁早把他关了,省些银子自家花用去吧!”

    惜春听到此处,不由得笑了两声,贾母该不会是从谁那里听了个删减版的真相,就拿来质问她了吧?

    她且不忙着答话,只是看向宝玉和一旁的秦钟,目色微冷。

    “寒学里的学生不少,却从未听说过有谁跟人起了争执的,怎么宝二哥和秦钟来了之后,就跟人家打起来了呢?偏偏你们两个认识,又偏偏人家只打你们两个,却不见有帮你们两个的人,怎么你们两个在学里能混得如此人厌狗嫌的?”

    一席话说完,贾母勃然变色,大怒道:

    “四丫头,你如今是越发轻狂了,连我的话都敢驳回,你眼里可还有尊长么!”

    惜春眨了眨眼,朝贾母看过去,微微一笑:

    “老太太且别忙着恼怒,事情若是出在自家呢,自然您怎么说就怎么对,谁又敢跟您讲道理呢?可是如今外头站着百十来个人,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难道咱们就一点儿道理也不讲,您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听着吗?”

    “俗话说人言可畏,外头那么多人看着,您管得了我的嘴,管得了天下的悠悠之口吗?”

    “您且想一想,今儿您这一来,宝二哥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他一个正经儿的国公府公子,跑到寒学来念书,虽说是不领补贴,自备束修,到底还是挤占了一个名额,落在外人眼里成了什么呢?难道咱们家就真的请不起一个先生,非要跟十年寒窗的穷书生抢么!”

    “再者说了,您让我把寒学关了容易,外头那些学子,我横不能也替您挨个掐死吧?这寒学一关,他们只得四散到别的地方去读书,若是心中对咱们怀恨,就没话也编出些闲话来说了,到那个时候,宝二哥的名声只怕就更不用要了!”

    惜春说一句,贾母的眉头便深一分,她老人家确实是气得有些昏了头,但还没胡涂到听不进道理去,惜春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事涉宝玉的名声,贾母不能不谨慎。

    “那若是依着你,应该怎么样呢?”

    惜春笑了笑:“自然是按规矩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既然已经打了起来,就好好问明白前因后果,谁有问题就处置谁,如果真的是咱们占理,我也有理由把闹事的人赶出去,还宝二哥一个公道,这样外面的人见咱们处事公正,愿意讲道理,也就不会说咱们的坏话了。”

    “若是咱们上来就不听前因后果,一味以强权施压,落在别人眼中,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外人会想,你若是真的占理,为什么不让别人说话,就草草处置了这件事呢?还不是因为心里有鬼!”

    贾母听到这里,平复了一下呼吸,看向宝玉:

    “既然如此,你就把事情跟你四妹妹好好说说,然后咱们再商量如何处置!”

    惜春又开口道:“既然要辨明是非,还请老太太允许外面的学子进来几个旁听,别让人以为咱们是关起门来串供,打开门来欺人的。”

    贾母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在她的眼里,宝玉最是聪明孝顺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真正出格的事情来?

    从前在家学里闹的乱子,也不过是小孩子的玩乐罢了,根本不是宝玉有意为之,毕竟宝玉如今才十三岁,他能懂得些什么?瞧见别人给的腌臜玩意儿,许是还当妖精打架呢!

    这会儿,惜春已经打开了门,叫学里的两位先生,并几名刚才动过手的学子一起进了屋子。

    紧接着,她看向宝玉:“这会儿双方都到了,宝二哥,你把事情经过好好儿说一说吧。”

    宝玉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泪,满脸不甘地看了旁边几名脸上满是怒气的学子:

    “他们这些人简直粗鄙不堪,就这也配说自己读过圣贤书吗?一言不合,上来便要打人,若不是我还有点子身份,这会儿只怕要叫他们打死了!”

    一旁,听了宝玉的话,学子们顿时群情激愤:

    “简直一派胡言!你的所作所为若是说出来,才叫侮辱圣贤之地!”

    “就是,学堂里教的是圣贤文章,岂是给你们这些假凤虚凰幽会之处!”

    “啊呸!你在学堂里干出来的好事儿,我们看了才要瞎眼呢,每日跟你那狐朋狗友不是眉目传情,就是吟咏唱和,一会儿什么情,一会儿又是什么爱的,真当别人看不出来吗!”

