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赐婚

    第61章

    贾母固然是打好了算盘,但薛宝钗同她不一样,且不说林家在皇上眼中是什么地位,单从家底这一条就配不上。

    你家为了省亲现在弄得精穷的,林家却是百年的积蓄,何况你家如今并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子弟,林家家主如今却正值壮年,简在帝心,他人也不过三十多岁,又不是土埋眉毛的人,怎么就见得人家以后一定不会续娶,不会有子嗣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林如海真的没有续娶的打算,可是他人还活得好好的,现在就拿人家当绝户算计,是不是吃相有点太难看了?

    薛宝钗自认,她若是林如海的话,看到贾家这么算计他的家产,就算原本没有续娶的心思,现在也得生出来了。

    冤大头也是有脾气的啊。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林如海真的没有脾气,愿意将黛玉嫁给宝玉,难道贾家就娶得起了吗?你贾家如今能凑得出一万两银子的聘礼不?就算你老人家的私房里有,难道还能有金山银海不成!如果都给了宝玉,难道其他人心里就能舒坦?

    林如海在外面不知道京里的事,难道林黛玉也不知道?再说了,宁国府那边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荣国府捡这么大一个便宜?

    况且,薛宝钗自认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就算贾家与林家已经商议定了婚事,让她来求赐婚,她也未必能求得下来。

    皇上对她其实本无情意可言,会赐她这个妃位,无非是因为她在忠顺王一案之中立了功,可这功劳到底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明面上她是头功,因此皇上赏了些体面罢了,不疼不痒的小事,她还能办得一两件,像这样涉及到皇上的事,她可不敢开这个口。

    因此,薛宝钗在听到贾母的话的瞬间,心里已经敲定了推脱的主意:

    “老太太看重本宫,本宫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您的想头,陛下恐怕未必能成全,倒不是因为您没给足皇上面子,这里头其实是两码子事儿。”

    “您老人家想一想,京里头有多少勋爵人家,皇上给您一家赐婚,那别人家求过来,难道皇上能厚此薄彼,说只给荣国府赐婚,别人家都没这个资格吗?怎么见得人家就不肯拿银子出来,给皇上撑场面呢?”

    “再者说,您老人家拿出来的银子是不少,可有一分交到皇上手里头了吗?这又不是做买卖,您老人家出了银子,人家就得给您把事情办了——何况您这银子也没到皇上手里啊!”

    “据本宫来想,您还是别打皇上的主意,不过若要与林家结亲,只怕也用不着皇上出面,林家与您家本就是亲戚,何况林姑娘又独身住在京城,从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亲戚也没隔夜仇的,连咱们两家尚且如此,何况是林家呢?”

    “本宫如今也算有点子名声,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由本宫代为做媒,想来原本就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儿,又有本宫的面子在里头,林大人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岂不是皆大欢喜呢?”

    “若是找到陛下面前,也是一桩麻烦事,倘若陛下抹不开脸说他不想赐婚,倒说两家不合适可怎么办呢?那时候再做亲,不成了抗旨不遵么!”

    贾母细细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请皇上赐婚是有风险的,万一皇上不愿意赐婚,却把原因推到两家不般配上,这就是把事情弄死了,倒不如先让薛妃写信做媒去探探口风。

    假如林如海愿意呢,这就是两厢情愿的好事儿,也用不着皇上出面。

    假如林如海不愿意,那时节再请皇上赐婚,也不怕把事情弄死了,说不准皇上看在薛妃省亲的排场份儿上抹不开脸拒绝,当真同意了呢?那时候林如海就算是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就算皇上不肯赐婚,那时候也没损失了,反正林如海不同意在先的。

    贾母思及此处,面上表情渐渐平和,还带了几分笑影儿:

    “还是薛妃娘娘思虑周全,到底是陛下跟前儿伺候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全按薛妃娘娘的意思办吧。”

    ……

    从京城去扬州,再快的马也要半个月才成,等扬州的回信回来,已经是十月份的事儿了。

    看着林如海的回信,贾母沉着脸冷笑。

    虽然她也有过关于林如海拒绝婚事的猜想,但是当真看到林如海拒绝的话时,贾母发现,自己还真是不太能接受。

    尤其是林如海还在信里公然反对了贾母让薛妃做媒的行为,在贾母看来,他这个借口找得实在不太精明,薛妃再怎么不济,也是皇上的贵妃,林如海这样看不起贵妃,难道是想与皇上作对吗!

    贾母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了。

    既然林如海已经拒绝婚事,那就别怪她老人家干点不留情面的事了!

    贾母当即往宫里头递了求见的折子,在下次入宫的时候跟薛宝钗说了这事儿。

    其实薛宝钗到现在也不觉得,皇上真的会为贾家与林家赐婚,不过既然贾母铁了心的要试一试,薛宝钗也就成全了她。

    不过,去找皇上赐婚,薛宝钗还是不太敢,上次皇上在她面前大发雷霆,还是让她有些心有余悸,生怕再触怒了皇上,连累得自己妃位不保。

    薛宝钗决定,还是换一位好脾气的主子伺候去吧。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对她也不像从前那么待见,省亲之后固然是多看了她两眼,但也就是那样罢了,在这宫里头,有孩子的妃嫔也未见得能荣宠不衰,何况是她这种情况呢?

    薛宝钗考虑了很久,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太后的身上。

    就像贾家把她当做宫里的靠山一样,她也得在宫里为自己找一座靠山。

    宫里头能被她靠住的人,其实并不多。

    首先,能当她的靠山的人,身份地位一定要高过她,否则在她出事的时候,对方根本就保不住她,这个,就排除了大部分的人了。

    余下的人里面,皇上自然不做考虑,皇后也同她并不亲近,上皇更不必提,当初处死她哥哥,还是他老人家的主意,倒是太后这里,薛宝钗见过几次,觉得老人家很好相处。

    薛宝钗于是在这里留了心,日日勤往太后宫里跑,这些日子以来,太后对她的态度也算和气,薛宝钗便打算找太后探探口风了。

    太后听了薛宝钗的话,倒是陷入了深思。

    “荣国府那个哥儿,本宫倒是听过,林如海的女儿又是谁,本宫却没什么印象了。”

    薛宝钗适时地递上参茶,微微一笑:

    “林大人求娶是的荣国府的嫡女,林家女儿同贾家那位哥儿是正经的姑舅亲呢。”

    太后点一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贾家想着要做亲,姑舅亲之间总比外人多了解几分。”

    一面接了参茶噙了一口,又抬头问道:

    “林家那边儿可点了头了?”

    薛宝钗心头一紧,太后既然问起了林家的态度,就是不想让两家的亲事变成强扭的瓜,这事儿怕是要糟。

    她定了定神,偷眼觑了太后一眼,看太后的模样也就是随口一问,似乎并不上心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林大人那边儿也已经给了回信,所以贾府的老太君才想让臣妾在宫里求个赐婚的旨意,给两家人一些体面,说出去也好听不是?”

    ——她又没有说谎,林如海的确是给了回信,只不过是不同意的回信而已,贾母也的确是为了体面才想要赐婚的,毕竟如果要是不赐婚,那么在林如海不同意的前提下,贾家派人过去强娶,面子上的确也闹得不好看不是?

    薛宝钗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如果要是太后真的怪罪下来,她就推脱说是贾母在她面前撒谎便是。

    反正贾母的确是为了这事儿找过她,也的确已经收到了林如海的回信,谁又会真的相信,是她冒着欺君之罪去欺骗太后,而不是贾母在她面前撒了谎,才导致她信以为真的呢?

    如今她的确是与贾家结为一体了,但实话说,如今的贾家已经被她给掏空了,银钱上再也拿不出什么,若是论权势,贾家还不如她舅舅王子腾呢,荣国府撺掇人告宁国府都告不明白,还想动她这位贤德妃?

    ……

    等惜春知道赐婚的懿旨的时候,这旨意已经被荣国府敲锣打鼓地送到林家去了,换句话说,全京城都已经知道了。

    和这消息几乎是前后脚来的,便是皇上宣她入宫的消息。

    御书房里,皇上揉着额角,觉得自己人都要炸了。

    太后她老人家也是的,哪怕问一嘴上皇,也不至于弄出这等亲事来,这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吗?

    林如海若是知道了赐婚的消息,还不得当场气死!

    他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勋爵出身,却是由科举入仕的宝贝,能在官宦与勋爵两边都说得上话的人,若是被太后一道旨意弄得心灰意冷,挂冠远去,他这江南的盐政还要不要?

    甄家倒了,他正指着林如海帮他收拢江南的势力,还想着说过了年就给人提拔为江南节度使呢,结果太后抽冷子在后面抽他一板砖!

    贾家这婚事,必得给搅和黄了才行!

    而且,这事儿还不能由皇上主动——再怎么说,太后的面子也是要紧的,他当儿子的也不能主动驳老人家的旨意。

    无奈之下,皇上想到了惜春头上。

    别的不说,若论跟荣国府作对,惜春可是专业的!

    再者,派戴权找过贾珍之后,对于皇上来说,他现在使唤惜春也是心安理得——蒙了那么大的恩典,惜春给他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第62章告状

    第62章 告状

    第62章

    说实话,皇上给她搞出这种事情来,惜春自己也很头痛。

    皇上家金口玉言不能收回成命,就把烫手山芋往她的手里扔?

    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但是话又说回来,惜春想要跟林家交好,这确实也是最好的机会了。

    若说林如海会答应把黛玉嫁给宝玉,惜春是一万个不信。

    如果当初林如海看得上荣国府,之前就不会让黛玉搬出去了。

    那么,贾母这种请旨的举动,显然是在先斩后奏,打的就是让林家没法抗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的主意。

    惜春思及此处,忽然皱眉,看向皇上。

    “太后娘娘知道林大人很可能拒绝婚事这档子事儿吗?”

    这事就透着一股子蹊跷,若是两家早已商议好婚事,为了求一个脸面,让陛下下旨,听起来还情有可原。

    可是现在,贾家根本就得不到林家的允诺,这种情况下,太后居然也愿意赐婚?

    皇上沉着脸,冷冷开口:

    “是那位贤德妃干的好事儿,她说荣国府已经得了林家的回信,太后想着既然人家两家都愿意,又都是勋爵重臣之家,也就允诺了。”

    惜春听到此处,顿时有几分无语,薛宝钗的胆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连太后都敢忽悠啊!

    还是说,薛宝钗是觉得,林家在宫里头没有人,所以也就没人能奈何得了她呢?

    惜春心思微动,看向皇上:

    “既然太后娘娘是被蒙蔽的,就不能以此为理由退婚吗?”

    皇上摇了摇头: “身在皇家,哪里来的被蒙蔽的资格,传出去,太后的面子往哪搁?”

    惜春叹了口气,心里也很无奈,按说面子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可是皇上不同,非得死要面子活受罪,到头来为难的不还是自己吗?

    但,既然太后不能被蒙蔽,那就得从别的方向下手了。

    惜春想了想,目光一转:

    “前几日听说宝玉写的文章上了蓝榜,这难道也不能当退婚的理由?”

