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个分歧

    以我多年的做菜经验,我清楚地知晓小鸟都拥有大脑。为什么非要再给小鸟安一个脑子?难道多一个脑子会更聪明一点?

    我很不理解这种以量取胜的想法,就以我自己打比方——虽然我的大脑确实比鸟类大很多,但它不仅比我先学会反转术式,甚至还能示范一次就把我教会,显然已经到了大师的地步。

    这样看来大脑壮一点好像也没有多了不起。

    但是当我转向这只小鸟时,我突然想起这是一只纸鸟。纸鸟我没有杀过,更没有拿它们做过料理——它具有食用性吗?我盯着它反复观察,发现纸鸟不仅没有大脑甚至连肉都没有。

    而就在此时,它符文上面的墨水痕仿佛蛇类一般游走,转眼间离开纸鸟,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这只纸鸟似乎变成了一张白纸。

    如果刚刚类似自焚的行为还可以用反转术式救回,那像现在这种掉墨的行径,我发现就完全救不了。

    原来想要令一只小鸟存活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吗?从未养过小鸟(更不要说纸鸟)的我看着手中的白纸有些茫然。虽然对于纸鸟这种物种的理解不够深入,但我也知道它大概率是被两面宿傩所惊吓成这般模样。

    再联想到刚刚两面宿傩的话语,莫非这小鸟被他吓掉了脑子,所以直接变成了白纸?

    我四处张望,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鸟脑,甚至就连当初小少爷落在地上的脑子也没有找到。

    真是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想到鬼碰到阳光便会自行消散,或许这些脑子也是如此。

    在佛龛里瘫着纳凉的男性收回了落在白纸上的视线,接着哼了一声,看起来良心一点也不疼。

    “既然是你把它吓坏的,那么于情于理应当需要你来复原,”我向他示意手中的白纸。

    “哈?”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三岁小朋友都知晓的事情,他微微挑眉, “吓坏?你在说什么?”

    随后他又想到了其他事情,撑起脑袋饶有兴致地看向我, “说起复原,我其实本来就打算帮你把那人复活,刚刚的事情本该早就解决,是你自己非要直接打上来。”

    “如果你真的打算早点把事情解决,那么在打斗闲暇你便会把人复活,”虽然我很多事情不太能理解,但是这件事还是显而易见。我看向跃跃欲试的两面宿傩: “你分明就是想找我打架。”

    正当我准备继续出声时,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倒地的声音,于是我转头看向旁边。已经醒来的小少爷此时望向两面宿傩的方向,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于是直接跌倒在地。

    两面宿傩瞥了眼神惊恐的小少爷一眼,他一向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嗤笑一声,接着便准备跳下佛龛。正当此时,他突然感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于是动作一顿。

    暗色在两面宿傩的眼中扩散,他意识到刚刚这小少爷极有可能在他身上看到了意外的情况。他眯起眼睛,随后微微抬手,无数斩击朝着我迅速袭来。

    冰佛龛瞬间从血水中升起,与此同时我捞起身边不知所措的小少爷,两人一同立于佛龛之上,而下一刻前方层层冰墙再起,直接拦截住斩击。

    两面宿傩没有关注自己的攻击是否得手,他攻击的目的不在于此。此时他的目光落在冰面上,那表面如明镜,映出了他此时模样,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依然未恢复原样的猩红竖瞳——宛若当初将大宅吞噬殆尽的恶鬼。

    “原来如此,”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扬起嘴角, “我的体内还存在我无法察觉到的鬼血。”

    “你用咒力冰封了落到我身上的一部分鬼血。它们隐藏在那些活跃的鬼血之下,而你以将其冰冻休眠,不再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为条件,令它们获得无法被我观测与毁灭的特权。”

    几乎是无解的情况。

    两面宿傩用着依然是鬼眸的眼睛看向我: “太有趣了,你不仅自己领悟了“束缚”,甚至令鬼血以近乎隐形的咒物状态存在于我的身体内——你是天才吗?!”

    束缚?咒物?我听到他的话语后感到迷茫,当初我只是希望能鬼血尽可能多地留在他的体内,造成历史遗留问题,没想到这种做法竟还有专业的名词。

    “怎么?你打算等我走到阳光下后,再通过激活鬼血来消灭我?”他微微挑眉,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不可能得手。”

    “我不打算这样做,”我说道, “只要鬼血依然存在于你的体内,阳光便会或多或少对你伤害。”

    我伸出手指指向天空,此时光线透过云层倾洒而下——

    “打到愉悦之时就喜欢用体术的你,还能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又酣畅淋漓地战斗吗?”

    “到那时你所能感受到的欢愉,真的不会打折扣吗?”

    小少爷看到不远处的壮硕男性笑容一收,随后漫天的杀气在此处蔓延,似乎战局一触即发,他下意识一哆嗦,抓住了我的衣角。

    注意到身旁人动静的我微微转头,安慰小少爷道: “没有关系,不要害怕,我和他是朋友。”

    明明当初我和两面宿傩交友时他也在场,但是这位小少爷听完我的话后,却露出了世界观破碎的震惊表情,最后欲言又止地说道: “这样啊……”

    我觉得小少爷应该已经缓了过来,于是不再关注他,又转向两面宿傩: “你给我出的谜题我已经完成,现在轮到了你。”

    虽然我是让小鸟给我报答案的,但毕竟把答案写上去的人是我,说是我完成也没什么问题。

    “当做谜题吗……”对面的男性杀气全收,接着微微挑眉,眼中又带上了几分兴味。

    “我由衷地希望你做不出来,”我实话实说,然后我一手举起白纸,另一手则指向白纸, “顺便一提,实在想不出时,可以先把小鸟复原——”

    “然后像我一样问问神奇小鸟。”

    虽然我觉得我说得非常真诚,但是两面宿傩显然完全感受不到我诚挚的内心。他听到我这句话后沉默了几秒,然后跳下佛龛,不顾阳光的伤害,几个跳跃几乎是直接闪现到我的面前,拎起我往远方一丢——

    “……你去吃个脑子再回来和我说话。”

    我没有想到和他聊一半时他竟然会直接出手,只来得及捞起身旁被吓坏的小少爷。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此时我一手环着小少爷正在高空做抛物线运动,另一手把白纸放进口袋。

    “闭上眼睛,”我对小少爷说道,而他乖巧地照做,随后呼吸开始平静。突然他听到沉重的撞击声,接着是丝线断裂的声音。

    “李梅,你还好吗?”

    此时我再一次看到了脑袋上熟悉的缝合线,它们一节节断开,随后里面的脑子瞬间被砸出。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撞到人的我已经开始娴熟。我眼疾手快地抓住被我砸飞到空中的脑子,然后在迫降时把小少爷放下,再用反转术式把被我砸死的人复活。

    “没事,”我回复完小少爷后,转向那位刚死又活的路人,非常真诚地说道, “实在是抱歉。”

    我这时发现我手上还拿着他的旧脑子,在那千钧一发时我竟忘记把他的脑子装回去,直接用反转术式变出了一个新的。我看着这颗多出来又装不回去的脑子,感到有些尴尬: “还给你。”

    我刚准备把脑子还回去,还没来得及从口袋掏出几个硬币补偿这位无辜路人,结果他快速摇头,随后朝我跪了下来: “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请仙人开开恩,帮我除掉它。”

    仙人又是什么?这难道是什么专业术语吗?

    我迷茫地答道: “好……?”

    听到我的回答后他飞快起身,用看怪物的眼神瞥了一眼这颗从他脑袋里出来的脑子,随后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虽然我不理解两面宿傩为什么希望我吃脑子,但是我不想吃并想起小鸟还缺一个脑子。

    我转向手中的这颗脑子,发现它的上面竟然也有牙齿,长相也有点眼熟,看起来和从小少爷脑袋里掉出来的那一颗是同种类型。似乎这种脑子很容易消失,由于怕它也突然不见,我飞快地拿起这颗别人不要的人脑,直接用寒冰将它冻在了白纸上。

    这样算是装好了吗……?老实说这种专业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我莫名觉得在被冰冻的那一刻,这颗人脑似乎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什么。

    大概是错觉吧,我又瞥了一眼被我冰冻到完全无法动弹的大脑,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总之小鸟拥有了脑子,我感到高兴又欣慰。

    我朝几里开外两面宿傩的方向比了一个大拇指。

    以我的视力看不到两面宿傩,但我知道他能看到我。而我通过他领域中的寒冰,感知到那边的四手男性此时已经重新坐回佛龛中。

    他注意到我的举动,沉默了几秒,也冲我比了我一个大拇指——

    倒的。

    ————————

    李梅: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震声)

    大爷:……补个脑子吧。

    脑花:与我无瓜,勿cue谢谢。

    小少爷:我是谁?我在哪?

    第32章

    第三十二个分歧

    “李梅,”我听到背后传来小少爷有些犹豫的声音,于是转头。

    他此时伸出手,正指着被冻在白纸上的那颗完整大脑,眼神极其复杂: “……你真的打算吃掉它吗?”

    明明我都没有向他提及和吃相关的话题,但是他却直接默认我会选择食用。我看着这颗新鲜并且有牙的大脑思考了几秒,最后试探性地问道: “我看起来已经饿到这种程度吗?”

    我觉得我应该不至于饥饿至此。

    没想到他听到我的问话反而一愣,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询问。正当我托着冰冻脑子,和他面面相觑之时,我突然想起两面宿傩在把我丢出去时说出的话语—— “你去吃个脑子再回来和我说话”。

    原来他的思路竟被两面宿傩给带偏。

    我伸出没有拿过脑子的那只干净手,拍了拍小少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从来就没有别人希望你吃就真的必须吃的道理,有些话直接当做没听见就行,不必迁就别人,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啊?”他听到我的话懵了几秒,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我觉得很可能这种道理对他来说还需要一些时间消化,于是也没有对此深究,只是转了话题,对他真诚地说道: “我之前在被两……我朋友丢出去后砸死过你,实在抱歉。”

    “嗯?”他露出了触及盲区的迷茫表情。

    “后来我学会了怎么把人复活,所以现在你又活了过来,”我补充道。

    可能是我的表达不太行,他听完后的表情竟像世界观碎了一地,最后喃喃地回答我: “好的……没事……”

    “我现在想回大宅一趟,你也要回吗?我可以捎你一程。”

    小少爷眼中闪过几分诧异。

    “那……”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对于这个称呼非常难于说出口, “……你朋友那边呢?”

    我眨眨眼。

    难道是我天天沉迷烧饭,于是思想日渐老化,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我看着三句话不离两面宿傩的小少爷,发现他似乎比我这个真正的朋友更加关注两面宿傩。

    说起来很多这种年纪的男孩开始向往强大,想要尽快长成可靠的大人。而两面宿傩看起来就挺能打,或许他如此关注两面宿傩是出于内心的憧憬与崇拜。

    我认为答案估计八。九不离十,于是对小少爷说道: “你这么想和他见面吗?如果你想要和他交友,我可以之后帮你问他一声。”

    本以为他会高兴,结果听到这话他反而一脸惊恐,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差点跳了起来, “不不不。”

    “真的不用害羞,”我用干净的手按住了似乎想要逃跑的他, “毕竟之前把你撞死也有我的问题,别的事情我不一定可以做到,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试着帮帮你。”

    可能是错觉,我总感觉听到这话后他差点要给我直接跪下,就仿佛他其实是在被我威胁一般: “请千万不要这样做。我明白了——之后我不会在你面前提他的事情。”

    他似乎以为我在生气,但是问题是我并没有,而且我也不觉得我有做出可怕到让他误以为我在生气的事情。

    实在想不通的我,最终决定放弃琢磨小少爷难懂的逻辑。我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下,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重新放松了下来。

    见他冷静了下来,我便说道: “没有必要多问他,回大宅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是朋友,想做的事情也不一定重合。如果他之后也打算去那里,那么到时候他便会自行前往。”

    面前的小少爷露出了槽点太多的表情,他顿了顿,调整好表情继续对我说道: “但是李梅,他应该是希望你待会回去找他。”

    “我知道,”我点点头,毕竟这是他的原话, “但他有他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既然是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是按照我的想法来处理。”

    “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无论何时我也依然只会做我所想做的事情,”我看向小少爷, “现在不用管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害怕。自我的意愿理应是第一位,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也打算回大宅吗?”

    他顿了顿,最后回答我: “是的。”

    我其实不太记路,平时都是在集市和大宅之间进行两点一线的步行,如今两面宿傩把我抛到完全不认识的地方,靠我的认路本领走回去显然不行。

    不过现在雪还未完全融化,于是我还能凭借它们感知到大宅的位置——离这里很远。

    “我们怎么过去?”小少爷问道。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我在他迷茫的表情下伸出手,用食指指向天空——

    “你能接受再一次上天吗?”

    小少爷眨眨眼,接着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向了天空。

    此时阳光明媚,雪天带来的影响似乎完全消失。

    晴空之下,四手的男性此时正随意地坐在巨大的佛龛之中,他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体内没有任何血液翻腾的迹象,就连指甲和牙齿也完全恢复正常,但这并不代表鬼血彻底消失——它们只是以冰冻的状态潜伏在身体内部。

    受束缚影响,即使用火焰将身体中的所有血液燃尽,也无法将其摧毁。

    黑紫色的指甲微微反光,映出两面宿傩依然异常的鬼眸,而注视到这一幕的他此时扬起了嘴角。

    虽然现在还未处理掉隐患,但他的心情并不糟糕,甚至还能称得上愉悦。由于大部分情况下只需要碾压就能杀死对手,如今的他已经很少用脑,更不要说琢磨技巧方面的事情。

    难得碰到需要这般精细操作的情况,他自然多了几分兴致。

    ——说起来李梅当初是怎么把鬼血抽出来的?

