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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背对着被搂在怀里,第一次,楚含岫仰视着他。

    之前的圆房行房,包括治疗的时候,赫连曜都只能躺在榻上或者床上,任由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跟现在需要仰望赫连曜的视角相比较,楚含岫对俯视他的视角更熟悉,所以他怔愣了一下。

    下意识用内力将他带回来的赫连曜瞳孔缩了下,与他四目相对后,声音有些喑哑:“你,要回四方街那里?”

    楚含岫愣愣地道:“我没有要回四方街,我——”

    突然他想起自己还被赫连曜两只手箍着呢,跟扳铁钳子一样把他两只手掰开,站在榻前:“侯爷,你这也太突然了!”

    楚含岫是一点儿也不想重现刚才的场景了,而且被赫连曜这一打断,也没了去外边冷静冷静,想一想的想法,脑袋里就一句话,不就是问个清楚明白吗,怂个什么。

    没有再横在他腰上的手动了动,赫连曜拿起一个枕头,垫在自己腰后,望向楚含岫:“并不突然,从你在京都郊外的鞠球场上,踢了那场球,说了那番话,就必有今日。”

    没有人,会忘记楚含岫那日在鞠球场上的身影,更不会忘记他说的那些话,尤其是赫连曜,他更不会。

    此时此刻,他凤眼中难得地,毫不遮掩地浮现出几分被久久压抑的喜爱之意:“我高热之时,彻夜照顾我的是你,温泉庄子上,让我与母亲出去散心的是你,那日在慧音寺后山,看见你如少时的我一般,追赶那些萤火虫,我就明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我都未想过要当面与你明说。”

    在慧音寺察觉到自己对楚含岫的心意,赫连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与楚含岫疏远,他是自己夫郎的弟弟,自己的这份心思,会让三人陷入困境。

    不该,也不能。

    而后谁也没想到,楚含云与三皇子有染,还怀了三皇子的子嗣,但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赫连曜依然没有跟楚含岫言明此事。

    因为他深知,自己是个废人,不该让他因为自己生出困扰。

    只是后来与楚含岫摊牌他异能一事,知道他还会为自己治疗,自己还有站起来的可能,这份被压抑已久的不可示人的念头才逐渐越来越盛,直到今日看到楚含岫离去,一时忍不住,将他拉回身边。

    楚含岫也终于明白,赫连曜原来那么早就对他有那种意思了,甚至那时候赫连曜都没知道他身怀异能,可以治他的玉屏穴天钥穴和脊柱骨。

    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那会儿做了些什么,导致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是左想右想,上想下想,都不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能够引起赫连曜的注意。

    他望着赫连曜,以及赫连曜眼神里不再掩饰的东西,摸了摸鼻子,舔了舔嘴唇,好半会儿才道:“侯爷,那我也得跟您坦白,我对您,并没有……”

    他伸出两只手的大拇指,对着勾了勾:“这种感情。”

    “我现在想的,都是怎么把您治好,然后跟我阿爹弟弟他们,好好地过日子。”

    还未说之前,就料到的赫连曜并未露出其他的神情,只是望着楚含岫道:“我知晓,你尽可做你自己,不必因为我今日的话而不自在,那非我本意。”

    至于其他的,赫连曜觉得是自己的事,若他的双腿恢复,不能让含岫当他的夫郎,是他无能,怨不得任何人。

    楚含岫在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赫连曜的后腰治疗到这个时候了,自然是不可能放弃的,要是赫连曜因为刚才的事有什么不同以往的举动和话语,他恐怕就没法心无旁骛地治疗。

    楚含岫决定以后给赫连曜治疗,相处的时候,时时刻刻注意注意一点,别不知不觉地做了一些事儿,让两人都尴尬。

    他摸摸鼻子,道:“那,我现在继续给侯爷您治疗,昨天以异能行金针之法的效果很好,今天趁热打铁。”

    “好。”赫连曜丝毫不拖沓,双手撑着榻,翻身趴到榻上。

    他这样更让楚含岫自在,呼了一口气,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熟练地确定脊柱骨的位置后,一根细如牛毛的异能针出现在手指间,缓缓刺入赫连曜的这节脊柱骨……

    昨天已经试过一次,楚含岫今天的动作比昨天更熟练,当发现赫连曜后背的皮肤绷紧的时候,他就知道开始起效果了,沉心静气继续。

    终于,今天的治疗也顺利完成。

    但是同样力竭的他今天却没有和昨天一样,直接坐到榻旁的椅子上,而是勉强强撑着,对赫连曜道:“侯爷,我先回四方街了。”

    翻过身来的赫连曜望着他:“你现在这副样子回去,沈叔会想更多。”

    楚含岫:“……”

    赫连曜真相了,就他阿爹那个脑洞,还真会脑补出一堆东西。

    赫连曜手一拂,原本离榻很近的椅子像被一只手推着一般,到了临窗的案几旁:“去那儿休息,恢复些许再回去。”

    一把椅子或者床铺,对现在的楚含岫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要不是顾忌着刚刚才明了赫连曜的心思,他还对人家无意,楚含岫早就瘫在上头了,一听赫连曜这么说,嘴巴还没说话,脚先走过去了。

    瘫上去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赫连曜的目光平视着,似乎望着窗户,道:“含岫,其实你不必刻意与我生疏,你进出蘅霄院月余,不说邢大夫,青然等上上下下的人对你平日的脾性都知晓,乍然生疏,才会让他们生疑。”

    脑袋一团浆糊,因为异能过度消耗而迷糊的楚含岫半眯着眼睛,“好像,是这个理。”

    赫连曜:“日后该如何便如何。”

    “嗯唔。”楚含岫点点下巴,困顿地打了个呵欠。

    赫连曜薄唇微抿,用内力将昨日盖在他身上的薄被卷过来,搭在他身上:“三刻后,我叫醒你。”

    楚含岫已经团在椅子上垂下了头,赫连曜似乎投在窗上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从窗纸上投映进来的光亮,跟屋内的烛光交错,全都落在他身上,像要裹着他,落在赫连曜心尖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再用一层层的血肉包裹,再不轻易拿出来。

    ——

    三刻后,楚含岫被赫连曜叫醒,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驾着骡车回四方街。

    他能在别人面前不露出马脚,但是沈明轩生他养他,连他偷偷用异能给他们治病都发现了,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恍惚。

    联想到昨天晚上他跟楚含岫说的那些话,神色一凛,觉得有些不妙。

    他这个儿子一向聪明,很少露出这种模样,不会是……

    他昨夜说的那番话,反倒让儿子开窍了!?

    毕竟那可是武安侯,生得实在是好,性情看起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要生出点什么意思,也不算难。

    沈明轩赶紧把手里折着的衣裳放下,把楚含岫拉到主屋里,“你怎么去一趟侯府就这个样子了,是……是和武安侯,互相表明心迹了?!”

    “???”这个嘛,楚含岫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半,“神算子阿爹,你猜中了一半?”

    “那剩下一半是什么?”

    楚含岫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的,而且他阿爹之前都猜中了,道:“今天我想跟侯爷说说我们两个关系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然后,侯爷说他早在我进府不久……就喜欢我了。”

    楚含岫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撑着头:“阿爹,你瞧我是那种讨喜的样子吗,侯爷他是不是看走眼了?”

    沈明轩猛地提起来一半,剩下一半悬挂在半空,等他问自己他讨不讨喜,赫连曜是不是看走眼的,沈明轩心中哽了一下。

    如他所预料,武安侯果然喜欢自家的含岫,但是含岫……却是没有动心的迹象。

    含岫讨不讨喜,这问题他最有发言权了。

    含岫还小,楚成业也还没有考上举人,他们一家人还住在乡间,只是乡里富户的时候,每天他哒哒哒地跑出去玩儿,身边总围着一堆人。

    小哥儿女娘小子,都喜欢跟他一起玩,一口一个含岫叫得又甜又腻乎。

    甚至……

    楚成业的爹,楚老汉救下的靖国侯,在楚家养伤的时候,也因为含岫端了一盆水进去,就说他生得玉雪可爱,继而有了楚家赫连家这门婚事。

    那时候沈明轩瞧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他的含岫端水进去,只因为入了靖国侯的眼,江氏就让楚含云冒充了含岫。

    两个孩子本就生得有八分像,年龄小眉眼没有长开,不仔细辨认根本分不出来,加上沈明轩自知自家哥儿只是庶出,攀上侯府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当没有看到这事。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含岫还是跟赫连曜扯上了关系。

    沈明轩道:“他倒是没有看走眼,那他是什么意思,娶你进门当夫郎?”

    “咳咳咳,”楚含岫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自家阿爹的话呛死,赶紧道,“侯爷没这么说啊,他说让我照旧即刻,不必因为他今日的话而不自在,那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沈明轩一听,眉毛微皱。

    他生养的孩子他知道,要是赫连曜态度强硬一些,含岫一定会觉得不舒服,一治好他的伤,恐怕就溜之大吉,有多远跑多远。

    而要是赫连曜态度再软一些,说一些语焉不详的话,那日后就算赫连曜做其他的事情,在含岫这里,都没有一点点可能了。

    偏偏他卡在了一个最巧妙的点,一个刚好让含岫舒服的点。

    而且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是他承认自己喜欢含岫,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沈明轩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打算?”

    “先治好他的伤吧,咱们去忻州的计划不变,阿爹,咱们这么一大家人呢,我一定要让你们平平安安的。”

    话到这儿,沈明轩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他总是因为楚含岫重活了一次,格外地注意他,但到现在,也是自家孩子护着他们。

    他摸摸楚含岫的头:“好。”

    接下来十几天,楚含岫一日不落地到靖国侯府为赫连曜治疗,随着以异能施展的金针之法越来越熟练,受损的脊髓反应也越来越大。

    这日,治疗到中断,楚含岫正又以异能形成一根细针,正准备继续行针的时候,突然发觉扎进去的异能有些异样。

    担心出了什么差池,他连忙凝神去看,却见治疗了快一个月的脊柱骨里,受损的脊髓竟然产生了变化,明显活力比前些日子更足。

    治疗了这么多天的楚含岫惊喜出声,“侯爷,您的脊髓有好转了!”

    第112章

    赫连曜趴着的身体顿了一下,偏头看向他。

    楚含岫脸上还带着激动:“这是最近脊髓活力最高的一次,如果之后的治疗没有问题,继续治疗半个月,您的脊髓应该就能恢复不少了。”

    赫连曜站起来的最大的阻碍,就是脊髓的损伤。

    脊髓的损伤放在医学比古代发达的现代,也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病患日后都只能瘫痪在床。

    也就是楚含岫有在末世里运气觉醒的治愈净化异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才让受损的脊髓再度恢复。

    此时,距离坠马受伤半年有余,成为一个残废在椅子上床上躺坐了这么些时间的赫连曜手一点点攥紧,“好,多谢含岫。”

    楚含岫勾唇笑着:“侯爷先别急着谢我,等您彻底好起来了,再谢不迟,”他手还没有从赫连曜的后腰上离开,“我的异能还剩下一些,离治疗结束还有一会儿,侯爷您暂且别动。”

    比起之前治疗效果十分轻微的时候,今天的情况无异于给他和赫连曜打了一剂强心针,治疗完回到四方街的时候,楚含岫的心情都十分好。

    然而就在这晚楚含岫跟往常一样修习完《天璇御清》功法,浑身舒适地躺下睡觉的时候,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东家,青管家来了!”夏兰直接走进屋来,对他道。

    现在这么晚了,以前青然可从来没在这个时间段来过。

    楚含岫一下子就想到赫连曜,一边穿鞋子一边披衣裳,带着夏兰走出屋子。

    青然就在门外,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之色:“楚东家,我们侯爷的脊柱骨突然疼得厉害,他让属下接您过去。”

    赫连曜可不是那种忍不得疼的人,他能疼痛到让青然来接他过去,症状肯定很严重了。

    楚含岫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东西,他没想到白天刚刚出现好转的迹象,晚上就这样,到底是以异能行金针之法的后遗症,还是其他,并不能断定。

    他扣上领口的扣子,迅速地下了主屋的台阶,“走!”