    皇上摇了摇头: “上蓝榜只是不允许参与本次科举而已,又不是什么罪过,难道因为他上了蓝榜,就把他当罪臣看待吗?”

    这下子可把惜春给愁坏了,贾宝玉虽然为人不入世人的眼,但他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出身,再怎么着也不会有作奸犯科之举,而她提出来的这些事又都不能拿来做文章,皇上这话也够为难她的了。

    惜春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陛下,臣女还小,实在摸不透这里面的门道,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倒不是惜春不想帮忙,实在是她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皇上斜了惜春一眼,淡淡道: “朕劝你还是好好地给朕想主意,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宁国府跟荣国府不对付了,若是朕不给你撑腰,你猜那位老太君会不会趁机作妖,告你个忤逆不孝,泯灭人伦?”

    “有朕在,朕还能帮你一把,让荣国府不要太放肆,要不然,就凭你们家那几口子人,早晚被荣府玩死。”

    惜春一时间无语凝噎,您老人家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这是出主意,又不是老太太擤鼻涕,她能那么手拿把掐的吗?

    不过为难归为难,惜春心里明白,皇上说的其实都是真的。

    别看现在宁国府能够与荣国府分庭抗礼,甚至还能略占上风,那是因为有皇上在背后拉偏手呢,如果皇上不出手,之前荣国府找御史参奏宁国府,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为了宁国府以后的日子能够顺当一些,惜春也算是拼了命了。

    她冥思苦想片刻,还真想到了一个主意。

    “方才那些小事,也许都可以看做是品行有亏,只要没有触犯法律,就不值一提,但如果贾宝玉其人德行有大问题,是不是可以由此取消婚约呢?”

    皇上有些疑惑地看着惜春:

    “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私德有亏这等事全靠口说,抓不到真凭实据,想要以此为借口取消赐婚,除非是贾宝玉犯了王法了。”

    惜春笑道: “别的理由或许不行,但这个理由绝对可以,只要陛下信得过我,连宁国府亦不必出头,我自然有办法让荣国府乖乖退婚。”

    皇上一时间也有些许茫然,但看惜春这般自信,同方才为难的样子完全不同,也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早朝之上,有巡城御史参奏荣国府数月前仗势欺人,依仗自家财力,欺辱临考学子。

    其实这时候距离荣国府去寒学闹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大家都以为这事儿翻篇呢,没想到这时候又被人翻了出来。

    那些进入寒学的学子,有不少都已经是秀才身份了,本来就是见官可以不拜,涉案不能动刑的人,按说荣国府跟他们起了冲突还动了手,本来就应该是要给个说法的。

    只是一来那时候荣国府在京城里头权势正盛,没人敢去触他们的霉头;二来这帮苦主自己也没有声张,让整件事不了了之;三来就是荣国府给五城兵马司送了礼,让他们不要太声张,底下的升斗小民就无所谓了,听说归听说,他们也没有途径跟京里头的达官显贵们告状。

    不过现在情况就不同了,有惜春在背后坐镇,又有银子撑腰,再加上拿着满理,到底是有御史愿意来给出头了。

    而且不是别人,就是从前那位参奏宁国府的御史章辰。

    章辰能为荣国府的嘱托去参奏宁国府,固然是因为跟贾家有交情,但也是因为荣国府给了他不少的银子,他本以为不过是自家兄弟阋墙,找他来出头而已,没想到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皇上没有处置宁国府跟荣国府,倒是把他们这几个上奏的拎出来教训了一顿。

    旁人得了荣国府的补偿,虽然罚俸丢人,却也无可无不可,但章辰却是隐隐怀恨在心,一直想要报复。

    因为,当初荣国府求他的时候,是再三跟他保证过,这件事是宁国府理亏,让他只管放心去参奏,事成之后,荣国府自然会好好儿谢他。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若不是皇上那日心情还好,单凭他们构陷忠良之后这一件事,就足以要了他的脑袋了。

    也正因如此,章辰对于荣国府险些置他于死地的事儿,一直是念念不忘,想要找个机会好好儿跟荣国府理论一下的。

    就在章辰找机会想要报复的时候,机会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惜春带着荣国府当初在街上与寒学学子起冲突的事儿,找上了门。

    听了整件事的经过,章辰的眼里恨不得冒出光来。

    此事过去之后,荣国府的面子自然是保不住了,而他还可以趁机洗刷掉收钱办事的名声。

    不是有人觉得他参奏宁国府是收了银子的吗?现在他连荣国府都参,看谁还会觉得他是收钱办事?他章大人明明是为民请命才对,宁国府不守规矩要参,荣国府仗势欺人自然也得参奏了!

    第二天早朝,章辰的折子一递上去,别人还无可无不可,京兆尹先懵了。

    这案子昨日才报到京兆府去,他见事涉荣国府,正忙着和稀泥呢,怎么章辰在这里横插一杠子进来了?

    虽说他的确是有心息事宁人,可问题是这才一天的时间,正常审案怎么还不得审个三五日才行?就算章辰觉得是荣国府仗势欺人,那也得等他这个京兆尹判了案再参奏啊,这案子现在还没有结案,怎么见得他就不会秉公执法呢!

    皇上的目光落在章辰的奏折上,心知这就是惜春说的办法了。

    虽然不明白惜春要做什么,但惜春昨日已经将要做的事情告诉他了,皇上决定先按剧本走,至于惜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早晚会知道的。

    “这荣国府如今是椒房贵戚,又蒙太后赐婚,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而新晋举子亦是国朝之重,京中出了勋贵人家与举子挥拳的事,实在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朕看从前荣国府亦不是那等嚣张人家,可话又说回来,举子们身份性格各异,总不会各个都蛮横无理,胆大包天到一起去找荣国府的茬儿吧。”

    “如此看来,此案倒是有些意思,让朕有几分兴趣了,京兆尹传旨下去,午后令与案之人准时到堂,朕要亲审此案!”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皇上是在琢磨什么,这案子虽然原告和被告身份都不太寻常,但案情实在是普通,若说能闹到皇上面前来,实在是有些杀鸡用牛刀了吧?

    但是,大伙儿不明白归不明白,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旨意,也没有人敢违拗他,于是在当天下午,皇上准时驾临京兆府,而荣国府贾政,贾琏,贾宝玉并一干家奴,以及那日寒学在场的学子们全都已经悉数到场。

    皇上一声令下,原告与被告双方都已经在堂下跪好,皇上四下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贾宝玉身上:

    “荣国府一干人等听了,有举子状告尔等曾在街上朝他们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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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御审

    第63章 御审

    第63章

    贾宝玉还没说话,贾琏已经快要气死了,他那日虽然有事不在家,但凤姐儿却是在现场的:

    “启禀陛下,臣等冤枉啊,当日明明是这些人先动的手,宝玉为了自保,不得已才还了手,怎么就变成我们打他们呢!”

    就算要追究,也应该先追究这些人打贾宝玉的责任才对!

    皇上的目光又看向一旁的举子们:

    “荣国府所言是否属实,尔等从实招来!”

    新晋举子这边跪在最前面的,就是本次秋闱的解元李长锋,见皇上问到寒学这边,李长锋睨了贾宝玉一眼,又看向皇上,拱手道:

    “启禀陛下,确有此事。”

    一时间,皇上和荣国府这边都懵了。

    先不管事实如何,如果寒学举子只认互殴,而不认自己先动的手,那还有告官的理由,可是现在这帮人居然肯承认是自己先打了贾宝玉,那还跑来告什么官?

    难道只能允许你打人,不能允许别人打你吗!

    贾政率先回过神来,立刻朝皇上行礼:

    “陛下,这些人简直是胡搅蛮缠!若是我荣国府理亏在先,今日被苦主状告还情有可原,可是这群人明知道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荣国府亦不过还手而已,他们是怎么有脸说,是我们殴打他们的呢!”

    按说当日在场的其实是贾母和王夫人,王熙凤几个,要到官也应该是她们来,但贾母本是深宅妇人,又是长辈,更是家中尊者,就算是皇上亲审,她也没有抛头露面的道理,于是便由贾政代劳了。

    但贾政当日并不在场,只是听过其他人的转述,所以他起初还很忐忑,担心是不是自家人在转述的时候有所隐瞒,只捡好听的说,但等李长锋承认他们先动手之后,贾政愤怒了。

    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吧!

    荣国府虽然如今不比从前了,那也是正经的国公府邸,家里头的人不是袭爵便是官身,至差的也是候补同知,难道还比不上几个刚刚中举的举人吗!

    李长锋这会儿已经将双手袖进了袖子里,见贾政激动不已,懒懒地扫他一眼:

    “贾大人别急,好歹把话听完了再说,我们打您这犬子是应该的,您家打我们才是不该,非但不该,还应该谢谢我们呢!”

    贾政怒道: “你——放肆!”

    李长锋乃是今科解元,科场上的避讳都能弄明白,日常的谦辞敬辞倒弄不清?分明就是故意取笑于他!

    皇上轻咳一声,打断了贾政的怒火,看向李长锋:

    “既然是尔等先动手,为何又说荣国府打你们是不该?”

    李长锋恭恭敬敬地低头:

    “启禀陛下,臣等均为寒学学子,这陛下也是知道的,寒学乃是读书地界,进门便是孔圣人像,臣请问陛下,倘若有人在孔圣人面前行假凤虚凰事,臣等该不该替圣人挥拳?”

    皇上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在孔圣人面前,行假凤虚凰事?

    这还了得!

    这已经不是有辱斯文的问题了,简直就是离经叛道,无法无天,打死他都不冤啊!

    孔圣人那是什么身份,是文宣王,是万世圣人,是“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的圣贤,在他面前胡搞瞎搞,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啦!

    回过神来,皇上立刻看向一旁的贾宝玉,满脸震惊:

    “你——你当真敢——”

    贾宝玉见状,不由得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错,但看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也知道,他大概是闯了祸的。

    贾宝玉一时间心里也有些茫然,他不过就是情发于心,所以随心而动而已,难道这也有错?

    而且,他只是在心里思慕对方,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难道这也不行?

    贾政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对贾宝玉怒目直视。

    他就说,宝玉当初在寒学念书念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跟同窗起了争执,而且还是被打了一顿,最神奇的是贾母居然也没有追究,而只是不让宝玉去寒学读书了而已,原来是这么回事!

    贾政深呼吸两口气,总算遏制住自己的愤怒。

    现在是在外面,而且还是当着皇上的面,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这一点,贾宝玉自己的名声毁了还在其次,若是连累了祖宗名声,他万死难辞其咎!

    再者,贾宝玉刚刚被太后赐婚,这会儿若是被人知道了他有这种心思,旁人会怎么看待他?和林家的亲事就算不会作废,也必然是结仇的!

    因此,贾政连连朝皇上磕头,脸上的怒气被他掩饰为听到了这些人对贾宝玉的侮辱而愤怒。

    “启禀陛下,这些人简直是在胡说八道!他们先动手殴打我儿在先,蓄意抹黑我儿名声在后,简直是罪大恶极,其罪罄竹难书,请陛下明正典刑,还我儿一个公道!”

