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穆澜

    虽然为难,但看着元春哭哭啼啼的样子,贾母也于心不忍,只能硬着头皮叫贾珍来一趟荣国府。

    当然,为了能请动贾珍,贾母也是出了不小的力气,最起码礼物备是的不少的。

    而且,为了怕贾珍不来,还特地跟他说是有极要紧的事,如果不来,贾家以后怕永无宁日的那种。

    荣国府自从跟宁国府闹掰之后,还从来没有如此放低身段地来宁国府请过人,正好惜春进宫去了,贾珍和贾敬商量了一下,也怕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便过来走了一趟。

    到了荣国府之后,贾珍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惜春的亲事。

    贾母带着元春,把穆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且不说穆家是郡王门第,比咱们家高着一截,单说这人口就简单不少,穆家小爷的兄长是四丫头的姐夫,穆家小爷的嫂子是四丫头的姐姐,四丫头若是嫁过去,这妯娌之间处得必然是极好的!”

    “况且珍哥儿你瞧,陈夫人也是个省事的,你看元丫头嫁过去三年,穆洲身边连个妾侍都没有,这就可见穆家门风严谨,等闲的人家还做不到这个呢!”

    “而且,陈夫人也是属意四丫头多年了,只是以前因着四丫头年纪小不便开口,如今是穆家小爷大了,东安老太妃催着给定亲事,陈夫人就来找咱们了。”

    “我也知道,惜春现在是小了些,这才将将十一岁,可人家穆家小爷也就是十三岁,现在定亲也不算早,而且人家东安老太妃是真着急啊,若是真等到惜春及笄再说亲事,人家穆家小爷早就定亲了,难道还能等着咱们不成?”

    “我的话说的差不多了,珍哥儿你的意思呢?这件事上我老太太可是一点没有藏私,真是为了四丫头好,你好好儿想想吧,若是没有意见,咱们跟东安郡王府约个日子,把事情定来吧!”

    贾珍自从听出了老太太的意思之后,就一直在旁边坐着不发一言,任由贾母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只是不肯搭腔,脸上带着点神秘的微笑。

    直到贾母把话停下,他才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老太太的心思我明白,但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了。”

    贾母压根没想到这个可能,在她看来,要拒绝也是惜春自己拒绝,贾珍这里应该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一上来就在贾珍这里卡住了。

    “珍哥儿,我没听错吧,四丫头能嫁到东安郡王府,也算是她的福气和造化了,怎么你还替她拒绝呢!”

    元春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一半是为了惜春,一半也是为了她往后的日子:

    “珍大哥哥要不回去再跟四妹妹商量一下吧,也得问问她的意思啊。”

    贾珍悠然道: “不用,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贾母一时间有些生气,怎么连贾珍现在都这么霸道不讲理了?居然跟她这个老太太这么说话!

    一看就是被惜春给带坏了!

    贾珍也不辩解,只是摇摇头: “老太太,大妹妹,你们两个想得也太天真了,真以为四妹妹托生在咱们家,就能由着你们做主了?”

    “你们就不想想,四妹妹在皇上面前红成那样,难道她的婚事,皇上就会没有安排吗?”

    “要我说,老太太还是劝劝那位陈夫人,趁早另寻高明吧,四丫头可不是他们家高攀得起的。”

    贾珍说完,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把气愣住的贾母和元春扔在了原地。

    眼看着元春又要开始抹眼泪,头疼的贾母赶紧安慰她。

    “元丫头,你先别着急,这不过是珍哥儿的一面之词罢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他就只是想让四丫头嫁给他看中的人呢?”

    “皇上是看重四丫头,可又不是看重他,他怎么能知道皇上的心思?肯定也是擅自揣测天意,你不要把他的话太当真了。”

    “你先回去,跟陈夫人说事情没问题,只是四丫头还小,我这边还要再等等才能放出信儿去,千万别说漏了嘴,知道不知道?”

    “我这边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大不了还有一个孝道么!我拿着身份硬让敬老爷和珍哥儿点头,也不是不行,就是皇上来了,他也得讲理啊!”

    元春听贾母的安慰,虽然心里仍是没底,但还是回去,跟陈夫人按着贾母的话说了。

    陈夫人听罢,倒是也挺满意的,其实子嗣这一块,她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着急,穆洲既然能有个女儿,就说明他能生,晚一些不怕什么,元春若是生不出儿子,她大可以给穆洲纳十个八个小妾的。

    穆洲才二十出头,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表现得着急,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元春。

    元春刚嫁进府里的时候,那叫一个心高气傲,居然觉得以她的身份,配穆洲也是门当户对。

    这不是笑话么!

    不过是一个县主名头罢了,有点子荣誉是不假,可是看看荣国府的处境,陈夫人是一百个看不上眼。

    花自家的钱,给别人家的贵妃省亲,蠢驴啊?

    不过,现在穆澜能娶到承命侯府的姑娘,那就又不一样了。

    别看承命侯府好像没什么出息的样子,能有这么一个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姑娘,他们也用不着有什么出息。

    陈夫人兴致颇高,把小儿子叫到跟前来,抱在怀里抚摸:

    “澜哥儿,你要有小媳妇了,高兴不高兴?”

    穆澜生日大,转过年来就已经满十三岁了,他红着脸,推开陈夫人的手跳下榻去:

    “娘,我都是大人了,您别拿我当小孩子对待,我可不想象嫂子家里那个谁一样,长了那么大还在脂粉堆里混。”

    陈夫人心里知道穆澜说的是贾宝玉,她也觉得贾宝玉没用,不过人已经死了,也不便多说,况且儿子能有个大人的样子,她看着也顺眼。

    “好好,不抱就不抱了,刚才在后面听到你嫂子的话没有?娘给你说了承命侯府的姑娘当媳妇呢。”

    穆澜想了想,皱起眉头来:

    “承命侯府的姑娘,那不就是宁国府那位小姐吗?”

    穆澜没见过惜春,不过元春还是见过几次的,据他看来,元春的相貌还是很标致的,想来惜春也不会太差。

    不过再标致的相貌,摊上宁国府这个母家,穆澜也不是很看得上眼:

    “娘,你怎么选的他家呢!”

    “外面的人都传说,宁国府里头只有门口那两个石狮子还算有点子威风,剩下的一家子都是酒囊饭袋大草包,您让儿子给他们家做女婿,传出去,外面的人会以为儿子也是酒囊饭袋的!”

    开国时封的四位郡王里头,只有北静王现在还承袭王爵,东安郡王府的王位到穆澜父亲这一辈就完事了,但其实就算不完,这爵位也轮不到他头上,是以穆澜打小儿就知道,自己是要以科举进身的。

    他是个心气儿极高的孩子,父亲还没出生就去世,让陈夫人难免偏疼他几分,他平素最忌讳别人拿父亲说嘴,说他小孩儿家家的没父亲管教,将来一定不成器,所以打小儿就立誓一定要考中科举。

    既然要由科举入仕,朝廷里的照应自然是必不可少,穆澜想到宁国府那一家子,又由宁国府想到荣国府,觉得胃都疼了。

    “当初大哥娶妻的时候,老太君贪图嫂子的份位,又顾及着两家人的情谊,硬是作成了这门亲事,结果怎么样?荣国府说是以贤德妃的母家自居,结果被贤德妃坑了一把大的,自家当家的二太太闹了个合离,嫂子的亲娘居然没了,难道家里是有脸的?”

    “贾家人都这样了,娘怎么还给我说他们家的姑娘,还嫌不够丢人吗?”

    陈夫人知道自家小儿子是个极有主意的,但她早就看中了惜春,这几年自然是时时留意她,这是一连留意了五年,才最终敲定的主意。

    只不过,这件事不好跟穆澜说,要是被穆澜知道她那么早就认定了惜春,肯定更觉得她这几年都没有认真为他考虑,不然也不至于选到现在还是几年前的人选。

    知子莫若母,虽然陈夫人心里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她知道穆澜会这么想,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澜哥儿你素来不在闺秀上面留心,自然不知道里面的端地,这位宁国府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你别看她母家是贾家,她背后可站着皇上呢!”

    陈夫人拉过儿子来,低声吩咐:

    “你可知道,贾家那边曾经传出风声来,说是这位四姑娘手里头,很可能有皇上赐下的仙药,人死了都能救活过来呢!”

    穆澜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拆台:

    “得了吧,她要是真的有,那贾宝玉还能死吗?”

    贾宝玉也才死了不到一年,陈夫人忘性可真大!

    陈夫人没好气地戳了戳穆澜的额头,嗔怪道:

    “娘又不是傻子,至于忘得这么快吗?”

    “倒是澜哥儿你忘性大才对,那贾宝玉世代为民,根本是个废人,用仙药救他性命有意义吗?你只看他死了宁国府都没出手,就不想一想,咱们都知道的事情,贾家老太君会不知道?你看她可曾上承命侯府求药去?”

    穆澜一想也是。

    说不定荣国府早就盼着贾宝玉没呢,反正养活着也是吃白饭的。

    这些年他冷眼看着,贾宝玉科举考不了,也不在外面跑些事情,天天就是窝在家里吃喝玩乐,估计贾家早就忍不了他了。

    但是话说回来,这也不代表他就要同意这门亲事了。

    “不管怎么说,那宁国府上下也太窝囊了,一帮酒囊饭袋,我看了他们就闹心!”

    第82章朋友

    第82章 朋友

    陈夫人耐心劝慰: “澜哥儿,朝堂之上有得是各种关系,你不能光看血亲啊。”

    “门生,知交,故旧……这不都是沾亲带故的吗?你可别忘了,正经的敕造宁国府现在里头可是办着寒学呢!那里面每一科可不少中举,现在朝廷里头颇有一部分官员是寒学的学子,还有人直以‘寒党’呼之!”

    “你只觉得宁国府那一家子没出息,可是你仔细想想,贾珍现在若是想要办点什么事,难道朝廷里头没有人替他出力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穆澜就生气:

    “她这分明就是自甘堕落!正经的自家亲戚不知道拉扯一把,上外头去拉扯什么不入流的寒门学子,还不准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自费入学——她自己倒是想把谁塞进去就可以塞进去!”

    “娘你在后宅之中住久了,不知道京里头的事情,现在京中世家对她的风评可不好!”

    陈夫人听到此处,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澜哥儿,你成天同些什么人混在一起,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惜春办的寒学,是为寒门学子大开方便之门,京中的寒门学子自然是拍手称快,那些世家贵族子弟自己能请得起老师的,也不会对这件事说三道四,难道他们家里请的老师,还能不如惜春请的?

    那么,是什么样的人家,能跟穆澜混在一起,又对惜春的寒学颇有微词?

    陈夫人想到一种人。

    自家没有请先生,又因为出身富贵入不了寒学,或者是根本就不想入寒学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家里不请先生的,要么便是想要靠祖荫入仕,要么就是干脆不打算读书的,将来在朝廷里八成没有前途,穆澜跟这些人混在一起,那能是什么好事?

    陈夫人不由分说,立刻打发穆澜走:

    “好了,娘也就是这么一说,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宁国府那边的反应,人家还未见得答应呢,八竿子没一撇的事儿,咱们在这里吵些什么?”

    穆澜想想也是,说不定宁国府那边知道自己配不上东安郡王府,所以自家就会先拒绝呢。

    ——宁国府最好是能有点自知之明,不然他可就要想点办法了。

    穆澜走了之后,陈夫人转头就把跟他的小厮叫了一个过来。

    “小爷最近都跟什么人在一起玩哪?”