    青然跟两个侍卫是骑马来的,给楚含岫准备的是马车,楚含岫精通蹴鞠,自然也会马上鞠球,直接对一个侍卫道:“你在后边驾着马车来,我跟青管家先骑马过去。”

    马车的速度跟马不能比,只是他来往侯府的时候都是乘马车骡车,侯府上的人都以为他不会骑马。

    听他这么说,侍卫赶紧翻身下马。

    楚含岫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扶着马鞍,脚踩到脚蹬上轻轻一跃跃骑到马背上:“驾!”

    清脆的马蹄声在四方街的街道上响起,几人的身影如风一般向着靖国侯府奔去。

    “侯爷现在怎么样了?”刚到蘅霄院门口,楚含岫就问满面焦急,在院门口处等着的健仆。

    健仆道:“侯爷说现在刺痛感更加明显了,刚刚小的进去的时候,侯爷的脸色都变了许多。”

    青然走的时候没让他们叫邢大夫,所以院子里的下人就这么干巴巴地等着,直到看见天天来为侯爷治疗的楚含岫,才松了一口气。

    楚含岫大步走过去,快到门口的时候道:“将主屋的门窗都关起来,没有侯爷的命令,都不许进来。”

    “是。”已经习惯他治疗时关闭门窗的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关好门窗退出去。

    楚含岫绕过屏风,刚往内室走进去,就被赫连曜的模样惊到。

    只见自从玉屏穴天钥穴恢复后,身体有内力养着,面色看起来已经与常人无异的赫连曜半靠在床上,面庞苍白,一颗颗的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被子上,放在被子上的手也控制不住滴攥着被面,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处于巨大的痛苦之中。

    楚含岫小跑过去,连避讳都来不及想地坐到床沿上,手顺势从他腰侧伸过去,按在他受伤的那节脊梁骨上:“侯爷,除了疼,只有这节脊柱骨疼,还是有其他地方也跟着一起疼?”

    “整根脊柱骨都在刺疼,有向上蔓延,直抵头部之意。”赫连曜半躺着,靠在枕头上,冷汗已经湿透了鬓发。

    楚含岫的手已经贴在他的脊柱骨上,异能刚一探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暴虐的气息积聚在受伤的那节脊柱骨中,一部分沿着脊柱骨扩散,越来越往上。

    这也是为什么赫连曜说整根脊柱骨都在疼,还渐渐往头蔓延的原因。

    这情况楚含岫并不陌生,他刚给赫连曜治疗玉屏穴的时候,在堵塞的穴位那儿,也发现过这样暴虐的气息。

    但是现在赫连曜的玉屏穴和天钥穴都恢复了,怎么又出现这样的状况,还是在脊柱骨这种地方。

    他试探性地把异能靠近,然而下一秒,赫连曜攥着被子的手狠狠收紧,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立马把异能撤回来,对赫连曜道:“侯爷,您脊柱骨这里怎么会出现混杂的内力,就跟您玉屏穴还没好的时候,久积淤塞的内力一般。”

    赫连曜忍着疼,断断续续地道:“内力乃是气,在体内生生相息,牵一发而动全身,应是脊柱骨有所好转,一时循环有误导致。”

    “但是我运行内力想要平复,却发觉只会让他积聚得越来越多,并且有往头部涌去之意,所以让青然将你叫来。”

    涉及内力,楚含岫知道的,还不及他一二分,楚含岫道:“那需要我如何做侯爷。”

    “你的异能有治愈奇效,你我一起运行内力,让我的内力沾上你的内力,再回到我的体内,应能缓解。”楚含岫拥有的异能不能像内力一般外放,拥有杀伤力,但是很神奇的,却可以如同内力那样运行,所以,赫连曜才想到了这个方法。

    他脸上带着冷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望着楚含岫:“运行内力异能之时,你不要生出任何抵触之意,否则,你我二人都有性命之忧。”

    “好。”楚含岫对赫连曜,自然是信任的,看了一下自己斜坐在床沿的姿势,达不到《天璇御清》里要求的舒展坐姿,干脆把鞋子踢了,爬到床上,坐到赫连曜对面,伸出两只手。

    赫连曜用最后一点力气,微微直起腰,拉住他双手,忍着疼痛试探性地稍稍运行两成的内力:“含岫,凝神。”

    楚含岫立马将所有的杂念抛出脑海,按照《天璇御清》的功法,运行内力,突然,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霸道,极其冰冷的气息顺着他与赫连曜相握的手,顺着经脉,流向他的储存异能的小腹。

    在这股气息之下,他暖呼呼的异能,仿佛被一只深渊巨兽盯上的小兽,连动弹一下,都十分困难。

    他自己没发觉,分出几分神智的赫连曜却看到了他怔怔的,紧绷的模样,极力压制这两成内力,道:“含岫,运行内力,不要担心。”

    浑身上下都被那股冰冷的气息笼罩,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搅碎的楚含岫紧紧皱着眉,把有些散的注意力拉回来,艰难地运行内力。

    小腹处,那团暖融融,乳白色的微光,像一颗白色的宝珠,被冰冷的,宛如深渊巨兽般的气息包裹着,顺着他运行的轨迹,在他体内游动一圈,又回到赫连曜的身体里。

    那些原本冰冷的气息,每一丝,都沾染上了细微的乳白色的微光。

    才运行一圈,楚含岫就突然感觉道到,原本在修习《天璇御清》好几次,才会出现的那种舒服的感觉,一下子从小腹处升腾而起,像把他整个人泡在温度正合适的温泉水里,舒服得他差点儿打了个颤。

    第113章

    他睁开眼睛,望着赫连曜。

    靠坐在床上,跟他面对面的赫连曜道:“你我内力悬殊,一起运行时,我的部分内力会转化为你的内力。”

    在别人身上,是增长内力,在楚含岫身上,就是他的异能增加了。

    舒服之余,楚含岫明显地感觉到被赫连曜冰冷气息包围的自己的那团异能,明显地比刚才凝练一些。

    他舒服得声音都软了几分,脸颊带着些许酡红,问赫连曜:“这会,让是否会让侯爷你的内力有损?”

    赫连曜肯定地道:“没有多少损耗,若无你的异能,我的内力难以平息。”

    楚含岫点点头:“那就好。”

    小腹处的舒适感实在太明显,楚含岫根本忽略不了,而且更糟糕的是……

    他无比庆幸穿的是古代的衣袍,而不是现代的裤子,不然,就要在赫连曜面前出洋相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就是了。

    他一个身体正常,十六七岁的人,正是经不起撩bo的时候,小腹这么明显的感觉他要是都没有反应,那他得先给自己医一医了。

    “……”楚含岫默默把眼睛闭上,一遍遍地运行《天璇御清》,但是越运行,他的异能越凝练,异样感就越强烈。

    运行到第三遍,他的眼睛刷地又睁开,声音有些干涩,脸比刚才还红地看向赫连曜,“侯爷,还需要多久?”

    赫连曜望着他。

    刚开始修习内力功法的楚含岫不知道,内力jin入他的身体,与他一起运行,就意味着他身体的所有异动,在赫连曜的眼里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赫连曜看到了他的异样,察觉到他急切地想要赶紧结束,赶紧平息体内异状的心思,同样,赫连曜跟他会有一样的感受。

    特别是赫连曜的脊髓有了一点好转,这样的感觉会更鲜明。

    只是相比之下,脊髓未全部恢复,比他要好一些。

    望着双颊散布着些许红色,呼吸之间都带着几分热意的楚含岫,赫连曜微微视线微微移开些许:“需得将我十成功力都运行一遍才可。”

    楚含岫:“那现在运行了几成了?”

    “不到半成。”

    楚含岫:“……”

    救命!!!

    半成都不到,他就已经这么难受了,天知道这玩意儿没感觉的时候一点想法都没有,有感觉了就跟一只小猫爪子一样,挠着你就不放。

    他脑袋里的那些小片片都自动跑出来载歌载舞了,然后赫连曜告诉他,还不到半成,十成都运行一遍,那场面……

    赫连曜道:“今日先运行一成,暂缓混杂的内力向上涌动的趋势就可,你的内力根基薄弱,突然之间随着我的内力增长过快,于你日后的修习有害。”

    “好,”又难受,还牵扯到自己的异能,楚含岫点头。

    一时间,两人都没在说话,两股内力在楚含岫小腹处交汇,运行,再回到赫连曜体内。

    忽然,就在楚含岫已经有点迷糊,仅仅依靠着意志力在运行内力的时候,小腹处多jin入的一成半内力褪去,包裹着他异能的冰冷气息一下子消退。

    他猛地松了一口气,腿一伸就打算赶紧离开主屋,最起码到外边吹吹风也好,然而属于赫连曜的那股冰冷的内力一消退,随着异能短时间内增长凝练,泛出的滚烫感觉“砰”地在他xiaofu处炸开。

    仿佛刚才他ya得有多hen多用li,现在爆开得就有多厉害。

    楚含岫伸着的tui一抖,yao软腿软地往旁边歪了一下,一只宽大,骨感削瘦的手扶住他。

    楚含岫hunshen一颤,看向靠坐在床上的赫连曜,下一秒,他就感觉到ziji后边某处yong出些许东西。

    “……”再待下去,就真不对劲儿了!

    深吸一口气,提起最后一点力气,楚含岫对赫连曜扔下一句有些含混的“侯爷你休息”,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吸了好几口新鲜的空气。

    八月初几了,夜里的温度早就降了下来,楚含岫出来的时候匆忙,身上穿的衣裳不厚,这会儿倒让他觉得有几分好,越凉他脑袋越清醒一点。

    忽然,他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儿。

    手迟疑地往后边摸了摸,隔着稍薄的布料,指尖很快触摸到了几分湿意。

    “!!!”楚含岫眼睛张得圆了些,再度摸了一下,发现这点湿意不是他的错觉后,刷地回头看向身后门扉打开的主屋。

    不会吧?!