    白发之人将冰附在指甲上,接着轻巧地划开手臂,从中抽出含血冰丝的场景此时重现于眼前。

    ——那就这样吧。

    两面宿傩的嘴角再度上扬。

    虽然束缚将鬼血的踪迹隐藏,就连咒力的行踪都几乎无法察觉,但是这并不代表受到攻击后的状态与其他正常的血液保持完全一致。

    剧烈的火焰在体内灼烧,不为毁灭,只为搜寻,而无数的风刃开始游走并切割,最终将那些异常之处全部分离。

    黑紫色的尖锐指甲在手臂上划过,于是血痕出现,随后粘稠的鲜血从伤口处流下,一直落在冰面之上。

    最后这位男性直接跳下佛龛,此时他的眼眸重新恢复正常,而阳光对他再无影响。

    地上的血液中似乎有银蛇游走,原本冰冻住的存在似乎又开始复苏。就在此刻——

    灼热的烈焰以他的落脚点为起点炸开,直接将整块场地燃烧殆尽,就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灰烬之后,只剩虚无,一切开始平息。

    两面宿傩朝着某个方向转头,似乎望见了远方的情景,于是扭曲的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

    “有趣。”

    我也觉得很有趣。

    以巨大的冰勺为棍,用万千寒冰作重物,宛若简易的投石机那般,我直接将站在勺内的自己投入空中——

    狂风在我的脸颊上划过,飞鸟从我的四周路过。

    此时的我正主动进行高空抛物线运动,而小少爷正死命地扒拉着我。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时我甚至有闲情关注其他的事情——

    我看到大大小小的无数房屋。

    我看到整个世界正躺在我的脚下。

    “抓紧了。”

    听到我的话语后,没敢睁眼的小少爷环着我的手更加收紧。

    巨大又精致的寒冰面条在空中环绕,每一条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晶莹剔透的模样。我直接踏上它们,通过不断跳跃产生的反作用力不断消力,最后顺着它们划入下方的地面——

    在尽头之处有一个庞大的冰碗。

    随着无数的寒冰面条落下,就像是完成一道料理,在最后一根面条落入晶莹的冰碗之中后,我们也落于此处。

    “可以睁开眼了。”

    仿佛梦境一般,由冰构成的一切都消逝成空中的碎片,在阳光之下微微闪光。

    我往四周打量了一番,随后对着旁边的小少爷说道: “抱歉,由于是第一次,我没有把握好距离——现在我们在别院。”

    结果发现他没有回应。

    我瞥向了他,却发现他此时正有些愣神地看着这些飘散的冰屑,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没事……”

    他回头望向这所再无活人的别院,地上的血液已经凝固,而人类的残肢散落一地,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不禁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出声——

    “我其实想来的地方就是别院。”

    “那我们就此别过,”我朝他点点头,没有再关注他,直接向大宅的方向走去。

    而等我到达那里时,我发现一切都与昨晚没有多大区别。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大部分路人在闻到血味之后便会迅速撤离这里,于是现场被保持得很好。

    厨房依然灯火通明,也不知道两面宿傩的火焰到底是什么高级货,总之现在依然没有熄灭,我用那些柴火将冰块烧成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血迹全部清洗干净,随后换上了洁净的衣物。

    在一天的疲倦被热水洗涤后,我便开始收拾东西。虽然两面宿傩希望我去找这位小少爷讨钱,但是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欠我的东西,能在鬼舞辻无惨手下活下来也全靠他自己的躲藏能力,我不仅没有在实质上提供帮助,还间接导致他的一次死亡。

    这种状况下让我昧着良心去找人要钱,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我还记得鬼舞辻无惨欠我的买鸡鸭钱,但这点小事在我把他干掉后也随风而逝。

    现在我只想把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从这里拿走。我带上了刀和调味料,还有一些衣物,这些东西都被我放在小箱子里,随后用冰做出简易的滑轮,像旅行箱一样拖着。而之前我已经把仅有的钱放在了身上,所以不需要再考虑。

    不如之后去街头卖烧烤吧。

    至于卖什么肉——

    我注意厨房桌子上两面宿傩的四只断手。

    人肉这种东西毕竟涉及我的轮回,虽然现在地上很多,但我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将其作为烧烤原料给人类食用。

    细小的寒冰银蛇游走到我的身边,正是从两面宿傩体内出来后没有被他炸毁的那几条,此时它们体内还冻结着鬼舞辻无惨的血液。

    如今它们正处于未激活状态,需要少量营养进行复原,之后就可以不断再生。

    原本我便有用鬼肉充饥的念头,如今在准备开店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它身上。

    银蛇顺从我的心意爬到桌上两面宿傩的断手旁,随后几滴血液落上他的断手。鬼血开始疯狂进食,瞬间将断手吞噬,在获得能量的同时,开始构造出新鲜的血肉。

    寒冰构成的尖锐指甲在我的手上迅速出现,直接将其一分为三,一块是两面宿傩的断手残骸,被我冻住。另一块为普通的鬼血血肉,作为已经激活的再生品也被我冻住。而我对着最后一块普通鬼血血肉一刺又一抽,把里面的血液和毒素瞬间以冰条的形式被取出。

    血液是鬼舞辻无惨作为鬼的核心,完全去掉便会变回人类,剩下太多也会导致食用者身体崩坏或者直接变鬼。为了保持鬼的口感,又不至于对人体造成伤害,我将血液维持在临界点上。

    我并不打算像之前那样将其制成肉干,而是用冰刺串成肉串,在柴火上烤了一阵,在熟透后开始进食。

    作为厨师,首先需要解自己制作出来的料理的味道,在食用过后,我简单地评估它的口感——如果五星是满星,它差不多是三星半。

    但是无论从饱腹度还是原料费来看,都可以归为上上品的类型。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前期经营的面向对象是穷苦的底层劳动群众。

    只要价格足够低,那么即使味道无法与其他食物媲美,不少人为了节省出食物上的开销,也会选择购买。而赚到足够金钱之后,我便可以买下店铺从而开店。

    我将目光转向那只被鬼血吞噬的两面宿傩断手,决定将其作为变异后的新品,直接做成料理送给两面宿傩。

    虽然我现在几乎穷到一无所有,但是看着桌上的一颗冻脑子,四只可提供营养的两面宿傩断手,一块可无限再生的鬼血血肉,还有好几条冻着鬼血的银蛇——

    我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依靠烧烤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

    无惨(几乎已故):?

    脑花(完全被冻):?

    大爷(唯一幸存):?

    第33章

    第三十三个分歧

    从昨晚开始我便通宵到现在,还未能好好休息过。但在我规划好赚钱途径后,仿佛被咖啡成功续命一般,我整个人又开始变得生龙活虎。

    在把冻断手还有冻鬼肉打包装盒后,我接着把还未组装好的白纸小鸟冻脑子平稳地放在了冰制行李箱上,随后我便快乐地走出了厨房。

    这时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具已经碎裂到不成样子的人类躯体。

    我眨眨眼,接着走近那具尸体,半蹲着注视地上的他——这具尸体的大部分身躯都被鬼所咬下,徒留下利齿所造成的惨烈伤口,而在已经模糊不清的面部上,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落下,隐约可以窥见他临死前的惊恐神色。

    之前我一直无法理解这种对死亡的恐惧,但是此时此刻我却隐约开始明白在此刻他们会想些什么。就仿佛回到因两面宿傩而把他人撞死,但又还未能将其复活之时,那种只剩下一世的绝望几乎令人崩溃。

    我不知道我对此到底是理解更好,还是不理解更好,但总归我对死亡的看法和之前有了区别——

    那么这些对于死亡的新增理解是否能组成我料理的新概念?

    这里除了我外,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沉默的尸体显然不会告诉我答案,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思考与探寻,就像开发一道新料理那样。

    ——以死亡为题材的料理应该从何下手……我应该用什么作为材料……

    我不由自主地向这具尸体缓慢地伸出了手。

    ——我知道制作这道料理会令我永世不能轮回……我知道那会令我如同当初砸死人那般绝望……

    寒冰不知何时在指甲上凝结,构成修长又锐利的模样,而指尖刚好抵在尸体的胸口,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其划开,露出里面的心脏。

    ——但如果把这种绝望……这种永无来世的悲哀之感注入我的料理中,会形成更加深刻的成果……会诞生新的奇迹吗?

    指尖微微用力。

    就在此时——

    不知何时起便停歇于此地的乌鸦开始发出鸣叫,略微刺耳的声响打断了我纷飞的思绪,我意识到自己现在并未在厨房中,手上也没有任何刀具。

    我注意到自己半蹲着的身子,已经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酸。而寒冰构成的指尖微微压入尸体的血肉中,已经染上了粘稠的血液。

    黑红的血液映出了我模糊不清的面容。

    我眨眨眼,接着收回了手,而这时寒冰指甲随着我的意识碎裂,化为空中的粉尘,于是原本沾在上边的血液便随风飘散。

    我的情绪波动一向不多,于是当碰到能令我产生情绪波动的事情时,我总是忍不住试着将其与料理相结合,期待在不同情感之下产生的全新效果——

    就算是绝望的情感也很有实践的价值。

    两面宿傩不愧是黑暗料理界出身之人,果然在蛊惑人心上有一手。万万没有想到在被他那样一摔后,我竟对“会造成永无来世的黑暗人。肉料理”产生了好奇。

    不过这次的前方可是回不来的万丈深渊,我在衡量得失之后赶紧关上了新世界的大门,并且加了好几把锁,全力抵制黑暗料理思想的入侵。

    而看着那人身上被我指甲磕出来的血痕,我感觉自己的良心开始发疼——他死得已经足够惨,我竟还在雪上加霜,甚至想把他弄成料理来食用。

    真是天理难容。

    内心受到煎熬的我这时又想起自己已经进化的反转术式——它不再是原来只能用于自愈的技能,此时已在已故好心小鸟的指导下,成功蜕变到能把别人复活的地步。

    于是我伸出手,普通地将其放在尸体的眼睛上,在把他眼睛闭上的同时施展反转术式,企图将其复活。

    这具尸体身上的伤口迅速复原,那些被鬼所吞噬掉的血肉重新出现,整具尸体就像是陷入了沉睡,看起来很快就能苏醒,但是我注意到他的胸口并没有任何起伏,鼻尖也没有呼吸。

    我确信我每一个步骤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咒力也确实进入了其中,但是奇怪的是依然无法复活。

    我眨眨眼,又对着他尝试了几次,发现确实如此。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如今小鸟还没有组装好,只是独立的冻脑子和白纸,自然不可能给我答疑。至于两面宿傩……

    我突然想起我还可以问两面宿傩。

    虽然他和我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以我的视力完全看不到他,但是积雪可以告诉我他的位置——

    他似乎正准备跨进一家店。

    由于距离实在太远,我不知道该如何朝他传递信息,或许在空中用寒冰构成文字是好办法,但是我实在不擅长写字。

    于是我伸出食指,竖直向下地指向地上这具沾满血迹的尸体,点了几次,并在脑内向他真诚提问——

    【请问这具尸体为什么复活不了?】

    毕竟是朋友,我觉得我的脑电波应该能被他接收到。

    而不负我的期待,赤。裸着两半身的男性确实迅速地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微微挑眉,接着也伸出了食指,随意地指向了他前方的店铺,随后没有再管我,直接径直走进了店里面。

    店里没有积雪,于是我感知不到那家店是卖什么的,也不知道他准备去做什么。

    总之我用脑电波琢磨了一下,他刚刚想表达的大概就是【我现在有要干的事情,没有心情管你,自己去思考】的意思。

    我觉得我的内心写满虚心求教与真诚求学,但是没想到竟惨遭拒绝,获得不了任何外界帮助的我决定自力更生,在附近多取一些样。

    其实大宅中的大部分人都变成了鬼,随着鬼舞辻无惨的消逝而一同离开人世,连灰都没有剩下,自然无法谈及复活。只有小部分的仆人保持着人类姿态,被鬼所吞噬,只剩下断肢残骸。

    我在大宅里游荡了一圈,将可见的尸体都尝试复活了一遍,但是遗憾的是都只是将他们变得看起来像个活人,事实上没有一具被我成功复活。难道我其实只到了学会了皮毛,把它学成了只能对被我伤害至死之人所施展的限定复活技能?

    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咒力毕竟也是一门高深学问,我不禁羞愧于自己思想的肤浅与不谦卑——只成功复活过两个被砸死之人的我,又何谈把反转术式这项技能彻底学精?

    学无止境,学海无涯。虽然我这一晚上在咒术方面学习到不少东西,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将其完全学透。

    正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时,附近突然传来了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在闻到如此浓郁的血腥味后,很少有路人会选择进入此地,但是这也并不代表没有。

    我微微抬头,转向来人的方向,结果发现是一位穿着朴素的男性,大约比男孩成熟一点,又比青年稚嫩一些。

    我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像两面宿傩那般在咒力上的压迫感,不过世界上不止咒力这一种力量,就比如鬼舞辻无惨,他没有咒力也依然挺能打,甚至现在还能作为无限食材使用。

    “这里已经没有了活人,”我对他说道。

    “我知道,”虽然此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强大,但他却仿佛对眼前这一切早有预料, “这都是鬼的恶行。”

    明明产屋敷家族沦为鬼宅随后覆灭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是此人却知晓仿佛对鬼极其熟悉,如同曾经见过一般。难道这种名为“鬼”的物种,在其他地方也很常见吗?

    我观察他的神态,发现他流露出明显又浓郁的伤痛之感,显然也是受鬼所苦之人。说起鬼,我便又联想到我的烧烤——地域会不会产生品种的差异?其他鬼的口感会和鬼舞辻无惨这一系的口感有区别吗?

    “你知道除了这里外,还有什么其他地方现在存在鬼吗?”

    我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予我一个提示性的回答,但他却摇摇头: “我以为你会更清楚一些,毕竟是你杀死了这里的鬼。”

    我眨眨眼。

    这确实是事实,不过——

    “你又是怎么知道是我杀死了这里的鬼?”

    自从我把鬼舞辻无惨的本体干掉之后,这里的鬼便随之消失,化为灰烬,再也寻不到踪迹。鬼血本应该也一同消逝,却因为被冻住而强行留于人世。而在用两面宿傩的血调和与改良后,它们产生了一定的变异,最终在解冻的情况下也能独立存在于世。

    总之我想说的是,光凭借对现场进行的肉眼观察,显然是无法推断出“我杀死鬼”的事实。难道他有什么观察方面的独门绝技,于是可以透过简单的现象,直接洞察到深处的真相?

    世界上似乎存在着各种各样我不知晓但又确实好用的技能,明明只是一位刚刚从大宅经过,于是进来看看的过路人,却依然能这么厉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好比厨艺,比我优秀的人比比皆是,而其他方面更是如此,我再一次告诫自己切忌骄傲自满。

    正当我开始对自己进行深刻反思之时,这位穿着朴素衣物的男性在听完我的话后懵了几秒: “这难道不是李梅你对我说过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后,茫然的人变成了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难道是在梦里告诉你的吗?昨晚我记得我根本没有睡觉啊?话说我认识你吗?

    “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小事,”他显然看到了我迷茫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不记得曾告诉过我这件事也很正常。”

    这种被人自来熟的场景让我感觉有些熟悉,我突然意识到很可能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我又没有认出面前的人。

    对我而言,每一次认人都是一段逻辑推理的艰难旅程。我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还好他刚刚提到的事情能顺利把范围圈定——我记得我只告诉过小少爷。

    我注视着面前正穿着普通轻便平民衣服的男性,他的长相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点,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之前我能记住小少爷是因为衣物,对我来说记衣服比记人容易太多。现在光凭没有特点的长相,我发现我实在无法确定到底他是不是小少爷。

    此时我不禁想着如果世界上的人都长得和两面宿傩那般有特色该多好,四眼四手看起来就很好记。

    我没好意思问他到底是不是小少爷,毕竟转身就把别人忘记这件事听起来就很离谱又不尊重人,于是我试探性地发问: “别院那边怎么样?”

    “和大宅差不多,”他沉默了几秒,接着继续出声道, “在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去探索了一遍,也是同样没有活人。”

    “……而尸体到处都是。刚刚我在当初躲藏的柜子附近找到了我家人的尸体——所幸他们还能以人类的姿态死亡。最后我将他们全部下葬,”他看向了我。

    各种信息都能对上,虽然不知为何他换上了轻便又朴素的衣物,但他确实是之前的小少爷。这位小少年显然没有发现我刚刚没有认出他,继续对我问道: “李梅你这边呢,把熟识的人好好安顿了吗?”

    熟识的人……我看向大宅的内部,尸体在其中的各处散落,之前走了一圈下来也没有碰到什么熟悉的面容。虽然我在这里安安稳稳度过了十几年,但是仔细想想似乎没有谁与我关系亲近。

    “在这里没有我熟识的人,”我说道。

    似乎这些年里没有人在我的记忆中留下过比较清晰的痕迹,而唯一经常相处于是还记得模样的少爷,此时也已经在我辞职后被我干掉。

    说起来我想起那位让我出门买鸡鸭的女佣,她说过她有一位重病的弟弟。碰到他人存在困难的时候,我一般能帮则帮,不过现在想不起那位女佣的模样,更不要说姓名,于是这件事也无从下手。

    “那么在其他地方呢?”他又问。

    我眨眨眼。

    今生我的日常就是在宅中做料理,和其他人基本没有什么交际,集市里卖食材的店家并不固定,我只关注具体的食材,对于卖家没有过多留心,自然不记得多少。而在前世我的家人早已过世,偶尔结识的朋友也都因为我沉迷烧饭无心交流而日渐疏远。

    “其他地方也没有,”我总结道。

    在听到我所说的话语之后,这位我其实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少爷露出了有些怜悯的神色。老实说我并不觉得这种状态有什么问题,不过似乎在别人眼中孤身一人是很悲哀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的想法本身就有差异,让他彻底理解我的想法显然有点困难。本就不擅长说服他人的我并不打算在这里多费口舌,便直接转移了话题: “我尝试复活这些尸体,但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我并没有将反转术式学精,使用过程中存在限制,最终只能令他们看起来体面一些,”我指向不远处, “虽然我之后又问了问我朋友,但他显然并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

    小少爷顺着我所指着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具被我修复完善的尸体。我继续说道: “我觉得你还是把家人的尸体重新挖出来,再进行保存为好。虽然我无法将他们复活,但万一哪天碰到了其他精通反转术式的有缘人,你可以试着问问那人是否愿意帮忙复活。”

    “……多谢,不过我估计这类人数量很少,”他在向我道谢后沉默了几秒,随后说道, “……像这种复活他人的能力,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免不了被利用,所以李梅你之后还是谨慎点为好,不要轻易把这些事情挂在嘴边。”

    难道反转术式不是在咒术方面极为基础的普通技能吗?