    小厮被叫来,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仔细想了想:

    “都是各个勋爵府上的少爷们,还有一些世家子弟,也有国公府上的,也有侯府里头的。”

    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哪?夫人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

    陈夫人神色不豫,面色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现在年已经过完了,朝廷也开始办事,勋爵人家里头当家的袭爵的少爷们,哪一个身上不是有正经差事的,谁一天到晚闲着没事,能同穆澜在一起玩乐?

    这个时间还能跟穆澜在一起的,能是什么人?

    捐班,纨裤子弟,不成器的东西!

    陈夫人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一点子算盘。

    “你出去打听打听,荣国府的贾家兄弟们常去哪里,想办法把小爷也带过去走走。”

    以穆澜的身份地位,和那些捐班纨裤子弟们混在一起,早晚被带进沟里去。

    陈夫人对穆澜也是寄予厚望的,她才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长成那种不三不四的样子。

    穆澜当然也不能跟那些没出息的人混在一处,像荣国府的那几个读书种子,才是他应该在一起相处的人。

    现在贾家子弟里头,贾兰是出了名的家里蹲,被那位珠大奶奶管得死紧,不过管得紧有管得紧的好处,这不是十三岁就中了举人吗?

    贾兰虽然好,但是轻易不出门,以穆澜的身份,也不好三天两头去登荣国府的门,显得好像他对荣国府格外热络似的。

    陈夫人把心思放在了贾琊和贾环兄弟身上。

    贾琊今年也就十七岁,十七岁的进士在京中也不多见,考虑到他好像还是自己苦读成才,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贾环也是一样,而且陈夫人记得,他也是在寒学里头读书的。

    身为荣国府的人,却能在寒学读书,可见贾环在为人处世上很有一套,身处荣宁二府中间,竟能左右逢源,能够结交这样的人,对穆澜有好处。

    陈夫人依稀记得元春曾经说过,她的这两个弟弟,在临近考试的时候都选择了搬出府去独自居住,也就是说,这两个人现在不是天天在荣国府里。

    既然在外面住,那遇见的机会就大了。

    小厮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跟陈夫人禀告:

    “贾家的环三爷现在还在孝期,不怎么出门的,不过那位琊大爷中了进士之后,这两天正在到处赴宴。”

    陈夫人想了想,点点头:

    “打听打听,他最近要去的一次宴会是谁家,拿我的帖子去问问,小爷能不能也去。”

    ……

    治国公府。

    治国公马魁的孙子,现袭三品委员将军的马尚有了嫡长孙,因此把知交故旧家的亲戚朋友都请了来,贾琊也在人选里头。

    陈夫人早早打听到了消息,好说歹说把穆澜给劝了过去:

    “京里头都知道,四王八公乃是功臣故旧之家,治国公府有了喜事,咱们不去合适吗?”

    “只是话又说回来,治国公府这两年实在没什么出息,也用不着你哥哥去给他们面子,你就去逛一圈,只当是散散心就是了。”

    穆澜听得腻烦,这两天陈夫人想方设法地把他拘在家里,不让他见朋友,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好不容易盼到陈夫人让他出门,没想到又是为了去走亲戚。

    虽然他心里不太高兴,但想到能出门透透气,也就答应了。

    陈夫人见状,一时间也很高兴,亲自送穆澜出门,又嘱咐道:

    “虽说马家没什么意思,可若是在宴会上碰见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也可结交一二。”

    陈夫人从来不说没用的话,她的话一出口,穆澜顿时上了心。

    马家宴会上,有什么需要他留意的人吗?

    穆澜带着一肚子问号去了治国公府,在门口就得到了答案。

    他看见贾琊了。

    穆澜的记性不差,一下子就想起了当日陈夫人同他说的话,心情顿时差了起来。

    荣国府还真是够好笑的,亲事还八字没一撇,这就已经来套上近乎了。

    穆澜思及此处,心里顿时很不痛快,瞥了贾琊一眼,走了。

    贾琊在门口正跟人交谈,莫名其妙被穆澜瞥了一眼,心里也是蒙的。

    他哪里得罪这位穆家小爷吗?

    贾琊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多纠结。

    穆家是荣国府的亲戚不假,可是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跟元春又不熟,穆家小爷朝他甩什么脸子,脑子有病吧。

    贾琊也进去了。

    进了宴会一看,脸色顿时更差。

    他居然坐在穆澜的身边!

    这当然是威远将军夫人刘氏有意为之,虽然当初刘夫人在元春的婚事上跟陈夫人有了些龃龉,但世家之间的关系往来当然不能凭一件事就绝交或者是亲密,元春的婚事也只让马家与穆家之间的来往冷落了几天而已。

    这次陈夫人有意让穆澜与贾琊结交,于是拜托了刘夫人,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将穆澜与贾琊放在了一起。

    按陈夫人的想法,贾琊是青年才俊,穆澜也是华美少年,而且家里又沾亲带故的,两个人坐在一起,一定能攀谈起来,假以时日,不愁两人不能够熟稔起来。

    不过,陈夫人显然并没有想到,穆澜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位置是贾家安排的了。

    接下来的事,自然也让她无从预料。

    贾琊刚一落座,穆澜便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麻烦贾公子往边上挪挪,你挤着本少爷了。”

    贾琊莫名其妙,看了看两人中间的距离,这治国公府又不是穷得没地方了,办个宴会怎么可能让宾客互相挤到?

    “穆公子别是在玩笑吧?”

    穆澜冷哼一声: “谁同你开玩笑,跟你很熟吗?本少爷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会不自在。”

    贾琊“哦”一声,越发莫名其妙。

    “那是穆公子您自己的问题,您自便就行。”

    贾琊说完,便转过头去跟熟人说话了。

    他在京城中以贾琊的身份活动了三年,也不是一个朋友没有的,身边的穆澜不能攀谈,不代表周围没有跟他说话的人。

    穆澜瞪圆了眼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贾琊这是在跟他呛声吗?这小子胆敢这么放肆!

    区区一个进士,还不过是二甲出身,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要不是想从科举进身,单靠祖荫的话,起步就比贾琊强得多了!

    再说了,现在不是荣国府想把惜春嫁过来吗?怎么贾琊敢这么跟他说话!

    该不会以为他很想娶惜春那个丫头片子吧!

    穆澜想到这里,顿时怒从心头起,干脆推了贾琊一把:

    “小爷让你滚远点,你听不明白话吗!”

    贾琊正要跟人攀谈,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差点跌倒在地,脸色顿时也不好看了:

    “穆公子,你别是犯了什么失心疯吧!这是在治国公府,你要犯病也请走远点再犯,别坏了人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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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冲突

    第83章 冲突

    天地良心,贾琊说这话,真是一片好心。

    今天是治国公府办嫡长孙满月宴的日子,人家主人家心情好得很,穆澜跑到这里来闹事,这不是给人家找不自在吗?

    但是穆澜原本就心里不痛快,听贾琊说起治国公府如何如何,还当贾琊是想提醒他,国公府邸不好惹的事,顿时更加火冒三丈。

    国公府又怎么样,他小爷还是郡王府的少爷呢!

    贾琊敢拿国公府来压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穆澜直接站起身来,就要去打贾琊: “什么国公府邸,还在小爷面前摆上谱了,是你贾家犯贱在先,小爷打了你又怎么样!”

    按穆澜的想法,贾琊十七岁就中了进士,那他人生的前十几年,必然都是寒窗苦读的,这样的一个书呆子,肯定没练过拳脚,自己打他必然是绰绰有余。

    但穆澜显然是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贾琊,他并不真的姓贾。

    甄家教孩子,可从来不是为了让孩子从科举入仕的。

    贾琊小时候的确是得甄家老太太偏疼一点,不爱念书也就不念了,但工夫上是一点也没落下。

    书反倒是家族败落之后,为了跟贾母换一个活命的机会,才开始发奋读书的。

    贾琊虽然对穆澜发疯的行为莫名其妙,但也不代表他就要逆来顺受了。

    见穆澜朝他扑过来,贾琊顺势向旁边一躲,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盆燕菜汤就扣在了穆澜的头上:

    “穆公子小心一点,可别伤了自个儿!”

    穆澜直接被这一盆汤扣懵了,汤汤水水淋了他一身不说,汤里发好的透明燕窝还挂在他的头上,一丝丝的别提多恶心了。

    贾琊在一旁看得好笑,面上却是一脸无辜:

    “哎呀,早就跟穆公子说要小心了,您偏是不听,到底是自己一头扎进汤碗里头去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要不,穆公子还是先找个地方换衣裳去吧,在人前穿成这样,还要跟在下打架,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穆澜肺都要气炸了,贾琊怎么敢这样对他!

    他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不风度了,贾琊让他变成这幅见不得人的样子,难道他还能让贾琊全身而退不成?

    穆澜二话不说,抄起自己桌子上的燕菜汤,就要如数泼到贾琊身上,谁知贾琊身形灵活,偏又躲开了,这一碗汤可就不偏不倚地浇到了他身后的人身上。

    “穆公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穆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见一击不中,就要动手再去抓贾琊,谁知道还没出手,自己已经被人一脚踹飞:

    “姓穆的,你自己脑子进了水,能不能别拿人家撒气,小爷可不惯着你这份暴脾气!”

    穆澜挨了这一脚,竟是直接从桌子上滚了出去,一桌子的菜汤油水沾了一身,再配上头上的燕窝,越发显得见不得人了。

    他人都要气炸了,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往踹他的人那边看去,这一看之下却顿时没了脾气。

    踹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黛玉的丈夫,皇后娘娘的亲外甥——贺秋鸿。

    拜穆澜所赐,贺秋鸿的衣服上被泼了一身的燕菜汤,脏得都没眼看了。

    比衣服更难看的,是贺秋鸿的脸色。

    贺秋鸿与林黛玉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了荣国府与林家的纠葛,按说荣国府的人受欺负了,他其实是不想管的,无奈穆澜干的好事儿,触了他的逆鳞。

    ——这衣裳,是黛玉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亲手给他做的。

    黛玉容貌既美,才学又高,进门便能当家,诸般家事无有不通,贺秋鸿得妻如此,一时间乐得都找不着北了,那是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上,吹得全天下都知道。

    这衣裳做好也有一段时间了,贺秋鸿一直憋着没穿,就等今天治国公府的宴会,传出来显摆显摆,谁知道才入席落座,就被穆澜泼了一身的汤水,差点没气昏过去!

    这可是绛色的飞霞描金缎,上面的描金花纹是黛玉一笔一笔用金泥描的,洗一回淡一回!

    要不是觉得不该触了治国公府的霉头,单这一脚,贺秋鸿就能踹得穆澜见血!

    这下事情彻底闹大了,马尚亲自过来看看:

    “几位小爷,有话好好说,这是怎么话说的?”

    贺秋鸿看都懒得看穆澜一眼,冷笑道: “那得问这位东安郡王府的小爷了,穆家小爷可真是好大的脾气,脚踢荣国府,汤泼国舅家,整个四九城里还有你不敢打的人了?”

    穆澜有点心虚,他确实是看不惯贾家这种上赶着凑近乎的行为,但那跟贺秋鸿又没有关系,他把这位小爷给牵扯进来,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但目光扫到一旁全身而退的贾琊,穆澜又觉得肝火上升。

    “事情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姓贾的躲得快,我也不会误伤了贺公子!”

    贾琊闻言,顿时一脸震惊:

    “穆小爷,您这话说得可不对了,天底下有明知道马上就要挨揍了,还站着不动的人吗?您不反省反省自己动手这件事,反倒怪我躲得急了?”

    穆澜气得个半死,怒道:

    “不怪你怪谁!要不是因为你非要凑到我跟前来,我至于为了让你离我远点,朝你动手吗?”

    贾琊袖手冷笑一声: “穆小爷这话说的就奇怪了,位置是刘夫人安排的,又不是我主动要求的,你说这话,是觉得刘夫人的位置安排的不妥当,让你委屈了?”