    刚才他坐着,应该不会……

    “楚大夫,我们侯爷他如何了?”一直关心着赫连曜的青然看见楚含岫突然走出来,连忙走过来问。

    楚含岫下意识转过身去,正面对着他:“应该……暂且无事,你,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吧。”

    “是。”因为赫连曜说过,楚含岫给他治疗的时候,没有他的亲口允许,不许进屋,所以青然还没看到他。

    听到楚含岫这么说,跟楚含岫肩并肩往主屋的门那儿走去:“侯爷,属下可否进去伺候。”

    屋内,赫连曜望着方才楚含岫坐的地方,草绿色的丝绸被面上,隐隐有一团水痕。

    方才他内力在楚含岫tinei运行,明白楚含岫的所有情况,他一下子想到从前几次行房时,楚含岫涂了许多油膏的那处,苍白俊美的脸没什么异样,耳廓却染上几分异样的红。

    当和楚含岫站在一起的青然询问时,他运起体内暂时可以动用的些许内力,手在那团水渍上拂过,“进来。”

    在两人绕过屏风,快走近时,那团水渍被他的内力烘干,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然走到床前,“侯爷,您的身体……”

    站在青然旁边的楚含岫,偷偷将目光投向赫连曜的床铺上,仔仔细细地在他刚才坐的地方,搜寻一番后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没尴尬到家。

    放下心的他把目光投向赫连曜。

    赫连曜的脸上和脖颈上,还浮着一层冷汗,脸色依旧过分苍白,他对青然和楚含岫道:“与方才相比,平息了些许。”

    是的,只是平息了一些,只有半成内力与楚含岫的异能一起运行过,在剩下的九成半内力面前,这半成内力过少,他那节受损过,又有些好转迹象的脊柱骨像要裂开一般,沿着脊柱骨,蔓延而上的刺痛也只比方才好一点,刚好在他极力忍受的范围内。

    青然的心放下来一些,对着楚含岫弯腰拱手:“楚大夫,劳烦您了。”

    这是第一次,楚含岫给赫连曜治疗后异能没有消耗一空,反而充盈得不像话,除开某些原因软绵绵的腰和腿,是他状态最好的时候。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道:“侯爷有所好转,是好事,现在夜已深,我先回去了,明天下午再来。”

    “小的这就让人套马车,送楚大夫回去。”

    蘅霄院要用车马,下边的人自是没有一分的怠慢,楚含岫才跟着青然走到蘅霄院院门口,去办事的下人就说已经准备好了。

    楚含岫对青然道:“青然你回去吧,不用送我到侯府门口了,侯爷那儿还需要你看着呢。”

    青然拱手,“多谢楚大夫,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你们二人务必将楚大夫送到四方街,亲眼见到楚大夫进院子才可。”

    “是,青管家您放心吧,”赶马车的下人转身对着楚含岫伸手,让他上马车,“楚大夫,您请。”

    过了这些时间,体内异样终于消散了大半的楚含岫扶着马车,抬脚上去。

    无边的夜色里,马车前边的两盏写着靖国侯府的灯笼随着行驶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光影夜隔着帘子晃动,偶尔在楚含岫的眼前浮过。

    忽然,就在马车刚刚离开靖国侯府的范围,过了两家的宅院的时候,后边又响起马蹄声。

    楚含岫掀开马车帘子,看见是青然:“青管家,你这是——”

    “楚大夫,您才刚走一下,侯爷又与您没治疗之前差不多了。”

    楚含岫眉头皱起,这症状还反反复复的了?

    他对送他回四方街的下人道:“调转马头,回侯府。”

    赫连曜身体有异,整个蘅霄院的下人都知道,只是消息被赫连曜牢牢封锁了,住在颂和苑的侯夫人和老侯爷不知道。

    他病情刚缓和又反复,下人们的脸色比刚才更凝重。

    楚含岫走到主屋床前,询问赫连曜。

    赫连曜道:“那半成内力压制不住剩下的内力,症状与方才一样。”

    这种时候,楚含岫把刚才治疗时的窘迫放在一边,“那我还跟刚才一样,给您治疗吗?”

    赫连曜摇头:“我与你说的并非虚言,你异能增长过快,于日后修习百害而无一利,现在你运行你的异能,由我引导着与那半成内力一起,压制些许便可。”

    “只是,”赫连曜望着他,“这仿佛可用,却需得一个时辰压制一次。”

    楚含岫眨了眨眼睛,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要时时刻刻待在侯府了。

    不然一个两个小时跑一趟四方街,一天什么事都不用干,觉夜不用睡了。

    望着强忍疼痛的赫连曜,和脊柱骨上边时时刻刻都有的风险,楚含岫想了一下,点头:“那我这几天就暂且住在侯府了。”

    第114章

    “青管家,我之前住的存曦堂最近打扫过吗,要是打扫过,我就住那儿了。”

    存曦堂是从落云轩隔出来的,落云轩又是赫连曜夫郎或正妻的住处,楚含云一搬走,青然就让下边的人把里边的陈设都换了一遍,关闭了院门,现在那边仅仅留着一个看守院子的小厮。

    青然道:“回楚大夫,每七八天,下边的人都会清扫一遍。”

    他看向自家侯爷,不知道侯爷对此有什么意见。

    赫连曜点头:“青然,找个伶俐的人先伺候着楚大夫,明天一早将他用惯的夏兰接到侯府。”

    “现在每间隔一个时辰,就要治疗一次,你先到存曦堂休息,时候到了我让青然去接你。”

    “好。”其实楚含岫因为体内短时间内增长的异能,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但他自然不能一直呆在蘅霄院,点点头让青然带自己去存曦堂。

    “因为楚大夫你搬离存曦堂,也没有人住,床铺上的东西都搜了下去,小的已经让人去拿几套新的过来,铺上就可休息了。”青然话音刚落,三四个下人拿着东西走过来。

    几床崭新的被子,铺盖,枕头,还有必备的洗脸的帕子,沐浴的东西,个个手里都满满当当。

    青然站在楚含岫旁边,对拿着帕子和沐浴的东西的下人道:“过来,见过楚大夫,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楚大夫由你伺候,万不可有纰漏。”

    看起来二十多岁,长相端正的夫郎弯腰:“是,青管家。”

    “小的见过楚大夫。”

    短短一会儿,存曦堂里灯火通明,在几个小厮的整理下,原本空荡荡的床已经套好了床帐,铺上了暖杏色的被子,以及配套的铺盖和枕头。

    看着就很好躺的样子,楚含岫想。

    他对这个小厮点点头,然后对青然道:“我这儿没什么了,青管家回蘅霄院看着侯爷吧。”

    到现在,只负责把他接到侯府,并不知道他怎么给赫连曜治疗的青然对他怎么给赫连曜治疗,为什么要一个时辰治疗一次,全然不知。

    他也不会问,更不会存有好奇之心,赫连曜让他一个时辰之后来接楚含岫,他便牢牢记着。

    他弯腰拱手:“小的告退,院里还留有一个侍卫,有什么急事,楚大夫让您身边的雨生告知他一声,他自会告知小的。”

    “好。”青然走了,楚含岫对雨生道,“让人备水,我沐浴一下。”

    “对了,”楚含岫突然想起自己没有换的衣裳,对雨生道,“府里绣娘那儿有没有合我穿的衣裳,给我拿一身。”

    雨生规规矩矩地站着,道:“回楚大夫,青管家派去的人已经让小的带来了。”

    说着,他走到放在桌子上的几条作用不同,厚实的帕子旁边,把双层的托盘打开,从下面一层拿出衣裳。

    楚含岫一看,还是自己经常穿的灰色和青色,在心底给青然竖起个大拇指,对雨生道:“那尽快把净室那边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我还要去一趟蘅霄院。”

    雨生:“是。”

    ——

    “呼……”终于脱了那尴尬味儿十足的衣裳,坐在浴桶里,大晚上还精神得不行的楚含岫浑身都舒展了。

    不再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赫连曜的脊柱骨上,他一下子想起自己体内的异能,静下心感受了一下。

    下一秒,他眼睛张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感觉到的。

    原本像雾气,鸡蛋那么大一团的异能,变成了稀释过的牛奶的颜色,形状也缩小了一小圈。

    这样的状态,楚含岫并不陌生,他修习《天璇御清》后,异能也向着这个状态转变,颜色改变,变得愈发凝练。

    但他修习了这么多天,效果并不明显,要不是治疗赫连曜,使用异能的时候能够发现一些不同以往的变化,连他自己都发现不了这点微弱的增长。

    可现在,异能一下子变化这么多!

    楚含岫几乎想立刻马上试试自己的异能,看了一圈,却没在周围发现有用得着异能的地方,只能不停地让异能浮现在指尖,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楚含岫一直在琢磨异能。

    就在沐浴完的他坐在床帐全部放下来的床上,手指跃动间全是比之前更凝实的乳白色微光,眼里闪过思索的时候,派来伺候他的雨生站在屏风那儿:“楚大夫,青管家来接您去蘅霄院了。”

    楚含岫抬起头,手放下,异能消失:“好,我这就来。”

    下了床,他走到院门处,青然身边跟着一个侍卫,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楚含岫走到他跟前,跟着他们向着蘅霄院走去。

    床上靠坐着的赫连曜症状跟前两次没什么区别,等青然带着下人出去后,拉了张宽大的椅子坐在床前:“侯爷,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脸上脖颈上浮着一层冷汗,忍耐着疼痛的赫连曜点头,望着坐在床前的他,伸出双手,楚含岫也伸出自己的手,与他握在一起。

    单单只是压制,需要的时间比一起运行内力和异能简单多了,体内的异样也几乎微乎其微。

    很快,压制结束,楚含岫收回手,道:“侯爷,要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继续中和您剩下的内力。”

    这样一个时辰压制一次短时间内没问题,但总归是件麻烦事,而且这样一来赫连曜脊柱骨的治疗也不能继续,拖长了治疗的时间。

    摆脱了疼痛的赫连曜鬓发还微湿,双手放在腰腹部的被子上,回答道:“要含岫你将体内增长的异能彻底转化为自己所有,使用之时没有任何凝涩之感才可继续。”

    “你回到存曦堂后勤加修习功法,后日再试一试。”

    听着他的话,楚含岫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刚才中和了半成,就要后日才能试试,那自己最起码要留在侯府二十多天才行!

    原本还打算看看五六天能不能把事儿解决的楚含岫在心头把自己的计划变了变,点点头:“嗯,不过侯爷,想来您也从我身边的暗探那儿知道,我最近在跟着平安练拳脚,这一耽误就耽误二十多天一个月,怕是要丢了,您指一个侍卫教教我吧。”

    他身边的暗探都是赫连曜让青然精挑细选的,一旦有任何异样,会以他的生命安全为最重要的事,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他。

    他们每天都会将楚含岫身边发生的事写成信,传回侯府,赫连曜自然知道这件事。

    从发现楚含岫与羊皮谶语,并救下父亲开始,赫连曜就一直感觉到,他身上围绕着重重迷雾。

    赫连曜望着他,问:“你让手底下那些买来的奴仆,包括沈叔他们一起练武,强健体魄,可是有什么打算?”