    老实说我到现在为止学会的技能并不多,但是将“领域展开”和“反转术式”一进行对比,便可以轻易发现后者无论是从咒力的消耗度,还是从施展的成功度来看,都显得轻而易举。

    我看两面宿傩用起来非常轻松,而自己学起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困难,甚至连小鸟都能熟练运用并且给人以启迪——

    我开始确信这无疑是基础技能。

    不过我觉得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之前我在大宅工作了十几年,从未知晓这世间还有能复活人的技术,直至今日。封闭的环境显然会造成信息的缺失,小少爷大抵也涉世未深,只要多接触外界,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反转术式其实是烂大街的技能。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表情从迷茫到恍然大悟,小少爷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能明白就好。”

    我点点头,接着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也总有一天能明白的,希望你能早日学会反转术式。”

    没想到他听完我的话后,竟直接用手扶住了额头,看起来极其心累的模样。这种场景在我的前世其实并不少见,虽然我每次都觉得我有认真在与别人沟通,但不知道为何和我对话的人最后看起来总是有些疲惫,然后聊着聊着就渐渐疏远了我。

    一开始我不太理解,后来仔细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交流时脑子不够用,但是智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于是想通之后我也便没有怎么在意这些事情。

    “那么我先离开了,”我朝他点头示意,接着拉起被我放在不远处的冰制简易旅行箱,准备走出大宅, “再见。”

    该去哪里摆烧烤摊呢?

    正当我开始思考场地之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小少爷的声音: “请等一下,我还有其他事情未告诉你。”

    “怎么了?”我转头看向他。

    “……我刚刚想起……其实我之前有见过这颗脑子,”他指向我冰行李箱上的冻脑,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有人……在我的面前打开了他的天灵盖,里面长牙的脑子蠕动地朝我走来。然后我的脑袋一疼,仿佛被直接割成两半,记忆由此断开。”

    “这样想来,其实当初我被妖物占据了躯体,就像你后来砸到的那人一样——妖脑入体,”他看向那颗脑子的目光极其复杂, “总之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尽快处理掉。”

    原来这脑子上面的牙不是被我砸上去,而是本来就有的吗?它根本不是在阳光下融化,而是跑到别人的脑袋里去了吗?

    我感到十分震惊。

    注意到我的神情之后,小少爷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需要尽快处理。”

    随后没等我开口,他便直接抢先继续发言: “总之李梅你从妖物手中救了我的命,又将其顺利抓住,自然对我有恩,而有恩必报一向是我的家训。”

    他递给我了几份文件——

    “这是这里的地契和其他证明材料。”

    我第一次碰到完全不需要讨价还价,直接被他人送东西的情况,一时间有些茫然。

    “我知道以我如今的状况,显然护不住也带不走这里的大部分资产。与其放置于此,最终被政府收回,倒不如将其赠予你,也算结善缘,”他坦然又自信地说道——

    “我会令我的家族在其他地方东山再起。”

    大宅里的乌鸦应景地发出啼叫,它们纷纷扬起翅膀,飞向斜上方的天空。

    千里之外,似乎有人听到了此处的动静,于是他微微抬头,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随着一声轻笑,人影消失于此地,而无尽的火光从那人原先的落脚处燃起,最后将整一条街直接燃尽。

    痛苦的呻。吟声与绝望的哭嚎声夹杂在一起,火焰的烧灼声此起彼伏,但是这些声音都无法传到几里之外的大宅中。

    “距离死亡时间越久的尸体便越难复活,”两面宿傩此时正随意地靠在大宅门口,他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换上洁白的和服,正看向并列排在地上的十几具尸体——

    它们全都闭着眼睛,也被人修复成完好的模样。

    此时小少爷已经离开,乌鸦也全部飞走,整个大宅里面极其安静。前方的白发之人望向了他,随后平静开口道: “诚聘员工一名。”

    “招聘我?你倒是想法很多……”两面宿傩微微挑眉, “这自然没有答应的可能性,不过简单的小忙可以考虑,”他的视线偏转到尸体上面,接着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比如把这些尸体烧尽。”

    我知道两面宿傩并无将他们复活的念头,于是也不再过问,只是说道: “不必了。”

    “这些我自己也能处理。”

    随着我话音的落下,寒冰在我的脚下出现,随后它们不断延伸,接着一具具冰棺直接出现在空中,将那些修复完全的尸体全部冰封——

    万千锁链开路,数口冰棺入土。

    在锁链之声消失后,一切似乎已经平息,但是我能察觉到远处吞噬掉一切的火海,它们汹涌地吞噬着一切,不断将我用于感知的积雪燃尽。

    那一条街曾经繁华的街,此时已经在两面宿傩的火焰下几乎化为灰烬。

    我这时想到了两面宿傩刚刚的话语。

    ——若距离死亡时间长会导致反转术式失效,那么如果距离很短又会如何?

    于是在冰棺入土之后,那些寒冰也依然没有休止,它们继续向外延伸,转眼已至几里之外。寒冰撕咬上那些火焰,随后将其混乱的赤红覆盖为秩序的冰蓝。

    一切都静了下来。

    所望之处皆为冰雪,而房屋的残缺之处也由各种形状的坚冰全部填补。

    由于距离遥远,即使将术式附在冰上,通过媒介进行远程操作,也不能达到原先的正常效果。为了增加术式强度,此时我第一次报出了技能的名字: “反转术式。”

    这时宛若奇迹降临,无数灰烬重新回归人形,最后在冰雪的世界中复原为生者。

    仿佛被拦截在前往三途川的路上,于是最终那条原本已经死去的街又重返于人世。

    “果然距离死亡时间近一些就可以办到。”

    寒冰从我的脚下开始破碎,渐渐化为空中的碎屑,最终消失不见。

    拥有四只猩红眼眸的男性此时正眺望着远处重新恢复正常的街道——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井然的秩序又开始重新在此地出现。

    笑声出现在大宅之中,两面宿傩此时嘴角上扬。明明由他而起的暴。乱被我制止,他却没有露出不悦,猩红的眼中反而闪烁着极其愉悦的色彩,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上好剧目。

    似乎是由于心情的转好,于是他连语气都激昂不少。

    “说吧,李梅!告诉我——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不远处的壮硕男性脸上挂着恶质又欢愉的笑容,像是正准备进行猎食的凶狠野兽,眨眼间就能将他人吞噬殆尽。

    他现在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看起来就很不善。明显一副准备把我的顾客们全部打死,又不帮我把他们复活的模样。

    我觉得这样显然很不行。

    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两面宿傩除了打架还能干什么。我想了想,想起他识字多,应该是个文化人,于是我接着说道——

    “要不先试试帮我收银吧?我的算数真的很不太行。”

    “……?”

    ————————

    第34章

    第三十四个分歧

    虽然收银对我来说是有些手忙脚乱的工作,但是我觉得大多数人都能轻松胜任。

    我注意听到这句话之后,两面宿傩不知为何竟陷入了短暂沉默,于是我犹豫地开口问道: “……难道你的算术也不太行?”

    识字能力和计算能力是两个不同领域,就好比语文成绩优异之人,不一定数学成绩也如此。

    我意识到我之前的想法过于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考虑实情,此时不禁补充道: “抱歉,我不知道原来你的数学和我一样糟糕。”

    他听完我的话后冷笑一声: “这种小事我自然没问题。”

    虽然他说没问题,但我总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像是想把所有找他结账的人全部打一顿。

    除此之外甚至还想把我打一顿。

    “对了,”我打开了我的行李箱。当初为了拿取方便,我煮好的那只断手分成两半,装为两盒。如今我拿出了其中的一盒丢给了他: “我把你之前被我割下的一只手给烧好了。”

    他微微挑眉,轻松接过了从空中飞去的冰盒,注意到里面的东西后扬起嘴角: “多谢款待。”

    “本来不想做的,但是把食材丢掉还是有些可惜。”

    我本想让他自己加热再向他提供冰筷,结果下一秒他飞快举起冰盒,随意地往嘴里一倒。在一阵骨头粉碎的嘎吱声之后,进食结束的两面宿傩舔了舔嘴角。

    我觉得大多数人对于吃自己身上的东西总归存在阴影,应该不太有人能吃自己的肉吃得那么欢快,但是两面宿傩不仅能办到,甚至吃完还不过瘾。

    老实说今早吃了鬼肉干和饭后,我现在还饱着,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两面宿傩当时明明吃的比我还多,却看起来仿佛饿了几天。

    这就是高个子壮汉所需要的每顿食量吗?

    正当小矮子的我感到震惊之时,我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

    “不全是食量问题。”

    原来我不知不觉竟把刚刚的问题说出了口。

    两面宿傩瞥了一眼我的小身板,接着一步步向我走近: “饱腹确实是进食的原因之一,但还有尝鲜——我可以将体内多余的食物燃尽,就像这样。”

    话音刚落,火焰便在他的手中燃起,瞬间将冰盒吞噬。

    这岂不是垃圾桶的永动机,我觉得我看他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到手中彻底空无一物之时,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两米多高的男性低头俯视着我: “你也太矮了吧。”

    在随意地坐到我旁边后,他又开始嫌我站得比他高,于是伸出手压着我的肩膀把我按下,令我直接坐到走廊上。

    走廊上的尸骸虽然已经被我封入棺材,埋在泥土下面,但是走廊上血迹依然存在。

    人总是对洁净衣物要爱惜一些,我也同样如此。在换去沾满血迹的衣物后,我便不打算坐在明显很不干净的走廊上。

    我站了起来,拍拍与走廊接触到的那部分衣服,然后又往远离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动作,明明下雪的时候不穿上衣,现在到了温度适宜的白天,他反而不知从哪家店里弄来了洁白又宽大的和服,看起来偏向女式。

    他此时一条腿盘曲在走廊上,另一腿搭在走廊上,随意地下垂,压至地面,后背微微靠上墙壁,显得极其悠闲。他其中两只手环抱在胸前,于是它们裸。露在外,而另外两只手隐在衣袖之中,不仔细观察完全看不到,于是乍一看与寻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他朝着我晃了晃袖子: “这衣服不错吧?”

    “看起来很容易弄脏,”我实话实话, “话说你付钱了吗?”

    “既然有不付出就能获得想要之物的方法,又何必多此一举?”

    简而言之,他不仅没有付钱还振振有词。

    “强抢是作恶的一种形式,而你现在正一步步向地狱走近,”我向他提议道, “我建议你最好之后回到那家店铺,把钱重新付掉。”

    两面宿傩听到我的话后嗤笑一声,显得不屑一顾: “六道轮回只是你所认定的理论,事实上虚无缥缈,毫无依据可言。”

    “就算业火真的存在,”他顿了顿,声音肆意而狂妄, “若只为死后之事而放弃当下的愉悦,若只为虚无的秩序而禁锢自身——”

    两面宿傩此时微微转动手腕,于是食指的指尖轻巧地指向了我,仿佛一柄刺向我体内的利刃。

    “就如同你这般。”

    日光落于他紫黑的指甲上,映出我不含任何表情的面容。似乎无论是谁,就算是这位随手屠街者,面上的各种表情都能比我的神情更加鲜活。

    他嗤笑道: “你这样还能算真正地存活于世吗?”

    “不同人存在不同的活法,”我说道, “你不能因为他人的想法与你相悖而完全否定。”

    “是吗?”两面宿傩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你依然没有理解你自身——你知道当初你在制作我的人。肉料理时,到底露出了什么表情吗?”

    他的食指微微抬高,于是这时指向了我的双眼: “任谁都能看到正拿刀进行人。肉料理的你——”

    “眼底一直满盈笑意。”

    近在咫尺的尖锐紫黑指甲如同一面明镜,映出我此刻因为他的发言而微微睁大的眼眸。

    “你在为自己终于能合理地料理人。肉而雀跃,”含着愉悦的四只猩红眼眸落在我的身上,似乎透过我的躯体看到了我的本质, “何必束缚于这些荒谬的条条框框,何必压抑你最为本质的想法——”

    恶鬼在低语。

    “万物于你本就该皆为食材。”

    大拇指被他移到掌心,紫黑尖锐指甲在上面仿佛割豆腐一般一划,于是嫣红的血液便从划口中不断流下,一滴滴落于走廊,覆盖在原先已经凝固的深红之上。

    微风拂过,血腥味开始在此地弥漫,树上的乌鸦在上方沉默不语,只有眼里映出下方不断流动的血红。

    我此时正注视着他滴落着的血液——

    无尽的鲜红。

    “既然同样都是嫣红,那么人类的血液与家畜又有何区别?”明明手上全是血液,甚至现在也还在失血,但是两面宿傩的语气依然戏谑, “为何制作人。肉算是作恶,但同样对待家畜却没有任何关系?你为自己所制定的秩序真的正确吗?”

    “你所承认的秩序只是你的揣测,正误都是未知,但是内心深处的情绪不会欺骗你。”

    他又指向不远处的地面,那底下正埋着我刚收棺的尸体——

    “李梅,你想要尝试。”

    “你想要使用对你来说禁忌的食材,你想要将死亡融入料理,”他漫不经心地舔舐去掌心的血液。

    “你又为何觉得恶会加身于你?刀刃有何过错,使刀者才应当承担一切。”

    血液同样鲜红的恶鬼扬起了嘴角,似乎在用轻巧的言语将他人引入深渊——

    “既然你对那些尸体好奇,那不如用那些为我制作人。肉料理,再由我来承担你的全部恶行吧。”

    乌鸦依然静默,就连风都已经停歇,此时一片寂静。

    几秒之后,有声音响起——

    “……你说得有道理。”

    话音刚落,咒力的波动在空中展开,仿佛是冰棺即将打开的序幕,于是对面的四手男性运筹帷幄的笑容加深。

    “它们确实都是食材。”

    但是地底的冰棺没有任何动静,一柄冰刃出现在我的手中。

    我向他走近: “冰棺里的尸体可以被看作为食材,你也同样如此。”

    “也行,”两面宿傩的语气依然悠然,他将那只依然在流血的手伸向了我, “再来一份。”

    他本就离我只有几步路,现在我站在他的面前,拿起了冰刃。

    刀起刀落——

    嘀嗒声响起。

    却不是两面宿傩的血液。

    冰刃最终在我的掌心上轻轻一划,我的血液刚好落在他滴在走廊上的血液上。

    ——生命之间存在本质的区别吗?

    鲜红的液体融合在一起,完全分不出到底是谁的血液。

    与家畜一般的嫣红,与他一般的猩红。

    ——我也不例外。

    在疼痛上涌之时,我感觉我的情绪仿佛沉入了深海,于是本身就平静的思绪更加冷静。

    “你说得没错,是我的思想太狭隘——我也可以是食材。”

    “哈?”

    明明我现在说的是大实话,但是他表现得像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正如你所言,我现在对这种食材很好奇。不过既然都是人类,那我为什么不能研究我自己呢?”