    贾琏见状,也跟着磕头,只有贾宝玉还呆呆地跪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应对。

    李长锋见状,不屑地睨了贾宝玉一眼,冷冷道:

    “启禀陛下,我等举子虽然不比荣国府家世煊赫,但起码也知道一件事,捉贼捉赃,拿奸拿双,当日是我们抓了现行,荣国府尚且把我们打了一顿,还信口雌黄坚决不认,今日若是我们没有证据,又怎敢来告状?那不是出门就被打死了!”

    “启禀陛下,臣等已将证人带到,请陛下准许臣等宣他们到堂!”

    皇上点点头,反正寒学这边背后肯定是站着惜春的,那么他们所有的出招,必然也都是惜春安排好的,他就在上面看着就是了。

    不多时,寒学举子这边的证人便来到了堂上,贾家人扭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居然是香怜,玉爱,以及秦钟!

    李长锋朝三人扬扬下巴: “这可是在陛下面前,若有半句虚言,尔等仔细自己的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三人都是一凛,连忙恭敬跪好。

    “陛下明鉴,草民不敢撒谎!”

    皇上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觉得三人的相貌的确有过人之处,而且都是那等俊俏柔弱,有几分女儿之风的人,心里已经有几分考虑。

    “知道就好!说说吧,你们同贾宝玉都有些什么瓜葛?”

    香怜率先开口: “草民本是贾家亲眷,因家中无力请先生,于是在贾家家学之中附学读书,只因生得有几分颜色,就入了贾家这位宝二爷的眼,平时常与草民往来,从前还曾以一个绣春囊定情,宝二爷的此时大抵已经不在了,草民的还在,只是不敢污陛下的龙目。”

    皇上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还是算了。

    他虽然是见过世面的,但这等世面还是不见为妙。

    玉爱同香怜的说法大同小异,倒是到秦钟这里,有了些别的说辞。

    “草民亦是贾家亲眷,却是宁国府这边的,因着家姊是宁国府的媳妇,所以与宝二爷也有几面之缘,因着有一副好皮囊,就入了宝二爷的眼,几次被他纠缠,小人想要拒绝,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拜托了家姊,替小人转到寒学就读。”

    “小人虽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家中贫寒,亦符合寒学入学条件,四姑娘便替小人办了入学之事,谁知宝二爷居然从贾家家学追到了寒学来,小人几次避让,无奈宝二爷只是穷追不放,小人便躲到了孔圣人像面前,希望他在圣人面前能收敛一些,谁知道他竟是不管不顾,小人不得已,才奋力呼救,同窗这才闻声赶来,救下小人……”

    秦钟才说到这里,宝玉便已经忍不住了,香怜和玉爱信口雌黄也就算了,怎么连秦钟都胡说八道?

    他就算是与秦钟交好,也只是比常人更亲近一些,并没有什么过分举动,何况秦钟从未拒绝过他,又何来躲避一说?

    他只不过是向往人间真情而已,发乎情止乎礼又有何不可?

    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种话来污蔑他?

    贾宝玉忍不住连连摇头,看向皇上: “陛下,小人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小人没有做这些事!”

    李长锋冷冷道: “这么说,我们这一屋子人,连带着你贾家的亲戚,都一起在污蔑你了?”

    贾琏都快被这几个人的供词给逼疯了,这会儿想也不想地开口:

    “你们都是寒学之人,定是宁国府四姑娘安排的这档子事儿,这几个人都是见钱眼开之人,只要出钱,什么供词买不到!”

    李长锋嗤笑一声: “琏二爷别是替人家包揽讼事惯了,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口供都是这么来的吧?”

    此话一出,贾政对贾琏怒目而视,贾琏不由得移开了目光,心里一阵心虚。

    李长锋怎么知道这事的?

    但现在要紧的还不是这个,贾琏立刻看向皇上:

    “陛下,此等言语均出自他们这一伙人之口,这是蓄意勾结起来陷害我荣国府,请陛下明鉴!”

    贾政也为贾宝玉辩白: “陛下明鉴!小儿虽然年幼无知,但毕竟是国公后人,贵妃表弟,自小便是严格教训,怎会有此荒诞不经,无耻至极的念头?请陛下不要被奸人所惑,还臣等一个公道啊!”

    李长锋冷眼看着贾家这几人说完,才又看向皇上:

    “既然荣国府几位爷都觉得我们的话不足为信,那么贵府这位宝二爷自己的话,总算是能拿来左证了吧!”

    “等下若是我们拿出证据来,贵府总不会可笑到,觉得你们这位宝二爷也是跟我们一伙的吧?”

    贾政和贾琏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慌乱。

    他们也不知道贾宝玉在寒学里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留下证据,但不等他们说话,贾宝玉已经出离了愤怒了:

    “有证据只管拿,我就不相信,你能找到证据,证明一件我没有做过的事儿!”

    第64章退婚

    第64章 退婚

    第64章

    李长锋点点头,只要贾宝玉肯点头,那就不怕这货不认!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份宣纸来,恭恭敬敬地双手举过头顶: “证据在此,请陛下过目!”

    皇上一时间也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证据,能证明贾宝玉真的干过这些事的: “呈上来。”

    一旁的伺候的戴权赶紧把东西送上来,皇上接过来一点点看了,才看了个开头,便沉了脸色:

    “这是什么放屁文章,为何要送到朕的面前来?”

    李长锋恭恭敬敬地回答: “启禀皇上,这就是贾宝玉当日参与秋闱时所作的文章,发榜时被贴在了蓝榜之上,全京城都知道是他所作!”

    贾政闻言,脸色都青了,赶紧低下头不发一语,只在心里暗恨自己生出这样的混账东西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把他打死算了!

    皇上的目光落在贾宝玉身上,脸色已经完全沉了。

    京城秋闱出了与茜香国有关的题目,他是知道的,但也没当一回事,策问原本就是与政事相关,问到眼前的事也正常,可是朝廷敢问,贾宝玉这货就真敢写啊?

    他将那张纸朝贾政扔过去:

    “看看,是不是你们这位宝二爷的大作!”

    贾政到此时,只有磕头而已。

    贾琏却仍有几分不服气,据他来看,贾宝玉的文章固然是写得差了一些,可是写得差也不代表他就有罪啊,难道考科举写得文章不好,还入刑不成吗?

    “启禀陛下,宝玉的文章固然不佳,可这也不是这些人打他的理由啊!”

    皇上的指头在公案之上敲了两圈,冷笑一声。

    他现在算是知道,惜春到底为什么非要让这些人来告官,又为什么要让他亲审了。

    惜春的法宝,其实是贾宝玉的这篇文章。

    但,只靠这篇文章还不够。

    所以,惜春才会先让寒学举子来告官,先给贾宝玉扣上一个假凤虚凰,有辱斯文的帽子。

    有了这一条罪名在先,寒学只要能证明贾宝玉是一个滥情之人,余下那些罪名他想逃也逃不掉了,朝廷固然不能明言,但外头那些悠悠之口是不会放过他的。

    至于如何处置太后的赐婚,在看到贾宝玉文章的时候,皇上心里就有主意了。

    “真没想到,天子脚下还有这等怜香惜玉之人,怪道见了模样俊俏的便走不动路,见一个爱一个!”

    皇上的目光落到贾宝玉身上,看见他那副懵懂茫然的模样,更觉得厌恶:

    “茜香国当日是如何挑衅我边关,如何劫掠我边民,侵扰我疆土的,你是一个字也不提,只想着她们是一群女子,便生出无数的怜悯之心,要我朝安抚感化她们,那难道边境那些贫苦百姓,是活该被她们折磨拷打,劫掠滥杀的吗!”

    “能说出此等放屁的话,可见你心术之不正,为人之荒唐,似你这等人才,且去人间怜香惜玉,何要功名!”

    “传朕旨意,荣国府贾宝玉滥情好色,怜敌惜虏,不思百姓疾苦,反要天兵俯首,其人其事,朕深恶之,今夺其功名祖荫,令其世代为民,永不许参加科举!”

    “至于荣国府仗势欺人一事,虽是寒学学子动手在先,但既然师出有名,亦不便追究,首恶贾宝玉朕已经处置过,这件事就这么罢了吧!”

    皇上可没忘了从惜春那里听到的传言,你贾宝玉不是看不上功名利禄吗?这回如你的愿,这辈子都没人逼你考科举了,你且快活去吧!

    圣旨一下,贾政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就已经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李长锋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快意。

    让你小子在寒学嚣张,还仗着自家的势力耀武扬威,这苦果你自己尝去吧!

    ……

    荣国府。

    虽然听说皇上想要御审此案,但贾母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的,毕竟先动手的是寒学的学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皇上就算不看贵妃娘娘的面子,也得顾及事实真相吧!

    因此,贾母非但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甚至还想着拿这事作筏子,敲打宁国府两下子。

    虽说事情只牵扯到了寒学,但寒学是宁国府办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据贾母想,这事儿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比起这个,还不如操心一下与林家的婚事。

    虽然贾家现在也几乎油尽灯枯,但好在黛玉还有三年的孝要守,等三年之后完姻,估计贾家怎么也凑出象样的聘礼来了,而且那时候,林如海给女儿的陪嫁绝对比聘礼要多出许多来。

    贾母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时,忽然见婆子急急忙忙地进来,立时往地上一跪:

    “启禀老太太,大事不好了,二老爷在大堂上晕了过去,叫人给抬回来了!”

    贾母吓了一跳,贾政不是去受审的吗,怎么会晕过去的?

    难道皇上动大刑了?

    可是这也不对啊,贾政当日又不在场,皇上对他用个什么劲儿的大刑呢!

    她沉了脸色,冷冷地看着婆子:

    “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

    婆子低着头,一副害怕的样子:

    “老奴也不太清楚,只是听琏二爷说,皇上在大堂上看到了宝二爷写的文章,一气之下禁止宝二爷以及他的后代参与科举,二老爷听了这话就晕过去了。”

    贾母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眼前闪过白光。

    宝玉,竟是废了!

    等贾母再回过神来时,只觉手脚冰凉一片,心突突地直跳。

    她还指望着宝玉在下一科能够一举成名,到时候正赶上黛玉除孝,贾家双喜临门,这家运也就渐渐地转回来了,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贾母现在难说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宝玉是她自小疼到大的,现在乍然成了一步废棋,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可是再难受,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连甄家那样的人家,还不是叫皇上一句话就给灭了,何况贾家呢!

    可是,如此一来,黛玉的终身就真的耽误了。

    虽然贾母愿意与林家议亲,半是贪图林家的家产,半是指望着林如海能够在仕途上帮衬宝玉一把,但对黛玉的疼爱也不是假的。

    事已至此,只能是她老人家对不起黛玉了,等三年后黛玉过了门,她叫宝玉好好照顾黛玉就是。

    贾母思及此处,正要去看看贾政,忽然又见一个婆子飞奔而来跪下:

    “老太太,宫里头来人传旨了!”