    “?”楚含岫摸摸鼻子,“算是吧,侯爷您也看到了,我买了那么多粮食,肯定是要卖到各地的,到时候在外边行走,走点儿路都会跌倒可不行,锻炼锻炼没坏处。”

    赫连曜:“原是这般。”

    “对啊,”楚含岫把话题扭回来,“侯爷您手底下人多,不用找太厉害的,教我点拳脚功夫就行。”

    赫连曜就像没发现他在转移话题,道:“你的根骨,其实并不适合练粗硬的拳脚,轻灵飘逸的剑法更适合。”

    “明日去我的库房拿一柄剑,我让人教你剑法。”

    说着,赫连曜调动身体里可以用的那半成内力,将一件东西从旁边的桌案上隔空取来,递给楚含岫:“拿着它,什么时候去都可。”

    楚含岫望着他手里的玉佩,跟之前从青然那儿给过他的玉牌相比,这枚玉佩上雕琢着一条四爪蟒,蟒的爪子那儿是一团翠绿的玉色,恰好雕成了宝珠的模样,看起来比玉牌珍贵得多。

    收了他和侯夫人那么多好东西,也算开了眼界的楚含岫清楚得很,这块玉佩可不是普通之物。

    他接过来,放进衣袖的兜里:“谢侯爷。”

    接下来,楚含岫每两个小时就去一趟蘅霄院,压制过后又回存曦堂。

    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楚含岫精神还不错,异能增长的舒服劲儿还没过,他没感觉到疲累,甚至抓紧时间修习《天璇御清》。

    但第四次,第五次的时候,身体自发地迟钝,困意也越来越重。

    随着天渐渐亮起来,秋日的太阳升起,迷迷糊糊的楚含岫被青然从床上叫起来,乘坐着肩辇到蘅霄院。

    一晚上跑那么多趟,楚含岫的身体都已经有肌肉记忆了,下了肩辇眯着眼睛往里边一步步走去,然后坐到已经成为他专属座位的椅子上:“……”

    困得实在不行的他不知道,刚一坐到椅子上,他就靠在椅背上,呼呼地喘着均匀的气息,一下子睡着了。

    同样一晚上没睡,还被疼痛折磨的赫连曜就这么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憔悴的俊美面容上浮现出几分情绪,凤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直到脊柱骨的疼痛再也不能忍受,才伸手,将他两只手握在手里,低沉的声音轻缓地道:“含岫,运功。”

    “唔……”楚含岫根本醒不过来,但下意识地随着这句话,开始运行异能。

    赫连曜哑然失笑。

    第115章

    将楚含岫接来的青然尽职尽责地在门外守着,过了一会儿,他正想着到了把楚大夫接出来的时候,几个人正从影壁那儿走过来。

    “侯爷他怎么样了,邢大夫怎么说?”昨天夜里赫连曜没让下边的人告诉老侯爷和侯夫人他身体有恙,今天早上蘅霄院的人进进出出,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派人过来一问,才知道赫连曜昨天夜里身体不舒服,蘅霄院的灯一夜没熄,几人连忙赶了过来。

    青然弯腰拱手:“回老侯爷侯夫人,为侯爷治疗的不是邢大夫,是楚大夫,侯爷之疾需要一个时辰治疗一次,楚大夫刚才进去为侯爷治疗了,应该快要结束治疗了。”

    “含岫?”侯夫人有些惊讶。

    楚含岫跟着邢大夫学医一事侯府上下全都知晓,也知道他跟邢大夫一起每天下午都为赫连曜治疗按摩,但是赫连曜身体有恙没让邢大夫来,让楚含岫来,还是让老侯爷侯夫人他们有点惊讶。

    侯夫人望着紧闭的屋门:“含岫在屋里?”

    “是,楚大夫治疗之时需要安静,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现在着急上火的老侯爷侯夫人还有赫连泽赫连静,他们也只能在外边等着。

    突然,就在几人着急上火的时候,青然身体怔了一下,放轻声音道:“老侯爷侯夫人,侯爷传音入室给小的,让小的去库房一趟,您们也可以进去看望他了。”

    在青然说着话的时候,主屋的门一下子从里打开。

    侯夫人赫连泽赫连静三人不明白门为何打开,老侯爷和青然却是知道,是赫连曜以精纯深厚的内力打开的。

    青然转身去往库房那边,侯夫人和赫连泽赫连静先走了进去,刚绕过屏风,几人就因为眼前看见的场景怔了一怔。

    只见赫连曜靠坐在床头,一身素色寝衣,离他很近的床前放着一把宽大的椅子,楚含岫就坐在上头。

    但楚含岫沉沉地睡着,垂下去的头被赫连曜一只手托着,一看就是防止他掖着脖颈,因为难受而醒来。

    若托着楚含岫头的是青然,或者蘅霄院内的任何一个下人,侯夫人他们都能目不斜视,可做这件事的是赫连曜,几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侯夫人压低声音,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们,走到床前:“含岫这是……怎么了,曜儿,你的身体如何了?”

    赫连曜的声音也压低,道:“含岫每隔一个时辰就要为我治疗一次,太过疲累睡过去了。”

    “邢大夫呢,怎么不让邢大夫过来?”一听到他这么说,侯夫人就心疼楚含岫了,心里那点怪异也散开。

    自己生的儿子,她自己最了解,绝对不会是随随便便与人有什么的卑鄙小人,托着含岫的头,应该也是顺势为之。

    赫连曜道:“含岫那独特的按摩手法对我突发的病效果更好,便没让人去打扰邢大夫。”

    就在他们压低声音说话,不想吵醒睡着的楚含岫的时候,去库房的青然带着几个仆人进来了,几人悄无声息地将靠窗的榻,还有案几搬开,放下一张比床小一些的榻,再铺上厚软的铺盖。

    “侯爷。”青然走过来。

    赫连曜保持着托着楚含岫头的姿势,对几个下人道:“你们将楚大夫移到榻上去,让他好好休息。”

    这几个下人都是哥儿或者夫郎,武艺不比侯府的侍卫差,赫连曜吩咐后,立刻小心翼翼地慢慢把楚含岫移到手里,放到已经铺好的榻上。

    “唔嗯……”被放下的时候,睡着的楚含岫拧了拧眉头,但是接触到绵软舒适的铺盖后,脸颊下意识地蹭了蹭,下巴埋进了被子里,沉沉地睡过去。

    赫连曜薄唇抿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低声对青然道:“让人进来,将我抬到旁边的书房。”

    主屋的门很快轻轻地关上,书房内,被疼痛折磨了一整晚,却不见一丝倦色,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赫连曜望着老侯爷侯夫人,还有赫连泽赫连静:“我这病,需得治疗一个月左右才能完全治好,所以接下来这些天,含岫便如以往那般住在存曦堂。”

    说实话,老侯爷侯夫人,和赫连泽赫连静他们一回想到刚才看见的一幕,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升腾而起。

    但是他们对赫连曜和楚含岫又十分信得过,便将这点念头压下。

    侯夫人点头,对他身体十分关心,把他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才松了一口气道:“自从你玉屏穴和天钥穴恢复,身体看着一天比一天好,怎么突然不好了,还需要治这么久?”

    赫连曜没有透露楚含岫在给自己治脊柱骨一事,道:“坠马之时我的身体损伤之处众多,隐疾发作在预料之中。”

    “含岫已经替我诊断过,治疗一个月后不会有任何有碍之处。”

    听到这儿,侯夫人才彻彻底底松了心底的那口气:“还好,含岫学了医,又恰好能治你的病。”

    侯夫人转头对金串儿道:“那存曦堂都快一个月没住人了,待会儿你们从我那儿挑些得用的东西去,务必让含岫住得舒舒服服的。”

    “还有,”侯夫人考虑得十分周到,对赫连曜道,“虽是给你治病,含岫……像刚才那般睡在你的主屋,不宜叫外人知晓,他一个小哥儿,要是传出不好的名声,日后婚姻一事恐有阻碍。”

    赫连曜放在扶手上的手动了动,似是将这话记下了,“母亲放心,不会有任何对含岫不利的消息从蘅霄院传出去。”

    知道他一晚上几乎没睡,老侯爷侯夫人还有赫连泽赫连静他们看望之后便离去了。

    而四方街的院子里,昨天晚上蘅霄院的下人就来过,告诉他们楚含岫因为要为赫连曜治病,晚上不回来了。

    只是当楚含岫到天亮都还没回去,沈明轩,楚含玉夏兰还有楚含清楚含茗他们便开始着急了。

    然后蘅霄院的下人赶着马车到了院门前,道:“见过沈夫郎,诸位少爷,小的奉侯爷之命,来接楚大夫的小厮夏兰前去侯府,楚大夫这段日子要住在侯府为侯爷诊治,暂时不能回来这边住了。”

    沈明轩走到侯府下人跟前:“不能回来住了?侯爷病得很严重?”

    “侯爷的病情小的所知不多,小的来的时候,楚大夫正去蘅霄院给侯爷治疗。”

    沈明轩担心楚含岫,对夏兰道:“你去把含岫的衣裳收收,跟着这位小哥一起去侯府吧。”

    “去了之后让含岫得闲了回来报个平安。”

    “是,夫郎。”夏兰转身往院子的主屋走去,收拾了一些正合适这个季节穿的衣裳鞋袜,登上去侯府的马车。

    ——

    楚含岫一觉睡醒,睁开眼睛发觉屋里的光线昏暗,还以为时间还早,撑着身下的床榻起身。

    下一秒,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这张……榻,绝对不是存曦堂里的东西,再一看旁边的摆设,心头一惊。

    这不是赫连曜的屋子吗?!

    他怎么睡这儿了?!

    而且他记得他在给赫连曜压制内力,赫连曜呢,也不见了?

    楚含岫掀开被子下榻,一打开屋门,就被外边太阳的高度惊了一下,这么高,离他上一次压制绝对超过两个小时了,难道因为他睡这一觉,出了什么事?

    就在楚含岫一脑袋的问号的时候,夏兰从旁边的廊道走过来,“东家,您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听说您从昨天晚上一直忙到今天早上,连早膳都没用。”

    “夏兰,”楚含岫站在屋门那儿望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夏兰道:“小的已经来了两个多时辰了。”

    那就是四五个小时了,楚含岫想到每过两个小时就要压制一次内力的赫连曜,微微皱了皱眉:“侯爷呢?”

    夏兰回答:“在书房。”

    楚含岫低头看了眼衣裳,随便整理整理,确保不乱后道:“我过去见一见他。”

    蘅霄院的书房在主屋左侧后方,一共两间厢房,一间用来做书房的主屋,周围栽种着大片的凤尾竹和芭蕉。

    近秋的天气,凤尾竹和芭蕉都已经泛起了黄色,但仆人打理得当,又有其他在秋天也繁茂的林木花草点缀,看起来并不显得萧瑟,而是一副初秋之景。

    高门大户,男主人的书房不单单只看书处理公务,还有供其休息的床榻,琴房,俨然是男主人的另一处居所。

    楚含岫走进去的时候,用作主书房的主屋的窗户开着,他一眼就看到靠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正在跟侍卫说什么的赫连曜。

    看到赫连曜无事,楚含岫的心放下了,脚步也顿住。

    看样子赫连曜有事要忙,他在外边等一会儿。

    书房里的赫连曜却将面容转向他,抬起手,“过来。”

    楚含岫听着耳朵里的声音,望着正在对自己传音入室的赫连曜,让夏兰在外边等等,抬脚走进去。

    屋子里原本跟赫连曜说话的侍卫也退下了,楚含岫坐到桌案前的椅子上,目光不由得被书房里的赫连曜吸引。

    许是到了书房,赫连曜换了一身迥异于平时的打扮。

    一向高高束起的墨黑长发放下,仅用簪子簪住上半段,其余的全披散在肩背上。

    身上穿的也不是窄袖的袍子,而是一件交领的黑色宽袖长袍。

    这样的他,仿佛不曾是统领几十万大军的武安侯,而是京都里吟风赏月的翩翩公子。

    楚含岫的目光落在他披散下来更显顺滑,更显长的头发,估摸了一下,应该都到臀那儿了吧……

    第116章

    “侯爷,我睡过去这么长时间,你脊柱骨那里积聚的内力怎么样了?”楚含岫的目光默不作声地从赫连曜的头发上收回。

    别说他的目光,就是他走动时衣袍飘动的轨迹,都被外放的内力捕捉得清清楚楚,印在脑海里的赫连曜面色不变,“你睡着时,我已借你的异能压制过内力。”

    “?”楚含岫望着他,“我睡着的时候也行?”