    我将自己依然滴血的手伸向他的方向,示意他看向这里, “你似乎非常期待我制作的人。肉料理——并非以你的肉为材料的那一类。”

    “所以现在你打算以你自身作为食材?”他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很期待成品。”

    “你似乎总是很容易获得想要的一切,于是对于很多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我说道。

    血滴顺着我手心的纹路下划,随后落入空中,却在半空中化为冰晶。

    以此为伊始,冰不断上攀,最终将手上的全部血液覆盖。清风吹来,它们在此消散,变成空气的一部分。

    反转术式早已发动,于是我的掌心只剩下一片白皙: “别想了,我永远都不可能拿其他人的人。肉给你制作这些。”

    “那可真是遗憾,”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也把手上的伤口彻底复原,又恢复了原先悠哉悠哉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能理解我话语里的真诚。”

    “虽然你刚刚完全没有在说人话,但是我希望你现在说点人话,”我把被冻在白纸上的脑子递给了他, “这是被你吓坏的小鸟,在你想为其他事情担责之前,请你先负起责任把它拼好。”

    “拼好?”他玩味地重复了我的话语,随后把脑子翻到长牙齿的正面,对着它露出恶意的笑容,直接嘲笑出声——

    “真好笑。”

    我开始思考这颗脑子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随后两面宿傩晃了晃手中的纸,下一秒纸表面的黑纹瞬间上爬,慢慢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但是却开始折迭,重新构成一只更加凶猛的纸鸟。

    驮着冻脑子的白纸小鸟从他的手中飞出,接着落在我的手上,随后它的嘴里竟发出了两面宿傩的低沉声音: “复原了。”

    而身旁的两面宿傩打了一个哈欠,在嘲讽完这颗相识的脑子后,他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此时已经开始兴致缺缺。

    我瞧着这只拥有四只猩红眼睛的小鸟,只觉得很不对劲: “你给它注入了咒力?”

    “不是咒力,但也差不多,”魁梧的小鸟继续出声,听起来不可一世, “不同体系的能量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触类便可旁通。”

    这只小鸟似乎活了过来并且生龙活虎,但我看着它已经两面宿傩化的外表和说话方式,又觉得还是别活过来为好。

    反转术式对小鸟没有效果,显然不是伤势的原因。也许这种能量就是它的活动能源,现在处于不匹配或者缺乏等等情况。

    “我记得小鸟的头上原本有缝合线,你能重新搞出来吗?”我看着这只两面宿傩化的小鸟,忍不住问道, “性格方面可以重置吗?”

    他瞥了我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反正我刚刚给你示范一次,”随后他随意地躺了下去,直接闭上眼睛,朝我摆摆手, “要修改的话自己去尝试。”

    他的话音刚落,纸鸟身上的墨水印又褪去,重新变回上面冻着脑子的普通白纸。

    难道这是一种极其常见,只要寻常人看一遍就能轻易学会的技艺?

    那我觉得即使是我也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具体情况我搞不清楚,但是据刚刚两面宿傩的解释,注入能量是似乎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于是我又把他之前的话语过了一遍——总之使用其他体系的能量和使用咒力差不多,就像是同样食材的不同处理方式。

    我朝纸鸟伸出了手,结果发现好像没什么效果。

    “……你从哪里学来的妖力?”

    我注意到两面宿傩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撑着脸看向了我,眼中再无困意。

    虽然我不知道妖力是什么,但是——

    “这不是你刚刚教我的吗?”我感到茫然,但依然解释道, “你之前告诉过我能量的本质没有区别,所以我就试着通过改变输出的方式来改变具体的能量成分。”

    我观察了纸鸟几秒,发现它依然没有动弹, “看来用红烧的方法输出不太行。”

    “……红烧?”

    我接着又用其他烹饪方法试了试,明明没有任何现象出现,但不知为何两面宿傩总是能感知到我改变了输出方式,并饶有兴致地询问: “这次又是什么?”

    “清蒸,”我回答道,随后又询问, “你真的不继续睡觉吗?”

    “这可比睡觉有趣多了,”他看起来整个人精神不少, “这是第十种能量,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出多少种不同体系的能量。”

    我觉得他对于“有趣”的定义很可能异于常人,至少我看着依然未有动静的小鸟,完全不理解看我做毫无进度的手工有什么乐趣可言。

    而当我以油炸为基础进行思考时,纸面上的黑纹开始扭曲,迅速变换成另一种模样,它的头部后面长出一圈赤红的图案,和我头发上的纹路差不多,此时它完全静止,看起来傻乎乎的样子。

    一般来说呆的东西总会让人觉得有问题,我刚想开口询问它愿不愿意走两步看看,没想到它就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直接跳着走了两下,接着又呆滞地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我的指令。

    我也不知道我注入了什么,总之用意念对小鸟进行油炸过后,它似乎直接被我弄傻——那还不如恢复原样。

    正当我这样想时,纸鸟身上的墨水印逐渐褪去,此时又变回普通白纸。

    他微微挑眉, “这不是成功了吗,还有哪里不满意?”

    “哪里都不满意,”做手工对我来说真的艰难, “且不说它原本的智商和外貌我调不出来,更重要的是动力源也很有问题。”

    “就像在厨房里做饭时,单纯的火焰不能燃烧很久,需要有足够的木柴,”我把手放在白纸上,此时它重新变成了小鸟,但在几秒之后它又因能量耗尽而恢复原状。

    我指向了被我冻住的那颗大脑: “我希望它能成为木柴,于是只要以火焰为引,便可以长存。”

    “也就是说你打算通过输入能量的方式,令羂索大脑内贮存的能量以灵力的方式运转,并用它们来对白纸进行持续的阴阳术?”两面宿傩问道。

    灵力?羂索?阴阳术?

    我没听懂这些专用名词,但是他想表达的大概意思还是能理解的: “没错。”

    “木柴总有用完的那一天,”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按在这颗大脑上, “这玩意的存货确实不少,但也有能量用尽的那一天——待到它血肉都被你用完之时,你又打算怎样?”

    恶鬼在我的前方低语——

    “再去寻找下一颗能用的脑子如何?”

    我看向这颗脑子,当初我本以为它是人脑,后来才知道这是妖物——

    妖物就没有关系。

    “只要在它没有彻底消逝之前,对它使用反转术式就行。”

    感谢小鸟教会我如何对他人使用反转术式——

    “这样这颗脑子就能永远被使用,但永远不会被用完。”

    我觉得我说的话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两面宿傩听闻此话后却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等到他的笑声完全消失之后,他的语气中还带着不散的笑意,但是仔细一听里面却仿佛淬着毒液: “这个思路我很钟意,你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不知道该如何实施,是吧?”

    我点点头。

    “那这样吧,打一个比方,假设你现在正在用这些尸体给我做人。肉料理,”他指向下方埋着尸体冰棺的地面。

    “之后也不会给你做的,还请你早日死心。虽然你自己的肉另当别论,但我现在没有心情。”

    “假设你现在正煮着它们,”他假装没有听到我的话,随后问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煮?”

    火候,调料,熟度……一瞬间纷飞的信息在我的脑中闪过。

    注意到我的神情,他轻笑一声。

    “李梅,你明明在厨艺方面的思维如此广阔,为何在以此为基础进行输出时,又变得如此局限?”

    “你其实完全能做到更加细化,更加精确,”仿佛是引路之人,他指向了我手中的白纸——

    “用你的厨艺探索无数条路径,搜寻唯一可行的答案。”

    “现在来探寻吧。”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而我看着手上的白纸,由于思路被他打开后想法实在太多,如今我光是想想便感觉到了头疼: “如果你已经知道答案,那么还请把它直接告诉我。”

    “我不要,”他飞快且轻快地拒绝了我。

    我实在是不想思考,于是从身旁的行李箱里翻出了另一盒鬼式风味断手,问他道: “再来一份?”

    似乎是觉得我会反悔,几乎是我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他的声音便响起——

    “若要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说明,那么答案是水煮三分钟到五分熟,红烧五分钟到七分熟,最后再加一勺盐。”

    ————————

    好久不见朋友们!我终于活过来了(拇指)

    话说这两人好能聊,一聊快6000字过去了,你们怎么办到的(震惊)

    大爷说话到处都是坑,不仅是谜语人还是诡辩选手(?)但是李梅的思维不同寻常,所以完全免疫。

    李梅:你说点人话(递断手)

    大爷:行(拇指)

    第35章

    第三十五个分歧

    两面宿傩注意到面前的白发之人露出微愣的神情,随后那人似乎陷入沉思,而最后是平淡的言语: “……这确实浅显易懂。”

    顿了顿后,白发之人看向了他,又发出了真心的感慨: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般话语。”

    四手的男性此时随意撑着脸,听到这句话后扬起嘴角。 “没有需要诧异的地方——我能知晓你的思维,也能用你所了解的言语阐述其他,”他伸出手,并用指尖轻敲头部一次——

    他眼中的笑意层层迭迭,看起来竟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微妙风雅气息。

    “我理解你,我认同你。”

    我陷入了沉默。

    可能是我的表达存在问题,我完全没有想到话题一路奔向了奇怪的方向。

    我其实想表达是的“水煮三分钟到五分熟,红烧五分钟到七分熟,最后再加一勺盐”这种烹饪方法大概率既损害肉质又很咸,属于我基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尝试的类型,于是我真的没想到他能一本正经把这种神奇的烹饪方法说出口。

    话题已经山体滑坡到如今的地步,我感觉比起解释,还是顺着他的话语说下去更省力。

    “多谢理解,”可能是心实在不诚。

    他依然看着我。

    于是我只好又补了一句: “也多谢认同。”

    两面宿傩收回了视线,嗤笑一声: “你可真是无懈可击。”

    不知何时他已经顺走了装着他手的冰盒,打开后直接倒在嘴里,不再言语。

    我没能理解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过这不是重点。

    上面冻着大脑的白纸此时被我拿在手中,在我按照两面宿傩提供的思路进行能量输出后,它瞬间变成了小鸟的模样——

    它的头部终于再次拥有缝合线的图案。

    我欣慰地看着比刚刚稍微不呆一点的小鸟,觉得一切重新走上了正轨。

    像这样善解人意的小鸟,在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大抵是问好。而正如我所想,这只眼神平淡到近乎呆滞的小鸟开口道——

    “好久不见,李梅。”

    依然是我的语调和我的声音。

    不过既然缝合线已经出现,我就不再细究这些小问题——

    总之我成功复活了它。

    “好久不见,之前我朋友不小心把你给吓坏,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你又恢复了原状。”

    我安静地等待着小鸟的反应,如果它愿意接受现状那就太好了。

    而此时小鸟像是被人操控一般点点头。

    “你真的很善解人意,”我欣慰道。

    结果没想到旁边的两面宿傩直接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我真没想到……”他说到一半就被骨头卡住直接呛到, “咳咳咳……”

    “……?”我迷惑地看向他。

    结果等两面宿傩缓过来后,他直接给了我一个看好戏的笑容,不再多言。

    由于实在谜语人,我丧失了与他交流的欲。望,无视他继续和小鸟互动。

    两面宿傩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小鸟上,像是在注视着他人用丝线控制的可怜人偶。

    ——丧失自我,沦为玩物。

    接着他看向了我。

    ——竟有把别人做成傀儡还不自知,甚至与之相谈甚欢者。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饶有兴致地轻笑道: “我曾被你冻住过,那时我的思维没有任何停滞——被你冻住的事物,在你的冰内都依然拥有意识吧?”

    “嗯,”我不知道他为何突兀地询问我这个问题,但是我依然做出了回答, “我觉得这样更有利于维持活性。”

    “那么痛感也存在?”

    我点点头。

    “有趣,”他看向了小鸟身上的那颗大脑,眼中的幸灾乐祸显而易见。

    我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这颗大脑在短短的几分钟竟被我用到只剩下一半,此时半颗脑子在冰内,并因给小鸟提供能源而继续变小: “我记得我才用了没多久……?”

    我把手搭在这半颗冻大脑上,用反转术式帮它复原: “续航时间有点短。”

    “过段时间它就会稳定——一天会只需要填补一次,”他指向小鸟, “由于如果彻底用完,它就会消失,反转术式也救不回来。所以之前的方法里,也包含这颗大脑接近用完时便会自动休眠的程序。”

    他露出了极度恶劣的笑容: “这样就不用担心用完,可以无限使用。”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细致,还帮忙补全了漏洞: “多谢。”

    我又转向了小鸟,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它之后的去处。这时我想起一件事,于是看向了小鸟: “诚聘员工一名。”

    虽然我非常希望它能帮我做点事情,但是如果不愿意那也没有关系。似乎说话比较耗能量,所以如果愿意的话,我希望它能点头示意我。

    而这只小鸟直接点点头,仿佛洞察了我的想法。

    它难道有读心术吗?

    我不再言语,只是在内心里与它沟通。而我注意到它仿佛是我身体的延伸,忠实根据我的意志行动。

    “看来你终于理解了现状,”两面宿傩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现在你知道之前你与它对话的行为是有多愚蠢了吗?”

    我点点头: “我确实不需要直接和它对话。我没想到它会读心术,还是一位善解人意的优秀员工。”

    他陷入了沉默。

    驮着冰脑子的小鸟此时停在我的脑袋上,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看起来我的回答并非正确答案。大多数人和我对话一段时间后,都会时不时陷入沉默,接着就渐行渐远。

    我对于这种常态化的情况特别习惯。

    “……后半句话我倒能理解,”他看向了我, “但是为何你的第一反应是读心术?这种技能在你看来很常见吗?”

    我眨眨眼。

    很少有人会询问我思考的逻辑,更少有人选择从我的话语里推测我的想法。

    “少爷曾对我施展过读心术,所以碰到相似的情况我能有所感知。小鸟曾教会我对他人进行的反转术式,说明它本身具有一定的学习能力,能学会读心术并非不可能。”

    “原来如此,”他微微挑眉,火焰瞬间从手上燃起,瞬间吞噬了已经空无一物的冰盒,随后整个人又躺了下去。

    “你不打算告诉我真实情况吗?”我问。

    “哈?”他摆摆手, “过程才是关键,真相不重要,答案能自圆其说就行。”

    “在之前你企图修复小鸟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思路挺有趣,”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不过若你再给我一份刚刚的食物,我就告诉你正解。”

    我恍惚间似乎听到头上传来小鸟扇动翅膀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枷锁,于是飞向了远方: “不用了。”

    正解可能确实不重要。

    而听到我这句话后,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真无趣。”

    此时阳光微微倾斜,旭日当空,已经快到正午。由于是冬日,所以即使是此时,天气依然不炎热。

    心情变好的我准备去烧点东西。里面的屋子还没有收拾,于是如果要营业暂时只能到血迹残余不多的院子里。

    我虽然现在有钱又有房,但这些都还没有用武之地。

    果然待会还是做鬼肉烧烤吧。

    “对了,”走进屋子找烧烤架材料的我转头看向两面宿傩,又重复了一次之前说过的话语——

    “多谢理解,也多谢认同。”

    我觉得这一次大概能比刚刚说得更真诚一点。

    ————————

    大爷:你的脑回路挺有趣,我研究研究。

    李梅(好感度+1):好。

    大爷:?

    是这样的,李梅存在好感度这种东西。但是大爷在耍酷时从来都刷不到,只有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会涨hhh

    第36章

    第三十六个分歧

    白发之人已经进入室内。

    穿着洁白和服的四手男性又恢复了百无聊赖的模样,随后闭上眼开始小憩。

    此处又剩下一片宁静。

    但是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很久,落下的日光微微偏转,在最后一只乌鸦飞离梢头时,他又重新睁开了眼。

    扫视一周,发现与之前毫无变化后,他便啧一声: “还真慢。”

    而当目光落在留于走廊的纸鸟身上时,又变得饶有兴致。他发出一道嗤笑: “实在是荒谬的姿态,你觉得呢?”