    这话看似是询问穆澜,但实则是直指刘夫人,倘若穆澜敢点头,那就是指责刘夫人不懂尊卑礼节,连待客的座位都安排不明白了。

    这下子,马尚也听不下去了:

    “穆家小爷,你到底对座位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犯不着这样动手,况且你东安郡王府与荣国公府本是知交故旧,又是姻亲,拙荆将你们两家的座位安排在一处又有何不对?”

    穆澜抬手指向贾琊,冷笑:

    “我们的座位到底为什么安排在一处,他心里清楚得很!”

    “你贾家的姑娘是不是没人要了,非要上赶着往我东安郡王府塞!先前塞来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母亲已经再三再四地后悔了,如今又要把四姑娘塞给我,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这话一出,贾琊和贺秋鸿都变了脸色,贾琊吃惊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事,虽然经过了史湘云救命那事之后,他事实上已经成了惜春在荣国府的眼线,但惜春的亲事怎么可能知会他呢!

    而贺秋鸿变脸,则是因为另外的原因了:

    “宁国府跟东安郡王府定了亲事?有这回事?”

    不能吧!贾珍是不是活腻味了,敢背着皇上偷偷干这种事?

    穆澜冷笑一声:

    “定亲?想得美!小爷当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谁知道这荣国府贼心不死,居然还跟到治国公府来跟小爷套近乎了!”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将计就计,干脆就把事情说出来,他就不相信,事情闹成这样,荣国公府还有脸上门,跟陈夫人提这门亲事。

    贾琊闻言,顿时气得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可能是因为想跟穆澜坐在一起,所以才故意坐在那的?

    且不说他知不知道惜春议亲这件事,就算他知道,这件事轮得到他来做主吗?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惜春一个沾亲带故的远房堂哥而已!

    惜春的亲爹可还活着呢!

    不说贾敬,哪怕是贾珍,都比他在惜春的亲事上更说得上话!

    穆澜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荣国府会让他来想办法跟东安郡王府套近乎,这都哪跟哪啊?

    这会儿刘夫人也来了,正好听见穆澜的话,顿时翻了个白眼。

    按说两边都是亲戚,穆澜是东安郡王府嫡出的二少爷,贾琊却不过是荣国府的亲眷,她其实是应该多向着穆澜一些的,但现在显然是穆澜闹事在先,又把贺秋鸿给得罪了,她心里自然会对穆澜产生不满,便淡淡地开口:

    “穆家小爷,你动手之前好歹也先问明白了,这座位安排可是你母亲陈夫人特地派人来知会我,让我把你安排到荣国府旁边的,我还当你同荣国府有交情呢,费了不少的心思才将你们的座位排到一处,早知你如此不情愿,我又何苦这么费力不讨好呢?”

    刘夫人一段话说完,整个宴会上都窃窃私语起来,穆澜顿时脸色涨红,他压根没想过,这安排居然是陈夫人主动的。

    这下子,他顿时成了全场的笑柄: “刘夫人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我是不相信,我母亲会刻意安排,让我坐在荣国府一个不入流的旁支少爷身边的!”

    刘夫人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的,宴会上谁想坐在谁旁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写个帖子送来就是了,陈夫人送来的帖子还在我这里呢,穆小爷想看,我派人取来就是了。”

    穆澜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一样:

    “不,不用了。”

    他顿时觉得老大没意思,而且又丢了这么大的人,也没脸在宴会上待下去: “那看来是误会一场,弄脏了贺公子的衣裳,是我的不对,我在此赔礼了。”

    “衣裳脏了有些难受,我回去换衣裳了,就此别过!”

    穆澜说完就想离开,贾琊却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穆小爷且慢,在下还有句话要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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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自辱

    第84章 自辱

    穆澜原本不想搭理贾琊的,但众目睽睽之下,方才又是他先冤枉了人家,实在不好摆一张臭脸,只能转过身来。

    “贾公子还有什么话说?”

    贾琊冷笑了一声,听穆澜这话,不知道的还当是他贾琊理亏呢!

    他沉着脸色,冷冷道:

    “穆家小爷方才说的话,有几句不对的地方,当着诸位的面儿,我得跟您好好儿说说,别回头人家想起来,还以为我荣国公府默认了你的话呢!”

    “先前穆家小爷说,是我们荣国府给您家送了只不下蛋的母鸡,这话麻烦您还是咽回去!”

    “华云县主的亲事乃是礼部议亲的,能议到东安郡王府的头上来,就说明咱们两家是门当户对的,您要是觉得不般配,当初就应该参礼部一本,当时不吭声,现在当事后诸葛亮算怎么回事?”

    “再者,您是以什么身份,公然议论朝廷的三品县主的呢?”

    “于公,您现在不过是郡王次子,身上既无官职也无爵位,公然议论朝廷县主,这便是目无尊卑,无礼之极!”

    “于私,华云县主是您兄长的妻子,您对着长嫂大放厥词,将兄长置于何处?将生母又置于何处?这便是不孝不恭,无耻之极!”

    “于理,我坐在您身边,本是令堂的安排,至于宁国公府与东安郡王府议亲之事,我更是闻所未闻,您不问青红皂白,就当众朝我发难,甚至于大动干戈,殃及无辜,这便是不智不武,无能之极!”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儿,在下斗胆跟穆家小爷说上几句道理,小爷听与不听,在下不敢置喙,只是道理终究是这个道理,这些话,在下实在是不吐不快!”

    穆澜被贾琊一番话骂得满脸通红,听到后面,耳朵已经嗡嗡直响,脸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你,你——”

    贾琊这个破落子弟,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他正要反驳,贺秋鸿已经站起身来,不由分说推了他一把:

    “赶紧走吧!还有脸反驳人家,人家哪一句说错了?”

    “圣人持身,即一衣服亦不茍①,你再看看你,脏得没眼看了,让我瞧一眼都恶心,还不赶紧去换衣服,你想恶心死谁!”

    穆澜倒是还想反驳,可是看看贺秋鸿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他也不敢了,只能低着头被贺秋鸿半劝半赶地带离了宴会。

    ……

    宴会散了之后,贾琊想了想,直奔贾环的住处。

    他现在身份特殊,不好直接上承命侯府的门,但贾环就不一样了,他跟承命侯府来往,那是贾政默许的,当然比他方便得多。

    贾环这日也没出门,他现在在孝期,也没有必要到处乱走,索性就留在家里念书了,看到贾琊来,顿时有些意外。

    “琊哥儿?不是说今天要去治国公府的宴会么,怎么这早晚到我这里来。”

    贾琊示意贾环进去说话,兄弟两个落了座,贾琊主动开口:

    “四姑娘的婚事,你听说了什么眉目没有?”

    贾环有点意外: “四姑娘?怎么说到她身上去,这也太早了吧。”

    这两年,迎春已经嫁出去了,因为荣国府名声的关系,嫁得也不算太好,但对方好歹是个进士,小夫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算过得去。

    他最近倒是听说,贾母在为探春的婚事发愁。

    迎春生性木讷,贾母对她没有指望,听说贾赦给人定亲了,只是大略听了听,知道对方家里没有太大的毛病,就胡乱点了头。

    但是到了探春这儿,贾母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虽然因为贾宝玉丧事的缘故,还没有把亲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但私下里也已经在挑拣人选了。

    对于贾母来说,探春是个能干的姑娘,若是也跟迎春一样嫁个小门小户,未免有些亏了她,可是正经的高门大户,人家又不肯要个庶出的姑娘,更不必说教养探春长大的嫡母还是那副样子。

    若说是探春的事儿,贾环倒是还有些上心,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可听贾琊说起惜春,贾环蒙了。

    “别是你听错了,不是四姑娘,是三姑娘吧?”

    贾琊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四姑娘,我是不会听错的,那位穆家小爷就差指名道姓了。”

    “再说了,三姑娘今年都是及笄的岁数了,跟穆家小爷年纪也般配不上,穆家小爷怎么还不得过两年娶亲,难道老太太还能把三姑娘留到十七八岁么?”

    贾琊大致将治国公府的事儿说了,听得贾环又好气又好笑:

    “这位穆家小爷真真是脂油蒙了心了,亏他的兄长还娶了大姐姐,荣国府跟宁国府的关系,他竟是一点儿都没打听着?”

    “老太太想见四姑娘,十次里能见着一次,那就是烧高香了,还想安排她的婚事?做梦吧!”

    贾琊摇摇头: “不知道,可是那位穆家小爷一门心思认准了,咱们家就是想要把四姑娘嫁给他,而且他自己还不愿意,瞧见我坐在他身边,就好像是吃了蝎子屎一样。”

    “最可笑是的,他以为是咱们家故意把我安排在他身边坐着的,结果一问刘夫人,原来是他母亲要求这么安排的,这不是贼喊捉贼么!”

    贾环笑了两声,听到这里,却忽然一怔:

    “陈夫人主动要求把穆澜安排在你身边坐着?”

    贾琊也怔住了,兄弟两人对面沉吟片刻,几乎同时恍然。

    “这亲事是东安郡王府挑头的吧!”

    贾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我还想说老太太怎么会突然操心起四姑娘的亲事来,倘若是东安郡王府先开的口,老太太碍着大姑娘,哪里抹得开脸不答应?”

    贾环摇摇头: “那也不对,敬大老爷还活着,老太太根本就安排不了四姑娘的婚事,还谈什么答应?”

    贾琊沉吟一会儿,忽然开口:

    “别人也就罢了,老太太是那等别人不答应,她就不这么干的人吗?”

    贾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先前林家的婚事。

    明知道林如海已经拒绝了婚事,老太太居然敢让薛宝钗糊弄太后,骗太后下懿旨。

    对别人家尚且如此,对自家又如何?

    贾环想到这里,顿时闹心起来。

    他站起身: “我去承命侯府走一趟。”

    贾琊也跟着站起来: “必要的时候,让四姑娘去找找贺小夫人说话吧,虽然我不知道端倪,但看样子穆澜可把贺小爷给得罪狠了。”

    ……

    贾环到承命侯府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惜春,在二门前就被人拦下了。

    问了下人才知道,林黛玉在里头。

    林黛玉和惜春是闺中密友,和贾环也勉强论得上亲戚,但贾环心里有数,别说是他这个庶子,就是贾宝玉站在这里,林家的人也未见得看得上眼,况且林黛玉已经出阁,他一个外姓男子,还是不要进去打搅得好。

    贾环在门房里等了一会儿,听外头的人说,贺家小夫人的马车已经走了,这才派人求见。

    他跟惜春毕竟是同姓,不像外姓人那样有许多忌讳,不过惜春也没让他进闺房,而是在暖阁里头见的他。

    贾环进去的时候看了眼惜春,见她脸上有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大概有数了:

    “姑娘见过贺小夫人,应该知道我要来说什么了。”

    惜春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茶点都是现成的:

    “听说了,贺小夫人来跟我告了好大一状。”

    说是告状,其实吐槽的成分更大一些,林黛玉在她这儿待了一个时辰,有半个时辰在说那件衣裳她多么用心,剩下半个时辰在损穆澜的痴心妄想。

    惜春也觉得挺好笑的,要不是黛玉过来提起,她都不知道东安郡王府还有一个叫穆澜的小爷,也不知道这个小子发的是什么邪疯,居然会觉得自己上赶着想要嫁给他。

    不过看贾环为这事儿而来,惜春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你今儿来,该不只是为了跟我说穆澜的事儿吧。”

    贾环点了点头:

    “我来之前,去荣国府里头给二太太请安,顺便问一下了,前两天华云县主回来了,老太太还把珍大哥哥叫了过去,不过听说珍大哥哥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惜春愣了一下,贾珍没跟她说有这事儿啊。

    贾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

    “老太太叫珍大哥哥过去,但珍大哥哥没待多久,也没跟姑娘提东安郡王府的事儿,反倒是陈夫人刻意把穆澜的座位安放在琊哥儿旁边,这几件事凑在一块儿,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呢。”

    “既然珍大哥哥没提,就说明这件事姑娘不必知道,而且按珍大哥哥的性子,应该也不会一声不吭就安排了姑娘的婚事,那么他八成就是根本没同意,既然不同意,自然也不用说出来叫姑娘心烦了。”

    “只是看陈夫人那边,好像还不太死心。”

    “如果东安郡王府也知道珍大哥哥拒婚的事儿,今天就该是穆澜过来亲近琊哥儿了,可是穆澜口口声声说四姑娘是上赶着嫁他。”

    “这么看来,我私心觉得,老太太是不是又想玩两头瞒的把戏了。”

    惜春听到这里,已经隐隐有些无语了。

    不过想到一件事,又觉得没关系。

    她穿越之前,跟系统可是有约定的,系统亲口承认,绝对不会有人对她催婚。

    系统是不会骗人的。

    那么,婚事这方面,她就完全可以放心了。

    贾珍没跟她提,估计是觉得他自己也能搞定。

    想想也是,东安郡王府再怎么厉害,承命侯府不点头,他还能来硬娶吗?