    宝玉被众人群起而攻之,憋得涨红了脸:“你们懂什么?我们这是真情!发乎情止乎礼,最是干净的,是你们这起子人不干不净,瞧见人家的真情,就以为必有腌臜之事,殊不知真正浊臭逼人的是你们!”

    他倒是还想再说,但已经被面如土色的王熙凤叫人捂住了嘴,不肯让他再开口了。

    惜春看了眼震惊不已的贾母,似笑非笑:“原来二哥哥这是又犯了老毛病了,那这也怨不得我们寒学的学子啊,大家都是来读圣贤书的,谁是来瞧二哥哥与人谈情说爱的?”

    “再者,当初我答应二哥哥进寒学的时候就说过,他来了就要守寒学的规矩,寒学的门规可是明晃晃地写着,入此门者,需得潜心学问,效法圣贤,不知二哥哥这是修习的那门自学问,效法的哪路圣贤?”

    “既然他不守规矩在先,挨揍也是活该的,老太太别为了这事难为我,还是趁早把二哥哥领回去为好。”

    贾母沉着脸,嘴都气得直哆嗦:

    “宝玉同秦哥儿年纪相仿,虽是叔侄却亲如兄弟,也是实打实的亲戚,比常人看着亲密些怎么了?他小孩儿家家的,一时间说差了也是有的,你们这些人才是没安好心,非要给他扣上个大帽子不可!”

    这话一出,其余在房间里的学子自然更是群情激愤:

    “我们又不瞎,若不是瞧见了好的,谁能不顾斯文跟他打起来!”

    “原来贵府上的兄弟便是这个样儿的,我们今天也算涨了见识了!”

    “明明是叔侄,偏偏以表字相称,只这一条,就知道贵府上究竟是什么风气了,从前听说过府里头尊卑颠倒,长幼失序,我还当是外人嚼舌,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贾母被气得不轻,指着屋子里的这群人看向惜春,怒道:

    “四丫头,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以下犯上吗!”

    惜春略略笑了笑,神色淡淡:

    “老太太若是觉得自己有道理,那就说服这些人好了,我看他们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不似那等不讲道理的人,若是您也觉得自己没道理,那被人嚼舌不是活该的吗?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也同市井村妇一般,靠撒泼打滚就想让人觉得惹不起?”

    贾母一时间竟是气怔了,显然没想到惜春竟这般不给面子,倒是一旁的学子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深思。

    眼前这位四小姐,似乎跟老太太不是一伙儿的,听她话里的意思,倒像是站在他们这边似的。

    贾宝玉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听了惜春的话,有些震惊地看向她:

    “四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跟老太太说话!”

    惜春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贾宝玉:“那二哥哥倒是说说,我应该怎么跟老太太说话?难道要我说,你在寒学勾挑学生、谈情说爱都是应当应分的,是寒学的学生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你这等行径的高尚之处?”

    王夫人捂住胸口,觉得自己憋得要昏过去:

    “四丫头!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就这样颠倒黑白,红口白牙地污蔑你哥哥吗!”

    惜春有些不耐烦了,她今天来是想解决问题的,又不是来跟荣国府这边扯皮的,且不说人证她有一大堆,就听贾宝玉方才说出来的话,也知道这些学子所言不虚。

    她直接看向贾母,神色平静: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我也就不留老太太您了,宝二哥您自个儿带回去教导吧,我们寒学里头都是寒门学子,实在没见过这样的世面,还请您饶了他们,别吓着了他们,万一他们一时禁不住有个头疼脑热的,烧得胡涂了,什么话都出去乱说,可怎么办好?”

    贾母捏着椅子扶手的手都爆出些青筋来,厉声道:

    “四丫头,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惜春笑了一声:“老太太,我说的句句都是好话,是您自己想岔了,可怪不到我头上。”

    “宝二哥再得您的心意,也不能在荣国府当一辈子二爷,到老都没个一官半职吧?您平日里最喜欢二老爷,难道反倒想把宝二哥养成大老爷那副样子?再者说,寒学如今也有百十来号人,怎么见得里面就一个出人头地的都没有呢?到那个时候,您让宝二哥在朝堂之上怎么自处?”

    “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劝老太太您还是忍一时之气,为二哥的以后多考虑考虑,大家相安无事,大家都高兴!”