    贾母的心又是一突突,勉强抬起手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饰:

    “……扶我过去。”

    贾母已经有预感,这次圣旨绝不是她想听到的内容,但当真的听到圣旨时,还是觉得肝胆俱裂:

    “赐婚乃是太后懿旨,金口玉言,皇上怎么能说废除就废除呢!”

    宣旨的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戴权,他宣旨之后便将圣旨合拢,等着贾母来接,见贾母并没有接旨的意思,便笑了两声:

    “老太君怕是胡涂了,先前太后赐婚的时候,您家那位小爷跟林家姑娘都是官身,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这婚自然是赐得的。”

    “可是如今不是这么回事了,那位宝二爷惹怒了皇上,皇上已经将他贬为了平民,按本朝的户婚律来说,官民不婚,您家的小爷已经配不上林家姑娘了,若是做亲,可是犯法的,太后娘娘是什么人,能下这等与王法相悖逆的懿旨吗?”

    “要怪,就怪您家小爷实在是太离谱了,也亏得皇上宅心仁厚,只是收走他的功名,若是他的文章被边境将士知道了,非得拿他的脑袋祭旗不可,现在却只是取消赐婚,您吶,就偷着乐去吧!”

    戴权说完,也不管贾母是什么反应,直接将圣旨硬塞到贾母手里,转身走了。

    贾母握着圣旨,手都不住地发抖。

    饶是她知道宁国府现在跟荣国府过不去,也没想到惜春会做得这么绝!

    现在荣国府正经的主子里头,跟宝玉同辈的不过数人,贾琏不是当官的料子,贾环更不必说,根本上不得台面,就算是把晚辈算上,贾兰也还是太小了,想要指望他,少说也得等个十年八年的。

    她老人家本以为可以借宝玉再造荣府辉煌,结果现在宝玉把整个荣国府变成了笑话!

    普天之下,他怕不是头一个被赐婚之后又被收回的!

    贾母深吸一口气,眼底划过一丝痛意。

    她当初那么卖力地盖省亲别院,巴结薛宝钗,为的不就是贾林两家的联璧姻缘吗?

    那时候,贾母是真的觉得,宫里头的贵妃是有本事的,若不然,吴贵妃当了贵妃之后,她爹怎么就鸡犬升天呢?

    但到了现在,贾母终于不得不承认,惜春大概是对的,薛宝钗根本就不值得巴结!

    如果当初对省亲之事没有那么热络,或许省不了贾赦办事的几千两银子,但现在的荣国府仍旧是有着数万的身家,她老人家握着自己的体己,和甄家剩下的银子,手里头不知道多从容,可是现在呢?

    银子花出去了,事情却没办成,还连累得全家受辱,宝玉更是成了仕途之中的废人!

    她这是图什么来的!

    第65章三年

    第65章 三年

    第65章

    三年后。

    又是冬日,新雪初霁,雪雁晨起推开门来,眯着眼朝外头望了望,笑着回首:

    “姑娘,今儿是个好天,想来能有好事儿呢!

    林黛玉如今已经除了孝,将将及笄的年纪,她原生得动人,换上颜色衣裳之后,比往年更添娇艳,前些时候收到了林如海的信件,道是他要来京城述职,顺便为黛玉议亲,因此林家上下都得了信儿,似雪雁这等贴身的丫鬟,有时候也会拿此事同黛玉玩笑。

    黛玉也知其意,不由得俏脸飞霞,睨了雪雁一眼,啐道:

    “就你嘴快,拿着我也取笑起来,不怕说大了舌头么!”

    雪雁笑着告了声罪,外头灵鹊忽然进来,笑道:

    “雪雁这话倒也说得不错,今儿是有好事的,就只不是姑娘心里那件好事罢了——承命侯府那边惜姑娘来了呢。”

    这三年里,荣国府倒是也曾几次想要与宁国府修好关系,但宁国府一直有些爱答不理的,尤其是近两年,干脆直接以承命侯府的名头行事,心思简直是昭然——我家不沾你家老太太的光,你家也别来这里摆什么亲戚长辈的谱!

    这两家的关系,在京城里也是够瞧的了。

    荣国府有时发了狠,也不是不想制住宁国府,毕竟老太太还在呢,荣国府满可以拿孝道压宁国府一头。

    无奈宁国府这头有皇上撑腰,隔三差五不是圣旨便是赏赐,承命侯府里的大姑娘连进宫的路都走熟了,明眼人也都看在眼里。

    也正因如此,这两家的矛盾,众人都是只看不掺和的,就有碍着情面不得不搅和进去的,也都是说合两句,见宁国府不大兜揽,也就罢了。

    最让荣国府不痛快的是,和他们家与宁国府的尴尬关系不同,林家跟宁国府倒是越走越近了!

    要不是因为荣国府,这两家人哪能有交集?

    结果可倒好,他们两家好上了,倒把自家扔在一边!

    但自从赐婚一事之后,林家对于荣国府的疏远就是显而易见的了,而出了贾宝玉这档子事儿之后,众人也并不觉得黛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赐婚这事儿摆明了是荣国府去求的,可那贾宝玉是个什么东西,能配得上扬州盐政家的姑娘?

    贾宝玉若是个有才华的,或许还能说一声郎才女貌,但出事之后,京里头也都看了他那文章了,心里对贾宝玉的为人已经有了数。

    回过头再想想荣国府的行径,大家心里也就明白了。

    就这样的人物,正经去提亲人家能答应吗?

    怪不得荣国府要去求太后赐婚,又怪不得皇上忙不迭地把懿旨撤销了呢!

    也正因如此,京中对林家疏远荣国府也并不以为意。

    谁让你家先为长不慈呢?我身为晚辈,不能跟你长辈对着干,但我远着点你总没毛病吧!

    听说惜春来了,林黛玉点一点头,命人请进来。

    丫鬟领命去了,黛玉低头往书上看了两行字,忽然觉得不对,瞪了灵鹊一眼:

    “你也跟着不学好,等我闲了,一个个先揭了你们的皮!”

    灵鹊抿着唇笑了两声,知道姑娘不好意思了,也不回嘴,但这会儿惜春已经进来了,正好听了黛玉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笑了一声:

    “林姐姐这是好事儿将近,给自己备嫁妆呢?”

    黛玉闻言,更是气结,直接把身子转过去:

    “怪道这两个丫头今儿疯魔了,敢拿着我取乐,原来都是随了你这泼猴,亏你也是侯府小姐,不教导这几个丫头一点子好的,倒让她们学得如此贫嘴,这等快嘴丫头我不要,你领走罢!”

    惜春早在一旁笑开了,这会儿才凑过去:

    “好姐姐,说几句玩笑话罢了,又没有外人,怎么就生气了呢?”

    “姐姐往年不见这么大的气性,想来是又长了一岁,眼瞧着要有了人家了,知道过门是要当家做主的,预先拿出当家主母的款儿来演练演练。”

    林黛玉气得笑了一声,忽然转过身来,伸出手去拧惜春的两腮:

    “你这丫头越说越疯了,今儿若不教训你一番,我可也枉担了你这一声姐姐!”

    惜春到底是年纪小些,无论如何抵挡不过已经及笄的黛玉,只好笑着讨饶: “我知道错了,姐姐且饶我这一遭吧!”

    黛玉却不依,到底是拧了一遭才罢手,姐妹两个宾主落座,在一处说起话来。

    惜春率先笑道:

    “这会子天冷,北边的河怕是冻上了,不知道林伯父是等来年开春了再来,还是半路换车马过来呢?”

    林黛玉捧着盏热茶,却不饮,只做暖手之用:

    “爹爹说了,同我已经三年不见,素日也思念得紧,若是等来年开春呢,这一拖又要几个月,况且过年旁人家都团圆,独我们家不团圆,想想也可怜,况且年节上要封笔,这会儿来,耽误的政务也少一些。”

    惜春点点头: “林伯父说的有理,那就是年前要来了?”

    黛玉笑道: “之前已经动身,想来再过些日子就能到了。”

    “等林伯父到了,别的不说,我家的宴会可是不能推的。”

    惜春笑着说完,又凑到黛玉身边来:

    “到时候姐姐千万求伯父赏光,我有份大礼要托哥哥送呢。”

    林黛玉一脸茫然,惜春有礼物,为何不让自己转交,却要托贾珍?

    惜春笑而不答,反倒是岔开了话题:

    “姐姐应是有些日子没搭理荣府那边了吧?”

    黛玉点头: “上次还是八月节,也只是遣人送了礼过去就罢了。”

    惜春笑了笑: “姐姐大概还不知道,荣国府里又出了几件新鲜事儿呢,那位二太太快要气死了。”

    ……

    王夫人的确是快气死了,盯着眼前的贾环,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皮笑肉不笑地点头。

    “环小子也真是有出息,咱们家跟那府里闹成这个样儿,你还能沉住气在那边寒学念下去书,有这等心性,怪道能进学呢!”

    贾宝玉坐在一旁,一副沉默的样子,自从三年前他被褫夺功名祖荫之后,老太太虽然还是像从前一样疼爱他,但别人对他的态度可就大不如前了,他虽然不喜欢科举仕途,但也隐隐感受到这东西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其中体现得最明显的,便是贾政的态度了。

    自从出了这事之后,贾政一次都没正眼看过他,反倒是跟贾环越走越近。

    贾环能去寒学念书,固然有赵姨娘的遮掩,但众人心里也都明白,这是贾政默许的。

    王夫人问过好几次贾环现在在哪念书,贾政说的都是外头的学堂,用不了几两束修的那种,谁知道竟是寒学呢!

    最让王夫人生气的是,贾环进学的年纪,居然比贾珠还早!

    贾珠当初那么努力,也是在成亲之后才进学的,后来就一病病死了。

    贾环现在才几岁?十岁刚出头的年纪,虽然只是个秀才,也够瞧的了!

    再看贾政的脸,这笑容就没收下去过,眼睛恨不得粘在贾环身上!

    “当初我就说过,卧薪尝胆,能成大事,环小子若不是在那边忍了三年,他就能进这个学了?据我看来,将来咱们府上有出息的,在子只有环儿,在孙只有兰儿,别看只有这两个,但都出在咱们这一脉,咱们也足以对得起祖宗了!”

    “当初老太太执意要同宫里头贵妃娘娘一道,甚至拼着要跟那府里生分也要省亲,我就觉得不对,如今看来,四丫头真真是有远见的,你别看蓉小子不成个气候,将来他真要办什么事,有得是人帮他!”

    “这寒学是他姑姑办起来的,算起来凡是寒学学子,都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这还了得呢?”

    “你们不懂事的,往年只知道珍哥儿和蓉小子没什么出息,只知道坐吃山空,殊不知这样才是最好,他们两个若是对仕途有什么想法,陛下岂能容得下寒学!”