    赫连曜点头,道:“我记住了你修习的《天璇御清》的运行路线,以我的内力牵动你体内的异能,便可顺利牵引至我体内,压制脊柱骨积聚的内力。”

    楚含岫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还有那么多天呢,让他每两个小时起床一次,他恐怕真的会熬不住。

    不过,他问赫连曜:“那晚上我入睡之后,就劳烦侯爷您多去存曦堂几趟了。”

    赫连曜点点头。

    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件事,把这事儿问清楚了,楚含岫就不打算打扰他了:“侯爷,还有多久给您压制内力?”

    赫连曜:“一时辰一刻。”

    “那我去您的库房里找一柄合手的剑,还有这么多天,闲着也是闲着。”粮、食盐这些东西购买得差不多了,平安也带着奴仆和阿爹弟弟他们开始练拳脚,一切如他计划的那般步入正轨。

    现在除了治疗赫连曜一事,楚含岫需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武力值,修习自己的异能,跟邢大夫学医这三件事。

    赫连曜道:“教你剑招之人已经挑选好,陆影,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楚大夫,教他剑招。”

    他话音刚落,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子里,对着楚含岫拱手:“见过楚大夫。”

    在四方街,有人看他收那么多粮食,暗地里捣乱的时候,楚含岫就见过赫连曜派到他身边,暗地里保护他的暗探,要不是他们主动现身,楚含岫还真没有发现过他们。

    现在亲眼看到一个暗探凭空冒出来,他眼里的好奇止不住。

    赫连曜看出他的好奇,道:“他们都修习了一种敛气屏息的功法,轻功也绝佳,能够非常快,风场隐蔽地藏到你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所以,你才会没有在屋子里看见他。”

    楚含岫懂了,这就是利用轻功,卡人的视线死角,达到这种神出鬼没的效果。

    他对着暗探颔首,对赫连曜道:“那侯爷您先忙,我跟陆影先去了,快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我便过来。”

    赫连曜点头,“带上那枚玉佩。”

    “侯爷放心,我带着呢。”楚含岫对着赫连曜挥挥手,带上夏兰和陆影往库房走去。

    忽然,就在楚含岫走出书房的时候,赫连泽突然从旁边闪出来,揽住他的肩膀:“自从你搬出去,咱们都没怎么见面了,现在回存曦堂那边?”

    “走走走,我给你看看我最近练武的成果!”

    看见他楚含岫也很高兴,“不回,去侯爷的库房,找柄合适的剑,原本我想练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侯爷说我根骨不适合走粗莽的路子,更适合练剑。”

    “去我大哥的库房找剑?”赫连泽望着楚含岫,“可以啊,我现在用的那柄剑也是从我大哥那儿找来的,还有静哥儿,也在大哥那里找了一条鞭子。”

    “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再看看我大哥库房里的那些武器。”赫连泽的脸上带着激动兴奋,自从开始练武,他骨子里那点武痴的属性就完全散发出来了。

    楚含岫前两次去都直奔摆放内功功法的那一间密室,属实没见过赫连曜库房里的武器,也有些好奇,“走。”

    看守库房的下人还是之前那个,楚含岫他们一靠近,他便走了出来。

    楚含岫将赫连曜给的那块玉佩递过去,“我来侯爷的库房找柄称手的剑。”

    玉佩刚一递出去,看守库房的下人神色就变了变,抬眼看向楚含岫,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陆影也看了楚含岫一眼。

    这枚玉佩,在霁州的名气十分响亮,曾是霁州最大豪强的压箱底之物,到了赫连曜手里后,挡下过一支穿心而来的箭,从此成为赫连曜的贴身之物。

    在霁州,不少士兵见过裸着上半身的赫连曜佩戴此玉佩。

    现在,居然在这个小哥儿的手里。

    看守库房的人将玉佩还给楚含岫,道:“楚大夫进库房之后,开启密室之时,比前两次多往左转半圈即可。”

    楚含岫抬脚走进去:“多转半圈?”

    看守库房的人点头:“是,整个密室都将开启。”

    楚含岫望着手里的玉佩,这意思,以前他们进来的时候,密室并未完全开放?

    他对看守库房的人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他对完整的密室挺好奇的,按照看守库房的人所说的,开启密室的时候多旋转了半圈,随着一阵机括声后,连接密室的台阶出现。

    楚含岫带着夏兰赫连泽陆影下去,才第一眼,他就发现眼前的密室跟他前两次来的时候大不一样。

    除了他已经看过的几间密室,另外有一条通道向前方延伸而去,楚含岫看了看,道:“我们就去这边看看吧。”

    “嗯。”赫连泽和赫连静的武器,都是赫连曜身边的青然送去的,两人除了那次来挑选内力功法,再没有进来过,对眼前的密室也挺好奇的。

    几人一步步向着这像是凭空多出来的密室走去,而随着他们的脚步,通往这间密室的墙壁上的烛台在没有人点燃的情况下一盏盏亮起。

    当他们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这间密室的全貌也在一盏盏烛台下展露出来,几乎同一时间,几人的目光都被放置在正中间的高台上的两柄剑吸引。

    那是两柄比寻常长剑更长,更厚重,也更加锋利的剑。

    剑刃反射着冰一般的寒光,剑身上随着剑刃,刻出一道道槽口,楚含岫看到这两柄剑的第一眼,就知道它们专为杀戮而诞生。

    剑身上的每一条槽口,都可以更快地引出受伤之人身上的血液,是真真正正的杀人利器。

    这两柄剑,就是赫连曜的佩剑,自从他坠马之后,它们就被放置到了此处。

    第117章

    在这两柄佩剑的映衬下,密室里其他武器的锋芒都敛了几分。

    楚含岫几人的目光片刻后才从两柄佩剑上移到其他武器上,各种各样,长的短的,重的轻的武器看得他眼花缭乱。

    陆影看出他对武器没什么研究,跟着他走到放置剑的地方,“楚大夫,适合您使用的剑有这几柄,轻灵,长短适宜,您上手试一试。”

    在他指着的几柄剑里,楚含岫一一看过去,第一眼,就被一柄剑身细长流畅,剑柄仅仅用细条皮革编织裹住的剑吸引住。

    “这柄剑……”楚含岫握住剑柄,看向中间的赫连曜的佩剑。

    这柄剑的剑刃和剑身竟然跟赫连曜的佩剑相似,剑刃若雪,剑身开槽,只是没有赫连曜的佩剑长,也没有那么沉重。

    楚含岫望着手里的剑:“就这柄吧。”

    “阿泽,走了。”他将剑插入相配的剑鞘中,回头叫已经沉迷在众多武器里,差点儿连自个儿姓什么都不知道的赫连泽。

    赫连泽的手还搭在一柄长刀上,摸了又摸,走到他跟前:“含岫,你说我要是跟大哥说,让我来这儿住几天,他能不能答应?”

    他那闪亮闪亮的眼睛,亢奋的情绪,都在证明他说这话的时候真得不得了,但凡赫连曜松口,他马上就卷着铺盖进来,睡他个十天半个月,最好以后都住在这儿了。

    楚含岫道:“那的出去问侯爷了,走,我们上去了,过一会儿我还要给侯爷治疗,耽误不得。”

    “哦,”赫连泽恋恋不舍地对密室里的各式武器看了又看,一边跟着楚含岫出去,一边问,“含岫,你也跟邢大夫一样为我大哥施针吗?”

    “你可真厉害,我还记得你刚进府那会儿才跟着邢大夫学医呢,现在就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

    异能施针,也是施针吧?

    随着他们的离去,墙壁上的烛台一一熄灭,楚含岫道:“嗯,施针,只是有些巧合,恰好侯爷的病症我能够缓解些许。”

    “你最近修习内力修习得怎么样了?”从库房出来,楚含岫算了一下时间,脚步顿了顿,直接往赫连曜的书房走去。

    一提起学武相关的事,赫连泽的表情都比平日里灿烂,“还不错,不过还要好好地练一练剑法,我大哥说,等我把剑法练熟,再修习个三五年,就能跟侯府里的侍卫过招了。”

    侯府里的侍卫可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三五年可以跟他们过招,赫连泽的根骨确实如之前邢大夫说的那般,绝佳。

    这样一来,哪怕两年后,赫连泽自己也有一些自保的能力了。

    说着话,他们到赫连曜的书房了。

    赫连曜坐在临窗的桌案旁,楚含岫直接趴在窗边,将那枚玉佩递给他:“侯爷,我已经挑到合适的剑了,这枚玉佩还给您。”

    赫连曜看向他手里拿着的剑,望着他道:“此物送与你,便是你之物。”

    “?”楚含岫望着手里的玉佩,“这不太好,这枚玉佩太过贵重。”

    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种品相的玉佩,楚含岫只在现代的某些博物馆里,隔着重重玻璃看到过,无一不是好多个0都买不到的好东西,赫连曜竟然就这么送给他了。

    赫连曜低沉的声音放轻,“与你治好我玉屏穴天钥穴,以及现在为我治疗脊柱骨相比,赠你的这枚玉佩不抵万一。”

    他桌案上放着不少书籍和信件,跟楚含岫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支蘸了墨的笔,看起来似是要写什么东西。

    看他已然将玉佩送给自己,绝不会收回的模样,楚含岫眨眨眼睛,片刻后将玉佩好好地揣起来,“那我先去练剑了。”

    书房旁边有宽大的院子,还有竹林芭蕉林遮掩,楚含岫和陆影直接在那儿开始练习剑招,赫连泽也去自己的院子里拿了剑过来,跟着一起比划。

    他根骨好,悟性又高,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而楚含岫练了一个多小时后,就去给赫连曜压制内力。

    整整二十八天,楚含岫一边给赫连曜压制内力,一边隔一两天就和他一起运行内力和异能,中和他的内力。

    这些天下来,他脊柱骨那儿积聚的内力越来越稳定,楚含岫自己的异能也在与他一起运行时受益匪浅,已经转变成只有牛奶一般乳白色的蚕豆粒。

    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运行异能的速度更快,异能能坚持的时间也更长。

    楚含岫住在侯府的第二十九天,他坐在赫连曜的床前,双手往前伸被赫连曜握着,双眼微闭,专心致志地运行异能。

    而赫连曜剩下的最后半成内力顺着他的静脉进入他异能所在的地方,将他凝实了许多的异能包裹着。

    随着丝丝缕缕的冰冷内力环绕着暖呼呼的异能,楚含岫的眉头蹙了蹙,尽量将那股躁动压下去。

    两刻后,楚含岫睁开眼睛,看向赫连曜。

    赫连曜也看向他。

    快一个月过去,直到今天,他脊柱骨那儿积聚的内力终于解决完毕,楚含岫再度将异能探入已经二十多天不能靠近的那节脊柱骨。

    这些天因为积聚在此的内力的缘故,他的异能不敢轻易靠近,怕一不小心就刺激到脊髓,出什么意外。

    随着异能探入血肉,接近脊柱骨,楚含岫从异能的反馈里,捕捉到了几乎接近正常的律动。

    楚含岫手一顿,立刻将赫连曜的这节脊柱骨整个笼罩在异能下,下一秒,面露喜色地对赫连曜道:“侯爷,您的这节脊柱骨,脊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赫连曜的手猛地攥紧,这二十多天,光是压制脊柱骨的疼痛,已经耗完他们两人的精力,被内力积聚的脊柱骨也没有丝毫知觉。