    第50章算盘

    第50章 算盘

    第50章

    贾母犹豫再三,眼珠都红了,最终也只是咬着牙忍了今日之气,领着宝玉走了。

    等荣国府的人离开之后,惜春也没忙着走,而是将寒学的学子都聚集到了一处: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这寒学原是我宁国府牵头办的,原是想周济一下贫寒学子,也算是为祖宗积德,荣国府那边求到我头上来,我也不好当真冷血无情,没想到竟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大家不用在意今日之事,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再次发生,往后我也绝不会再往寒学里塞亲戚朋友的子侄,我寒学的门坎虽不高,却也只进该进之人。”

    “诸位若是还信得过寒学,只管继续读下去,一切待遇照旧,若是觉得寒学不堪,尽可以退出,从前的花费只当是我向诸位赔礼便是。”

    惜春一席话说完,见学子们都有些沉默,也知道他们大概需要时间考虑:

    “今日诸位受了惊,算起来亦是我的过错,请院长给诸位学子各平十两银子做为赔礼,明日寒学休沐一天,若是诸位还愿意在寒学就读,后日咱们准时开学,一切如常,若是诸位不愿再登此门,有这十两银子和明日一天的时间,也足够再寻一个好的读书所在了。”

    众学子听到此处,心情倒渐渐平静下来了,其实他们早就看出宝玉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了,毕竟他吃的用的都太过讲究,连学里的先生都比不过他,只是宝玉既然不领补贴,他们也懒得搭理他,谁知道宝玉没两日又跟秦钟勾搭在一处,到了这时,他们才逐渐接受不了的。

    但,倘若宝玉和秦钟退学,那寒学就又恢复了从前正常的样子,绝大多数寒学的学子都是家境贫寒之人,既然有这么一个念书不花钱还能得钱的地界,又没坏到难以忍受,他们还是愿意在寒学就读的。

    惜春交代完一切之后,让院长负责给学子们分发银子,自己也就离开了。

    按惜春的设想,这事儿也就算是完了,贾宝玉被带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主要就看贾政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不过按她的猜测,贾家大概还是会给贾宝玉单独请先生的,贾宝玉可是贾母的宝贝疙瘩,贾母怎么可能真的像把他养成贾赦那样只会吃喝玩乐的老纨绔?

    至于寒学,那日虽然是大闹了一场,但贾宝玉并没有抛头露面,贾母也并没有在人前公布身份,寒学的学子倒是群情激愤,但也清楚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关系,他们吃着宁国府的饭,总不能真的去砸荣国府的锅。

    一些围观的群众倒是对这件事很有兴趣,但他们大多人微言轻,声音也传不太远,最多只是在街头巷尾偶尔被人提起罢了。

    不过,让惜春没想到的是,她这边想要息事宁人,荣国府那边居然开始作妖了。

    第二天一大早,惜春才刚醒来,就听说寒学的院长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多时了:

    “怎么回事?”

    丫鬟摇摇头:“奴婢听传话的小厮说,寒学的房子叫人收走了,院长说,收房子的人跟他说,是东家派人传话给房东,说房子不租了,剩下的房租也要回去了,所以他们来收房子,把东西都给扔到外面来了!”

    听到此处,惜春有那么一瞬间是茫然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仔细捋了捋,总算捋清了话里的关系,但反而更茫然了。

    她就是寒学的东家啊!她什么时候说过房子不租了,又什么时候去要过银子了?

    但略一反应,惜春也就明白了:“大抵是琏二嫂子干的吧。”

    毕竟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她没有出面,只是出了银子,其他的事都是凤姐儿去张罗的,所以房东应该也只认凤姐儿派去的人。

    当初办寒学的时候,她还是想要帮荣国府一把的,谁知道现在两家居然变成了这样。

    虽然寒学的房子没有了,但也正因如此,惜春反而更要把这个寒学办好,若是荣国府一出手,宁国府就认怂,往后可就没有消停日子了!

    而且,这是荣国府自己作死,更怪不到她头上来!

    惜春直接走到书桌前,让丫鬟拿来一张大红纸,一会儿功夫便写就一张告示:“你叫院长拿去,在寒学边上找个地方贴上。”

    等丫鬟出门之后,惜春立刻叫了贴身的入画等人进来,一面又吩咐下去:

    “现在,立刻通知各处收拾东西,速度要快!”