    ————————

    ①注:出自《四书解义》。

    第85章反击

    第85章 反击

    惜春送走了贾环,在自己屋子里头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找贾珍了。

    她不信贾珍会答应贾母的做媒,但是有些事儿还是要跟贾珍通个气儿的。

    而且,惜春不想搭理穆澜,不代表她就能由着穆澜这么撒泼坏她的名声了。

    东安郡王府又怎么样,出身郡王府,就可以随便说她的坏话?

    这年头造谣的成本有这么低吗!

    再者,穆澜今天的举动,可是把国舅府得罪狠了,贺秋鸿和林黛玉恨不能生啃了这货。

    惜春觉得,在这两位想办法找穆澜不自在的时候,她也可以帮帮场子。

    贾珍这两天也没出门,他跟贾环一样,都得为贾宝玉守几个月的孝,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听说惜春来了,赶紧把人接进来:

    “四妹妹怎么想着过这边来。”

    忠顺王府还挺大的,贾敬自己对住处没什么需求,只占了一个地形视野都高的地方安心修行,剩下的其他地方都归了宁国府这几位主子。

    可怜宁国府统共没几个正经主子,却要管忠顺王府几十间房子,刨除去下人住的,每个人手里还剩了将近十间房子要经管。

    其中,惜春住在大西头,他住在大东头,正经走起来还得一会子,所以他没大事一般不去惜春那边,惜春也一般不会来他这边,真要是有事,也会遣个下人说一声,两边一起在中间的正堂碰面。

    惜春捡了个地方坐下,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老太太前两天是不是跟哥哥提到我的亲事了?”

    贾珍愣了一下,这事儿惜春怎么知道的?不过他很快想起来,刚才下人说贾环来了,专门为见惜春来的。

    “环哥儿也真是,我都已经拒了,还拿这事儿出来说什么呢,没得叫人闹心。”

    惜春笑了两声:

    “大哥哥是这么觉得,可是东安郡王府那边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她把贾环的话又转述了一遍,气得贾珍都笑了:

    “这穆家小子别是在做梦吧!他东安郡王府求到我面前来结亲,我还不愿意呢,他倒好,说什么我们上赶着跟他结亲,他也不看看他配不配,一个郡王次子,文不成武不就,还是袭不了爵的,猖狂什么!”

    贾珍骂得起劲儿,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圈,怒道:

    “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当我承命侯府好欺负呢!”

    惜春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郡王府这位小爷,现在是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不能让他太舒坦。”

    贾珍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我知道怎么办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惜春原本还有自己的想法来着,但看贾珍一副磨刀霍霍向穆澜的模样,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行,那就交给大哥哥了。”

    ……

    到了晚上,陈夫人才见到穆澜。

    倒不是因为治国公府的宴会散场得早,实际上穆澜自从被贺秋鸿拽出来换衣裳,他就再也没能回到席面上。

    贺秋鸿换衣裳比他快,换完之后“不小心”把还没换好衣裳的他给锁在换衣服的房间里了。

    等到穆澜被马家的下人发现,已经是天黑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明知道贺秋鸿肯定是有意而为之,但是自己先得罪了这位贺家小爷,穆澜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又不是傻子,人家是江南节度使的女婿,皇后的亲外甥,他一个郡王府次子,还能在人家面前叫嚣么?

    陈夫人原本还等着听穆澜说下午跟贾琊如何如何相谈甚欢,但见穆澜进门的时候一脸的怒气,心里就暗道不好,面上却是不显:

    “澜哥儿回来了,今日治国公府的宴会怎么样?”

    穆澜沉着一张脸,没有回答陈夫人的话,反而是反问一句:

    “今日在治国公府的宴会上,是母亲求刘夫人把儿子跟贾家的小子座位安排在一起的?”

    陈夫人听着这话头不太对,但想了想,穆澜有什么可挑理的?贾琊好歹也是新科进士,又是东安郡王府的知交故旧,她想让两人坐在一处,有什么不妥当的?

    因此,陈夫人坦然地点了点头:

    “是,娘怕你一个人去治国公府没趣儿,想着那位琊哥儿跟你年纪相仿佛,又是新科的进士,还跟咱们家有点子亲戚,因此想让你们二人坐得近些,怎么了?”

    虽然陈夫人的确是存着让贾琊跟穆澜结交,顺便给穆澜介绍介绍那位四姑娘的,但穆澜的脸色明显不对,陈夫人也怕事情有变,所以就先不说那些,只捡些场面上的话来说。

    穆澜果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能自己使小性子:

    “那个贾琊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想跟他来往!”

    陈夫人微微拧眉,心里头暗道不妙。

    穆澜会这么说,肯定是在治国公府发生了一些事,一些让他和贾琊之间有了不愉快的事。

    这么一想,陈夫人不由得想到了穆澜莫名其妙的晚归:

    “怎么,你今日在治国公府,难道是被贾琊为难了么?”

    穆澜是有苦说不出。

    他总不能跟陈夫人说,他误会了荣国府上赶着要跟他说亲,结果不仅得罪了贾琊,还得罪了贺秋鸿吧?

    最终,穆澜也只是摇了摇头:

    “那您就别管了,总之那个贾琊不是好人,我以后不想再见他了!”

    穆澜说完,一赌气走了,剩陈夫人一个人发怔。

    不想见就不见?哪儿有那么容易!

    穆家跟贾琊,也是沾亲带故的,穆家大奶奶的亲舅舅,就是贾琊的岳父啊。

    陈夫人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去叫穆澜身边跟着的人来问话。

    等听到穆澜想打贾琊,却把贺秋鸿揍了的时候,脸上那叫一个异彩纷呈。

    这不是毁了么!

    她原本计划的好好地,利用元春无子这件事,拿捏住荣国府,从而将惜春娶到自家来,再借惜春跟皇族的关系,让东安郡王府顺杆爬上去,结果穆澜这一闹,把理给闹到荣国府去了。

    是她先让刘夫人安排座位的,穆澜却把责任赖到贾琊身上,落在外人眼里,这不成了贼喊捉贼吗?

    更别说还得罪了那位贺家小爷!

    在陈夫人看来,得罪荣国府还是不妨事的,反正有元春在,荣国府总不能真的跟东安郡王府反目成仇,但国舅府这边就不一样了。

    陈夫人揉了揉额角,心里别提多闹心了。

    “赶紧备一份厚礼,去跟大爷和小爷说,让他们明日一早就去国舅府赔罪去!”

    “小爷年少轻狂,一时激动错手是有的,好在没伤了人,只是脏了衣裳,你们从库房里头多拿几匹贵重的上用衣料送过去,让大爷多帮衬小爷几句,千万不能同国舅府结仇!”

    ……

    第二天一早,贺镇云就接到了东安郡王府的拜帖,他展开看了一眼,又看向贺秋鸿:

    “是东安郡王府的穆洲和穆澜,带着礼物来咱们家赔罪来了。”

    贺夫人听了这话,想到昨日听儿子说的经过,顿时哼笑一声:

    “这会子知道厉害了?有现在赔罪的,怎么当初不知道收敛一点呢!”

    贺镇云拈了拈胡子:

    “话虽如此,东安郡王府不是也跟鸿儿媳妇有点子亲戚么?”

    贺秋鸿现在想起昨天穆澜那副样子,还觉得有点恶心,冷笑:

    “什么亲戚,若是论亲戚,荣国府比他们还亲近着一层呢,东安郡王府打荣国府,按说我是不该掺和的,但东安郡王府居然打到我身上来,那就别怪我要给荣国府主持主持公道了。”

    穆澜昨儿可是狠狠恶心了他一把,今儿他不还回去,他就不姓贺!

    黛玉昨儿还特地往承命侯府去了一趟,得到的回复就是承命侯府根本没有跟东安郡王府做亲的打算,既然如此,东安郡王府在这儿剃头挑子一头热,还能热出这么多戏来呢?

    贺秋鸿站起身来:

    “我去瞧瞧,看看这两兄弟又要作什么妖了。”

    正堂里头,穆洲领着穆澜已经等候多时了。

    早在来的路上,穆洲便再三再四地告诫穆澜: “咱们今儿是来赔罪的,赔罪必然是要受气,你今儿务必收收你这暴脾气,莫要给家里惹了乱子,这次累得我陪你挨骂,再有下次,只怕母亲也得陪着你来受辱了!”

    穆澜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心里老大的不情愿,在他看来,昨日他固然有错,可是贾琊就全然无辜吗?

    如果贾琊不躲,他就不会误伤了贺秋鸿了,这件事上,他跟贾琊的责任应该是一半一半才对!

    不过,穆澜还是知道些轻重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东安郡王府是开国之臣,在上皇手里头都得算是老臣了,在皇上眼里简直就是前朝的余孽,而国舅府却是皇上眼面前的人,这样的人家,东安郡王府得罪不起。

    别说是国舅府出手了,哪怕是皇后吹吹枕边风,也够东安郡王府喝一壶的。

    贺秋鸿来到正堂的时候,穆洲和穆澜一起躬身施礼:

    “贺公子。”

    贺秋鸿冷笑一声,挥袖落座:

    “免了吧,有话快说,小爷可没时间在这儿陪你们啰嗦。”

    穆澜听着便觉得肝火上升,事情都过去一天了,就是有天大的气,现在也该消了吧?这小子怎么反倒比昨儿还不客气了!

    穆洲心里明镜似的,昨儿在治国公府众目睽睽之下,贺秋鸿总不能真的跟穆澜算账,但是明面上不算,不代表背后并不惦记。

    贺秋鸿现在的状态,就是典型的“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今天比昨天态度差,再正常不过了。

    他恭敬地从袖口掏出礼单,双手递上:

    “不敢叨扰贺公子清净,闻说昨日舍弟举止无状,脏了公子的衣裳,今儿特来赔罪,些许薄礼聊表歉意,还望贺公子海涵。”

    他一面递过礼单,一面给穆澜递眼色:

    “还不快给贺公子赔罪!”