    纸鸟依然安静地立在走廊上,宛若未上发条的机械。

    而那颗被冻住的脑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反光,仿佛被定格在了岁月之中。只有如同沙漏流逝一般消失的肉块,告知它正被使用的事实。

    “对哦,我差点忘记——”分明在笑,但是恶意却在他的眼中满盈。明明像是道歉,但是却离故意踩他人痛脚更相近——

    “你连自由发声都再也办不到。”

    在我逛了一圈又回到走廊时,便直接目击了这番场景。

    我记得他前不久刚批判过与小鸟对话是愚蠢的行为,如今却与小鸟进行单方面的交流,似乎还玩得很开心。

    所以他是在骂他自己吗?我迷惑了几秒,但是还是礼貌地没有问出口。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无用的废话,请保持安静,”这时原本沉默的纸鸟开口道。

    这话说得深得我心。

    明明说话是的纸鸟,但是两面宿傩却转向了我,假惺惺地抱怨道: “无用的废话……李梅你这话也太无情了吧?”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手捧着的冰盘上——那里装着少量铁制饰品。

    “哦?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他几步跳到我旁边,托着脸比较了片刻,从冰盘里拿起一个头饰挂我头上,甚至还讲究地微调位置, “不错。”

    我将冰盘放于走廊,随后把头上的饰品拿了下来,重新放回冰盘中,最后凭空构造出冰制的简易烧烤架: “我想要制作几个类似这样的烧烤架,本来材料就不太够用,还请不要添乱。”

    如果大宅里能找到现成的烧烤架,我自然会很高兴,但逛了一圈回来,也只找到了少量的铁制饰品。

    把铁熔化后再塑成烧烤架似乎是可行的方案,而当我拿着饰品出来时,正好路过了走廊。

    没想到看起来四海为家到处闲逛的两面宿傩还在此地没离开。

    “你能用我能理解的语言,告诉我如何使出足以熔化铁制品的火焰吗?”如果我自己就会使火,那么之后烧饭的火候……

    “这和个人特性有关,就算你能使用出品种繁多的能量,但是依然无法构造出火焰,”正当我畅享未来时,两面宿傩无情地粉碎了我的梦想。

    “原来它们这么无用的吗?”我感到自闭。

    “你这说法可真是暴殄天物,”他指向冰构的烧烤架,语气悠哉而自信, “为何不换一种思路?说到底你现在只是想要可塑的铁——那不如去知晓如何构造铁,这你可以办到。”

    “无论是能量还是言语,你所认为无用只是因为没有细究,”随后两面宿傩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 “我可以告诉你方法。”

    他掌心朝上,做出了索要的手势。

    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我思考了几秒,接着把冰盘递给了他。

    他瞥了一眼里面的饰品: “……也行。”

    “这次比较简单,差不多是放了七勺糖后再油炸,”说完后他发现我还在原地没有动静,于是挑眉。

    “……我需要一点时间做思想建设,”我解释道。

    那可是七勺糖。

    等我将现实生活与理论概念彻底分离后,铁块便在我的手中成型——冰冷的手感与冰类同,塑形的方式也与其相似。

    一条条铁蛇以我的手为起始点,渐渐爬上走廊,它们互相交错,最终融合为我所期望的形状。

    构造完烧烤架后,我感觉不知为何脑袋似乎比刚才沉了一点,接着发现两面宿傩竟站到了我的身后。而他手中的冰盘上,不知为何少了当初挂我头上的那一件饰品。

    在注意到我落在他手上的视线后,两面宿傩伸出其中两只空闲的手,朝我摊了摊,看起来很无辜。

    既然东西已经给了别人,那么他把对象放到何处都不重要。我不再关注这件事,直接走出走廊,前往庭院。此时烧烤架重新变回了铁蛇,蜿蜒爬行,随我一同前去外界。

    在门口重新装完烧烤架后,我又开始思考煤炭的事情。正当我准备询问两面宿傩怎么造出煤炭时,耀眼的火焰便在其中凭空出现。

    不需要任何可燃物,它直接在空气中悦动。

    我眨眨眼。

    两面宿傩此时随意地坐到了我的旁边,接着指向没有任何人影的户外: “那些趋利避害的蝼蚁想必已经知晓这里发生过的惨状,你觉得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在此地顺利卖出食物吗?”

    老实说在他提到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 “总之先试试吧。我拜托小鸟帮忙,请它在空中进行广播。”

    我从刚才被我拉过来的行李箱中拿出各种调味料和冻鬼肉,开始烧烤。

    “就保持那驮着只剩半颗脑子的诡异模样?”他问。

    “我用反转术式又修复了一次,所以现在驮着是的一颗完整冻大脑,”我说道。

    他听完我的话后嗤笑一声: “你不如闭上眼睛,在梦里等来客吧。”

    这话说得真过分。

    “充满血迹和尸体的鬼宅,驮着人脑并进行言语宣传的纸鸟,不远处有被我烧毁过的一条街,现在还有坐在门口的我……多种不利因素迭加,”他装模作样地啧啧啧,随后又带着几分挑衅地问道, “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也不知道,”实话实说的我将调味料均匀倾洒上烤熟的鬼肉串, “但是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大宅里到处都是血迹,也发生过惨案,但我熟悉这里。熟悉的地方显然比不熟悉的场所用起来更顺手,”我顿了顿, “尸体已经埋下,血迹基本已经干涸,再过段时间血腥味就会彻底消散,不影响起居。等之后我想清理的时候再去考虑清理。”

    “小鸟的大脑如果被东西遮住,那么我大概率会忘记对它使用反转术式,这样不太方便,”我开始吃其中的一串鬼肉。

    “至于被你烧毁过的那一条街……这确实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之后会在发生之前阻止你的。”

    “哦?”两面宿傩听到这话后显得跃跃欲试,随后朝着街道的方向抬起了手, “不如现在再来试试?”

    咒力的波动在空气中散开。

    温度瞬间升高。

    此时我正好吃完一串,觉得味道不错,于是把其他几串上完调料的鬼肉串递向他: “要吗?”

    他瞥向了我,在审视我的几秒之后,眼中的恶质渐渐平息,又变回原来悠然的闲适模样。

    而周围的温度此时也重新降回原状。

    他将手伸出的方向微微偏移,把我手上的肉串全部拿走: “这种阻止方法倒是新鲜。”

    叼着肉串的他不再言语,也不再想着去搞破坏。

    于是我说道: “你虽然确实不是有利因素,但还不至于与那些客观条件并称为不利因素。”

    “哈?”他似乎听不懂我想表达什么。

    我向他解释道: “你没有弄乱我的摊位,没有未经我允许拿我的肉串,各种方面也都能进行正常的沟通与交流。”

    “你的言语确实很多,经常打扰到我做料理,但这与我能不能吸引到顾客从而卖出料理,显然没有关系吧?”很多事情我不能肯定,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不过即使所处环境多少恶劣,我也有自信能做出与之前无差的料理。”

    “你还是没有抓到我想表达的重点,”他单手环住了我的脖子,不知何时又伸长的尖锐黑紫色指甲微微划过我的肌肤,带来几分痒意。

    此时他眼中的猩红不断加深,庞大而魁梧的身躯将头顶射下的阳光所遮掩。冷漠的目光居高临下,仿佛饿了几天即将出笼的恶兽,带着若有若无的恶意,似乎下一秒就能将我吞噬殆尽——

    “即使有行人路过,在看到我时也只会仓皇逃离。”

    如同从深渊爬上人间来索命的厉鬼,他扬起嘴角,露出了狂妄而肆意的笑容——

    “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经常被他抓住脖子导致现在习以为常的我感到迷茫。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也和之前没多大区别,甚至之前和我打起来神情更为扭曲。

    “你是想说你的这种时不时抓人脖子的打招呼方式很容易吓跑人?”

    我觉得我已经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且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晰,于是安慰式地拍拍他的手臂: “其实只要你从现在开始,不断修正自己的这个坏习惯,那显然别人对你的看法也会改变。”

    “……为什么你觉得这才是重点?”

    “如果在出神时冷不丁被人碰到,那么原本关于料理的清晰思路便会被打断,甚至更严重的是灵感直接消散,”我看向了他, “难道这不可怕吗?”

    这显然很有冲击力,别人见他想跑由此想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所以在我走神时,请你不要以激烈的手段触碰我。还有,也请不要用拿过食物又没有洗过的脏手碰我的脖子,”我把冰块丢给了他, “拿去洗手。”

    “也对,你又不畏惧死亡,”接过冰块的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散漫模样,松开我的脖子后退回原地。

    耀眼的火焰瞬间从他的手上出现,将寒冰燃成水,最后他又朝我的方向伸出湿漉漉的手: “再来几串。”

    铁块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瞬间构成新的烧烤架,刚擦拭完脖子的我把简单处理过的一些生鬼肉串递给他: “自己去烤。”

    “真小气啊,”虽然话语的内容像是在抱怨,但是他的语气却依然悠哉。随后便接过我手中的生鬼肉串,开始自娱自乐地烤起来。

    而无人打扰的我也沉浸于料理之中。

    此地只剩下火苗的噼啪作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两面宿傩的声音拉回到现实: “还是没有人来呢。”

    我抬头看向前方,大街上依然空无一人,想来人群都绕过了这里。而太阳的位置已经偏移,显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真是可惜……如果没有人愿意接近,那厨艺再高超也无济于事,”两面宿傩叼着他自己烤的鬼肉——

    “被世间所畏惧的感觉如何?”

    由于从未思考过这种哲学问题,我注视着前方冷清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而他似愉悦似嘲讽的轻笑声再次把我拉回现实。

    我微微转头,发现他此时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眼中含着居高临下的淡漠。

    “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虽然我有很努力在比较,但是这些过路人我都不相识,他们的多或少对我显然没有任何影响。

    “我不是为了致富而制作料理。”

    原本我赚到钱打算买一个店铺,作为之后居住的地点,但是既然现在我有钱又有地,那么生存便不成问题,我便不再过多关注金钱。

    “也不是为了让更多人品尝到我的料理,更不是为他人带来幸福,”我看向烧烤架——此时上面整齐地排布着鬼肉串,香味不断溢出, “制作料理只是我的兴趣。”

    “对了,你刚刚吃的鬼肉不是免费的,而你自己烤的那种归于自助模式,也需要收费。”

    他的手一顿,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我。

    “既然你答应我帮忙收银,那么你就自己定个价格,再把金额算好,五倍给我就行,”我顿了顿——

    “就当你乱碰我脖子的赔偿。”

    听到这话后两面宿傩摊了摊手,看起来没有异议。接着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于是望向门外,这时眼中闪过几分兴味: “李梅,你的第一位顾客来了。”

    羽翼在空中拍打的声音传来,一只纸鸟出现在上方,最终划过天际,停在我的手上。

    引路之鸟带来意外之客。

    荒无人烟的街道上突然响起脚步声,一道人影此时已至门口。

    那人金褐色的眼眸下方有着绮丽的花纹,超长的白金头发仿佛在空中飘逸,并在发尾绑起,就像他给人的感觉那般不羁。他看向了我,接着嘴角上扬成慵懒的幅度——

    “初次见面,我是奴良滑瓢。”

    ————————

    李梅:!

    李梅此时还没发现消失的头饰被大爷放在哪里。

    不用担心爷爷不付钱,大爷收银(拇指)

    第37章

    第三十七个分歧

    “初次见面,我是李梅。”

    我其实并不希望他人对我进行自我介绍,毕竟我对记忆名字极其苦手。

    “昨夜的领域展开实在令我惊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控冰方面比雪女还要出色的存在,”奴良滑瓢在烧烤架前面随意坐下,仿佛回自己家时那般闲适。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壶酒,在手中摇了摇: “刚从别家淘到的好酒,你们要喝吗?”

    我对喝酒并没有什么兴趣,于是摇摇头。而两面宿傩打了个哈欠,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

    看起来一副完全不打算搭理人的模样。

    “……抱歉,我朋友有些认生,”我深感人际交往的艰难,礼貌性地回复了这位自来熟的来客, “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也不必给他。”

    结果这位不知何时已经悠闲顺走我的肉串,慢条斯理开始进食的陌生男性,在听到我的话语后瞬间噎住,咳了几声又灌了两三口酒才缓过来。

    他转向两面宿傩的方向,带着几分调侃: “没想到连你这样独来独往之人,现在也交到了朋友——还是能烧出如此美味佳肴的朋友。”

    虽然不知晓具体细节,但显然这二人之前便相识,按正常的发展,接下来他们便会进行寒暄。

    我并非喜好和顾客闲谈的店家,有这些时间还不如放在料理上,于是在注意到两面宿傩帮我承担了社交压力后,我便快乐地从对话中脱离。结果刚准备继续沉迷烤肉——

    “李梅,”下一刻两面宿傩的声音便把我又拉回现实, “该送客了。”

    我看向那位自来熟的来客,他此时依然坐在我的前方,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没有移动,还伸出手悠闲地拿走我的烤串,看起来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向。

    我迷惑地转向两面宿傩,示意他给我一个说法。

    “滑头鬼,”他指向奴良滑瓢, “这种妖怪最喜欢到别人家蹭吃蹭喝,最后一分钱不付直接离开。”

    我再次看向长得人模狗样的滑头鬼,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明明享受了他人的劳动成果,但却没有任何回馈,甚至还理直气壮地下次再来。李梅,你难道不觉得这种行为着实恶劣吗?”两面宿傩露出了同等的恶劣笑容——

    “作为厨子的你,想必最不能容忍霸王餐这种破坏秩序的恶行出现吧?”

    “阻止下一个受害者出现的行为便是行善,所以不如现在便对他进行制裁,令其永无再犯之日。”

    恶鬼仿佛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

    “你难道不好奇用滑头鬼做料理会如何吗?”

    我看向了奴良滑瓢。

    空气冷凝了几秒,最后是酒水摇晃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依然吃着烤串的滑头鬼往口中灌了几口酒: “可怕。”

    “本来到这里只是想了解情况再交个朋友,没想到却遭到这般残酷冷遇,”虽然说着这般话语,但他语气依然慵懒,倒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肌肉紧绷几分。

    与此同时,蛮横的咒力波动在空中炸开,两面宿傩猩红眼眸中杀意与战意汹涌,正当战况一触即发之时——

    一根烤熟的肉串被递到他的手上。

    两面宿傩瞥向我。

    “我确实很好奇,但他是罕见的顾客。即使你把他杀死,若我不以他为原料做料理,那你也无法吃到想要的料理——除非另寻高就。”

    他用猩红的眼眸注视了我几秒,接着接过肉串,回到之前不打算搭理奴良滑瓢的冷淡模样: “真是无聊。”

    而在吃了几口后,他的心情看起来又重新转晴,继续自娱自乐地进行他的自助烧烤。

    我朝奴良滑瓢的方向微微颔首: “见笑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滑头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仿佛我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奇迹生物。

    我没能理解他口中的“意外之喜”是指什么,但是这显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你近期的生活中存在困难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新店开业免费请他一顿也不是不可以。

    他似乎并不明白我为何这样问,但是依然轻笑着回答道: “恰恰相反,我最近不仅杀死了敌手羽衣狐,还娶到了心爱的珱姬。”

    总之听起来就像是一位事业和婚姻双收的人生赢家,我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圆满者竟然日常逃单。

    正当我企图理解他的脑回路时,面前之人仿佛镜花水月一般破碎,最后再无踪迹,只留下一句含着笑意的话语——

    “再会。”

    竟是在我的眼前直接逃单。

    而话音还未落地,不远处的嗤笑声又响起。

    “若你现在直接离去,我便前去屠了你的本营,”恶意在猩红眼眸中不断沉淀,从其中似乎能映出伏尸百万的漫天血景——

    “被狐狸夺走心脏的你,如今还能护住多少事物?”

    两面宿傩面上维持着恶劣的笑容——

    “如何?”

    清风轻拂而过,那道原本消失的人影又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看起来有些头疼: “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一天。”

    但是这种苦恼也只持续了几秒,面前的滑头鬼显然是见惯大风大浪之辈,很快又恢复成刚刚的慵懒模样,顺手拿走了我的一串烤肉: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全新体验。”

    “唯一的问题是我出门没有带钱,”他叹了一口气, “可以先赊账吗?”