    所以,赫连曜从未想过他的脊柱骨能够很快地恢复。

    现在听到楚含岫的话,下意识动了动腿。

    按理来说,导致腰还有双腿失去知觉的脊柱骨恢复,他的腰和双腿也应该能和常人一样动作。

    然而想动动腿的赫连曜,发觉自己的双腿十分无力,他自觉用了不少的力气,但被子底下的双腿其实只是微微有点起伏。

    他将被子掀到一旁,望着自己的双腿——

    楚含岫道:“脊髓刚刚恢复,反应没那么灵敏也是正常的,再修养几天看看。”

    “还有,从侯爷您坠马之后,卧躺在床上椅子上已经半年有余,长时间不行走,您双腿的静脉,血肉,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需要时间恢复。”

    楚含岫的一番话,让赫连曜攥紧的手松开了些许。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的双腿,手也落在腿上,一点点扣紧。

    这是时隔半年多以后,赫连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双腿的存在,虽然反应很轻微,知觉也完全不能跟从前相比,但却让他恍然身处暗黑的深渊,一束光落在他身上。

    看得出他情绪有所波动的楚含岫道:“侯爷恢复行走一事可以尽早提上日程,恢复的时候,我会用异能为您梳理一下双腿,半个月左右,应该就能不依靠其他东西行走了。”

    “至于能行走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还不好说。”

    “……好。”赫连曜道。

    霁州永州如今的局势,以及京都里的暗流涌动,都是从他坠马之后才有了这诸多变化。

    一旦他双腿恢复,许多事将再度改变。

    自从得知楚含岫治疗好他的玉屏穴天钥穴,甚至在治他的脊柱骨的时候,赫连曜便开始做下一些准备,防止那些暂且还留着的,曾经做局让他坠马成残废的人不顾一切地反扑而来。

    检查完,收回手,楚含岫对赫连曜道:“那侯爷,我明天就回四方街了,还是跟之前一样,一天来侯府半个多时辰就行,给您梳理梳理双腿就可以了。”

    赫连曜看向他,楚含岫道:“已经来侯府快一个月了,除了回去过两次,其他时候都待在侯府,也不知道我阿爹还有弟弟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楚含岫来侯府,那些原本专门派去保护他的侯府暗探留在了四方街。

    赫连曜对他阿爹和弟弟的近况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他没有理由让楚含岫继续留下。

    想到近些日子楚含岫几乎时时刻刻都待在他身边,赫连曜敛了敛眸光:“好,明日一早,我让青然送你回去。”

    楚含岫弯了弯眼睛,“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赫连曜屋子里的桌案,“您刚开始恢复行走的时候,肯定会很困难,我画一些器具的图纸,您让手底下的人做出来,应该能用得上。”

    楚含岫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说完就走到桌案旁,铺开一张纸,想把现代的一些辅助人的工具画出来。

    但是看到毛笔,才想起他用不了毛笔画图,转头望向赫连曜:“侯爷,您这儿有炭条吗?”

    赫连曜自幼读书写字,用的皆是毛笔,听他形容了一下后,道:“蘅霄院并无此物。”

    赫连曜直接让守候在屋门处的青然进来,让他按照楚含岫的描述,新做几根。

    炭条就是用碳粉的细腻粉末,压实了做的,十分简单,青然一听,就明白楚含岫要的炭条是什么样子的,很快就做好了呈上来。

    楚含岫在纸上试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快速地画起来。

    这些器具,也是他在看相关纪录片,影视剧看到的,记下的并不多,挑了两三样赫连曜能用到的画出来,没一会儿就画好了。

    望着放在这会儿谁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但是让任何一个现代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图纸,楚含岫走到赫连曜旁边,望着赫连曜:“侯爷,这图纸,交给青管家?”

    他不知道赫连曜要不要瞒着腿有一点反应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要瞒到什么程度,所以没有把图纸直接递给青然。

    赫连曜点头,示意他可以对青然说。

    楚含岫便把图纸递给青然,道:“青管家,上面的这三样东西,尽快做出来吧,侯爷用得着。”

    “今天我在给侯爷治疗的时候发现,侯爷的双腿似乎可以轻微地动弹一二,但是侯爷躺卧在床上椅子上太久,双腿的经脉和血肉都已经受到一些损伤,所以需要借助这些东西,慢慢地靠他自己挪动腿脚,才能更快,更好地恢复。”

    他把图纸递过来,青然便接过去。

    然而当他这些话说出口,青然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什么?!

    楚大夫在说什么?!

    侯爷的双腿有了一点反应!

    这些东西是为了侯爷恢复准备的!

    第118章

    青然用力抓着这张纸,却又怕这张画着东西的纸被抓皱了,看着赫连曜,又看向楚含岫:“侯爷,楚大夫说的……”

    赫连曜道:“楚大夫所说属实。”

    “恭喜侯爷!”青然几乎掩藏不住脸上的喜意,然后对着楚含岫弯腰拱手。

    他拿着图纸道:“属下一定尽快让人将这些东西做好送来。”

    赫连曜点头,俊美的面容难得地,露出显而易见的轻松和写意,叮嘱他:“将蘅霄院上上下下的人,都换成暗探,我双腿恢复些许知觉,能够轻微动弹一事,不要传出蘅霄院。”

    “属下明白。”查了那么多设局害侯爷坠马的人,青然知道里头的厉害,要是他们侯爷的腿有好起来的苗头,别说那些暂时放着,还没处理的人,就是皇位上坐着的那位,都要更加寝食难安了。

    “那老侯爷和侯夫人……”他望着赫连曜。

    “待会你亲自去颂和苑,告诉他们便可。”

    “是,属下知道了。”青然拿着图纸走出去,按照他的吩咐开始办事。

    ——

    “老侯爷,侯夫人,青管家来了,说有要紧的事禀报。”正是刚用完午膳后的时间,老侯爷一身薄秋衣,在颂和苑的院子里打拳,坚朗挺拔的身形一点也看不出已经四十多岁。

    侯夫人坐在旁边的廊下跟银串儿吴嬷嬷闲聊,偶尔拿过银串儿手里做的手帕瞧一瞧。

    金串儿进来说了这番话,老侯爷和侯夫人的面色就沉了沉。

    青然是赫连曜身边最得用的人,什么事情会让他亲自过来禀报?

    总归绝不是小事。

    老侯爷停下来,走到侯夫人身边,侯夫人将一早准备好的帕子递给他,望着青然:“什么事?”

    青然道:“请二位主子移步到屋中。”

    老侯爷和侯夫人互相看了一眼,更明白青然将说的事情有多么的重要,让金串儿银串儿吴嬷嬷等人站在原地,带着青然进到屋中。

    “到底怎么了?”侯夫人已然忍不住心里的焦急,一进屋就追问,“是不是曜儿他哪里不好了?!”

    老侯爷的眉头也皱着,几乎能夹死苍蝇,但沉着冷静地道:“现在屋里只剩下我和夫人,曜儿若是让你交代我们什么事,可以说了。”

    这一刻,青然脸上露出几分高兴和喜色,对着老侯爷侯夫人弯腰拱手道:“老侯爷,夫人,侯爷他的腿,可以稍微动一动了。”

    站在屋里,根本没有坐到椅子上,心急如焚的侯夫人凤眼一下子瞪大,嘴唇颤抖:“你说什么!?”

    “青然,你再说一遍,曜儿他怎么了?!”侯夫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觉得刚才那番话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甚至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在做梦。

    老侯爷跟赫连曜有六分相像的面容也瞬间变了,目光牢牢地锁定青然。

    青然脸上的喜色比刚才更明显了,“今日楚大夫为侯爷诊治的时候,侯爷的后腰忽然有几分异样,随即发现双腿可以微微动弹。”

    “楚大夫已经画出一些可以让侯爷借助着,慢慢行走,慢慢使双腿恢复的物什,小的已经派人去制作了,今天晚上就能送到蘅霄院去。”

    再一次清楚地从他嘴里听到赫连曜双腿有了反应,老侯爷和侯夫人怔怔地,几息之后道:“去蘅霄院!”

    三人里边最冷静的青然道:“侯爷已然下令,将蘅霄院里的一些人全部换成暗探,并叮嘱,他双腿有反应一事,除了现在蘅霄院的人,只能让老侯爷和夫人你们知晓。”

    老侯爷的脊背比刚才更加挺拔,声音是快压制不住的喜悦和颤抖:“本侯知晓,现在去蘅霄院,就和以往一样,只是莫让身边伺候的人进屋就可。”

    “走,现在就去!”

    金串儿银串儿吴嬷嬷等人只知道蘅霄院的青管家来找老侯爷和侯夫人,然后两个主子就要去蘅霄院。

    至于到了蘅霄院后侯夫人发话让他们在外边等着,几人也没有觉察到什么,那是主子们的事儿,他们可没有窥私的意思。

    门窗紧闭,隔绝一切目光的主屋内,赫连曜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坐在以往他坐的那张宽大的椅子上,腿上并没有搭经常搭的薄毯。

    他两只裤腿挽到膝盖上方,楚含岫蹲在地上,正打量着他的腿。

    赫连曜身高惊人,足足有一米九六左右,骨架硬朗宽阔,腿骨比寻常人更长。

    特别是比起楚含岫这具土生土长的,顶多一米七二的哥儿身体,带着得天独厚的压制力。

    可惜的是,这两条小腿上肌肉消退,一看就没有正常人应有的健康,没什么生机的薄薄一层肉贴在骨头上,看起来有些瘆人。

    老侯爷和侯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楚含岫正伸手去摸赫连曜的骨头,三两步走到赫连曜跟前,眼睛不住地往他腿上看:“曜儿,青然说你的腿有知觉了?”