    第86章身手

    第86章 身手

    穆澜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上前一步,双手作揖:

    “在下昨日一时冲动,冲撞了贺公子,是在下的不是,还望贺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

    贺秋鸿这会儿已经接过了穆洲的礼单,略略扫了一眼,便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冷笑:

    “原来贵府以为,毁了我的衣裳,弄几匹上用的布料来,就算是赔礼道歉了。”

    穆洲心知贺秋鸿不过是借题发挥,因此并不动怒,只是低着头道:

    “岂敢岂敢,贺公子的衣裳自然是极金贵的,只是东安郡王府不比国舅府,您眼里平平常常的衣料,已经是我们家库房里最金贵的了,还求您高抬贵手,别同澜哥儿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贺秋鸿冷冷道:“他是小孩子,我就得让着他?你东安郡王府的小爷甩脸子甩到别人家来了,还要叫大伙儿都让着他?他又不是我的儿子,我凭什么待他那么好!”

    穆澜实在忍不下去了,贺秋鸿这明明就是无理取闹,穆洲居然不反驳,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穆洲忍得下去,他穆家小爷可忍不住了,国舅的儿子又怎么样,难道国舅的儿子就不归王法管吗?

    他忍不住直起腰身来,直视贺秋鸿:

    “礼也送了,歉也道了,你还想怎么样?”

    “想为难我们就直说,不用在这里拐弯抹角借题发挥!”

    这话一出,穆洲就心道不好,正要训斥穆澜,忽然听见贺秋鸿轻笑一声:

    “不错,我就是在借题发挥,那又如何?有本事去官府告我!”

    “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借题发挥啊?你们东安郡王府昨儿闹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什么叫借题发挥呢?别说荣国府那位哥儿是你们府上特地要求安排在你身边的,哪怕就是人家主动想亲近你,你一个勋爵之子,身上既无爵位又无官职,有什么资格对朝廷的新科进士大打出手?”

    “哪怕是个秀才,也可以见官不拜,不受大刑的,更别说是新科的进士了!你东安郡王府的小爷倒是厉害,朝廷不敢打的人你敢打,朝廷不敢骂的人你敢骂,你穆小爷的穆,原来是目无王法的目!要不你干脆进宫里去,把皇上从椅子上拉下来,你坐上去得了!”

    穆澜被贺秋鸿气得满脸通红,就连昨儿被贾琊骂,都没觉得这么生气过,要不是穆洲死死拉着他,他真想上去跟贺秋鸿拼命算了!

    穆洲一边按着穆澜,一边还得忙着跟贺秋鸿赔罪:

    “今日之事,是东安郡王府的不是,贺公子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是我穆家不对在先,并非是贺公子为难。”

    穆洲一面说,一面给穆澜使了个眼色:“你若是再发疯,往后就没人再管你了!”

    这小子怎么不知道好歹呢!但凡穆家要是惹得起贺家,他还在这里赔什么罪道什么歉?穆澜昨儿是先打的贾琊,后波及到的贺家,可是穆家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让他去给贾琊赔礼道歉了?

    穆澜其实心里是不服气的,在他看来,贺秋鸿这么做其实根本就是在仗势欺人,他不就仗着皇后娘娘的势力吗?倘若贺家不是国舅府,单凭贺秋鸿的身份,他就敢跟东安郡王府叫板了?

    贺秋鸿看着穆澜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绝对不是真心实意来赔罪的,便冷笑一声,将桌子上的礼单扔回去:

    “你们兄弟俩不用在这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搞得好像我贺家得理不饶人一般,知道的是来赔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贺家给为难了呢!”

    “既然穆小爷这么不情愿,本公子也不愿意做这个坏人,这些礼物还请拿回去,我贺家也不差这仨瓜俩枣的,至于往后的日子,咱们就走着瞧吧!”

    贺秋鸿说罢,直接拂袖离开,出门前还一脚踩上了那张礼单。

    等贺秋鸿离开,穆澜立刻甩开穆洲的手,怒道:

    “你还按我做什么!东安郡王府的脸,今天真是叫你给丢尽了!”

    这会儿眼前没人,穆洲也不想再装好脸色了,冷笑一声:

    “东安郡王府的脸,是我丢的吗?”

    穆澜整理了一下被穆洲扯乱的衣襟,怒道: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是我刚才在贺秋鸿面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被人骂了还不敢回嘴的?”

    穆洲怒极反笑:“这么说,倘若我方才跟贺秋鸿对着骂街,骂得他祖坟冒青烟,就算是保护住了东安郡王府的脸面了?”

    “穆澜,你也是十三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被穆澜这样一指责,穆洲也没了护着他的心思,他是亲哥又不是亲爹,反正以后早晚也要分家的,他现在爵位也袭了,媳妇也娶了,穆澜有没有出息他也懒得管,就当是以后多个庶弟就是了。

    穆洲看都没看穆澜一眼,直接走了。

    穆澜长到这么大,头一次被穆洲扔在别人家不管的,他一开始还以为穆洲只是出去预备马车,马上就会来接他,结果在贺家正堂里等了两刻钟还不见人影,出门找下人问问,下人说穆家大爷早走了。

    荣国府里,贾母到底还是听说了昨天的事,原因倒也简单,贾琏也去了昨天的宴会。

    按说贾琊跟贾琏也算是同族兄弟,也应该坐在一块,但既然陈夫人交代在先,刘夫人当然也不好故作不知,于是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贾琏分到了稍远的地方去。

    自然,昨日穆澜闹事的时候,贾琏也是在场的,只是事情的端倪还没有弄明白,贾琏也不知道谁是谁非,也就没有出头,只是缩在人群里看热闹来着。

    不过,在外面看热闹也有看热闹的好处,贾琏回家之后,把所有的事都给贾母学了一遍。

    听说贾琊身形灵活,非但没让穆澜泼着,反而借势让穆澜把汤泼到了贺秋鸿的身上,听得贾母是哈哈大笑。

    “到底是我的琊哥儿,真是有主意的,如今东安郡王府得罪了国舅府,怕是要愁上一些日子了。”

    贾母一面说,一面又有些感慨:“只是苦了你大妹妹,陈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次在咱们家手里讨了没趣,回去还不一定怎么磋磨她呢。”

    说完,贾母叹了口气,心思不由得转到了贾宝玉的身上。

    倘若贾宝玉能够以自己的身份考中科举,元春能有个嫡亲的进士弟弟,东安郡王府也许就不会对贾家态度如此嚣张了。

    贾环到底是庶出,差着一层哪!

    想到贾宝玉身上,贾母又不免微微一笑,虽然“贾宝玉”这个名字已经逝去,但在她的安排之下,“贾琊”这个人也已经脱胎换骨了,虽然这样做有些对不起甄家,不过那也是甄家生出不轨之心在先,要怪就怪甄家那些人做事做得太绝,没有给自家留条后路吧!

    而且,她老人家其实也很有善心了,毕竟她在除掉甄家余孽的时候,还给甄家留了一个后人呢。

    贾母这般想着,眼角瞥见贾兰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兰哥儿这是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贾兰回过神来,笑道:“孙儿是想,等往后中举之后,也去跟琊叔叔学几招拳脚呢。”

    贾母嗔怪地看了贾兰一眼:

    “胡说,你琊叔叔会什么拳脚,他自小就体弱着呢。”

    贾兰有些奇怪地看了贾母一眼:

    “老太太,琊叔叔怎么会体弱呢?他自小便是学武的,我有时候早起念书,还常常看到他在院子里练拳呢。”

    “再说了,那位穆家小爷家里也是从武的,听琏叔话里的意思,一招一式也都是有拳脚的,琊叔叔若是不练武,他就躲得过穆家小爷的动作了吗?连贺家小爷都没躲过去呢!”

    贾兰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一是因为贾琏描述的贾琊躲避穆澜动作的场景,确实有几分四两拨千斤的从容帅气,虽然贾兰自小读书,但毕竟还是个少年人,有几分慕强之情,自然也生出了效仿之意。

    二来,自从贾宝玉病死之后,贾兰总有点疑神疑鬼的,他父亲早逝,二叔早逝,跟他父亲一母所出的姑姑,出嫁之后到现在还没有生出嫡子,弄得贾兰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颇有几分不自信。

    他常听人说习武能够强身健体,自然也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只是李纨拘束得紧,不许他在读书之外的事务上分心就是了。

    在李纨眼里,对于男子来说,世上只有读书这一件事是正途,除了读书考科举之外,别的事都是不可取的旁门左道,贾兰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性子很轴,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搬出老太太来,只要老太太点了头,李纨也不能违抗老太太的意思,自然只能答应让他习武了。

    所以,贾兰才会挑这个机会,跟贾母提起贾琊练武的事情来。

    自从贾琊中举之后,他事实上已经成为了贾府的活凤凰,几乎取代了贾宝玉的地位,贾兰觉得,他学贾琊肯定是没错的,一件事只要贾琊能做,他就肯定能做。

    不过等贾兰抬头的时候,他又有些不自信了。

    按说是这样没错,可是老太太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

    第87章露馅

    第87章 露馅

    “老太太叫我回府一趟?”

    听了贾琏传的话,贾琊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右眼皮跳了两下。

    “这——琏二哥来得不巧了,我今儿正有个应酬,你帮我跟老太太说一声,改日我再回去看她吧。”

    按贾琊的想法,这么说也就能应付过去了,无奈贾琏今儿也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非得把贾琊带回去不可,因此贾琊的借口在他眼里看来,全都是托词而已。

    “我说琊哥儿,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外头那些人的应酬,怎么能跟老太太的话相提并论呢!现在老太太想你想得紧,你若是不回去,老太太若是想出个好歹来,谁担待得起呢?”

    “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太太从前最疼宝玉了,现在宝玉去了,老太太还能撑得住,不都是靠着你吗?要是你也托词不去看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若是发起脾气来伤了身体,岂不是你的不是?”

    “再说了,老太太的话谁敢驳回?难道让我回去说,琊哥儿把一些不相干的外人,看得比老太太还重,为了去见一些不相干的人,宁可把老太太抛在脑后?琊哥儿你琢磨琢磨,我要是敢在老太太面前说这话,我还有命活吗?”

    “总而言之,琊哥儿你若是不回去,你自个儿去跟老太太解释吧,我是不敢去说的!”

    贾琏说完,直接朝贾琊一拱手,脚底抹油溜了。

    贾琊伸出去留人的手才伸了一半,贾琏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叹了口气,贾琊心里大概也有了数,贾母会跟贾琏说得这么坚决,八成是心里有了怀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假媳妇也总是要见公婆的。

    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贾母,就这么一直糊弄到死吧!

    贾琊把心一横,去了贾母的院子。

    贾母才瞧见贾琊的时候,眼底顿时有了一丝亮光,但转瞬就变成了深沉。

    她朝鸳鸯等人挥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跟琊哥儿说。”

    鸳鸯应了声是,领着其他的小丫鬟们都下去了。

    见四下无人,贾母叹了口气,看向贾琊: “宝玉啊。”

    虽然这里看起来很安全,但贾琊仍然不敢放松,他揣摩着从前贾宝玉的举动,行了个礼: “老太太。”

    虽然这件事,贾琊已经学了整整三年了,但他仍然没信心骗过贾母。

    贾宝玉自小养在深宅里头,几乎可以说是在贾母身边长大,虽然贾琊在来到贾家的前几年一直都在暗中模仿贾宝玉,但他心里很清楚,骗别人容易,要骗贾母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贾琊才会在身份重新互换的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搬出去,因为只要他长时间住在荣国府,就一定会被老太太看出端倪来。

    事实上,他搬出去居住,也只是把露馅的时间往后延迟了几个月而已。

    即便是在十天见不到一回面的情况下,贾母还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开始要试探他了。

    贾母看着眼前的贾琊,沉默了片刻之后,笑着朝他招招手:

    “宝玉啊,你琊哥病死的确是可怜,我也知道,你心里大概是有些不落忍的,可是你想想看,云儿肚子里有琊哥儿的骨肉,琊哥儿就算是死了,想来也可以闭眼了,可是你跟你媳妇儿成亲几个月,你媳妇儿肚子里还没有动静呢,你想让我老太太等到什么时候啊?”