    “可以,”我点点头。

    “今天还钱只需付十倍金额,明天还钱就是二十倍,以此类推,”身旁的两面宿傩报出了一个明显不大对劲的大数额,接着扬起嘴角, “这是初始金额,我期待你的最终金额。”

    我觉得他在敲竹杠,然而刚想解释其实我是正经生意人,这店也并非黑店时——

    “……也行,我待会带来,”不知道是不了解市场价位还是根本不在乎这些,总之白金长发妖怪只是叹了一口气,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既然双方已经谈妥,那么我也不再多言。

    两面宿傩在听完奴良滑瓢同意的话语后,嗤笑一声,随后便显得兴致缺缺。他直接躺下,把全部的社交压力交给了我,在午后的阳光下开始自顾自小憩。

    我有些怀疑他刚刚搭理奴良滑瓢的目的就是诈钱。

    而奴良滑瓢将酒壶向口中倒,结果发现一滴也不剩。他随遇而安地转头问我: “这里还卖酒吗?”

    “需要自带,”我在手中构造出铁质杯子,随后那里面又凝起寒冰,而这些冰块在烈火的焦灼中又融化为液体, “不过可以免费提供水。”

    我将杯子递给奴良滑瓢。

    “没想到你的能力除了冰外还有铁,也算醒酒了,”完全看不出来有喝醉倾向的滑头鬼接过我手中的杯子, “多谢。”

    他晃了晃杯中的温水,随后一饮而尽。

    我本以为他喝完这杯就会和刚才那样离开,结果他反倒又和我闲聊上了: “铁质的饰品很少见呢,基本上都是金,铜,玉和木头所制。”

    怪不得我在这大宅里都搜寻不到多少。

    滑头鬼的目光此时落在我的头上: “你头上的这份也是自己制作的吗?”

    头上……?我迷茫地摸上自己脑袋,结果真的拿下来了一个头饰——刚好是当初从冰盘里消失的那一份。

    想来之前两面宿傩站在我后面,就是为了偷偷把它挂上去。

    “很精致,”奴良滑瓢真诚地赞美道, “看到后都想打算请杰出的匠人替我妻子制作一份了。”

    我对于头饰没有什么偏好,倒不如说还是头上不戴任何物件更为轻便,更和我意。

    “那么作为新店开业的小礼物,这份就直接送给你吧,”我把头饰朝他的方向递了出去, “新婚快乐。”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在微愣之后又毫不扭捏地把饰品接了过去。 “既然能被你戴在头上,那这必然是你所钟爱之物,在这里多谢你的割爱,”他对我露出善意的笑容, “有空来我们奴良组做客哦。”

    我客套性地点点头: “顺便一提,它并非出自我手,从某种意义上算是他人赠予。这件毕竟是旧物,本来我想制作一件新的,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可以用铁照葫芦画瓢构造出相应的形状,而上面的其他加工完全做不来。若是要送人,你最好再找匠人以此为模板再制一份。”

    我解释完他的上一个问题后,又针对他刚刚的话语进行误区的修正: “而这件头饰是朋友趁我不注意时挂上的,只是恶作剧而已,它也并非我的心爱之物。”

    面前白金长发男性妖怪准备收好头饰的手一顿。

    我注意到了他迟疑的动作: “从他把头饰偷挂我头上,又被我发现的那一刻起,这对象便已经被我没收,现在属于我——你不用担心所有权的问题。”

    结果他听到我的说明后依然没有继续动作,反而询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口中的那位朋友是指两面宿傩吗?”

    我点点头,为了防止之后再出现指代不明的情况,于是又解释道: “我现在只有他一位朋友。”

    “你的心意已领,但是这份小礼物我实在不敢收下,”奴良滑瓢似乎想把头饰重新戴回去,不过最后只是把它放回了我的手上。

    “若是收下,怕是之后两面宿傩便会找我大麻烦,”滑头鬼无奈地摊摊手,随后又道, “朋友永远不会嫌多,一位朋友或许太少。交友也是生活的乐趣之一,不如趁此机会再新交一位朋友?”

    他伸出手指,笑着指向了他自己。

    这位滑头鬼似乎非常喜欢与他人闲聊,显然属于四海皆是友的类型,但是我并非通过社交汲取能量的人,也对于结识他人没有什么兴趣。

    和两面宿傩的交流已经是我社交的极限,若是再多一位时常找我聊天的健谈友人,我觉得可能离自闭只差一步之遥: “多谢,但是不用。”

    为了防止这个可怕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我开始转移话题: “既然头饰不能作为新店开业的小礼物,那么就换一件吧。”

    我朝奴良滑瓢的方向伸出手。他没有任何躲避,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的动作。我记得两面宿傩提到他被狐狸夺走了心脏,于是找到大致的位置,隔空对其进行反转术式。

    如今对他人使用反转术式已是娴熟的事情,几秒之后我便修复好了他的心脏。

    滑头鬼金褐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接着用手摸上已经彻底复原的伤口,随后他扬起嘴角: “……真是一份大礼。”

    自从学会如何对其他人使用反转术式后,我也陆陆续续复活过不少人,如今补一颗心脏真的算不上什么: “小事而已,不必客气。”

    他注视了我几秒,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轻笑一声: “这次没有携带足够的金钱是我的失误。待太阳下山之后,我便会过来还钱。”

    “这里晚上也开业吗?”他问。

    “明天不一定,今天是如此,”我答。

    “我记下了,”滑头鬼朝我的方向摆摆手,做出了离别的手势,随着清风吹过,又仿佛镜中人一般消失于此地,只余下最后一句残响——

    “再会。”

    待他走后,我想起头饰还在手中,便朝两面宿傩的方向一扔: “还你。”

    话音刚落,它便被一只拥有黑紫色指甲的手抓住。

    两面宿傩睁开了猩红的眼睛,他的视线瞥过手中的头饰,又重新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调笑: “为何要取下来?这不是挺适合你的吗?”

    “即使是漂亮的对象,戴上它也并不会给我带给我任何喜悦,我同样不在意别人眼中的我看起来如何,”我顿了顿,随后看向了他, “假如在我正低头煮汤时,恰好运气不佳,被你挂上的头饰直接落进了汤中,那碗汤便由你负责喝完如何?”

    两面宿傩打了个哈欠,接着他仅凭腰部发力坐起身,而火焰直接在他的手上出现,将头饰直接烧毁: “真记仇。”

    “你刚刚使用了反转术式?”两面宿傩显然之前确实睡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而如今似乎从我的手上看出了异端,于是又问道, “难不成你这家伙就那样随随便便地复原了他的心脏?”

    我点点头: “毕竟不是大事,几秒就能解决,我就当作新店开业的小礼物送了出去。”

    他啧一声: “活生生把暴利生意做成亏本,这也是一种才能。”

    “原来你这么在乎收益,”这倒与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不太一致, “我还以为你和刚刚那一位类似,都是出门不带钱,需要在我这里赊账之人。”

    两面宿傩瞥了我一眼,接着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关于赊账,你其实不仅没准备对他利滚利,甚至连利息都没有设置的打算吧?”

    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看起来一副收过高利贷的模样。

    我点点头。

    “你只是希望我来帮忙收银,而并没有说我不能以此来自己创造收益,”他顿了顿, “也就是说,除了欠的本金外,其他的金额也可以算是我赚得的额外收入吧?”

    从他这个角度阐释这件事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再次点点头。

    “这就完全没有问题,”他扬起嘴角, “那只滑头鬼拿过来的钱里,除了他付给你的原款金额外,还有我赚得的额外收入——”

    “我付给你的五倍饭钱从里面扣,而多余的就先存在你那里。”

    “所以你是真的没有带钱,”我发现了重点。

    “我从来就没有钱过,说到底之前就不存在需要我付钱的场合,”他理直气壮地回复我,随后又站起身来到我旁边,指了指烧烤架上的烤串, “与其等下一位来客,还不如把这些都给我来得快捷。”

    “确实,你想要的话便都拿走,吃完后帮我收摊即可。”

    “哈?”他看了看天色, “现在就收摊?”

    从昨天下午碰到他开始,我感觉我就没有停下来休息过,通宵到现在,我精神逐渐涣散,原本活跃的思维渐渐沉寂,而并不健壮的身体也已经发出了抗议,这样下去我将做不出我所满意的料理——

    “现在我想去睡觉。”

    这就是我满意自己开店的原因。

    “对了,这座大宅已被他人赠予我。如果你待会儿也准备继续睡觉,不必睡在地上或者走廊上,随便找一间房间入住就行。”

    说完我就这样回到自己的房间补眠,结果当我睡到昏天黑地时,一道猛烈的踹门声直接把我吵醒。

    抬头一看,两面宿傩站在我的门口。

    他此时伸出手指,指向了窗口,而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向窗外——

    此时已经入夜。

    晚风拂面,夜空中繁星点点。

    微光亮起,仔细一看那是悦动的火苗,无数火光布路,伴随着气势磅礴的脚步声。仿佛庆典即将开幕,透过窗口,我看到姿态各异的妖怪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

    几百只妖怪走在同一条路上,明明它们体格完全不同,但是行进的速度几乎相同,仿佛正在举行庄严又盛大的仪式。

    ——百鬼夜行。

    整个室内的温度骤降,无数冰霜顺着墙面不断上攀,几乎是在瞬息便将房间变成冰室。

    “你看到了什么?”身旁是来人的轻笑。

    无数食材在我的面前游走。

    该以哪一只为原料进行料理?又该以哪一种方式进行烹饪?

    一切都是未知。

    不远处似乎有崭新的世界向我展开。

    那是百鬼夜行,也是——

    “满汉全席。”

    一柄尖锐的冰刃此时已经出现在我的手中,而他的刀尖不知何时已经指向了不远处的队伍。

    为首的那一位注意到了我不偏不倚的视线,于是直接转向了我,他正是之前所遇到的那位滑头鬼。在万千妖火之下,他露出潇洒的笑容,随后对着我做出口型——

    【我来送钱了。】

    原来是来客。

    在清楚这一点之时,我因刚睡醒而有些迷糊的大脑,渐渐走向了清醒。冰刃从手中消失,而墙上的冰霜也一点点散去,整个房间里的温度恢复了原状,一切又与之前没有一丝区别,仿佛刚刚的这一切都从未出现过。

    我转过头对着门口的两面宿傩说道: “他是来送钱的。”

    “不错,还有点自知之明。”

    “而收银是你的事情,我就继续睡了,”我重新躺了回去,接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出门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重新关上,多谢。”

    “?”

    ————————

    大爷:用心收银

    李梅:用脚营业

    爷爷在鬼门关进进出出(不是)

    李梅能赚到钱,多少需要给大爷上柱香(?)

    第38章

    第三十八个分歧

    不过我最终还是被两面宿傩从床上拎了起来,未能成功睡去。

    被迫营业的我艰难起床,在和两面宿傩一起出了房门后,便发现百鬼夜行的队伍已经进入了大院。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夜幕笼罩大地。

    而耀眼的鬼火漂浮于此处的空中,代替了寻常的烛光,将整个大院的大部分区域点亮,再加上浩浩荡荡的众妖,看起来与夜市没有多大的区别。

    “得知今晚营业,于是此次自备酒水来访,”最前方的滑头鬼对着我晃了晃手中的酒,随后笑道, “珱姬最近回了老家,本来我只想带几只妖过来边聊边吃,但没想到部下们对这新店好奇,于是我组今晚有空出门的妖怪都来了这里。”

    他环顾了一圈虽能容下众多妖怪,但是没有任何烧烤工具的庭院: “不过似乎是我们来得过早,这里还未到营业时间?”

    “我并未想到还有如此多的客人过来进餐,于是没准备充足材料,”我实在没好意思和他讲我直到刚才还在睡觉,并且还想赖床, “现在全由我制作显然来不及。那么我来提供食材和场地,由你们这边自己进行烧烤的自助形式可以吗?”

    之前确实是我告诉他今晚营业,如今客都已至,直接赶走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但若是它们要吃的食物全部都由我烧烤,那么我绝对烧不完,还不如先把这些妖怪料理掉一些来得快。

    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在意识到自己竟然出现“料理顾客”这种离谱念头后,我又在心里对自己强调了几次它们是客人,这才看它们不再是菜的模样。

    ——可是它们看起来真的很像食材。

    “自然可以,”奴良滑瓢显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笑着答道, “聚餐最重要的是人。突然来这么多人却未提前告知你,这也是我的过失。”

    铁蛇凭空出现,相互蜿蜒缠绕,构成一座座均匀遍布于四处的烧烤架,它们的周边各围着一圈的铁椅,而碗筷与餐盘被等距地摆放于烧烤桌之上。

    我伸出手,面对众妖做出邀请的姿势: “先坐。”

    “还请稍等片刻,我去处理一下食材,”我这时注意到我的手上不知何时起重新出现了尖锐的冰刃,而刀尖正指着面前的滑头鬼。

    ——这个不是食材,而是客人。

    我在内心又自我暗示了几秒,接着将冰刃松开,它顺从我的意志破碎成空中的冰晶,最后消失不见。

    两面宿傩看到我手中的冰刃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愉悦地轻笑一声,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于是炙热的火焰接连地在众多的烧烤架中燃起,与半空中的鬼火交相辉映,显得更加热闹。

    等我去厨房处理完鬼肉并加工为串后,终于彻底摆脱睡意,完全清醒了过来。当我拉着装满鬼串和调味料的冰车重新出现时,便看到庭院里的众妖百态——

    除了坐在铁凳上围着火光聊天饮酒之外,天空中飞翔着天狗,走廊上坐着梳理尾巴的狐妖,庭院的树上有戴着面具的小妖荡着树枝。

    两面宿傩此时已经坐在厨房不远处的围墙上,他周围一圈是没有妖怪靠近的空地。而似乎是哪只妖怪手中获得了酒,他如今正一边随意喝着烈酒,一边翘着二郎腿眺望外边。也不知他是如何从这般嘈杂的环境中注意到我到来的,虽然头也没回,但是抬起手直接丢给我一个袋子。

    我瞥了一眼里面,发现都是金银珠宝。

    虽然我不知道折算后的具体数额,但是这明显过多。

    “你真的没有再敲诈一笔?”我询问。

    “当然没有,”他转过头看向了我, “而且都是能谈妥的事情,哪算得上敲诈。”

    “与其说它们是来聚餐,倒不如说借个合适的名头来赠予你更多的钱,以此表示感谢,”两面宿傩指向我手中不小的钱袋,晃着酒壶悠哉悠哉地说道, “不像你与我,他人可不觉得修复心脏是件易事。”

    所以为何总有人有这么大的误解?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依然觉得只要等他们之后学会了这项基础技能,这种思维误区就能迎刃而解。

    但是认知改变的过程极其漫长,正如同我送烤串的路。

    我从未想过只是区区把烤串和调味料递给每一桌这件事,就需要花费我如此多的时间。

    每走两步就有新的妖怪凑上来,与我攀谈,基本都是在感谢我修好了总大将的旧疾。刚开始我还会试图说明这对我而言不是大事,也不必多礼。而次数一多,到后面我便不再解释,直接变成了一位无情的点头机器。

    而当我终于分完烤串,快乐撤离此地的半路中,一只幼妖直接抓住了我的衣角,好奇地看着我: “是和夫人一样的人类诶!”

    “到外面走一圈,人类遍地都是,”我把幼妖的手扒拉下来,结果她眨眨眼,伸出手又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要去睡觉了。”

    她显然没有听懂我的驱逐之意,依然没有放手。

    我想了想,蹲下身对她亮出冰刃: “如果再不松手,我就要把你做成菜了。”

    这番话真情实感又饱含威胁之意,但小家伙却盯着我手中锋利的冰刃: “好帅!”

    在这一刻,我深刻感受到人类与妖怪显然不能相互理解。

    不远处的上方传来了嘲笑声。

    我抬头看向出声的方向,两面宿傩正坐在围墙上俯视这里的情景,注意我的视线后再度扬起嘴角,毫不留情地嘲讽我: “连个小孩都摆脱不了,你也太没用了吧?”