    贾政一边说,一边畅想着以后:

    “咱们家跟那府里关系不好也罢,若是好了,环儿和兰小子倒不好去念书,显得咱们家是奔着人脉去的,现在这样就很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你看看,从前的珠儿,现在的环儿和兰儿,谁走不了科举这条路呢?这就是出息!养子孙养到这样,咱们百年之后也可以闭眼了,现在就只是宝玉一个,玷污了我的名声!他要不是被你们惯坏了,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王夫人默然,贾政这句话说得戳人肺管子,可是她也不能不认。

    贾宝玉的头低得更狠了。

    一旁,赵姨娘脸上的笑也没收起来过,目光不住地在宝玉和贾环之间逡巡。

    老太太跟二太太围着宝玉转又能怎么样呢?将来她们围着贾环转的日子还有呢!

    最让赵姨娘想笑是的,贾环当初能在寒学念下去而不被排挤,是因为那日打架,他趁乱踹了贾宝玉好几脚,只是当时场面混乱,贾宝玉没有意识到罢了。

    虽然他是跟宝玉一起过去念书的,但众人见他跟贾宝玉关系不好,倒把他当成个好的,反而容下了。

    什么宝玉,现在不也成了她儿子的垫脚石吗?

    将来贾环把宝玉踩在脚底下的时候,只怕还多着呢!

    第66章贾琊

    第66章 贾琊

    第66章

    贾宝玉垂头丧气地从王夫人那里回到老太太身边,他现在也已经十五了,按说寻常人家这样的年纪,已经开始准备议亲了,他却还是养在老太太身边,也没人说什么不是。

    只不过,自家人是不敢说,外面的人却是懒得说。

    不过今日,对于贾宝玉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太平静的日子。

    他才进了贾母的屋子,一抬眼便瞧见一个人立在那里,定睛一瞧,顿时呆住了。

    站在贾母身边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这怎么回事?

    贾母看着贾宝玉震惊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一声,朝贾宝玉招招手。

    “宝玉快过来,见见你敦伯父家的堂兄琊哥儿。”

    贾敦这个名字贾宝玉依稀听过,是在原籍那边的一位叔伯,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的,至于贾琊这个名字,更是闻所未闻。

    真正让贾宝玉惊讶的,是贾琊的相貌,居然跟他一模一样。

    他愣愣地走到贾琊身边,贾母笑着拉住他的手,看看贾琊又看看贾宝玉,不由得微笑,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从今往后,琊哥儿会跟你一起生活,吃穿用度都在一处,琊哥儿进京,为的是明年的秋闱,你们两个平日里一起念书,你可要多照顾你哥哥。”

    贾宝玉讷讷地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

    难道老太太也觉得他不能够科举,所以对他失望了,这才从原籍叫来跟他相貌相同的贾琊?

    贾琊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又能考科举,在外人眼里,不是比他强得多了?

    贾宝玉的反应,贾母尽收眼底,但并没有说什么。

    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老人家为宝玉未来的规划,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惜春当日那般不留情,硬是将宝玉的大好姻缘拆散,还连累了宝玉的将来。

    贾母有时候也承认,她老人家确实是有些老了,实在想不到皇上当初为什么宁可偏着惜春,也不偏着薛妃这边,但吃一堑长一智,大不了她不同惜春作对了就是。

    当初虽然是走了一步错棋,让宝玉吃了亏,但她老人家也不是这等逆来顺受之人。

    宝玉的造化是胎里带来的,就算会有波折,最后还是会着落在他身上的!

    贾政既然中意贾环,自然会高看赵姨娘一眼,晚饭后就直接去了赵姨娘处住着。

    元春出嫁之后,梨香院便空了出来,贾母便做主让薛姨妈搬了进去。

    这日晚饭后,薛姨妈来看姐姐,见王夫人一副怒容,不由得问了一句:

    “姐姐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把手里的佛珠往桌子上一摔,气苦道:

    “还不是为着贾环那个小冻猫子!也不知他得了什么造化,居然考中秀才了,真是老天无眼!”

    薛姨妈闻言,不由得笑了两声:

    “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他,他一个小妇儿养的本也不值什么,好便当个小猫小狗的养着,现在既然不好了,那就想个办法把他摆布了,谁还能为了他跟姐姐过不去么!”

    王夫人闻言,顿时来了兴趣,看向薛姨妈:

    “妹妹有什么主意,且说来听听。”

    薛姨妈便捋了捋袖口,微笑:

    “我能有什么主意呢?左不过是去宫里头问娘娘罢了。”

    “不过,娘娘先前从宫里头送出信儿来,说是短了一项用度,大约有三千两银子……”

    王夫人嘴角抽抽,她这个妹妹从前有钱的时候,也没见给她送些银两过来,如今没钱了,倒可着性儿从她这个姐姐的荷包里头掏,难道当初盖省亲别院,还不算给薛妃娘娘花够了钱么?

    但既然是自己有求于人,想到贾环和赵姨娘方才那副得意模样,王夫人到底还是点了头:

    “我这儿还有这几年攒下来的三千两银子,妹妹不嫌弃,回头进宫的时候,就顺手给娘娘带去。”

    薛姨妈自然是无有不应,等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便把一个方子给了王夫人:

    “这是宫里头秘传的方子,娘娘也是从一个年老的宫女那里得来的,听说这方子下到饮食里头,无色无味的,但就是能叫人一点点病死,外头看着就跟寻常病死没有差别,姐姐可以偷着试试。”

    王夫人捏着整张方子,心里头有些激动,好似捧着价值千金的宝贝一般,好半天才点点头,却又有些为难:

    “话是如此,可你我皆不识字,想要抓药,就得找一个识字的人来帮忙,这不就危险起来了?”

    薛姨妈掩唇一笑:

    “姐姐也太看低薛妃娘娘的智谋了,娘娘既然肯把配方给您,又怎么会忘了安排这件事?姐姐只管找一个不识字的丫鬟,拿着配方去配药就是了,配药这种事,就应该大大方方地去办,若是鬼鬼祟祟的,反倒惹人怀疑了。”

    “咱们不识字什么要紧的,那配药的识字就行了,若是有人问起这配的是什么药,怎么里头瞧着有毒,就说是配耗子药便是了。”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宝钗真是思虑周全,难怪能在宫里头保全自个儿:“还是娘娘有主意,我这就照她的吩咐去做。”

    年关将近,各处庄园又来送租子了。

    一大早,贾珍就特地吩咐,今日来外客谁也不见,他忙着收租子呢,道不开身。

    这三年里,惜春用自己手里的银子又多买了几处田庄,按说一处庄子买入手里,总得要个几年才有希望回本,但据说惜春种的粮食蔬菜瓜果,都是从宫里头得来的品种,长得那叫一个稀罕,味道又好,个头又大,就算卖得贵,也不愁买主,竟是一年的时间就回了本钱,第二年就又挣出另一处田庄的本钱了。

    惜春又把这两年的收益全都拿来购买田庄了,到了今年,加上从前祖宗留下的庄园,宁国府大大小小的田庄竟足有三十多处,这些地方一起送来租子,也够看的了。

    地方太多,给惜春送租子的比给家里送租子的人还多,惜春自己也嫌烦,只告诉贾珍替她打理就是,银票归置好了给她送来,其余用来孝敬的东西,贾珍自己留着就是。

    三十几处田庄,光惜春自己的就有二十来处,那些庄子上产的东西本也贵重,不比寻常庄子,按一处孝敬的玩意儿值二百两来算,这些东西也得有个三四千两,贾珍见有利可图,自然是乐于帮忙的。

    等这一天过去,贾珍一搂帐,发现惜春一年的租子就收了足足两万银子,不由得咋舌不已,不过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贪墨惜春的银子,赶紧给人家收拾好了送过去。

    惜春点了点,大致上不差什么,也就收起来了。

    贾珍见没事儿了,正准备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折了回来:

    “寒学那头来人说了一声,那府里的环小子考上秀才了,按咱们寒学的规矩,该送他十两银子祝贺,但环小子连念书都是自个儿带的银子,院长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就想来问问。”

    惜春闻言,微微一笑:

    “他也算是在咱们寒学的一员,自然按咱们寒学的规矩来办。”

    “除了那十两银子之外,从寒学的账目上把他这几年念书的用度拨出来,都给他送过去,就说这是那个什么——奖学金。”

    虽然惜春不大兜揽荣国府,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远着。

    贾环既然有心学好,她也不是不能帮衬一把,惜春有种预感,贾环虽然是荣国府的人,却未见得跟荣国府是一条心,这个人用好了,比旁人有用十倍。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跟那边也未见得就是一条心,咱们把他圈拢好了,荣府里若是有什么消息,他能暗中递个话来,咱们有所防备也是好的。”

    贾珍点一点头,正要走,又想起一件事来:

    “那日我见了你琏二哥一面,他跟我说起一件有趣的事来,老太太好像终于嫌宝玉考不了科举了,竟从老家那边找来一个,跟宝玉年纪相仿的孩子,跟宝玉一起养在身边,那小子的相貌也算奇了,竟跟宝玉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道是稀罕不稀罕?”

    惜春听到此处,却是微微冷笑一声:

    “老太太到底还是疼宝玉的,只是吃绝户未免吃得太狠了,这么下去,早晚是要出事的!”

    贾珍脸上的笑尴尬住了,他本来是闲着没事,听说了两件事跟惜春说说解闷的,没想到惜春对贾母的评价竟然是如此,问题是他怎么看也没看出来老太太疼宝玉,更没看出来老太太吃绝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荣府里就是再穷,也不至于吃原籍旁支的绝户吧,那才能吃几个银子?

    惜春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没明白,但惜春也不着急,只是摇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一面又跟他说了林如海进京的事,让他早做准备。

    贾珍听完,笑着点点头:

    “你放心就是了,现在租子刚送上来,手里头正是最宽裕的时候,林大人什么时候来了,你只管知会我一声,肯定给他安排得事事体面、周全妥当就是了。”

    惜春点一点头,又叮嘱贾珍:

    “你跟林伯父说话,千万客气点,虽说年纪相仿佛,但人家是长辈,你是晚辈,且莫拿侯府的架子压人,人家现在是皇上的膀臂,正经的股肱之臣,不是咱们惹得起的,若是你胡涂了,别怪我不救你。”

    贾珍点点头,这回真出去了,剩惜春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面琢磨。

    第67章要死

    第67章 要死

    第67章

    年关将近,承命侯府的宴会也多了起来。

    其中,林家的宴会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林如海是在年前到京城的,第一顿自然是要在自家吃的,但紧接着,面对荣国府的邀约,林如海却是婉拒了,转而赴了承命侯府的宴会。

    这个,就够京里头的人大跌眼镜的了。

    虽然林如海的发妻已经去世了,但他毕竟还是荣国府的女婿,不跟荣国府亲近,反倒是跟宁国府走得那么近,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了。

    不过林如海倒并不怕荣国府拿他如何,毕竟先前赐婚的事儿上,荣国府有得是对不住他的地方,当初他是远在扬州,事后知道事情经过也只能忍了,现在也不一样,他回京城了。

    既然黛玉并没入那个火坑,念在贾敏的份上,林如海决定暂不声张当初的事儿,但若是荣国府敢挑他的理,他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了。

    你荣国府的主子眼睛是不好还是怎的,答应还是拒绝看不出来吗?