    楚含岫起身,站到一旁。

    赫连曜抬头,望着他们道:“是,近几日含岫为我治疗的时候,我一直隐隐感觉到坠马之时受伤过重的后腰有些许异样,今日,腿忽然动了动。”

    说着,在老侯爷和侯夫人炽热的目光下,赫连曜试着控制腿。

    于是屋子里的楚含岫,青然,还有老侯爷侯夫人,就看见那两条没了肌肉,看起来有些孱弱的腿微微地动了一下,在地上挪动了两三寸的距离。

    侯夫人瞬间热泪盈眶,老侯爷硬朗的神情也软化了,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一看就是过于激动了。

    曾以为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以后几十年都只能卧躺在床上椅子上的赫连曜自然也为自己有知觉的腿而情绪不再平稳。

    他的目光落在楚含岫身上,道:“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含岫,还有邢大夫。”

    “若非他们一直为我治疗,我的腿就没有今日的好转。”他的腿为什么好,赫连曜和楚含岫心知肚明,但楚含岫的异能万万不可暴露,邢大夫又一直尽心竭力地为他治疗。

    要不是邢大夫听闻他坠马,从霁州一路赶到京都,他早已躺在床上昏迷死去,等不到楚含岫到侯府为他悄悄地治疗了。

    侯夫人和老侯爷已然高兴得快要不知道东西南北,听到他的话,连连点头:“是,邢大夫和含岫,对你有再造之恩,是我们侯府的恩人。”

    侯夫人拉住站在旁边的楚含岫的手,“含岫,那日我醉后说让你做我的孩子,绝非醉后胡言,只要你点头,日后靖国侯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母亲,还有曜儿,也是你的哥哥,我们都不会亏待了你!”

    “……”前不久刚刚听过赫连曜的那番话,现在听见侯夫人说赫连曜是他的哥哥,楚含岫张了张嘴,“夫人,您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我也一直把夫人当成最敬重的长辈。”

    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其实侯爷现在的腿,要说恢复实在谈不上,还需要一日一日地锻炼,看看恢复效果才行。”

    侯夫人紧张极了,拉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那需要多长的时间?”

    楚含岫道:“短则一月两月,多了就说不清了。”

    “不过夫人您不用过于担心,既然侯爷的腿有好转,就说明势头好着呢。”

    “是,是,含岫你跟邢大夫学医,又聪慧,对这些比我和老侯爷明白。”

    忽然,就在一屋子人的心神都系在赫连曜双腿上的时候,屋门打开,青然领着最晚来的邢大夫走进来。

    他自然也从青然那里知道了赫连曜双腿有反应一事,到了这儿脸上的迷茫还有震惊依然没有退下去,给老侯爷侯夫人还有赫连曜行礼之后,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去,戳了戳赫连曜的腿,手顺势搭在了赫连曜的手腕上。

    很快,他的眉头骤然皱紧,松开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置信:“世上竟然真有此奇事!”

    作为当世最好的大夫,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赫连曜的身体和病情。

    但是最近几个月赫连曜身上发生的一件件事,都在打破他的认知。

    对武人来说重要无比的玉屏穴,天钥穴,宛若神迹地一前一后地好了。

    那时候,邢大夫以为那已经是老天爷对赫连曜十足地眷顾了,但是现在赫连曜的脉象告诉他,不,玉屏穴和天钥穴的恢复不是神迹,他腿的恢复才是神迹!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啊?”

    “难道老夫从前的诊断都是错的?”邢大夫目不转睛地盯着赫连曜的双腿看,一边看还一边再度拉起赫连曜的手,再次诊起了脉象。

    “罪魁祸首”楚含岫深怕自家师父把脑袋想冒烟儿了,道,“师父,察觉到侯爷的身体有异后,我觉着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侯爷两条腿的经脉血肉活过来。”

    “长时间没有走路,也缺乏知觉,侯爷的两条腿跟我们正常人的腿不能比,需要让它们慢慢地恢复,侯爷可能才能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所以我画了几件帮助行走恢复的器物,师父您瞧瞧怎么样。”

    那一张原本的图纸,青然拿去后特意让人绘制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楚含岫手里就有一份。

    他递给邢大夫,让邢大夫看看。

    邢大夫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脑子里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接过纸张,看到上面的物件模样后,很快琢磨出了几分这几样东西的妙用。

    他现在看着赫连曜的目光跟看着什么希奇物似地:“这几样东西确能如你所说,让侯爷的两条腿得到循序渐进的锻炼。”

    “老夫真是有些悔了,这些时日没有为侯爷诊脉施针,错过了侯爷后腰伤的变化!”

    楚含岫摸摸鼻子,跟赫连曜对视了一眼。

    为了压制积聚的内力,这些时日他在邢大夫那儿找了个说辞,让邢大夫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些药草古方去了。

    第119章

    赫连曜有希望能够再度站起来这事儿,让老侯爷侯夫人想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外边儿的天色暗下来,两人都没有走的意思。

    快要把赫连曜浑身上下的经脉穴位都摸了个遍的邢大夫也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围着赫连曜转了一圈儿,嘴里嘀咕着话。

    楚含岫中午就在蘅霄院待着,老侯爷侯夫人邢大夫走了他还在,跟赫连曜说起事:“侯爷,之前我们说过,您的脊柱骨除了脊髓这个最大的问题,脊柱骨长歪这点也得处理,不然对你以后的行走动作少不得有一点影响。”

    “但是现在脊髓才恢复,等这几天我继续治疗,脊髓的情况稳定了,我们再做。”

    赫连曜的裤腿已经放下来,缺少肉的填充,只有骨骼支撑着,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他坐在椅子上听楚含岫说着,自然没有半分异议。

    楚含岫说完事也没有继续留,第二天一大早,连侯府下人准备的早膳都没吃,带着夏兰坐上青然赶的马车,回到四方街的院子。

    他回来得实在有些早,旁边的街坊邻居才起了一小撮,他的院子院门开着,但没什么人。

    楚含岫从马车上跳下来,对青然挥了挥手:“青管家快回去吧,这么早,让你折腾了。”

    他确实是想阿爹和弟弟他们了,要不是赫连曜昨天才刚好,想着多观察观察,免得又出现什么紧急的情况,昨晚他就回来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确认赫连曜没有什么状况,他直接让青然送他回来。

    坐在马车上的青然神色有些冷,但仔细一看,对着楚含岫,有敬意,还有几分亲近:“楚大夫客气,您好好休息,下午蘅霄院的人亲自来接您。”

    现在的蘅霄院别说苍蝇了,连股风吹过去都得过滤几遍,让人来接这事儿昨天晚上赫连曜跟他说了,楚含岫也觉得没问题。

    等青然走了,楚含岫跟夏兰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正在给骡子喂草添水的王大叔看到他,脸上刷地带上了喜色:“东家回来了,您去了这么多天,可算回来了。”

    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的王婶子走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东家,这个点儿回来您肯定没吃早膳,今儿早上吃包子饺子稀饭,还得等一会儿才好,您要不回屋睡会儿回笼觉?”

    楚含岫勾着唇角:“王大叔王婶子早上好。”

    “回笼觉就不睡了,吃了早膳该去那边院子看看你们最近练得怎么样,我自己也练一练。”

    就在他跟王大叔王婶子说着话的时候,两边厢房里住着的沈明轩楚含玉,还有陈春楚含清,赵嘉树楚含茗陆陆续续地起床了。

    看见他都高兴,几个小的把他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楚含玉被他和沈阿爹养得开朗又活泼,说气话来一套一套的,问他在侯府怎么样,没在侯府受气吧。

    虽然侯夫人和赫连曜,以及赫连泽赫连静他们来过,给他们留下的印象不错,但毕竟是侯府,跟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们舍不得楚含岫受一点委屈,有一点不好。

    楚含岫按了按他脑袋:“放心放心,没人给我脸色瞧,我是去给人治病的,又不是去伺候人的。”

    楚含清道:“那哥,你以后还去吗?”

    楚含岫点头:“还得去一段时间,然后就彻底完事儿了。”

    刚起床,跟他说几句话,几人就去打水洗漱了。

    沈明轩走到他跟前,沈明轩了解他,他也了解沈明轩,眨眨眼睛道:“阿爹,我这一个月没什么情况,吃得好睡得好。”

    他先把话说了,沈明轩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要是赫连曜没把这事儿捅破,他还能给自家儿子提前说说利弊,让他避着点人。

    但赫连曜明明白白地把话说出来,没有任何遮着掩着的意思,他要是再说那些,总觉得有点画蛇添足。

    而且沈明轩对自家儿子很放心,不会让他操一些没必要的心。

    他望着楚含岫:“怎么这么早回来,晚回来一会儿也是一样的。”

    楚含岫脸上的笑就没散下去过,一点儿也没遮掩:“想你和弟弟叔叔他们了,去侯府一个月,也就回来两回,还匆匆忙忙的话都没说几句,能回来就回来了。”

    楚含岫重活一回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阿爹弟弟他们好好的,现在大家伙都在这儿聚齐了,他自然是想着念着的。

    沈明轩望着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那边坐着,我们洗个脸就来。”

    “好。”大清早的空气新鲜,楚含岫精气神十足。

    没一会儿,厨房里的王婶子提着声音道:“包子饺子稀饭都好了,都来拿。”

    这话是对王大叔苏瑞他们说的,楚含岫他们的是被春花亲手端过来的,托盘上边摞了十几个包子,几十个饺子,稀饭后边重新端上来。

    院子里那么多的粮食堆着,楚含岫自然不会在吃食上克扣,不管是他和阿爹弟弟,还是奴仆,吃的主粮都是从那些粮食里拿的。

    虽然不是今年的新粮,但绝对管饱。

    楚含岫先端起稀饭,喝了一口,浓郁的米香让他眯了眯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旁边一起吃早膳的主仆们都忍不住看着他,没办法,谁也吃不出他这份香劲儿,光看着都能多吃一碗半碗。

    楚含岫胃口一直都很好,喝了一碗粥,再吃了七八个饺子,最后叼着一个肉馅儿的包子一口口咬,嘴唇红红润润的。

    吃饱喝足,就该去练练了。

    楚含岫跟沈明轩楚含玉他们到新院子的时候,已经被平安带着练了快两个月的张戎等人肉眼可见的和刚开始来那会儿不一样了。

    每天都能吃饱饭,吃了之后跑步,练拳脚,原本偏瘦的身形都都有了一层肌肉,就跟干枯发黄的野草一下子窜成了溜直的小树苗似地,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

    住在这边,专门看着粮食和人的平安快步走过来,“东家。”

    楚含岫抬抬手:“最近怎么个训练法?”