    我注意到抓着我衣角的小手此时抖了抖,随后便松开。转头一看,那只幼妖又跑回到了家人所在的地方。

    “你也太有用了吧?”我用言语威胁甚至刀具恐吓都办不到的事情,他竟然能在云淡风轻下彻底解决, “多谢,那你在此地继续喝酒,我就先去睡觉了。”

    正当我转身离开此地时,他的话语从我的身后响起,那人已站在我的身后: “哦?从我这里获利后又想着直接离开?”

    自知理亏的我直接放弃挣扎,被他拎着后领带到了围墙上面。

    坐在围墙最上方的砖块上,仿佛从到处都是墙壁的笼中跳出,视野瞬间宽阔不少——

    我俯视下方的庭院。

    晚宴已正式开始,欢笑声与酒杯碰撞声相交错,混杂这此起彼伏的话语声,充满无尽的热闹。

    “无聊,”身旁的声音响起。

    我转向出声的两面宿傩,他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他又看向了我, “你觉得如何?”

    我本身不是喜好发表感想之人,但是不知为何两面宿傩总会询问我这些。

    其实我不觉得有趣,也不认为无聊,说到底这都是他们的事情,具体如何该由他们断定。千姿百态的妖怪们在下方欢度晚宴,而我其实只有一个想法——

    “可惜。”

    可惜是来客。

    可惜不能做成料理。

    两面宿傩注视着身旁的白发之人。

    那人的外表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但微微低头望着下方时,那平静到淡漠的目光显露出了异常,看起来与世间相分离。

    ——明明想要将下方的妖怪杀尽,却被自己定下的愚昧规则所困,明明能够自由地做任何事情,却拘泥于可笑的轮回,最终如浮萍般始终与世间隔着一段距离。

    他想到那人因砸死他人而认为只剩一世时,褪去一贯的淡漠,充满真实且疯狂情绪的血眸。

    ——这才是被层层迭迭压在最下方,又始终压制着不显露的本质。

    ——李梅的真实。

    “确实可惜,”他道。

    我莫名觉得他现在所感慨的事物与我不相同,但还来得及细问,两面宿傩顿了顿又道——

    “给我一块冰,”他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

    而在接过我递去的冰后,火焰在他的手中燃起,瞬间将冰块融化为水,随后他极其敷衍地压了压手中的水,接着慢条斯理地任由水从指缝中流下。

    “你……”我的话完没说还,他就将湿漉漉的手按在我的脸上,而大拇指伸入我因说话而张开的口中,直接压在牙齿上。

    他的大拇指在牙齿的尖端上微微用力。

    鲜血流下来。

    伴随着风划过天际的声音,两面宿傩的断臂落在我的手中,而断臂的拇指处没有破皮,只有浅色的牙印痕迹。

    血液正是从这断臂的切口之处流下,但又在下一秒被冰封。

    “你知道进食人类血肉对我而言是断绝轮回的举动,请不要因为自己太无聊而做出这种离谱的事情。”

    反转术式瞬间将他的断臂重塑,两面宿傩甩了甩已经修复的手: “上次是无聊,这次倒不是这个原因。”

    他微微弯曲手掌成拱形,接着将两手的手掌合起,看起来像是牢笼: “你用六道轮回的规则将自己禁锢,你不允许自己杀人,不允许自己作恶。”

    他这时将自己的另外两只手也放上,于是看起来更加严实: “你又用其他的准则将自己束缚,你不允许自己对顾客出手,不允许自己做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李梅,你并不是为了道德或者其他的善念而遵守秩序,你只是为了遵守而强行遵守,”他摊开了四只手,我发现正中间是的燃烧的耀眼火焰,它随着清风微微摇曳, “既然目睹过这层层禁锢下露出的漂亮火焰,你难道不觉得不让它继续出现实在可惜吗?”

    ——只有在知晓轮回无望后,这只困兽才能冲破自我禁锢的牢笼,在痛苦之后解下所有的枷锁。

    “我想要摧毁那些禁锢你的一切,”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要以摧毁你的方式令你新生。”

    “只有这样,你的今生才能如火光那般绮丽。”

    “你的善意简直和恶意没有区别,”我觉得他的行为和那种想要教育内向小孩自我表达,于是直接将人往死里揍,最终在小孩崩溃地大喊“不要”时才停下,并且高兴对其竖起大拇指,夸孩子终于成功的神奇人士差不多。

    我决定烧点东西缓解自己被他离谱到的心情。

    此时我的双脚靠着墙面下垂,而寒冰从我脚底附近高度的墙面为伊始延伸,构成了一块独立的平台。

    凭空出现的铁块快速搭成烧烤架的模样,拿着冰刃的我开始处理他的断臂,并拿出了分发时多出的调料。

    “多谢夸奖,”他的语气依然悠哉,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于是火焰在烧烤架中出现, “不过我只是想断绝你对来生虚妄的期待,你想要做的事情可是更加过分呢——”

    他猩红的眼中闪过几分兴味。

    “你想要杀死我。”

    我的动作一停,接着转向了他: “确实如此。”

    这是事实。

    “善与恶的分界线在你眼中宛若无物,行恶于你如喝水那般简单随意,”我面前的男性像极了一只恶兽,举目所及全是毁灭与破坏, “我不知道你之前做出了多少恶行,但是再这样下去你必然永无轮回。”

    “若你去杀人,我可以将那人复活,若你去破坏,我可以将灾难消除。但是我不可能办到所有的事情,你对世间所做出的恶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积累。”

    “我知道你不会改变,正如我也不准备改变,所以不如尽早死亡,把恶行结束在如今,”由断臂所制成的烤肉串已经渐渐熟透,我将调味料均匀洒上,接着看向他——

    “我想要杀死你。”

    “我要以摧毁你今生的方式保住你的来世。”

    “只有这样,你的来世才能如坚冰那般不灭。”

    他听到这话后轻笑一声: “你的善意与我的相比也不逞多让,淤泥都比你洁净一些。”

    我迷茫地看着两面宿傩,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被怼。

    结果他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沉默了几秒: “……你不会觉得自己的说法一点问题也没有吧?

    “当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把我认为不正确的事情说出口?”他这问话真的很奇怪,我感到更加迷惑。

    “原来你完全没有自知啊,”他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后转移了话题, “那你打算怎么杀死我?”

    不知道为何,我莫名觉得他竟看起来对此有些期待。

    我思考了几秒: “船到桥头自然直。”

    “哈?”

    “首先,你现在还是人类,我显然不能出手。我需要等你像上次那样把自己作死成其他物种后,再去考虑这件事,”我没有停顿地继续说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做料理。”

    “我连一次能发光的料理都没有做出过,哪还有闲心去认真考虑怎么杀你?”我想了想,觉得之前的话语不严谨,于是又补充道, “顺便一提,除了他杀之外,如果你想开了直接选择自尽,我不仅会给你立碑,还附加题词。”

    夜空之下,鬼火依然在庭院中闪烁。

    四周觥筹交错,而牛鬼此时放下了烈酒,抬头望向不远处围墙上的二人。

    作为长期居住平安京的奴良组干部,牛鬼自然知晓“两面宿傩”这家喻户晓之名,也曾有缘见过几次——盘踞于所有咒术师心头的鬼神,仅一人便能直接归为一方势力的极恶强者。

    奴良组的总大将奴良滑瓢是在家里待不住的性子,经常出门喝酒交友,没想到这次不仅极早回家,就连身上的旧疾都已消失。

    这伤势为“两面宿傩的友人”顺手所治,而奴良滑瓢还打算再去那家店铺吃一顿晚饭,牛鬼并不觉得能与两面宿傩交友之人是寻常之辈,更何况那里显然还有喜怒无常的两面宿傩,自然是向其表明自己的劝阻之意。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滑头鬼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他只是看上去极其豁达且心大地摇着酒,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只要还是顾客,就不会存在问题。”

    直到现在,牛鬼依然没有明白总大将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事实正如他所言,即使两面宿傩在场,这顿饭也能这般顺利地吃到现在。

    一直关注上方情况的牛鬼,在看完“两面宿傩把手伸进他朋友嘴里结果被砍手臂”和“他朋友把断臂制成烤串在烤”这两件离谱事情后,此时目睹——

    两面宿傩不知为何竟把他朋友拎了起来,似乎想要将其扔下去。

    距离比较远,牛鬼并没有听到他们的交流内容。

    ……所以中间发生了什么?

    而那位白发的人类好像完全没有紧张感,直接拿起烧烤架上的断臂烤串,接着递给了两面宿傩。

    ……这真的不是在试图进一步激怒对方吗?

    结果牛鬼发现那位恶名昭着的四手男性竟然松开了手,接过由自己的手所制成的烤串,悠然地吃了起来。

    不明现状的牛鬼沉默了几秒。

    这时那位白发之人看着空荡荡的烧烤架,露出了略思索的神态,接着又朝两面宿傩的方向伸出了手。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沟通,叼着烤串的那人却理解了意思,随意地拗下他的手臂,丢给身旁的厨子。

    那位白发厨师接过断臂,如之前那般投入到新一轮的烧烤中。

    牛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微微低头,看着餐盘中的烤串,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转头对着身旁的奴良滑瓢说道: “总大将,您认为我们手中的肉串是否也是两面宿傩的肉?”

    “嗯?”滑头鬼听到这话一愣,他下意识瞥向围墙上的二人,随后又转向牛鬼, “我听闻两面宿傩的血肉虽能触碰,但食用时有剧毒,基本没有做成料理的可能性。”

    在牛鬼松了一口气时,滑头鬼又露出含上几分狡黠的笑容: “不过这里的厨师技艺高超,或许把毒素处理掉也并非难事,我还是过去询问几句。”

    牛鬼还未来得及阻止,奴良滑瓢就拿起鬼肉串,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散,自顾自地消失在宴会中,谁都找不到他。

    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一道轻佻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又见面了。”

    滑头鬼不知何时已经跳上围墙,随意地坐在我的另一侧。他一条腿微微弯曲,盘在围墙上端的空位上,而另一条腿随意垂下,整只妖看起来极其慵懒。

    他朝着我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鬼肉串, “这肉串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是何物所制?”

    “鬼,”我怕引起歧义,于是进一步解释道, “和你并非同一品种。”

    “原来如此,”他吃了一口手中的肉串,显然对此没有任何反感,似乎觉得我的说法有趣,于是又轻笑道, “之后还会推出其他品种的料理吗?”

    我点点头。

    “那么以妖怪为原料所制的料理呢?”

    我的目光停在他身上。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语,这只妖怪的语气依然是与刚刚如出一辙的悠闲: “你似乎对妖怪料理有许兴趣,但是却对妖怪本身没有太多解。”

    “你说的都没错,而我昨晚才知晓妖怪的存在,”我说道。

    “这也正常,”滑头鬼轻笑一声, “虽然妖怪与人类已共存数年,但除去性情张扬的,大多数妖怪隐居于人烟稀少的深山,或是藏匿于人群之中,于是寻常情况下难以遇见。”

    他将伸向前方的指尖微微下弯,划过远方仍未结束的热闹晚宴,最终指向了围墙下的那一圈空地: “妖怪比人类更加敏锐,因此更擅长避害。”

    “当你用注视食材的目光去试图搜寻它们时,大部分妖怪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强烈危机感,接着如这般远离,”那块无人敢靠近的区域仿佛一条分界线,将围墙的上下划割为两片天地, “最后以你的感知力再也无法寻到它们。”

    “若寻不见妖怪的踪迹,你自然也不可能做出妖怪料理,”他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

    “除非有足够吸引妖怪的诱饵。”

    “它能令其忽视内心深处的警告,于是误以为你极其弱小。”

    “你曾赠予我礼物,而不回礼并非我的原则,于是我想将这件小礼物赠予你,”滑头鬼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对象,接着在我的面前将手摊开。

    我看到晶莹剔透的碎片平静躺在他的手中,这看起来像是珠子的残骸,不过只剩下原本的四分之一。

    滑头鬼此时的笑容仿佛镜花水月般虚幻。

    那是能大幅提高妖力的奇迹之宝,也是众妖所渴求的争夺之物——

    “四魂之玉。”

    ————————

    #今生主义者与来世主义者的思想碰撞#

    大爷:为了你的今生而摧毁你虚无缥缈的来世观念。

    李梅:为了你的来世而终结你不断迭加罪恶的今生。

    现在能看出文名里的友谊成分吧(拇指)

    第39章

    第三十九个分歧

    皎皎明月当空。

    月光从头顶倾洒,透过我举在半空中的四魂之玉,折射出细碎的微光。老实说,我真的没看出这名字花里胡哨的残缺珠子有任何特别之处。而转念时我又想到用蚯蚓能吸引到游鱼——我也不理解蚯蚓为何会受鱼的欢迎,但这便是自然界的真理。可能四魂之玉对于妖怪而言,正如上好的蚯蚓之于鱼。

    我觉得我终于开始理解四魂之玉的强大之处。

    “四魂之玉的碎片散落于各地。如今你手上的这份只是其中的四分之一。虽因不完整而看起来并不美观,但这已是我收集到的全部,”滑头鬼摊摊手。

    “无妨,”寒冰从我手中的碎玉表面出现,随后不断延伸,将玉的残缺部分全部修复完全,于是看上去变成了一颗完整的珠子,不细看无法发现异端, “填补并非难事。”

    奴良滑瓢注视着我手中的这颗足够以假乱真的修复品,眨眨眼又笑道: “想必在不久之后,完整的四魂之玉在人类手中的传闻便会在各处传开。半假半真的信息更令他人想要一探究竟,于是便会有比预计更多的妖怪向你来袭——这样也无妨吗?”

    我注意到他说到最后时,语气中又含上几分严肃。

    送我小礼物是他的,但如今担心我的也是他。

    “没有关系,这样更方便我制作妖怪料理,”说完这话后,我突然意识到在一位妖怪面前说这种话并不妥当。

    不过奴良滑瓢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妖怪赞许地回复我道: “年轻人有自信自然是好事。”

    “不过若到了我这种年龄,还会多一些经验之谈,”他指着当初被挖去的心脏位置,又补充道, “比如这便是轻敌的后果。”

    “我会谨记于心,”我点点头,应下了他的好意。

    细铁链凭空出现,它的两端顺从我的意志靠近四魂之玉,而此时寒冰在铁链与玉的连接处凝结,瞬间将它们冻结在一处。

    我将制作完成的项链挂在脖子上,随后对着另一边正在吃手的两面宿傩说道: “我准备下去试试效果。烧烤架上的断手还没烤好,不如你自己处理一下吧?”

    “也行,”他指向我脖子上的四魂之玉, “待会做出的妖怪料理,我也要几份。”

    我点点头: “没问题。”

    下一秒寒冰布路,我转身从另一侧跳下,直接来到外街。

    而两面宿傩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在烧烤架前方坐下。

    此时围墙上只剩二人,寂静之中唯能听到火花的噼啪作响声。

    奴良滑瓢看向身旁的恶者: “真是稀奇。”

    话语落下后,无人回应,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予。

    “你看起来比之前好相与一些,”但是滑头鬼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冷遇,他眉眼弯弯地打趣道, “是你新交的朋友改变了你吗?”

    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用铁签指向了下方热闹的晚宴: “你觉得若以它们为燃料,能绽放出怎样绮丽的烟花?”

    “唉,”滑头鬼叹了一口气, “相遇即是缘,相识便是友,我只是觉得在皎皎明月之下,若不能把酒言欢,实在是一大遗憾。”

    “与因妄言而亡相比,你觉得哪个更遗憾?”两面宿傩此时的语气满盈恶意, “我差点忘记——你若是死去,就连遗憾都再也无法感受到。”

    沉默之中,只有火焰不明状况,依然在悦动。

    “那不如这样吧,”奴良滑瓢最终摸摸下巴, “待会你朋友抓到的妖怪,奴良组一只也不会食用,甚至之后那人所制作的妖怪料理也是如此——其实比起将那些料理卖出,你更希望自己独占吧?”