    贾琊在心里腹诽,他自从换了身份之后,因为过不去心里的坎儿,跟小王氏还没有同过房,这种情况下,小王氏若是还有了身子,那就算是他敢认,老太太敢认不?

    不过这话,贾琊可是不能直接说出口:

    “老太太,我知道您的心思,只是这事儿实在不能急于一时,命里有时终须有,我跟她都还小呢。”

    “再者说,我现在忙着应酬外面的那些人,每天不是喝酒就是饮宴,常常要应酬到三更半夜,您现在要我把一切都推了,回家专心陪媳妇儿,我也做不到啊。”

    贾母听到这里,神色已经微微有些变化了,她叹了口气:

    “你说子嗣的事儿不急于一时,我老太太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还有一件事——当初你搬出去,为的是专心备考,怕眼前有人分了心,现在你已经考中了进士,难道还要继续在外头住着?”

    “自从你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离开我这么久过,你天天的不在眼前,我一是不放心,再一个也牵挂啊。”

    “宝玉,听我一句话,你姑且先搬回来住,子嗣上的事儿顺其自然,兴许哪一天你媳妇就有呢?”

    贾琊对贾母起疑心的事早有防备,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应付的话: “老太太,我现在正是应酬多的时候,刚才也说了,每日都是到三更半夜的,您要我搬回来,难不成每天单独为我开门锁门么?再一个,我每天出来进去的,熙萱总得帮忙拾掇拾掇,她怕是也折腾不起呢。”

    贾母深吸一口气,抬起昏黄的双眼,目色微冷:

    “宝玉,你说来说去,总是不想回来,也不想同你媳妇在一处。”

    “你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贾琊看着贾母的眼睛,心里也逐渐在往下沉。

    看来,今儿这一劫他是躲不过去了。

    贾琊深吸一口气,又朝贾母施了一礼: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知道老太太您前些日子因为宝玉去世这件事儿受了不小的打击,以至于神思昏倦,识人不清,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老太太,您睁开眼好好儿看看吧,我是贾琊,贾宝玉已经死了。”

    贾母的手猛然抓紧了身下锦榻上搭着的褥子,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贾琊:

    “你——再说一遍!”

    贾琊索性挺直了身子,也不再去模仿贾宝玉。

    他和贾宝玉差了一岁,身量上多少还是有些差异的,只是两人容貌一模一样,他又为了模仿贾宝玉,一直含着身子走路,所以旁人才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但现在,不打算继续模仿贾宝玉的贾琊站直之后,就跟贾母印象中的贾宝玉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顶着同样的一张脸,但两个人的身高,气度还是有差别的。

    别人或许认不出,但贾母不可能认不出来。

    瞪着眼前的贾琊,贾母的脸都已经青了: “你,你真的是贾琊——怎么会这样!”

    贾琊朝贾母笑了笑,他云淡风轻的一笑,却好似在贾母的心上割了一刀:

    “老太太,您真是胡涂了,家里头上上下下都知道,当初得病是的贾宝玉,死的也是贾宝玉,活着的是我贾琊,这有什么奇怪的?”

    “您要是还想不明白,不如让二老爷给您请个大夫治治吧!”

    贾母这会儿已经面色涨红,浑身发抖,痛失爱孙的痛苦,迟了几个月之后,终于还是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贾琊!甄宝玉!你这个畜生!”

    “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救你回来,更不该给你这个身份!”

    “你这个认贼作父,得陇望蜀的畜生!贾家救了你的命,你不思报答,居然还害死我的宝玉!”

    ……

    贾琊听了这些话,心知贾母这会儿肯定是把所有人都遣走了,也就不怕什么隔墙有耳了,索性也放松了起来,笑着听贾母把话骂完,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老太太,帐可不是这么算的,你救我可不是出于好心吧?若没有我甄家的那些金银财宝,单凭一个日薄西山的荣国府,就能把贵妃省亲的事办得那么体面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您总不会胡涂到,觉得我甄家那些钱财是白送给您的,而您救我,却是对我甄家有大恩大德,所以我必须得为您肝脑涂地才行?”

    “就退一万步讲,当初您是救了我一命,可是您不是也要杀我吗?一命换一命,咱们两不相欠了!”

    贾母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你还我宝玉命来!”

    贾琊耸耸肩:

    “贾宝玉又不是我杀的,是您给‘宝玉’下毒的,现在宝玉死了,做什么要我偿命?”

    “老太太要是实在觉得对不住宝玉,要不您自己下去跟他说吧!”

    贾母这下真是气得喘不上气来,瞪着眼睛伸手指向贾琊:

    “畜生!我要去官府告发你!你别以为你的身份是完美无缺的,我手里有你是假贾琊的证据,你就等死吧!”

    贾琊这会儿已经有了主心骨,看贾母的反应如同笑话:

    “老太太,您别逗我乐了,那时候您哪里是要救我啊?您是在给贾宝玉找以后的替身呢,倘若我的身份有问题,连累的可是贾宝玉,您会让贾宝玉以后面临这样的危险?倘若事后有人查起来,说贾琊其实是甄宝玉,到时候拉去砍头的可就是你的宝贝孙儿了!”

    “您别怪我没提醒您,窝藏朝廷钦犯,这也是死路一条,您要是想用全家给我陪葬,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九族之内已经没有人了,多死我一个不多,少死我一个不少!就是不知道您老人家忍不忍心,送一家子骨肉上断头台?”

    贾母被捏住了软肋,一时间有些哽咽,但又不想轻易放过贾琊,怒道:

    “我去官府,告你谋害宝玉!宝玉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贾琊这下是真笑出声了:

    “老太太,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活着的是贾琊,死了是的贾宝玉?您就算是去告官,怎么告?告该死的本来是我贾琊?谁能信哪?”

    “我劝您还是省省吧,本来也没几年活头了,自欺欺人过两天好日子不好吗?何苦非要闹得大家脸上难看呢?”

    “横竖贾宝玉都已经死了,您总得为贾家以后打算打算吧?若是您肯忍一时风平浪静,往后我自然也会在仕途上多照拂照拂贾家的,若是您不肯忍,那我就不敢保证自己干出什么来了。”

    “您可别忘了,如果被人知道我是甄宝玉,你贾家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如果您不承认我是甄宝玉,那就得承认我是贾琊,您可得知道,单凭这一个名字,我就能让荣国府九族之内寸草不生,您不相信的话,尽管试试!”

    “干什么事情能够诛九族,我心里清楚得很!”

    贾琊说完,冷笑着朝贾母一拱手:

    “死者长已矣,老太太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活人身上吧!”

    他说完,一甩袖子转身要走,却在门口停下:

    “对了,湘云腹中的孩子当然也是我的,所以,您的心肝宝贝凤凰蛋确实是死得透透的,连个香火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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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疯了

    第88章 疯了

    贾琊出了贾母的房门之后,立刻就去找了贾政,满脸的惊慌,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二老爷,我,我——老太太她怕是有些疯魔了!”

    贾政这时正跟傅秋芳一起吃饭,见贾琊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脸上都有些不是颜色了,又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心里顿时也有些诧异,和傅秋芳对视一眼,又看向贾琊。

    “好好的,怎么说这话?你且别着急,坐下喝口茶,慢慢说。”

    贾琊道了谢,就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接了下人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又拿汗巾子擦了擦汗,这才惊魂未定地开口:

    “今儿下午,琏二哥来找我,说老太太非要见我一面不可,我寻思着今天有应酬,本想改天再来看老太太,谁知道听琏二哥的意思,老太太要是见不着我,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我想着老太太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也就赶着回来看看了,谁知道老太太瞧见我之后,居然管我叫宝玉!”

    这话一出,贾政顿时震惊了,跟傅秋芳互相对视一眼,又都看向贾琊: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分不清你跟宝玉了?”

    贾琊一脸的为难: “我瞧着像是——只怕还不如这样呢!”

    “老太太怕是想宝玉想出病来了,她若只是管我叫宝玉也就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觉得我跟宝玉换过身份,现在考中科举的不是我贾琊,而是宝玉!”

    贾政倒吸一口冷气,摇了摇头,觉得老太太真是胡涂了。

    “别人我不知道,宝玉那孽障我还能不知道吗?他若是能考中进士,只怕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贾琊在一旁装着擦汗,心里却直想笑。

    连贾政都能想明白的事,老太太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想明白,可见她老人家到底还是老了。

    贾宝玉自从被剥夺了科举资格之后,可就再也没有耐心读过书,当然也没有人会再逼着他读书了,那么,就算是从互换身份之后开始恶补,几个月的时间又如何能抵得过别人的十年寒窗?

    不过现在,这件事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最起码贾政会觉得他的话更可信了。

    贾政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叫人去备帖子:

    “不行,得请个人来给老太太瞧瞧,老太太这话听着就不对头,别是忧思过度坏了脑子吧。”

    一面又骂宝玉: “早知如此,不如不生这个孽障,活着的时候讨厌,死了还要让老太太为他如此受罪,真是生来讨债的!”

    贾琊叹了口气,又看向贾政: “二老爷,我想老太太这病既然是为了宝玉得的,若是每天瞧见我在她面前晃悠,又把我当成了宝玉,只怕这病也好得慢。”

    “这些日子,我就先不进来吧,免得刺激到老太太。”

    贾政带你点头,觉得贾琊想得很周到:

    “这样也好,你就先在外面住些日子吧,若是有什么吃穿用度不够了,只管来找你婶娘,她会给你安排好的。”

    贾琊笑了笑,朝贾政和傅秋芳深施一礼:

    “多谢二老爷,二太太。”

    ……

    晚饭过后,贾母处便传出来消息,道是贾母疯魔了。

    据说是贾母见了贾政给她请来的太医,顿时像疯了一样,一会儿骂贾琊该死,一会儿又怒斥大夫是太医,一会儿又让贾政把贾琊拿了去见官,还说什么宝玉是贾琊害死的,鸳鸯带着丫鬟们废了牛劲才算是安抚住了贾母,哄着骗着让太医诊了脉,一行人赶紧撤了出来。

    贾政听着身后贾母怒骂不绝之声,不由得擦了擦汗,看向太医:

    “请问王供奉,家母这病,可有什么妨碍么?”

    王太医其实也并没诊出个头绪来,他刚才抓紧时间将贾母两手的脉都摸了一摸,但脉象总体来说还算康健,虽然有些郁结于心,但考虑到贾宝玉刚去世不久,有这样的脉象也很正常。

    但是看贾母的反应,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健康人该有的反应。

    看着贾母歇斯底里的样子,王太医总觉得,自己好像见着活的失心疯了。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跟贾政说了。

    贾母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这要是他敢说贾母一切正常,估计贾政扭头就得出门跟人家抱怨,说太医院的全是饭桶。

    王太医没诊出毛病,不代表他说不出毛病来。

    他拈了拈自己的胡子,还没开口便先叹了口气。

    “老太君这是心病啊。”

    贾政一听就麻了,若是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吃药就是了,只要舍得花钱,还没有调养不好的身子,可太医说出心病这两个字来,事情就麻烦了。

    人人都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这古往今来,谁能说明白什么叫心药呢?

    钱能解决的事儿,一般都算不上什么事儿,换句话说,钱解决不的事儿,一般来说是小不了的。

    贾母的病,显然不是花钱吃药就能治好的。

    贾政叹了口气:

    “家母命苦啊,我膝下子嗣虽也不少,但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宝玉,宝玉养到十五岁上,一下子就病死了,老太太这么多年的疼爱教导,一朝尽付流水,她老人家怎么能不难过呢?”