    荣国府也知其意,虽然心有不甘,这会儿也只能忍了。

    和宁国府的关系已经够糟了,这会儿若是再得罪了林家,荣国府在京里怕是真要落得个人厌狗嫌了。

    ……

    大年初一,荣国府照例来到承命侯府祭祖。

    两府里向来少往来,唯一能够见得多的时候,就是祭祖的时候了。

    不过,这次祭祖的时候,贾母将贾琊也带来了。

    贾珍从前没怎么见过贾琊,趁这日多看了两眼,又去看贾宝玉,两相对比之下,也不得不承认贾琏说得对,贾琊跟贾宝玉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要说这也真是奇了,家里头贾珠和贾宝玉是一目所生,贾环跟贾宝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这俩人跟贾宝玉都没有贾琊跟贾宝玉像得厉害。

    思及此处,贾珍不由得多看了贾环两眼,这一看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总觉得贾环脸色不太好,隐隐发青呢?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问,显得他有心跟荣国府亲近似的。

    贾珍在人前是绝不跟荣国府多往来的,虽然想问问贾环,但也就忍下了,准备等回头私下里聚会的时候再问。

    不过,贾环可没给他这个机会。

    祭祖的时候,众人正屏息静气,各司其职,忽然听见外头人群里头“咕咚”一声,众人回头看去,见是贾环倒下了。

    这下子,贾珍作为族长不能不关注一下了:

    “先把环哥儿扶到暖阁去歇着,等醒了再叫回去吧。”

    王夫人在另一头站着,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隐隐有几分得意,但见贾珍愿意让贾环在自家歇着,心里有些不痛快,贾宝玉早就说想来这府里逛逛了,贾珍可是一次都没叫进来。

    “这可是祭祖呢,他就这么走了?怕是没这等规矩吧!”

    贾珍淡淡扫了王夫人一眼:

    “人虽是走了,却是抬走的,跟故意不来能一样吗?再说祭祖的时候,也没有家里的媳妇跟族长唱对台戏的规矩吧?”

    王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贾政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别的时候可以讲辈分,当着祖宗的面,就是谁是族长谁大,贾母辈分再高,主祭的不还是贾珍吗?

    什么时候找人不痛快不行,非要当着祖宗闹这个!

    等祭祀完毕,贾珍立刻就叫送客,但并没把贾环赶出去:

    “大冷的天,环哥儿既然身子不好,就等他醒了再走吧。”

    贾母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往年祭祖是什么规矩,如今全坏了,他们现在要跑到承命侯府来祭祖还是其次,这么大老远地折腾来,贾珍连口饭都不留,也未免太薄情了。

    一家人,还真弄得这么乌眼鸡似的?

    但人家不留,贾母也不能厚着脸皮硬赖着不走: “那就这么办吧!”

    冬日天短,祭祖又用了不少时间,等贾环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赵姨娘打知道消息就开始着急,这会儿见贾环回来了,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环哥儿,你觉着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贾环既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她以后的依靠,赵姨娘自然对他是极上心的。

    听说他突然不舒服,赵姨娘这心就没放下来过,生怕他又活成一个贾珠。

    贾环深吸一口气,想到在承命侯府时与惜春的对话,后怕之中也生出一点子愤怒来。

    他刻苦读书,固然是有一点子想超过贾宝玉的念头,可这也不是什么该死的大罪吧?

    难道他将来有了出息,还能反过来祸害荣国府不成吗!

    为什么有人就是容不下他,非得要他死呢!

    而且,虽然惜春没有明说这个人是谁,但贾环心里很清楚,非但他清楚,惜春应该也很清楚。

    原因很简单,他考科举对荣国府是百利而无一害,但凡长了脑子的,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他,会害他的人,满府里找过去,也只有那姐俩罢了!

    贾环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气狠了。

    他是姨娘养的不假,可也是贾府里的爷们,看看邢夫人是怎么对待贾琏的,再看看他的日子!

    若是从前也就罢了,贾宝玉是个衔玉而生的活凤凰,谁敢跟他比呢?

    可是现在,贾宝玉已经注定不会被人瞧得上眼,他却是正经的秀才相公,这种时候了,还有人贼心不死,想置他于死地?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给面子了!

    不破不立,他还非得跟这幕后之人算算账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里,贾环的身子果不其然地越来越差,经常在府里无缘无故地昏倒,后期还添了咳血的症候。

    贾政见状,不禁十分担心,生怕贾环有个什么好歹,赵姨娘更是每日以泪洗面,各种神佛都求个遍。

    贾母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喜欢贾环,但到底也是自家的秀才子弟,将来也是能有些指望的,到了这时候,难免多牵挂几分。

    再者,贾珠也是进学之后忽然病倒,骤然离世的,如果贾环也是如此,荣国府的名声只怕也好听不了。

    难道他们家进学的都活不长吗?

    听说贾环病倒,贾母还遣人去请了太医来,让太医给诊治一番。

    但太医也没诊出什么头绪,只是开了几服调养身子的药,嘱咐贾环好生养着,千万不要再劳累伤神了。

    这话一出,书自然是暂时念不了,贾环便每天都在屋子里窝着。

    但忽然有一日,贾环强撑着下了床,在赵姨娘的搀扶下来到了贾母处,一进屋子便跪下,放声大哭起来:

    “老太太,您可千万得救孙子的性命啊,您若是不救孙儿,孙儿就活不成了!”

    此时正是晚膳时分,大年节里头,主子们都在贾母这儿用饭,贾环这一跪,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王夫人见状,心里顿时觉得不好,莫非是贾环发现了什么?

    她连忙皱起眉头,斥责一声:

    “真是荒唐,环哥儿是不是病得胡涂了,大过年的,在老太太面前说什么死了活了的!”

    一面又去骂赵姨娘:

    “哥儿病得胡涂了,你不说劝他安心静养,反倒带着他胡闹,这大冷的天里,搀着他到处跑动吹风,你安是的什么心吶!”

    赵姨娘脸上有几分泪痕,被王夫人训了一顿,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呛声回去:

    “我们哥儿都要被人害死了,还怕什么吹风呢,今儿不吹风,只怕明儿想吹也吹不着了!”

    贾母听这话说得太不像了,况且也忌讳得很,终究是皱着眉发了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好生说,别上来就浑说些不吉利的话,大过年的,你不忌讳,我们还嫌恶呢!”

    赵姨娘便缩到一旁抹泪去了,贾环喘匀了气儿,将一根尾端发黑的银针递上去:

    “回老太太的话,您瞧瞧这银针就全明白了。”

    “孙儿这些日子以来是有些不好,蒙您的照应,请了太医来诊脉开了药,一日照三顿饭那么吃,却是越吃越不好,孙儿心里就犯了嘀咕,宫里头的供奉自然是医术极高的,怎么这药就不对症呢?”

    “所以,孙儿就长了个心眼儿,每日吃药之前,偷偷用这银针试一下,谁知今日真就试出了端倪,这药里头是被人下了毒了!”

    王夫人心头一惊,没想到贾环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不过好在她早有防备:

    “浑说!那药原本是乌黑的,银针伸下去,自然是乌黑的了,有什么奇怪?家里头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害到你头上去,谁又有那么大的闲心,非要害你不可呢!”

    贾环喘了两口气,沉声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从前的药就不黑,偏是这日的药黑了?”

    “再者,我这身子显然也不是一日就病成这样的,毒药今日是在药里,从前却不在药里,那从前在哪里呢?”

    “我的药还是太太每日遣人熬的,照样还是有人下手,由此看来,我的一应吃穿用度,竟都未必是信得过的,这屋子还能待吗?我若是不跑出来,这会子不定被什么东西又害了去了!”

    贾环说完,呜呜咽咽地看向贾母:

    “老太太,您可一定得替我做主啊!”

    第68章要活

    第68章 要活

    第68章

    贾母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看贾环,心里已经算计开了。

    倘若真的有人算计贾环,贾母是断乎容不下的,如今荣府里有出息的孩子不多,贾环多少也能算一个,倘若他有个好歹,荣国府的以后可真就着落在贾兰这孩子一个人身上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给贾环撑腰不难,但倘若这动手之人,是万万不能动的呢?

    贾母的不由得往王夫人那里瞟了一眼。

    虽然王夫人整个人还算平静,但从她方才的表现来看,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她干的。

    现在整个荣国府里头,想要找一个跟贾环过不去的人并不容易,但王夫人绝对算一个。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事情真的是王夫人干的,那把整件事查出来对荣国府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年,荣府里头已经够丢人的了,要是再传出嫡母谋害庶子的信儿,那就更不用做人了!

    更不必说,这位二太太还是王子腾的妹子,宫里头贵妃娘娘的姨母,这是随便就能够见官的人吗?

    贾母几乎是瞬间就在心里敲定了主意,这案子绝不能由着贾环的性子去查。

    如果要害贾环的是个下人倒好办了,就怕真是王夫人,贾母可赌不起!

    还不如先把事情压下来,回头自家慢慢查就是了,反正贾环也不过是个庶子,自己这个老太太发话,他也不敢不听。

    她也知道,贾环今儿必然是要受些委屈的,但她老太太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等回头再额外给他一些补偿就是了。

    这么想着,贾母冷声道:

    “环哥儿,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能有这样的事吗?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家都是没规矩的!”

    “如今年节里头,丫鬟婆子们也都懈怠了,说不准就是哪个在熬药的时候错搁了什么东西进去,这事儿我现在知道了,回头我叫人替你查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得了,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别碰见一点子小事儿就叽叽喳喳的,没得叫人家笑话!”

    “赵姨娘也是的,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跟小孩儿一样,遇到一点子事儿就嚷出来,当真是上不得高台盘!”

    赵姨娘扶着贾环胳膊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脸色也隐隐发青。

    她就知道,老太太说是不偏心,其实那心早就偏到秤里去了。

    因为喜欢宝玉,就连宝玉的母亲也跟着喜欢起来,连二太太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贾母也能闭着眼睛当死,怪道惜春当初宁可得罪老太太,也要跟荣国府撕掳开,这地方岂是有公道的!

    不过,他们母子俩今儿既然敢来,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贾环略略喘咳了两声,抬眸看向贾母:

    “老太太,您当真不觉得这事儿是有人蓄意谋害吗?”

    贾母皱眉,觉得贾环今日的话实在有些多了:

    “怎么,你如今翅膀硬了,连我这个老太太的话也不听了?”

    贾环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他原生得一张瘦瓜子脸,下巴又尖,瞧着便有几分尖酸,如今配上这等讥诮的笑意,越发显得嘲弄,一时间连贾政都有些瞧不过眼去:

    “老太太既然已经发了话,你听着就是了,做什么又在这里胡搅蛮缠的,讨老太太的嫌?”

    “赶紧回去等着吧!”

    贾环站着没动,只是笑了两声:

    “父亲别急,老太太有命,我自然是不敢不从,不过您也知道,四姑娘这些年脾气见长,老太太的话我听,她可就不一定了。”

    贾政顿时脸色一变,贾母也立刻坐直了身子:

    “什么意思,这事儿跟四丫头有什么关系?”