    平安道:“比刚开始那会儿练的多些,开始之前汉子跑十五圈,哥儿和女娘八圈。”

    “您定做的刀也送来了,前几天刚让他们上手。”

    楚含岫穿着一身窄袖的袍子,手里拿着从赫连曜库房里顺来的那把剑,“我跟着一起跑几圈,不过待会儿就不跟着你练了,侯爷说我不适合粗莽的拳脚功夫,练剑更适合我一些。”

    武学之上,没人能在赫连曜面前说自己更懂,更厉害,听见楚含岫这么说,平安点头:“是。”

    跟着跑了八圈之后,其他人都跟着平安在那儿拿着送来的刀劈、挑、刺、砍,有模有样。

    像张戎那样的,已经能看出些许路子了。

    楚含岫在他们旁边空着的地方抽剑出鞘,明亮的天光之下,哪怕是不懂剑不懂武器的人,都看得出这柄剑不普通。

    剑刃清寒,剑身细长,一条条槽口刻于其上,光看剑身,堪称华美,但剑柄却又朴实,条状的皮革编织包裹,粗野气息十足。

    而这把剑握在楚含岫的手里,随着他的动作,荡出一片银色光影。

    陆影教的剑招没得说,楚含岫悟性也高,虽然才短短一个月不到,他的一套剑招已经让旁边的奴仆们看得移不开眼睛。

    而平安这个内行人,目光一开始被楚含岫手里的剑吸引,然后又落在楚含岫的剑招上。

    对教楚含岫剑招的人有了大致的估算。

    这样没有一招半式花里胡哨的杀人技,非得是顶尖的暗探才能练出来的,而这样顶尖的暗探,不管哪个世家高门的手里,都不多。

    现在,却来教一个治病的大夫练剑。

    平安本就是暗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望着练剑的楚含岫,一部分目光落在旁边跟着楚含清楚含玉他们一起练拳脚的夏兰,知道夏兰肯定不会发现些什么。

    能指使得动侯府顶尖暗探的,也就那么一个人,平安虽然嘴上不说,但对武安侯赫连曜也有几分尊敬,觉得这事儿自己应该不用过多琢磨。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楚含岫给赫连曜再度治疗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异能变化大得惊人。

    从前他治疗一次总能把异能全部耗尽,累得不行。

    但现在可不用,他体内异能的体积看起来比以前小了,但更凝练,控制得也更加得心应手。

    以前他也觉得自己的异能用得挺不错的,但是现在他才知道,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不夸张地说,要是现在再让他去治刚开始那会儿玉屏穴和天钥穴堵塞的赫连曜,他能一次就给治好,还不费力。

    脊髓彻底恢复后,就是脊柱骨的事儿,在楚含岫离开侯府的第六天下午,在楚含岫跟前,赫连曜用内力将那节长歪曲的脊柱骨震裂,然后楚含岫迅速接手,异能跟不要钱似地往他脊柱骨那儿涌,将脊柱骨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至此,赫连曜身上所有的伤都治好了,只等着他再锻炼锻炼,重新站起来。

    第120章

    赫连曜脊柱骨被治好的这会儿,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往年这个时候,早就飘好几场雪了,但今年天气怪异得不行,一粒雪花都没见到,就是冷,干冷,才初冬就得套上深冬的衣裳,不然扛不住。

    楚含岫修习了内力功法,比以前好多了,只穿着初冬的衣裳也不觉得冷,但侯夫人早早地派了金串儿亲自上门,送了好些冬衣还有披风大氅来,让他千万别冻着。

    都是侯夫人的心意,还全都是按照他的身材一比一做的,他本就比其他哥儿高挑一些,他不穿就只能放在那儿积灰了。

    所以来侯府的时候,楚含岫披上了侯夫人送的一件披风。

    披风兜帽上,和边缘上滚了一圈雪白的皮毛,暖杏色的缎子上绣着暗纹,远远瞧着都觉得扎眼。

    他一走进蘅霄院,廊下站着的侯夫人就对他招招手。

    楚含岫走过去,侯夫人就笑着道:“你生得白,就该用这样鲜亮的颜色,瞧着可招人。”

    虽然侯夫人想让楚含岫当自己孩子的念头被赫连曜止住了,但对楚含岫一天比一天好,尤其是前段时间亲眼见着楚含岫天天往蘅霄院跑,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最近些日子楚含岫不再天天来,但两三天一回总要跑的,几乎楚含岫每次来,侯夫人都在这儿。

    自从赫连曜开始活动双腿,她就时常在廊下坐着,偶尔跟金串儿她们说说话,但大部分时间,目光都在赫连曜身上。

    楚含岫穿着披风,站在侯夫人身边,望着在院子里一步步挪动的赫连曜:“您院儿里的绣娘做的衣裳都太好看了,我刚下马车进府的时候,旁边府邸出来的人都看了好几眼。”

    没人不喜欢被夸赞,侯夫人瞧着他,本来就高兴的情绪更加高涨,道:“过两三个月又是春天了,我让她们给你做几身春装,那会儿天气好,京都到处都热闹,你跟泽哥儿静哥儿他们出去玩能穿。”

    楚含岫自然不会扫她的兴,嘴里应着的同时,想着明年春天那会儿他也准备带着阿爹弟弟他们去忻州了。

    侯夫人他也想过,但是依照赫连曜目前恢复的情况,明年春天的时候赫连曜应该已经恢复好了,有赫连曜护着,侯夫人和侯府上的赫连泽赫连静他们应该能够安然无恙。

    侯府偌大的家业,不比他们,想去哪儿不必顾虑这么多。

    楚含岫问侯夫人:“侯爷今天锻炼了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那快要休息休息了,时间长了也不好。”楚含岫道。

    侯夫人点头,扬声对院子里正扶着一个物件走的赫连曜说:“曜儿,歇息歇息吧。”

    院子里,赫连曜扶着一件左右和前边都有抓握的物件一步步挪着,他内力身后,要是摔下去也能立马以内力撑住,不会跌到哪儿。

    但他现在需要最直接地让双腿得到锻炼,用这件东西,受力十分均匀,也能最大限度地锻炼和刺激双腿。

    赫连曜扶着东西慢慢走过来,一米九几的他,彻底站起来后十足地鹤立鸡群,院子里没人比他更高。

    他走到侯夫人和楚含岫跟前,侯夫人和楚含岫随着他的步子,慢慢地进了主屋。

    这会儿他终于没再走路,而是坐到椅子上。

    好些天了,侯夫人看见他的双腿,情绪都还是激动。

    楚含岫照例问他双腿的感受,赫连曜道:“虚弱无力的症状一日比一日减少,现在若是不依靠你让青然做的器物,也能走百十来步,只是不利索。”

    “后腰呢?有没有痛感?”楚含岫继续道。

    “并无。”赫连曜回答他。

    楚含岫这个医学生门外汉实在不懂里头的好些知识,只能跑得勤快一点,时时刻刻注意着。

    见赫连曜情况稳定,他心里有底,正想说那他回去了,经常见面的青然脚步有些急地走进来,看到侯夫人和楚含岫在,顿了一下行礼:“请夫人安,见过楚大夫。”

    “何事?”赫连曜问他。

    青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不用让侯夫人和楚含岫下去,便张口道:“刚送回来的消息,洛钦宇洛将军已经确定去永州。”

    洛钦宇是赫连曜的属下,相当于身上打着他的印子,赫连曜想让洛钦宇去永州执掌永州军,受到的阻力不算小。

    一些人很不希望他,或者靖国侯府沾染兵权。

    中间的明争暗斗少不了,但在一部分人的筹谋下,这事儿总算定下来了。

    青然继续道:“但是洛钦宇将军要年底才能去永州赴任,圣上言临场换将兵家大忌,鲁将军最近数次击退侵袭永州的齐国敌军,圣上所怕军心有异。”

    赫连曜眉头微微拧了拧,正是因为清楚鲁正的脾性,忧虑他误事,赫连曜才让洛钦宇去永州协助。

    冬天正是齐国东来国活跃的时候,稍不注意霁州永州就会受到损失。

    赫连曜道:“年底太晚,让徐大人他们继续上折子,催一催上边的那位,最迟,下个月月初洛钦宇也要去永州。”

    “是。”青然拱手。

    楚含岫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位未来占据忻州的洛王的名字了,乍然听到心里动了动。

    他眨了眨眼,趁着青然走出去的空档,跟侯夫人赫连曜道:“夫人,侯爷,那我也先回去了。”

    他近些时日都是来看过赫连曜就走,不会多留。

    侯夫人都习惯了:“去吧,金串儿,把我让你们包起来的东西送到含岫的马车上。”

    楚含岫一听就知道是什么,脸上带着笑:“夫人您院儿里的糕点师傅都快变成我家的了。”

    可不是,楚含岫那儿的糕点几乎都让侯夫人包圆了,但楚含岫确实喜欢颂和苑的各色糕点,不甜不腻,滋味儿一绝。

    不止他喜欢,家里的阿爹弟弟们也喜欢。

    糕点是准备好的,用盒子装了两大盒,这种专门装糕点的盒子里边有一个个的小隔断,里边垫着油纸,不仅不串味儿,还好看。

    金串儿和银串儿一人拿着一盒,站在他身边,等他跟侯夫人和赫连曜拜别了,跟着他往侯府外走,把东西放下后,熟稔地闲聊几句才道别。

    马车里不漏风,楚含岫又穿着厚厚的披风,不仅不觉得冷,还觉得有点点热,将披风领子拨开一点散散热气。

    他正想着刚才在赫连曜那儿听到的消息,洛钦宇快去永州了。

    在地图上,忻州就在永州的左下角,相比跟永州毗邻的其他地方,忻州地势险峻,有几处不小的天险,这也是上辈子洛钦宇能在那儿扎根的原因。

    楚含岫觉得来年开春就动身这事儿得尽快定下来,他们东西多,人也多,要是不趁着还没乱起来之前到忻州,路上遇到的事儿恐怕就多了。

    太平年月和乱世的差异太大了,来年春天他们上路,沿途的人还没被乱世激出凶性恶性,打他们主意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楚含岫脑子里想着事儿,回到院子之后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他阿爹一眼。

    沈明轩张嘴做了两个嘴型,他明白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坐在一旁的赵嘉树:“赵叔,让去平阳县的人回来了?怎么说?”

    赵嘉树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他身边的楚含茗道:“二哥,我舅舅他们搬离平阳县了。”

    跟做了决心留下来的陈春还有楚含清不同,赵嘉树一直想着的,都是带着楚含茗跟沈明轩陈春他们待一段时间,然后回平阳县去。

    他始终挂念着平阳县的家人,想有个根儿。

    楚含岫当然是不想让他们回去的,明年他们春天就要去忻州了,他们要是回平阳县,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楚含岫干脆借着赵嘉树写信回平阳县赵家的机会,让人跟着去看看。

    他派人去的时候没那么多想法,但楚含茗的话让他默了一下,问那个送信的奴仆:“有没有打听到他们搬哪儿去了?”

    堂内站着的奴仆摇头:“小的仔细打听过了,赵夫郎的亲戚搬离平阳县的时候谁也没告诉,没人知道他们搬去什么地方。”

    赵嘉树望着他:“那……那可否有什么给我的口信留下?”

    奴仆摇摇头:“没有,小的把能找到的人都问过了,没听说他们走的时候有什么安排。”

    赵嘉树胸口那股气一下子散了,肩膀都耷拉下来。

    他来京都之前,特地回了一趟赵家,将自己跟楚成业和离一事告知他们,并且把这些年在楚家攒下的东西全部留在赵家,说他和楚含茗过些日子就回去。

    可是现在,赵家搬去哪儿了他不知道,也没有只言片语留给他。

    但他来京都的前一日,他几个嫂嫂还拉着他的手,说让他放心,跟楚成业和离了他也是赵家人,赵家永远是他的根儿。

    那现在这算什么呢。

    楚含岫道:“赵叔,你是我叔叔,含茗是我弟弟,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有遮我的一片瓦,就有遮你们的一片。”

    突然之间没了归落处的赵嘉树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心里愈发憋闷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当年阿爹阿父把他嫁给楚成业做侍君,他不是没想法,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总想着那点血缘,那点亲情,让自己别计较,能忘就忘了。

    然而到头来,他们又一次抛下了他。

    赵嘉树眼睛有些红,道:“含岫,给你添麻烦了,真添麻烦了。”

    楚含岫赶紧止住他这句话:“赵叔你这话就是跟我生分了,咱们之间用不着这句话。”

    “不过今儿我也有件事跟你们说说,”楚含岫望着坐在一起的一家人,“我打算来年开春的时候带着你们去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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