    “老人家心思重,嘴上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经年累月地憋着,到底是憋坏了。”

    “王太医若是有什么好的方子,只管去开,只要能治好老太太的病就行,花钱是不怕的。”

    王太医点点头,还真斟酌出一个方子来,交给贾政,而后才告辞离去。

    ……

    在贾琊和贾环的有心散布下,贾母疯了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还传进了惜春的耳朵里。

    她听说的时候,正跟尤氏在一起准备大皇子的生辰礼,尤氏听说了之后,却也只是感慨:

    “老太太疼宝玉,到底是跟疼别人不一样的。”

    “连珠大爷去了的时候,老太太都没这个样儿过,如今竟为了宝玉发了疯了。”

    尤氏一面说,一面摇摇头。

    惜春心里头明白,老太太发疯肯定不是因为宝玉,或者说,不只是因为宝玉。

    能疯成这样,肯定是贾琊又干什么好的了。

    不过这些跟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就是,贾母如果是因为贾琊疯的,那纯粹是自作自受,害人家性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出意外呢?

    尤氏在一旁琢磨:

    “论理咱们两家这两年走得也不近,不过老太太疯了的消息,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咱们家装不知道好像也不太好,可既然知道了,没点表示似乎也不行,大面上还得过得去呢。”

    惜春想了想,笑了两声: “常听人说乌龟高寿,王八大补,嫂子替我给老太太买二十对乌龟,二十对王八送过去吧。”

    尤氏闻言,顿时奇怪地看向惜春: “这是干什么?”

    寻常人家补身子,也没有拿这些王八滋补的,这可都是燥热的东西,老太太要是吃了这二十对王八,还不得补得往外喷血啊?

    乌龟倒确实是长寿的象征,那也没有买二十对乌龟祝寿的,这事儿让惜春一说,怎么就好像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性呢?

    惜春笑得高深莫测: “嫂子只管去办吧,我自有道理,老太太瞧见就能明白的。”

    “兴许我这一剂灵丹妙药下去,老太太就能明白过来,不再骂琊哥儿呢。”

    尤氏仍然是迷惑不解,不过这两年家里宽裕,那乌龟王八又没几个钱,别说二十对,二百对也买得起,便在寻常的慰问礼物之外,又把惜春这份礼物送了过去。

    礼物送过去,全府上下都交口称赞,道是惜春的确有几分本事,这礼物一送到,贾母还真不骂贾琊了。

    改骂惜春了。

    贾政把这话学给贾琊,本以为贾琊听了之后能放松一些,没想到贾琊听完之后反而沉默了。

    惜春无非就是想说,乌龟王八长得一样,老太太想拿乌龟开刀,错杀了自家的王八,只能嚼着王八肉喝王八汤,看乌龟长命百岁地活着,子孙满堂罢了。

    道理他都懂,只是他好端端被惜春拿来比乌龟,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

    原本穆洲和穆澜去赔罪不成,就已经让陈夫人很扫兴了,听说了贾母疯魔的消息,她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东安郡王府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什么事都不顺呢!

    陈夫人想了想,咬着牙叫来元春:

    “现在你家老太太疯魔的事儿全京城都知道了,我看那亲上做亲的念头也不必再起,你回去收拾房子吧,最迟后日,贵妾就要进门了!”

    元春这两日也正为这件事悬心,听到这里,顿时眼泪汪汪: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办呢?老太太也不是不愿意,这不是她病吗,怎么见得往后她就不好了,倘若老太太真的打算做成这门亲事,难道母亲还能把那两个贵妾退回去?”

    陈夫人冷哼了一声,心里也有着算计。

    说什么贵妾,纯粹是托词罢了,东安郡王府这两年不比北静王府,老王爷去得早,穆洲撑起门楣的时候又太小,这两年已经隐隐有衰落之势了,往年都以旁支庶出自居的穆钟,这两年都隐隐有跟东安郡王府分庭抗礼的趋势了。

    陈夫人可不能答应这个,她才是嫡子媳,怎么能反被穆钟家的给压了一头去?

    她看重惜春,一方面是因为惜春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惜春是寒学幕后的东家。

    只要穆澜娶了惜春,穆家的人脉就可以说是一飞冲天了。

    现在惜春还小,说亲的人不多,穆家只要能抢先让贾家点头,这便宜可就占大了。

    但,贾母现在已经疯了,如果穆家亲自出面,又未免太给宁国府面子。

    毕竟,惜春的父兄实在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什么承命侯,不就是给皇上试了一回药吗?只要豁得出去,这样的承命侯要多少有多少,很稀罕么?

    思及此处,陈夫人看向元春:

    “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丑话说在前头,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要么亲事成了,要么贵妾进门,你自己琢磨着办吧!”

    第89章逼亲

    第89章 逼亲

    元春等不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坐着马车,眼泪汪汪地回了贾家。

    不知道贾母什么状况,元春心里也没底,先去找了贾政,把事情说了。

    贾政现在还是有几分打怵跟宁国府打交道的,倒不为别的,贾母现在听到惜春的名字都跟要疯了一样,他实在不敢在她面前提这门亲事:

    “元丫头,你也别怪父亲心狠,现在老太太已经有几分迷了心了,你这会儿再去刺激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怎么遭得住呢?若是她老人家有个好歹,那不就糟了吗!”

    元春听到此处,擦眼泪的手忽然一顿,眼底划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老太太若是有个好歹——那不是正好吗?

    老太太可不比宝玉!

    陈夫人若是真的那么喜欢惜春,五个月自然也是等得起的。

    等到那时候,说不定她就有了身孕了,陈夫人也就没理由再给穆洲纳贵妾了,就算要纳,不过是用以消遣的贱妾,就像赵姨娘一样的,就算是她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贱妾也扶不了正的,自然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女儿以后受人欺负。

    这般想着,元春心里已经敲定了主意,若是老太太已经清醒过来当然是好,若是没有,那她或许就得想想办法了。

    “父亲,我明白了,只是难得回来一趟,我先去看看老太太吧。”

    贾政点点头,叹了口气。

    女儿出嫁之后不比在家,元春回来一次不容易,老太太又是这么一个状态,时好时坏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是最后一面呢?

    元春来到贾母处,进门就瞧见贾母在偷偷抹泪,才不过一个多月没见,老太太竟比原来衰老多了,脸上的褶子多了几处,精神也比原先不济了,心里顿时一酸。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贾母转头瞧见元春在这里,满身的颓丧顿时变成了气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抓住了元春,怒道:

    “元丫头,你快回去告诉你婆母,咱们家先前死错了人了,该死的不是宝玉,是贾琊啊!他们都不信我的话,你是个聪明的,应该能够省事,你一定要回去告诉你婆母,让她替咱们宝玉出气啊!”

    元春见状,顿时兴致阑珊,贾母当真是疯的不轻,这样的话居然还能说给她听?

    当初全京城凡是跟贾家沾亲带故的,谁不知道宝玉病了,宝玉死了,当初发丧的时候,她还曾经亲自来哭过,那棺木里头的不是宝玉还能是谁?再说了,那帖子里头难道也是写得胡言乱语吗?贾宝玉三个字,她又不是不认识!

    元春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但既然来之前已经设想好了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她倒也不至于不知所措。

    既然如此,那就刺激刺激贾母吧。

    于是,元春故意叹了口气,扶住贾母的手,不由分说将她按回到床榻上去:

    “老太太,您真是疯魔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胡话来呢?”

    “虽然我知道您很疼宝玉,可是当初死的确实是宝玉,不是琊哥儿,长得再像也不是!”

    她话完没说还,忽然被贾母反过来抓住了手腕,元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贾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但很快她就没心思去管力气不力气的事儿了,因为贾母在她耳边怒道:

    “死是的宝玉,可是病的不是宝玉!”

    “元丫头,我不放心他们,他们跟宝玉,跟我都不是一条心,只有你是宝玉的亲姐姐,跟宝玉一母所出,真心向着宝玉的,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现在活着的贾琊,不是真正的贾琊,真正的贾琊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他是江南甄家的甄宝玉,跟咱们家宝玉长得一模一样!”

    “宝玉当初被四丫头算计,所以考不了科举,我是为了宝玉的以后,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用贾琊的身份,帮宝玉逆天改命啊!”

    “原本我是想着,等事成之后,就把贾琊处理掉,这样一来,贾琊死无对证,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分清活着的是宝玉还是谁了,只是没想到甄宝玉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居然将计就计,反过来害死了宝玉啊!”

    贾母说到这里,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元春乍然听到这里,才知道贾母的良苦用心,虽然之前已经为宝玉的死哭过一场,现在被贾母的情绪感染,也终于忍不住眼泪,呜咽道:

    “老太太果然是一心为我们好,我今儿才算知道了,只是可惜宝玉没福气,可恨甄宝玉忘恩负义!”

    一面说,一面又忽然想起来: “那云丫头肚子里的——”

    贾母咬牙切齿: “自然是贾琊的狗崽子了!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在婚后才互换身份呢!”

    所以,她才会给宝玉选一个没有后台的湘云,而将王子腾的女儿说给贾琊!

    庶女又不比嫡女,只要有心,多得是法子将庶女变成民女之身。

    更何况王子腾压根就这一个女儿,根本谈不上什么嫡庶之分!

    贾母深深地叹了口气,掏出手帕擦起眼泪来。

    这话她憋在心里几年了,一直找不到人说,因为怕说漏了馅儿,她连睡觉都不敢睡实在了,当初她连宝玉都没告诉,直到成亲前一日,才跟宝玉说了这件事!

    现在宝玉没了,她固然是难过,可是也正如贾琊拿捏她的一样,她是贾府的老太君,她还有儿子,孙子,重孙,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喜恶,将全家都拖累了!

    从前她敢铤而走险,是笃定了没人能够看穿她的计划,毕竟贾琊和贾宝玉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给她行了极大的方便,如果贾琊和贾宝玉没有亲戚关系,又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像?

    只是现在,这件事反而成为了贾琊脱身的借口!

    贾母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贾琊一会儿,又转悲为喜。

    现在元春回来了,整件事就有转机了:

    “所以,元丫头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就算不说穿贾琊的身份,凭你们东安郡王府的手腕,也一定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贾琊的,你是宝玉的亲姐姐,一定要替宝玉报仇啊!”

    元春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僵。

    伤心归伤心,让她给宝玉报仇?她还想找贾母做主呢!东安郡王府要是能那么听她的,她还用得着回来找贾母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未尝不是一件转机。

    当初忠顺王的事儿,她虽然没有全程参与,但先前的事儿也是知道的。

    王夫人当初为什么宁可跟薛宝钗对着干,也不愿意跟这件案子扯上关系?不就是因为这案子背后有甄家插手吗!

    虽说宁国府有丹书铁券,可是丹书铁券只保不死,却不能保不受罚啊!

    如果她拿这件事去跟贾珍谈,自己手上也会多点筹码不是!

    倘若贾珍执意不肯许婚,那她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好了,反正她是外嫁的女儿,别说是处罚贾家,就算是诛九族,也诛不到她的头上来!

    元春心底里敲定了主意,立刻跟贾母表明了态度:

    “老太太您放心吧,我一定想办法帮您收拾了那个贾琊,给宝玉报仇!”

    宝玉的仇当然要报,但是在这之前,还是先让她利用一下这件事,解决一下自己的麻烦吧。

    宝玉跟她这个姐姐关系最亲近了,一定不会见怪的!