    火光的摇曳似乎一顿,两面宿傩此时终于转向奴良滑瓢。

    “我没有任何恶意,”滑头鬼摊摊手, “只是想找人闲聊一小会。”

    “过剩的好奇心显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不过提议不错,”四手的恶者又收回视线,算是同意了这个交易。

    “那么等我片刻,我去下方拿些酒,”滑头鬼仿佛雾中之花般消散,等再次出现时,已与酒壶相伴。

    他丢给两面宿傩一瓶,随后自己痛饮了几大口,随后哥俩好地说道: “我就知道正如没有男性能彻底接受自己的恋人给他人做饭,你更是无法容忍这些。”

    两面宿傩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以你肤浅的目光看事物,那也只能产生这种庸俗的谬误。”

    “前段时间刚是与珱姬的大喜之日,如今我还想着去参加他人的婚礼,再尽兴一次,”滑头鬼此时看起来像是在瓜田里死活找不到瓜的猹,他的失望溢于言表, “原来你们不是这种关系。”

    下一秒滑头鬼又恢复了原本的慵懒: “不过就算是像这样交上普通朋友,也是我意想不到的发展。”

    “不必曲曲绕绕,我直接告诉你事实——严格来说不是普通朋友,”身旁之人出声,正当奴良滑瓢以为会说出类似“挚友”等词汇时,两面宿傩似乎洞察了他的想法,随后嗤笑道: “不过是李梅提出了交友的提议,而我同意了而已。”

    “……可是李梅大抵不会这样想,”滑头鬼一时语塞,他交友无数,却很少见到对待交友是如此散漫态度之人。

    “是吗?那家伙怎么想又与我无关,”他打了一个哈欠,随后拿起烧烤架上的断手,随意地倒上调味料,接着直接转身,面向李梅刚才所前往的那侧——

    “本质上说,我们是厨师与食客的关系。”

    “也不知道为何,李梅那家伙极其渴望做出能发光的料理,”他眼中闪过几分戏谑, “若要真做出来,这种荒谬至极的离谱料理我可不打算食用。”

    “……既然李梅一直以“我的朋友”这般称呼你,想必也把你放在心上。若是不将心比心,真正重要之人最终会离你远去。”

    “这还轮不到你担心,”两面宿傩嗤笑一声, “李梅选择这样称呼也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图个便利——”

    “那记性绝对有问题的家伙绝对又忘了我的名字。”

    “嗯?”滑头鬼显然对于这种发展感到茫然。

    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四手的恶者咬了一口新烤好的断手,语气极其平淡, “果然比起由李梅完全制作的食物,还是差了几分。”

    接着两面宿傩不再关注这个话题,此时他的视线落向下方,随后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于是他扬起嘴角——

    “好戏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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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在被大爷打死的边缘反复试探,企图吃甜瓜却吃到了黑泥):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第40章

    第四十个分歧

    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用四魂之玉吸引到妖怪?

    兴致勃勃出门准备打怪的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陷入了迷茫。

    我回忆了用蚯蚓钓鱼的几个步骤——不管蚯蚓有多么吸引鱼,只有放进有游鱼的河水之中,才能被咬勾。

    那位被我划出菜的范围于是记不得名字的滑头鬼曾说过,部分妖怪混迹在人群之中。但是他也没有提及没有人烟之时,妖怪们到底是不在这里还是隐藏在暗处。

    感知力为零的我沉默了几秒。

    ……总之先走两步试试?

    我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距离,结果什么事情都未发生。明月在头顶高悬,而被月光满盈的街道上依然寂静无声。

    正当我转头准备回去询问正确的引怪方式时,便看到在围墙上背对着我的二人喝着酒,似乎相谈甚欢。

    我这时想起他们其实是旧识,或许有些他们之间存在一些话题在我的面前不便提起。

    每次因为思考其他事情而脱离话题后,我总是很难再次回归对话。基本当有其他人交谈时,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圆滑地加入下一段对话之中,现在也是如此。而在组织语言失败的几秒之后,我决定放弃思考,继续自行探索四魂之玉的用法。

    这时我突然想到,其实也不一定要拘泥于四魂之玉本身。

    ——不如换一种思路。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此时皓月当空,夜幕无边。

    ——从空中洒饵。

    纸翼划过天际,发出扑朔的声音,不知何时纸鸟已经落在我的肩头。它平静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的下一条指令。

    我将手按在它的头顶,反转术式启动,把它里面不断消耗的脑子瞬间补全。随后又是几道羽翼撕裂空气之声,它已翱翔在夜幕之中。

    当初宣传店铺时需要纸鸟开口言语,如今却不需要如此。

    一声鸟啼撕裂平静,直接响彻云霄。

    我不知道妖怪的视力如何,但总有夜视能力强的妖怪。只要它们闻声抬头向天空望去,那么便能望到——

    纸鸟脖子上正随着气流微微晃动的四魂之玉。

    在鸣叫声结束的几秒之后,挥动翅膀的声音在我耳边拂过,引路之鸟重新落于我的肩头。为了防止纸鸟被波及,我示意它前往两面宿傩的所在。

    而将四魂之玉重新挂上我的脖子后,我又朝远方望去。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在这一瞬的寂静之后,四处响起微弱的脚步之音,随后愈来愈激烈。

    空气的流动开始变化,待声响最为强烈之时,周围已是浩荡大军。

    纸鸟此时已脱离战场,朝围墙的方向翱翔而来。

    “虽然都不是强大的妖怪,但是这个数量……”围墙上的奴良滑瓢看向不远处形态各异却皆面目狰狞的众妖怪, “比我预想中要多得多。”

    想要继续闲聊的滑头鬼转向身旁的两面宿傩,开玩笑般地打趣道: “你朋友的运气是不是有些差?”

    而此时两面宿傩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晃着手中的酒,悠闲地回答他的问题: “雪地行路碰见我,回宅做饭遇上鬼——自然是极差。”

    “你口中的好戏是指这般大胆的引挖掘机段吗?”滑头鬼往口中灌了几口酒,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白发之人身上,随后轻笑道, “确实是出乎我意料的做法。”

    他的视线又停在不知何时飞到两面宿傩肩头的白纸小鸟上: “这种纸鸟倒是有趣得很,之后我也找秀元要一只,纸质的式神他最在行。”

    两面宿傩把肩膀上的小鸟取下,指着上面的大脑冷不丁说道: “不仅仅需要能使用阴阳术,这颗冻在这上面被当做能源的脑子是羂索。”

    正在闲适饮酒的滑头鬼听到这话后,直接被酒呛到,咳了几声又灌了两三口酒才缓过来。他又仔细打量这只纸鸟一番: “我还不知道羂索拆开缝合线后,里面竟是这般模样——虽然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我的想象,但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你刚刚口中所提到的那些,全都不是当下的重点,”四手的恶者把纸鸟放在一边,此时饶有兴致地望着下方——

    “且不说李梅没打过几次架,这家伙甚至从未打过群架。”

    奴良滑瓢听到这话后,他的眼眸下意识睁大。

    由于两面宿傩之前的态度实在是悠闲,以至于他产生李梅能将各种情况都应对自如的错觉,但是事实上又是如何呢?

    沉下心来仔细分析李梅的现状,滑头鬼这才想起自己把那人归于强者的行列,正是因那规模宏达的领域展开。而这种在咒术师中被誉为最高技术的技能,发动之后大概率会导致咒力被抽空。就算是顶尖的咒术师,可能也需要修整几天才能彻底恢复。李梅虽然此时还依然能使冰,但必然并非全胜状态,如果情况再糟糕一点——

    很可能即将不再有足够咒力凝结出冰。

    奴良滑瓢神色一凌,望向了那边的战场。

    月光倾洒在外街上,而我站在群妖所包围区域的正中央。

    我望向那些千姿百态的妖怪,它们咆哮着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

    而我并没有任何躲闪的想法,脑海里只是回荡着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新食材。

    无数寒冰以我脚下的地面为伊始,不断向外延伸并席卷着冻结经过的一切。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容易,结局已经尘埃落定,但是下一秒——

    我看到面前的一切仿佛镜花水月般破碎,接着被另一幅场景所覆盖。

    妖怪们的汹涌咆哮声仿佛被异常所侵蚀,于是瞬间消失。时间与空间似乎在此刻扭曲,那些来袭者竟全数倒在地上,正是伏尸一片之景。鲜血从它们兀然出现的刀口中不断流下,此时已将整个街道染红。

    我竟站在无尽的鲜血之上,脚下全是粘稠的液体,而手中是一柄染血的冰刃。

    月光依然清冷,而血腥味蔓延到我的鼻尖。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间与空间仿佛不断翻转的胶带,妖怪们的嘶吼声重新回荡在耳侧,而眼前之景又回归最初的模样。

    不断上涌的坚冰此时开始片片破碎,化为空气中的粉尘。似乎刚刚的那一瞬间的异变抽走了我原本用于输出的咒力,冰雪的世界此刻崩塌。

    到底哪一边是真实,哪一边是虚幻?

    我一直竟无法分清这些,却见在被解冻的寒冰之后,来自四方的攻击已经近在咫尺。

    身体仿佛枯竭的池塘,竟不能顺从我的心意使出咒力。在使用最后的寒冰勉强拦截住所有攻击后,我借助反作用力脱离主战场,并与它们拉开距离。

    此时我的咒力不知为何只够在手中凝结出一柄冰刃。

    正当我对于这种奇怪的情况依然迷茫之时,新一轮被转化为咒力的能量再度抽空,时间与空间齿轮再次流转。仿佛遁入了时空的乱流,四面八方的妖怪如同跳帧的图像,时而在此处攻击,时而在别处跳跃——

    无数真实又虚假的画面向我涌来。

    而各个图像重迭或分离,仿佛割裂为无数个空间,最后又标刻为万千种时间。

    月光倾洒而下,但是在我眼中的每一寸全都为扭曲。

    围墙上的奴良滑瓢早已放下了酒壶,他自然看到那边原本席卷一切的无尽寒冰片片破碎的情景,也目睹此时白发之人持刀未动的情景。

    ——果然还是到极限了吗?

    滑头鬼刚准备起身从围墙上跳入战场,就听到身旁两面宿傩悠闲又含着恶意的声音响起: “若是选择现在下去协助李梅,那么待你归来之时,便只能见到围墙内已将一切燃尽的火焰。”

    奴良滑瓢闻言沉默了几秒,接着又重新坐回原处。他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但是无论如何,李梅现在的状况无法对敌,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到底是将四魂之玉赠予李梅所产生的责任感侵蚀了你的感官,还是这段时间安逸的生活阻拦了你的判断?”两面宿傩语气中的嘲讽与嫌弃之意显而易见,他指向不远处的战场, “四魂之玉内固然拥有极大数量的妖力,但是你如今在李梅身上所能感受到的妖力——”

    “真的全是在四魂之玉内部的吗?”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但是当奴良滑瓢顺着两面宿傩所指向的地方望去时,他注意到原本忽视的事情——

    那是被四魂之玉的妖力所掩盖的另一种能量。

    与其相似但确实存在差异。

    李梅的妖力。

    “……李梅拥有妖怪的血缘吗?”奴良滑瓢问道。

    “自然没有,”两面宿傩摊摊手, “但是对于李梅而言,能量之间的转化并非难事。那家伙如今受到四魂之玉影响,正下意识地把咒力以及其他能量全部转化为能被四魂之玉大幅提升的妖力使用。”

    “实战与训练不同,就算能量能增加,使用自己极其不擅长的能量也并非良策,”战斗经验丰富的滑头鬼自然看出了李梅此时行动的迟疑, “不过其实稍加提醒便能恢复常态。”

    若李梅能意识到问题,随后将妖力重新转为咒力,那么无论存在多少妖怪,片刻后便能都被全部冰封,根本不会陷入此番苦战。

    更何况李梅的妖力所能产生的效果看起来并不具有攻击性,大概率是辅助类技能。

    两面宿傩咬了一口断手,又灌了几口酒,一番悠闲看戏的模样: “但那样轻松的发展可算不上好戏,如今的走向难道不是更有趣吗?”

    显然他早已预料到目前的情况,并因有趣而放任其发展。

    “没想到你竟然连对待朋友都这般恶趣味,非要看作为远程输出的李梅用辅助类技能打近战……”滑头鬼看着身旁的性格糟糕至极之人,显得有些头疼。

    “辅助类技能……倒也没错,”两面宿傩轻笑一声, “但是李梅的妖力比起寻常的辅助技能更有趣。”

    这时滑头鬼突然发现,那只原本被两面宿傩放于身旁的纸鸟,竟不知何时从围墙上消失。

    月色依旧。

    口中的喘息声加重,虽然我的身上还未出现伤痕,但是僵局还未打破。我眼前的世界依然不断流转,这时我听到羽翼划过天际的声响,空间再度扭曲,而洁白之鸟此时已经落在我的肩膀。

    它的口中传出两面宿傩似笑非笑的声音——

    “真是狼狈呢,李梅。”

    大部分情况下能力的属性与个人的特性有关,就像使火之人性格暴躁,凝冰之人性格冷淡,那么信奉来世之人的眼中能望见什么——

    “你眼前的全是未来。”

    也许是几秒后,或许是几分后,总之在不同时间点又不同区域的未来相互迭加,于是构成了我眼中无穷的混沌。

    “你想要看到哪一刻的未来?”

    我握着冰刃的手微微一紧,其实自刚刚到现在我从未输出一次有效攻击。

    答案只有一个。

    ——我想要看到能通往它们被我制成料理的那些未来。

    在终点出现的那一刻,无数通往上方的台阶也一同出现。

    时光的齿轮顺从我的意志流转,于是我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

    ——我终于从万千时间中,寻到了我想要看到的未来。

    虽然我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晓我的手中只剩一柄冰刀,恍惚间似乎回到昨晚。在厨房与两面宿傩对打时,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

    ——还需要一柄更顺手的刀。

    冰在此刻一寸寸化为铁,最终构成菜刀的模样。

    此时白鸟扑朔纸翼,重新落回不远处的围墙之上。

    “为什么你觉得李梅更擅长远程攻击呢?”它旁边的两面宿傩对着滑头鬼说道,接着又指向我手中的菜刀, “虽然体力不太行——”

    “但那家伙可是日常持菜刀的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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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梅(倒霉且心大):咦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旧技能不能用了(迷茫)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用用这个不知道怎么就出现的新技能。

    为了推荐朋友banananice的文,我努力进行了更新(颤巍巍拇指)

    文名和文案如下——

    [JOJO]予天以星

    我若是一阵暴风,我若是一次灾祸。

    我愿生来就是神罚,无血无泪,只愿将怪物屠戮。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女人如此说道。

    “不对,那好像是未来来着?”

    “一一无所谓啦,反正能杀吸血鬼就行。”

    就和之前推过的文一样,这篇我也看过。它是一篇免费文,已完结,正在番外更新中。时间点是JOJO第三部,男主天气预报,女主并非常人。按朋友的话来说可以概括为——

    这是两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的故事: 《炸轰神父,我的一篇大字爆》《没有点攻击力的我成为了炸比》《开局单身狗, cp全靠捡》。

    无论是剧情安排,人物设计还是打斗场面,在我看来都可以归为上品。属于即使不太了解JOJO,也能获得愉悦阅读体验的文章。

    如果说我的文章所产生的画面感是60分,那么她是90分,一口气看下来会很爽(拇指)

    由于作者对于剧情设计的要求很高,处于不修改到满意不会发表的程度,所以番外的更新会比较缓慢。但已经足够饱腹,可快乐食用(拇指)

    顺便一提:作者比较习惯日语,句中有时缺少主语,需要结合语境。

    但我觉得既然大家能把我这种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混写的文看懂,那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拇指)

    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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