    入画应了一声,有些茫然:“姑娘,咱们怎么个收拾法儿?”

    惜春淡淡道:“家里的东西,能拿走的全都拿走,但是桌椅板凳留下。”

    入画顿时懵了:“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惜春挑眉:“看不出来吗?搬家!”

    晚膳时分,贾母领着家里的姑娘们坐在一处,眼睛却不住地朝外张望。

    到了传膳的时候,凤姐儿并李纨一道来了,贾母瞧见了凤姐,立刻开口问道:

    “我的吩咐,你可都做了么?”

    凤姐儿心里有些发愁,脸上却还陪着笑脸:“老太太的吩咐,我哪儿敢不尽心呢?昨儿连夜去找人把房子退了,今儿派人去看,那寒学里一应物件全都被扔到大街上去了,听说院长瞧见了这幅样子,气得直接跑了,众人都说,这学是办不下去了呢。”

    贾母听到这里,这才缓了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惜春这丫头,越发不成个体统了,先是不把薛妃娘娘放在眼里,又跟她这个老太太耍横,她要是不把惜春摆弄了,也算白当了这个老封君!

    “这样就很好,咱们家如今眼瞧着是要预备接薛妃娘娘回家,处处都要用钱,哪还有多余的银子来供那些穷酸读书?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还不如把钱拿回来,伺候娘娘要紧!”

    凤姐儿其实很有些尴尬,虽然出去租房的是她的人,可这银子却实实在在是惜春的银子,贾母现在这么做,其实是相当于从惜春手里抢钱了,这也是明仗着自己是长辈,赌惜春不会来讨要。

    贾母这么做,达到目的的可能倒是很大,只是未免太叫人瞧不上眼了,堂堂的国公府老太君,手里头要多少银子没有?竟从小辈的手里用这等手段抠银子出来花,这不是笑话吗!

    凤姐儿的心思,贾母自然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关心,谁叫她是老太君,是宁国府辈分最高的长辈呢?若不是她还活着,这敕造荣国府、敕造宁国府的匾额能够挂得出去?

    惜春对尊长不敬,就该给些教训,不然传出去,人家还当贾家是没规矩的人家呢!

    贾母这般想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凤姐儿:“你若是得了空,就往那府里走走,去劝劝你四妹妹,女孩儿的名节是顶要紧的,她跟我对着干,对她没好处!”

    “横竖这个寒学也没地方办了,你叫她趁早回心转意,来我跟前陪个不是,只要她是诚心诚意的,我老人家也不会跟她小孩子一般计较,还像从前一样疼她,可若是她自己发了疯,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凤姐儿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盈盈地应了。

    要她来说,惜春也是太硬气了些,就算她平时常常面君,那也不能跟薛妃娘娘相提并论啊,惜春要是以为,仗着皇上的势力就能够在贾家横行霸道,那才真是打错了算盘,不管怎么说,老太君现在还活着呢,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小辈称大王啊!

    凤姐儿也希望惜春能够早点醒悟,不然的话,宁国府将来可能就会有大麻烦了,她跟惜春关系还不错,实在不希望看到惜春一错再错。

    贾母点了点头,忽的又想起一件事来,看向凤姐儿:“前两日,我记得谁同我说了一嘴,说是咱们家要盖省亲别院的话,可以把两府里后面那些倒座房拆了,加上那一个花园子的地皮,这些地面加起来,盖省亲别院也就够了,你过去之后,就跟你珍大哥哥说一声,也能给两府里省些银子。”

    虽然惜春有些放肆,但贾母并不觉得宁国府会跟她生分,惜春小孩子不懂事,贾敬和贾珍可都是大人了,就连贾蓉年纪也不小,可以主事的。

    贾家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凡是姓贾的都应该出一份力,怎么能为着惜春得罪了她这个老太君,就让宁国府一毛不拔,擎等着吃现成的?

    忠顺王府不用就不用好了,贾母事后想了想,反倒觉得那地方晦气,皇上若是知道薛妃在那里省亲,只怕也不好,还不如重新盖一个,让宁国府帮衬一些,林家那边儿也可以出些,再加上王家、史家的,荣国府真正要出的银子想来也不会太多。

    惜春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她,大概也可以算是命中注定,如此一来,她朝贾敬和贾珍要银子,也就更加理直气壮了,这两人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也该明白些道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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