    贾环冷冷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

    “先前忘了回老太太了,之前我不是一直在寒学就读吗?这几日告假没去,寒学那边自然是要问的,正巧方才四姑娘派人来问我的身子怎样,我就把这事儿跟她的人说了。”

    “因为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所以我也只说怕是下人下的毒,不过按四姑娘那个嫉恶如仇的性儿,怕是忍不下这等刁奴欺主的事情呢!”

    贾母听到此处,觉得自己的头都疼起来了,她竟不知道,贾环什么时候跟惜春牵扯在一块了:

    “好啊,你当真是膀子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

    一面又看向贾政,怒道: “原来你们平时都是唬我的!当着我的面儿,一个个都说不跟四丫头往来,背地里却早已成了例,就只瞒我一个人!”

    一时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噤了声,纷纷在心里暗恨贾环多嘴。

    要是能跟惜春搭上线,谁不来往谁是傻子!荣府自那年卖了两处庄子之后,一直没有余钱添置田庄,到如今手里只有六处庄子了,宁国府却足有三十多处庄子,大伙儿又不傻,谁手里宽裕还能看不出来?

    问题是,他们倒是有心搭理惜春,可是惜春不搭理他们啊!

    若不是贾环自己说出来,他们还都不知道,贾环居然跟惜春有来往呢!

    贾母定了定神,决定先处理眼前,回头再应付惜春:

    “算了,环小子只怕也是发现被下了毒,心里害怕,这才跟四丫头联络的,既然他是苦主,这事儿也就罢了,只是往后你要以府里为先,不可以再私下里联络四丫头了,若是被我听见,我可是不依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贾环这会儿却不如方才那边恭敬了,淡淡道:

    “老太太若是说得对,我自然事事都依的,只是如今您的话倒叫我害怕起来了,我险些被人谋害了性命,您劝我忍气吞声,不要声张;四姑娘嫉恶如仇,说不定愿意帮我讨回公道,老太太您又劝我别跟她来往,怎么老太太今天口口声声,都是向着那害人之人说话呢?”

    “您要是这么干,那请恕我不能从命了,说句不敬的话,知道的是您老人家怕丢脸不想查,不知道的还当您就是害我的人,怕被人揪捽出来呢!”

    这下子,贾母的表情彻底变了: “环小子,你大胆——”

    后面的话完没说还,外头慌慌张张来了个婆子,喘吁吁的:

    “启禀老太太,老爷,太太,各位爷们奶奶,小爷姑娘们,可不得了,外头京兆尹领着五城兵马司上门来了,说咱们家四姑娘报了案,道是咱们家有下人谋害主子,要彻查此案呢!”

    屋子里众人听到此处,顿时乱作一团,贾母两眼一翻,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凤姐儿连忙把人扶起来,又是喂水又是拍背,好容易让人缓过来,倚在椅子上紧一口慢一口地倒气。

    等贾母喘匀了气儿,心里也明镜似的了,贾环今儿就是故意的,他早就跟惜春说好,到了时候就报官,压根没顾她这个老太太的态度!

    贾环,什么时候居然跟惜春走得那么近了!

    虽然报案是的惜春,但惜春并没有到场,只有京兆尹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起来了,这会儿贾家的媳妇们已经都躲了,贾母因着自己是老封君,年纪又大了,强撑着在外头坐着,还想要主持大局。

    “我们家的姑娘就是有些爱小题大做的性子,原是没有影儿的事,经了她的嘴,倒好像是真事儿一般,连累得陆大人还要跑一趟,是我贾家的不是。”

    “事儿已经查明了,全是一场误会,陆大人且先回去吧,改日荣府里头备下薄酒,再来给陆大人赔罪。”

    贾母自以为已经把话说得周全了,无奈京兆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压根儿没把她的话听在心里。

    “老太君的话,下官可是不大敢当,若今儿来报官是的您老太君府上的人呢,下官还可以通融通融,只当是小孩子玩闹没分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如今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京兆尹说完,呵呵笑了两声:

    “老太君只怕还不太清楚,您族中这位四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主意是极正的,人家自小便于宫廷之中往来,京中偶尔提起她,都说太极殿的门坎儿只怕要叫她给踩平了,人家告状,能先来我们京兆府吗?没得折了四姑娘的份儿!”

    “实话同老太君您讲,四姑娘是直接进宫告的御状,皇上把案子发到我京兆府来审的,他老人家如今还在宫里头等着听结果呢,下官怎么敢拿话搪塞?必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您也别为难下官了,还是公事公办为好,大家省事,要是您再推三阻四,可真别怪下官把您当嫌犯,先锁了去再说。”

    京兆尹说完,直接朝身后的五城兵马司一挥手:

    “先将这府里的人都看住,待本官一一查验!”

    贾环适时地朝京兆尹一拱手:

    “启禀陆大人,此时正是府里吃团圆饭的时候,家里上下有头脸的主子都在这儿了。”

    京兆尹呵呵一笑: “好啊,看来本官来得正是时候,人都在这儿,也省得本官一个一个找了。”

    “既如此,就先搜一搜各处,看看毒药在什么地方,毒药在谁的手里,谁就是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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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搜查

    第69章 搜查

    第69章

    还不等贾母做出反应,京兆府的人就已经在荣国府折腾开了。

    贾母见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成了抄家吗?

    她一脸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试图叫人去阻止京兆府的举动:

    “陆大人,你如此行径,未免太放肆了!”

    京兆尹听到贾母的话,一时之间只觉得好笑,他是奉皇命来的,天塌下来有皇上在上头顶着,他怕个什么?

    就算他怕,怕的也是完不成皇命,被皇上责备,至于荣国府的态度,京兆尹是真没放在心上。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比起荣国府来,皇上更看重是的宁国府。

    而荣国府,皇上根本没放在心上。

    虽然同为一脉所出,但荣国府显然不能与宁国府相比。

    说白了,家里出了个贵妃都带不动你家,家里头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到这时候,就算贾母想要阻止,也已经无力回天了,全家主要的主子都在她这儿,外头的下人就算是有心阻止,难道还能跟官兵对着干吗?

    不管下手的人到底是谁,贾母现在只能希望这人办事隐蔽一些,千万别一搜就被人搜出个端倪来,如果京兆府没有抓到把柄,贾母还能有机会反将一军,否则荣国府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只可惜,贾母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的。

    京兆府的官兵在外头搜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大呼小叫地来汇报了: “启禀大人,卑职等在荣禧堂里搜到了毒药!”

    京兆尹点一点头,觑了一旁的贾母一眼,似笑非笑:

    “这么看来,到底是四姑娘有些远见,先找陛下报了案,若真是先去了京兆府,没准本官抹不开脸儿,还真就应了老太太的请求,把这件事搁下呢!”

    贾环在一旁睨了贾母这边一眼,只见贾母整个人都委顿几分,而余下的其他人里头,贾赦事不关己,一副看戏的表情,贾琏一脸震惊,贾政见牵连到自己,一脸的天塌了,贾宝玉震惊之中带着茫然,贾琊虽然同贾宝玉相貌相同,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不由得牵起嘴角笑了笑。

    贾家这几位爷,真是各有各的主意,就是没有一个真把荣国府放在心上的。

    贾母握着身下椅子扶手的手渐渐收紧,觉得自己心口已经有些呼吸不上来了,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凡有一点希望,贾母都不想让这个罪名落在自己家。

    “我们府里虽不敢称高门大户,可也是有点子人口的,难免各处有些什么蛇虫鼠蚁的,难道就不兴我们弄一点子毒药来药耗子吗?”

    “总不能因为环小子中了毒,就把府里所有屋子里有毒药的人都看作是凶手吧?若真是如此,只怕你们继续搜下去,还能搜出十几二十个凶手来!”

    京兆尹负手站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等贾母说完,心里都快笑死了,这荣国府老太君真是个妙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跟自家人有仇,明知道他今天来是借查案之名抄捡荣国府,居然还说出这话来,难道是生怕他没抄捡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不过,贾母既然给了他继续抄捡的机会,京兆尹自然要好好利用,才对得起贾母的帮忙了,他不急不忙地听完了贾母的话,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老太太别急啊,您等下官把话说完,再急也不迟。”

    “下官只是说搜到了一份毒药,证明贵府可能有人涉案,可并没说不再继续搜啊。”

    “老太太方才的想法的确很有道理,下官也有点担心,如果冤枉了好人怎么办,那为今之计,只有将府上到处都搜遍了,把所有有毒药的人都抓起来一一审问,这才能查出真相不是?”

    “下官先前格外注意荣禧堂,固然是四姑娘吩咐的,说这里有毒药的可能性大一些,不过既然老太太不放心,那我们必须得让您放心才行,今儿京兆府非得把贵府掘地三尺,查个底朝天才完,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贾母听到此处,吓得魂飞魄散,贾家别处有没有毒药还在其次,如果万一京兆尹搜到了她房间里甄家剩的那一点子财物,别说王夫人了,连荣国府合族都保不住!

    一想到九族之内,贾母便不由得想起惜春的那块丹书铁券来,一时间有些愣神。

    难道惜春是知道了她老人家跟甄家的瓜葛,所以才跟荣府里生分的?

    这个念头在贾母心里一闪而过,旋即就平息了。

    事已至此,多说也没用,或许惜春的确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此时此刻,贾母也没工夫管她,只能是先看着京兆府这边。

    这会子,贾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搜荣禧堂他还能忍,要搜他这儿他可受不了,他屋子里还有跟凤姐儿放印子钱的票子呢!

    “陆大人,咱们好歹也是世交,您看您就通融通融吧,搜一个荣禧堂,已经搅和得翻天覆地了,反正现在已经搜出个结果来,您也够交差了,这大过年的,要是里里外外搜上一遍,我们家还用不用过日子了!”

    贾琏说完,赶紧朝贾赦使个眼色,贾赦拈须点头:

    “是啊,四丫头最是有见识的,她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她说毒药是在荣禧堂,那必然就是在荣禧堂,陆大人很可以不必叫底下的弟兄废那些功夫!”

    京兆尹听到此处,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贾母身上:

    “老太太,那您的意思呢?”

    贾母忍了又忍,还是点点头: “既然四丫头发了话,又真能在荣禧堂搜到毒药,那其他地方很可以不必搜了,只是陆大人怎么就一定知道,那东西是药人的毒药,不是药耗子的毒药呢!”

    京兆尹呵呵一笑,示意底下人呈上来一个东西:

    “京兆府办案,讲究的就是一个严谨,这玩意儿想来您是见识过的?”

    贾母看了看,见是一个金子做的小虎,一时间居然有些迟疑。

    谁家还没点子金子了?京兆尹是失心疯了不成,问她老太君这个问题!

    一旁的贾琏赔着笑开口: “陆大人玩笑了,府里虽不敢夸大,这金子多少还是见过的。”

    京兆尹见状,便知道这些人其实根本不知道眼前是什么东西,顿时笑了一声,把东西收了起来。

    “按说四姑娘同贵府是实在亲眷,比我们这些外人还近着一层,怎么你们反倒没见过这个宝贝呢?”