    元春跟贾母告辞之后,先跟贾政说了几句关于贾母身体状况的事,也只说贾母是思念宝玉成疾,让贾政千万不要逆了贾母的意,她很快会再回来看贾母云云,然后就坐着马车直奔承命侯府了。

    听说元春来了,贾珍心里还有点诧异,如果说荣国府跟承命侯府的往来就很少了,那东安郡王府跟承命侯府根本就是没有往来,这时候元春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贾珍想到了一件事,但又觉得有些离谱。

    总不会还是为了惜春的亲事吧?

    ……不能吧。

    母亲给儿子说亲,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嫂子给小叔子说亲,未免就太离谱了。

    贾珍还是觉得,元春可能是为了贾母的事儿来的。

    倘若贾母真的有个什么好歹了,他还是得回去看看的。

    但是等元春进来说明来意,贾珍懵了。

    你怎么还真张得开嘴啊?

    虽然理解不了元春的行为,但也不耽误贾珍选择拒绝她:

    “先前在荣国府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妹妹还是别惦记你四妹妹的亲事,这件事皇上已经早有安排,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贾珍的话说得很恳切,但元春直接当他放屁。

    倘若皇上真的有了安排,贾珍干嘛不赶紧说出来,难道是为了吊着别人玩吗?

    也正因如此,元春也打算上自己的底牌了。

    “珍大哥哥且别忙着回绝,也听一听我带来的消息再说。”

    “我今天来,一件事是为了四丫头的亲事,另一件事,就是来跟珍大哥哥谈一谈,关于贾琊的事。”

    “琊哥儿?”

    贾珍更懵了。

    贾琊是荣国府那边的亲戚啊,元春跑过来跟他说些什么东西!

    元春微微一笑: “也无怪那些人都以为老太太是疯了,说出来,珍大哥哥只怕也是不信的,大哥哥知道琊哥儿他是什么人吗?”

    贾珍茫然地点点头: “自然是知道的,不就是敦伯父家里的琊哥儿吗。”

    元春笑了两声,觉得自己心里有种隐秘的痛快。

    自从嫁到东安郡王府之后,她就一直在做小伏低,既要伺候丈夫,又要伺候婆婆和上头的太婆婆,这几年来,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不,他是甄家的甄宝玉!”

    一句话说出来,贾珍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甄宝玉?怎么可能!”

    甄宝玉这个名字他依稀听说过,可是这小子只是跟宝玉同名而已啊!

    世上哪里有说只要同名,人就会长得一模一样的道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元春得意地笑笑: “安排甄宝玉以贾琊的身份进入贾家,是老太太一手操办的,她老人家手里头当然有证据了,只是她信不过别人,所以只肯告诉我而已!”

    贾珍倒吸一口冷气,心里这个恨啊。

    别人也就算了,如果是贾母的话,是真的有可能为宝玉做到这个份上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阴郁地看着元春:

    “大妹妹大老远来一趟,不会就是为了把这话说给我听的吧?”

    “到底想干什么,你就直说吧!”

    第90章定亲

    第90章 定亲

    元春面上不显,心里头都快笑死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贾珍听了这件事,也不敢等闲视之的!

    只要贾珍害怕就好,他知道害怕,她就能借这件事拿捏他了。

    “我的来意,刚才不是已经说与珍大哥哥吗?”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我们家小爷穆澜,跟四丫头的亲事啊。”

    “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外嫁女了,就算是诛九族,也诛不到我头上来,珍大哥哥要是觉得被株连九族无所谓的话,那就继续拒婚好了!”

    贾珍瞪圆了眼睛,一时间居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大妹妹,你别是疯了吧!你这是拿自己全家的性命,来威胁我把惜春嫁过去啊!”

    元春冷笑了两声: “怎么只有我全家的性命呢?珍大哥哥的身家前程,不是也一并牵扯进去吗?”

    “珍大哥哥不会真的以为,手里头有丹书铁券,就能够安享荣华富贵了吧?丹书铁券,只是保全家不死而已!”

    “高官厚禄是不死,茍延残喘也是不死!”

    “珍大哥哥要是愿意拿自家相陪,我也无所谓,不过就是身边多两个贵妾而已,我有什么忍不的!”

    贾珍震惊地看着元春,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

    “疯了,你真是疯了!”

    元春大声道: “我是疯了,疯了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该疯吗!”

    她看似光鲜亮丽,可是实际上不过是别人手中的玩偶罢了,从小到大,谁问过她的感受?

    贾政想要她才貌双全,王夫人却逼她“女子无才便是德”,贾母希望她能够进宫承宠,从而拉扯全家,可是天底下才貌双全的女子数不胜数,她连成为嫔御的资格都没轮到,进宫就被分去凤藻宫做公主的伴读!

    这么多年宫闱沉浮,谁问过她的感受?她明明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却要对着宫里头各种各样身份的人卑躬屈膝。

    甚至有些姑姑的出身,比家里的下人还要不如,她在家里也是被人伺候的贵女,现在却要对着下人笑脸相迎!

    出嫁之后,人人都以为她嫁到了好人家,谁又知道穆家是什么样的门第?

    如果没有这个县主的头衔,她也许就不会嫁进穆家,也不会过上今天这样时时刻刻被婆母拿捏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她受够了!就算是疯了也好,她也想过两天自由自在的日子,过两天不被陈夫人拿捏的日子!

    等到惜春进了门,她就可以作为长姊,长嫂教训惜春了,亲上加亲,她教训起惜春来,也比别人更多着一份合理之处。

    元春微微一笑,目光中有着一丝闪烁。

    而且,这是她的一石二鸟之计。

    她现在逼迫贾珍,就是要他一个定亲的承诺,等她回去之后,就会立刻将承命侯府同意与东安郡王府定亲的消息宣扬出去,到那个时候,贾珍就是后悔也晚了。

    但,贾琊这个人还好生生地活在那里,贾珍就真的能够高枕无忧吗?

    不可能的,贾琊现在就好像黑白无常的索命链,有这么个东西套在脖子上,贾珍是不可能安心的。

    这件事,荣国府上下不知道是最好的,不知道,就不用掺和进去。

    贾珍既然知道了,自然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他不想办法也不行!

    如此一来,她既办成了陈夫人交给她的事,又替宝玉报了仇,可不是两全其美么!

    元春微微一笑,看向贾珍: “珍大哥哥,你的意思呢?”

    贾珍脸色阴晴不定,瞪着眼睛看了元春一会儿,却忽然笑了笑:

    “倒是难为大妹妹,有心把这件事告诉我一声,你既然时时想着我们家,我也不好对你的事儿置之不理。”

    “你回去跟陈夫人说一声,就说这亲事宁国府答应了!”

    元春闻言,顿时心头一喜,眯着眼睛笑着看贾珍:

    “珍大哥哥果然是聪明人,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

    陈夫人是万万没想到,元春说是回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居然就跟她说,把事情办成了。

    虽然陈夫人也的确是盼着亲事能成,但是元春未免也办得太顺利了,倒让陈夫人有点疑惑。

    “亲事当真是成了?你别是唬我的吧!”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说成,先前她想说亲的时候,宁国府也不会是那么个态度啊。

    元春笑了笑,脸上很有几分得色:

    “母亲,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的,贾家自然也是有的,老太太也是真心疼我,所以才替我想的法子,让珍大哥哥点头的。”

    陈夫人若有所思: “这么说,老太太其实并没有疯?”

    这件事,元春就不能直说了:

    “老太太确实是有些胡涂了,但还没到认不清人的份上,最起码还是知道我是谁的,要不然也就不中用了。”

    陈夫人点了点头,看着元春得意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不大高兴。

    本来就该是一次成功的事儿,说不成亲事本就是元春没能耐,现在不过是顺理成章,她在这儿得意个什么劲儿?

    “既然事情办妥了,就回去歇着吧,早些为穆洲开枝散叶也好,总不至于等你妹子进了门,有了嫡子,你底下还是空空如也吧?”

    元春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勉强笑了笑。

    “母亲教训得是,那媳妇儿就先回去了。”

    陈夫人“嗯”一声,朝元春挥挥手。

    ……

    不过,还没等陈夫人宣扬出去两家人定亲的事儿,一件事便打乱了她的计划。

    皇上要在宫里头给大皇子办五岁的生辰宴会,邀请各府里头十到十五岁的贵公子进宫赴宴。

    按说五岁这么个岁数,一般是没有人办生辰宴会的,不过皇上对外说是借这个机会,给五皇子选一下伴读,而据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皇上其实是想给五公主选驸马。

    五公主今年十三,是宫里头的纾贵人所出,虽然生母身份不高,但毕竟贵为公主,跟寻常贵女还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陈夫人听说之后,顿时来了精神。

    倘若穆澜能够当上驸马,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凤子龙孙,那就没什么必要跟贾家掺和在一起了。

    惜春生的孩子,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臣子,五公主的孩子,却是管皇上叫外公的,这能一样吗?

    于是,陈夫人安心地在家里等着大皇子的生辰宴会,时间一到,把打扮得富贵逼人的穆澜送进了皇宫。

    穆澜这次进宫,就比先前去治国公府赴宴觉得痛快多了。

    原因也很简单——贺秋鸿跟贾琊都成亲了,今天他不会在这儿碰见这两个倒胃口的家伙。

    按照自己的位次落了座,穆澜下意识地打量起四周来,他虽然是贵胄出身,但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在宫里头饮宴,难免多生出几分好奇来。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不妨自己的小腿忽然被撞了一下,穆澜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想踢过去:

    “干什么!”

    不过等他看清腿边上是什么,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站起身来,向旁边退了两步,行礼:

    “小人参见殿下!”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纪约五六岁,身着杏黄蟒袍的小小团子。

    虽然穆澜没见过大皇子,但是他也不傻,现在宫里头五六岁的,能穿杏黄的男孩儿,也只有大皇子而已了。

    皇上这几年倒是又生了几个孩子,可惜是三个公主,他老人家还是只有大皇子这一个儿子。

    穆澜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得罪送子观音了,怎么天天给他送闺女,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明白大皇子的地位。

    皇上就一个儿子,将来皇位传给谁,那还用想吗?

    这会儿,其他人也都已经跪了下去,穆澜弯着腰行了半天的礼,也没见大皇子有什么反应,他自己倒是有点撑不住了,抬眼偷偷去观察大皇子。

    谁知道他才刚一抬眼,大皇子便眼睛一亮,用手指着他大喊:

    “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穆澜吓了一跳,连忙把头低下去: “小人不敢,小人绝无此意!”

    这下他可是再也不敢抬头了,只是苦了他的身板,长时间维持一个不动,整个人已经僵住了。

    大皇子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似乎有些失望。

    “起来吧,都起来吧,真没意思。”

    穆澜悄悄松了口气,赶紧直起身子来: “谢殿下,今日是殿下的生辰,殿下怎么不在上面等陛下?”

    大皇子叹了口气: “本殿下平日里一直都高高在上,早就腻了,今天特地下来体察民情。”

    穆澜:……

    没听说过在皇宫里体察民情的。

    不过他肯定不会找大皇子的茬就是了: “殿下心怀万民,是天下之福。”

    大皇子朝他一挑眉毛,很有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你倒是很会说话嘛,是谁家的儿子?”

    穆澜心中一惊,随后便是一喜,难道他真的入了大皇子的眼?

    今日皇上要给大皇子选伴读,又要给五公主选驸马,倘若他当真如此命好,将来岂不是要一飞冲天了?

    穆澜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大声回答道:

    “启禀殿下,小人是东安郡王府穆澜。”

    他说完,满怀期待地等着大皇子继续,却听到了让他魂不附体的一句话:

    “穆澜——原来是你,你小子敢跟本殿下抢媳妇,胆子不小啊!”

    穆澜愕然抬眼,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

    “大殿下,您——您说什么?”

    ————————

    皇上(指穆澜,看向大皇子):瞧见那个穿得最骚包的了不?过去,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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