    “这金小虎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金饰,实则是验毒的宝贝,只要靠近毒物,就能发出红光呢!”

    贾母怔了一下,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的金饰,心里一发犯起了嘀咕:

    “连我们家宝玉衔下来的那块玉都没这等灵验,四丫头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宝物?别是唬人的吧!”

    其实不仅贾母,贾家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的看法,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但京兆尹显然并不这么想,顿时沉了脸色,将东西收了起来:

    “我说老太君,您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当初罪人忠顺坏了事,就是因为谋害大皇子的时候,四姑娘送的这玩意儿发了光,要不然还真叫他给得逞了!”

    “您现在信不过这小东西,莫不是觉着皇上抓罪人忠顺抓错了?”

    贾母赶紧否认: “陆大人误会了,老身只是没见过这宝物,一时觉得有些新奇,倒不是觉得它不灵验。”

    一面说,一面在心里暗恨惜春,这样的宝物,为什么不先给家里人,反倒是先献给皇上?倒让她这个老太君在外人面前丢脸,还险些向着罪人说话,忠顺干的事儿是极犯忌讳的,这要是皇上迁怒起来,还了得呢!

    京兆尹挑眉笑了一笑,负手看向贾母: “既然如此,那也就是说您全府上下都承认,荣禧堂的毒药就是谋害环三爷的毒药了?”

    贾母张了张口,忽然神色一变。

    惜春怕不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今儿存心给贾环撑腰来了!

    京兆府如今是奉皇命而来,荣国府断不可能拿权势胁迫于人,那么如果她老人家说不承认,就得让京兆府搜全府上下!

    别的不提,她老人家的屋子第一个就禁不住搜,但凡要是搜出了甄家的对象,那就是抄家灭族之罪!

    此外,贾琏夫妻的屋子也是动不得的——这夫妻俩干的事,她老太君自然也早就知道,只是因为家里最近两年确实有些艰难了,就算是寅吃卯粮也得拉饥荒,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贾赦那里,他干的荒唐事还少吗!

    旁的不提,贾赦一年总要往平安州跑几个来回,帮那边的人在朝廷里谋缺,一年到头也能捞点银子,这要是被搜出来,一个交结外官的大帽子扣下来,荣国府怕是就要完了!

    这么一想,居然只有荣禧堂是个还算“干净”的,能让京兆府搜的地方了!

    贾母深吸一口气,心里恨得什么似的,脸上还不得不维持笑意:

    “陆大人说得很是,我们府里都是这么想的!”

    不怕!

    荣禧堂里的人多了,就算在那儿搜出东西来,也不一定代表事情就是王夫人干的!

    第70章黄雀

    第70章 黄雀

    第70章

    贾母的心情,京兆尹自然也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这也不该由他来体谅。

    在贾母点了头之后,京兆尹朝身后一挥手: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把荣禧堂里的所有人都带回去调查了,没记错的话,贵府里的荣禧堂现在是二老爷和二太太住着呢?那就都请出来吧!”

    一面说,一面又看向贾环:

    “还得劳这位小爷跟本官走一趟,仔细说说事情的具体经过,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端倪。”

    贾母听到此处,眉头不禁又紧皱了起来:

    “怎么,先前不是说状告是的下人投毒吗,怎么要把所有人都带着呢?”

    京兆尹点点头: “不错,四姑娘的确是状告说有下人投毒,但毒药是在荣禧堂发现的,哪怕是走过场,也得请二老爷和二太太到官府一趟不是?”

    贾母沉下了脸:

    “横竖都是走个过场,就不能在我们府里处置完了再走吗!”

    京兆尹摇摇头:

    “老太太,京里头可没有这等规矩,要是为您家开了先河,往后下官还能拘捕到哪家的贵人?”

    “老百姓俗谚说天子脚下,一品二品遍地走,三品四品不如狗,下官若是连您家的二老爷都拘捕不到,这京兆尹也很可以不干了!”

    “要是老太太非得不放人呢,下官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禀明了皇上,等皇上定夺就是了,那时候皇上动了怒,说出些叫您府上没脸的话,您可别怪下官没提醒您。”

    贾母的脸阴了下去,整个人也陷入了沉思。

    京兆尹的行为虽然让她觉得被冒犯了,但他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是皇上非要关注此案,若是被皇上知道,荣国府不配合京兆府调查,还说不定会干出什么来。

    去京兆府虽然有些丢脸,但只要瞒得仔细,也不妨事,横竖姓陆的也没有证据,仅凭一包毒药,根本联系不到王夫人的身上,若是再拖延下去,倒好像是她在蓄意遮掩一般。

    这般想着,贾母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宝玉: “去叫他们过来。”

    宝玉神色微变: “老太太,这……”

    “快去。”贾母不由分说地看向宝玉: “横竖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总不好为了咱们家的脸面,让京兆尹大人为难!”

    京兆尹微笑着点点头: “老夫人真是识大体。”

    贾母到此时也只能苦笑而已。

    什么识大体,她不识大体行吗?京兆尹什么时候给过她这个选择了!

    贾政和王夫人被叫出来的时候都很惊讶,听说了京兆尹的意图之后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贾环:

    “你这孽障,平时在家里作天作地还不够,今儿更是有出息起来,到官府告起爹妈来了!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就学会了这个?”

    贾环却是满脸淡定,还有闲心朝王夫人笑笑:

    “二太太慎言,咱们家是何等样人家,不能出嫡母毒害庶子的事儿,难道就能出庶子状告嫡母的事儿了?”

    “四姑娘替我告的乃是下人毒害主子,只不过毒药是在荣禧堂发现的,所以二太太需要去官府一趟,洗清自己的嫌疑罢了,怎么二太太连这等例行公事都不愿意?”

    “二太太若是问心无愧,何至于因为这个就动怒?您该不会是心虚吧!”

    这话一出,连贾政都听不下去了: “一派胡言!你母亲岂会是做这等事的人!”

    贾环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

    “孩儿也觉得二太太不是这样的人,但正因为这个,孩儿反而不理解二太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了,一个问心无愧的人,为什么要怕例行公事的查验?难道二太太宁可顶着嫌犯的帽子一辈子过活,也不敢面对京兆尹大人的盘问么?”

    贾政皱了皱眉,看向身后的王夫人:

    “罢了,既然是朝廷的要求,咱们走一趟就是了,横竖你我身上是没有事的,咱们早去早回,想来也耽误不了多一会儿。”

    京兆尹连连点头,感慨道:

    “贾二老爷果然识得大体,如此配合本官的工作,本官实在感激不尽。”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贾母眼睁睁看着京兆府将贾政和王夫人,以及荣禧堂里居住的一干丫鬟全都带走了,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这叫什么事儿呢!她老人家嫁到荣国府这么多年,从重孙媳妇熬到有了重孙媳妇,也没见家里丢过这么大的人!

    也罢,只盼京兆尹能够投鼠忌器,看在王子腾的份儿上,对王子腾的妹妹网开一面吧!

    不过,等这件事完了之后,贾母决定好好儿教训王夫人一顿。

    她固然不喜欢贾环,但贾环在仕途上还算有天赋也是事实,若是由着王夫人妒心发作,就把所有有出息的孩子都毒死,这日子还有个过吗!

    ……

    贾母昨儿等到了半夜,不见人回来,派的人去了两趟,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贾母也只能先行歇了,到明天再做计较。

    但等到第二天,贾母才用了早膳,就听外头有婆子急得什么似的,慌慌张张地进来禀告:

    “启禀老太太,不得了,京兆府传了信儿过来,说那毒药是咱们二太太的,把二太太给扣在那里了!”

    贾母闻言,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气得浑身都哆嗦了。

    “不是说是例行公事吗!”

    怎么会把王夫人牵扯进去的!

    那婆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贾母只能干着急: “没用的东西,去给我把琏儿叫来!”

    贾琏这会儿也听说了这事,估摸着老太太肯定会用得着他,已经穿戴好来找老太太了: “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贾母看向贾琏,话里都带着哆嗦:

    “赶紧去京兆府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的抓下毒的下人,怎么会扯上二太太呢!”

    贾琏应了命,忙不迭地叫人套马,往京兆府去了。

    等贾琏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不光他回来了,还把贾政等一干人都带回来了,只有王夫人现在还在京兆府。

    贾母见状,赶紧把贾琏和贾政都叫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好好说说!”

    贾琏有些为难地看向贾政: “老太太,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我到了京兆府之后,就没见着人,好不容易等到陆大人出来,也是一句有用的话没有,只是让我把二老爷带回来,您有什么话,还是问二老爷吧。”

    贾母立刻看向贾政,贾政此时亦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为难道: “老太太,这京兆府先前来搜查,竟是唬人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审案子,一开始就是奔着王氏去的!”

    “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贾母颇为震惊,据她来看,就算真的是王夫人下的毒,那毒药上又不会写名字,京兆府怎么可能有证据抓王夫人呢!

    贾政叹了口气: “我们到了京兆府才知道,感情四丫头报案根本就不是在今日,而是在环儿在承命侯府晕倒那天!”

    “那天四丫头跟环儿一见面,就知道他中了毒了,只是不知道这毒药从何而来,所以才暗中去报了官,还给了环儿银针,让他提防着自己的饮食,一面又派人监视咱们家,看看是什么人会去配置毒药!”

    “环儿会在昨日出来告发,不是因为昨儿才发现有人要给他下毒,而是昨儿才发现,王氏身边的丫鬟彩云去药铺里头配了药,京兆府已经检验过药方子了,那药就是环儿中的那种!”

    “京兆府昨儿来咱们家,一路直奔荣禧堂,而且非要把儿子和王氏带走,根本就不是因为审案,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王氏来的!”

    “京兆府的人说了,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跑到咱们府上说要提审二太太,老太太头一个就不答应,还不如先把王氏骗出来,等落到他们手里,再想叫放人可就难了!”

    贾母听到此处,这才知道原来京兆府昨日是有备而来,她还在那里猜测惜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现在看来倒是她多心了。

    不是惜春知道了荣国府的秘密,而是京兆府掌握了王夫人做坏事的证据!

    贾母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家门不幸,出了这等蠢妇,害人还不知道收敛一些,居然能大大咧咧地叫丫鬟出去配毒药,还被人给抓住了把柄,活该她颜面扫地!”

    一面说,一面又看向贾政: “虽然如此,她到底是宝玉的母亲,又是贵妃的姨母,王子腾大人的妹子,倒也不可以不管不顾,横竖环小子也没什么大事儿,咱们往京兆府送上两个银子,把人先接回来,关上门自己教训算了。”

    贾政听到此处,却只能苦笑而已:

    “母亲怕不是忘了,陆大人当时来的时候,可是说这件案子入了圣听的,他那日所有的话都是虚虚实实,唯有这句话却是实打实的真话!”

    “案子就毁在这个地方了——王氏用的毒药,跟忠顺王当初谋害大皇子时用的毒药,是同样的配方!”

    “这案子,现在京兆尹说了不算,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必须弄明白王氏手中的毒药是从何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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